[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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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2940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3 18:09
第一百三十一章 嫌疑犯


    徐松子吃驚地看著金屬長桌那頭的年輕少尉。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法律系畢業兩年,在國防部內務處法律署表現非常優異,從來沒有遇到令她退卻的案子。然而今天深夜時分,她被頂頭上司的電話叫了起來,命令她馬上趕到軍事監獄,為一位當事人提供法律支援。忽然接到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被打攪了睡眠,自然心情不會太好。

    當她看了由果殼研究所和憲兵大隊提供的人證物證之後,心情里的不悅更是到達了頂點。能夠半夜讓國防部主動提供法律支授的嫌疑軍官,毫無疑問極有背景,在她的眼中,這名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只是遍布聯邦里的無數紈褲之一,只是這個紈褲尤其愚蠢,不知道基于怎樣荒唐的理由,居然在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里大砸大鬧,這些人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成見在前,她對許樂自然沒有什麼好的態度,只是基于專業素養,她依然向對方認真的提供了參考意見,勸服對方認罪,但沒有想到,長桌對面的那名嫌疑軍官竟一口回絕,還給出了一個她先前怎樣也沒有想到的理由。

    “實驗室是你的?”徐松子怔了怔,旋即微諷著笑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長桌對面的許樂,說道︰“我沒有听錯什麼吧?”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畢業之後,便直接進入了國防部內務處,表現極為優異。深得長官賞識。然而限于研究區域,她並不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的權限歸屬,她只知道那間掌握了聯邦相當部分尖端科技的研究所是屬于聯邦,屬于軍方地,結果這個人居然說……那間實驗室是他的?

    許樂感覺到了這名女軍官對自己的態度,低著頭說道︰“你可以調閱一下研究所與沈老教授的協議資料,這間實驗室從建立之初,便選擇的是合作模式。從憲歷五十四年開始,所有的贊助全部是沈老教授以私人名義爭取來的,從這個角度說,這間實驗室里的一切,包括那些被我毀掉地數據,聯邦或果殼公司只有按照協議支付報酬,獲取使用權的資格,而沒有處置的資格。”

    徐松子听著這番話。表情漸漸凝重平靜下來,她發現自己對于果殼研究所確實了解的不多,對方似乎說的極有條理,不像是在撒謊,而且已經被逮捕入獄,這時候對著自己撒謊,沒有絲毫益處。

    “沈老教授去世前,通過公證遺囑。將實驗室的處置權全權轉移給我。”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長桌對面的美麗女軍官平靜說道︰“法律文書備件放在我的公寓里,你隨時可以查看。如果沒有人把它毀了地話。”

    徐松子听出對面這個年輕少尉平靜話語里藏著的信心,微蹙眉頭,低頭又看了一遍桌上的卷宗,緩聲問道︰“研究所和憲兵隊的供述里面,並沒有提到這一點。當然,我會馬上進行采證,只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毀掉實驗室里的機密數據?要知道,那些數據是被聯邦中央數據庫做了電子保全的重要數據。”

    她地目光停留在卷宗上。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這是怎樣的一個軍官啊,居然扛著一把太平斧闖進研究所。將一間實驗室生生砸了。

    “這些數據是我的,我想怎樣處置它們。有必要向任何解釋理由嗎?”許樂這時候自然不會向女軍官坦露,聯邦科學院,鐵算利家,聯邦新一代機甲地事情,這對于他當前的處境沒有絲毫好處,相反只會把事情弄的更大。

    “很感謝你來為我提供法律援助,我想我先說說的已經很明確了,數據是我的,實驗室是我的。既然如此,我沒有任何理由還被關在監獄里,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徐松子沒有抬頭,將手前的卷宗推開,打開電子法律文書,皺著眉頭仔細翻閱了許久,然後抬起頭來,靜靜看著許樂,搖著頭說道︰“就算那間實驗室是沈老教授的,現在是你的,可你毀了那些數據,依然沒法出去。”

    “為什麼?”許樂將被塑料繩縛著的雙手擱在桌上,看著她問道︰“我管教自家地孩子,難道也有問題?”

    听到這個比喻,徐松子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許樂,說道︰“先不說這個比喻是否合適,但就算是你地親生兒子,你可以教育他,但不能虐待他,更不能殺死他……如果你這樣做了,那就會觸犯兒童保護法,或者變成一個謀殺犯。”

    不等許樂開口,她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依照聯邦機密資料保護法第三款第七條之規定,就算這些數據是你的,但基于本身地重要性,依然必須接受聯邦監控,不得外泄,不得擅自處置。你對這些數據的處置權,頂多能讓你在這起案件中,能夠得到輕判。”

    許樂低下了頭,吸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徐松子看見他地笑容,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還能笑的如此鎮定,難道真以為自己有國防部的背景,就能與聯邦法律抗衡?她微微蹙眉說道︰“更何況這些都是你說的,相關的電子法律文件,我還沒有看到。”

    “不過既然有了新的證據,我會繼續進行調查。”徐松子站起身來,開始收拾金屬桌面上的文件,低著頭說道︰“你呆會兒簽一份文件,上午我直接去你的公寓提取那份法律文件,然後直接去軍事檢查署申請證據保全。”

    “我不知道公寓里的法律文件還在不在。”許樂忽然開口說道。

    徐松子的動作微微一滯,生起一股不悅的情緒,心想如果不在,那你先前的那些信心從何而來?

    許樂低著頭,並不知道利家那邊會不會進入自己的公寓毀滅沈老教授的遺囑,雖然按道理講,那些大人物應該不會用這種無聊的小手段,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寧肯當那份復制件已經不在。

    他抬起頭來,說道︰“法律文件的原件在……我一位朋友手中,你可以直接去向她要。”

    “朋友?住哪里?”

    “國防部西山大院三號,她姓鄒。”

    徐松子听到這個地址,微微一怔,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上明白了為什麼頂頭上司會在深夜里給自己電話,把自己派到監獄里來,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的靠山,竟是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知道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許樂,然後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會客室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蕭檢查官,這邊請。”

    一名年紀約摸在三十歲的檢查官,在軍中監獄長官的陪伴下,走進了會客室。這名姓蕭的檢查官一頭黑發,看上去極為干練,當他發現徐松子也在房間內時,不由微感吃驚,笑著問道︰“松子,你怎麼也在?”

    “文靜師兄?”徐松子也有些吃驚,用余光看了一眼許樂,不知道這個年輕少尉又惹出了什麼事,居然會驚動了首都地檢署的厲害人物。

    “這是許樂少尉?我奉命將他帶走,協助一個案件的調查工作。”蕭檢查官與徐松子寒喧了兩句之後,開門見山說道。

    徐松子的眉尖蹙了起來,她知道這位法律系的學長如今在地檢署內的地位,對方為什麼趕來此地,最蹊蹺的是,她的當事人許樂的身份是現役軍人,理應走聯邦軍方內部的法律程序,地檢署為什麼要來插一手?

    “不行,這是我的當事人。”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不等許樂站起來,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

    蕭檢查官笑了笑,從手邊的公文袋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上。

    徐松子拾起文件看了看,臉色凝重了起來,望著軍事監獄的長官說道︰“按照序列,許樂是軍事嫌犯,他必須留在軍事監獄里。”

    緊接著,她轉向蕭檢查官,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他的法律支援律師,你應該很清楚案件序列,他現在涉及破壞聯邦機密重罪,至少也得等我手頭這個案子結束之後,你們才能接過手去。”

    徐松子和蕭文靜很熟,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多余的考慮,盯著他的眼楮疑惑問道︰“就算他身上還有別的案件,那也應該是警察總部先行調查,你們地檢署為什麼會提前介入?”

    蕭檢查官聳了聳肩,看了一眼在桌旁沉默低頭的許樂,湊到徐松子耳邊說道︰“關于序列和提前介入,其實都是一個原因。”

    “這個軍官犯的是重罪,你應該很清楚,案卷序列往往依輕重罪而劃分,地檢署遇到這種惡性案件的時候,也會提前介

    徐松子蹙著眉頭,心想還有什麼重罪會比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罪更重,還是需要地檢署提前介入的惡性案件?

    “謀殺。”蕭檢查官眼眸里帶著一絲淡漠之意,看著遠處桌旁的許樂,說道︰“許樂少尉涉嫌于昨夜虎山道上行路旁,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依照聯邦軍事人員涉案臨時處置條例,這個案子歸我們辦。”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3 18:10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審訊


    深春的首都郊區,繁雜的花樹青葉遮蔽著清晨的陽光,清幽無比。一輛警車就在這樣美麗的環境里沉默前行。

    許樂眯著眼楮,透過鐵網密布的觀察窗,看著外面首都的景色,表情平靜,心里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手腳依然被緊緊縛著,從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的嫌疑犯變成了謀殺重罪的嫌疑犯,看守工作已經由憲兵換成了全副武裝的警察,但看防的力度卻沒有絲毫降低。

    他很清楚,關于這兩件案子的調查,聯邦相關政府部門的效率高的出奇,不過是半夜的時間,居然就提供了充分的證據,而自己此時被從軍中監獄轉去地檢署,自然是利家那邊的運作,以聯邦七大家的隱藏實力,影響一下聯邦司法部門的運作速度,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邊事先就應該知道他與鄒應星副部長之間的古怪關系,只是一直無法確認,當他們知道國防部司法署的女軍官連夜進入監獄之後,他們在第一時間拋出了第二個方案,將許樂轉押到了地檢署。

    國防部的副部長或許能夠影響軍事監獄里的一切,但對于聯邦司法部門的影響力,卻沒有那麼強,至少和利家比較起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松子坐在許樂的身邊,眯著眼楮看著自己的當事人,有些吃驚于對方的平靜。按道理講,她處理的是許樂破壞聯邦機密數據一案,關于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的案件,在沒有上級跟進命令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不用跟著許樂去地檢署。

    但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這個明顯有鄒副部長當靠山的年輕少尉。為什麼會忽然患了失心瘋。先在虎山道冷血殺人,後又瘋癲一般闖入研究所大砸一番……事情的背後明顯隱藏著一些東西,只可惜許樂一點風聲也不願意透給她。

    “謝謝。”許樂說了這兩個字之後,馬上又閉上了嘴,他很清楚在地檢署里等待自己的必將是聯邦司法的狂風暴雨,身邊這位女軍官或許是位優秀地司法人才,然而這件事情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鄒副部長已經出手了,雖然出手地力度並不強,甚至有可能是鄒郁用她父親的名義暗中幫的忙。但至少也算是給那方面一個小小的警告。許樂只是在想,進入地檢署之後,邰家那邊究竟會不會出手。

    他在等待,他甚至隱約猜想到,鐵算利家那邊給自己施加了如此大的壓力,或許也是在等待著看自己與邰家之間的真實關系,看那位夫人究竟會不會關心自己這個人。

    一張被放大到十二寸地照片。被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放到了許樂地雙眼之下。

    照片是一個近景。被刀鋒切開地咽喉看上去十分血腥恐怖。尤其是里面隱約可見地白色氣管。已經凝固了地血。順著尸體地臉頰滑落。打濕了一大片金色地頭發。混在一起。像是一種墨般地黑。

    許樂靜靜看著面前地大照片。表情紋絲不動。眼角卻抽搐了一下。

    蕭文靜檢查官一直在旁默默觀察著他地神情。冷漠地走上前來。又放了七八張照片到許樂地眼前。他一句話都沒有問。只是用照片上那些被放大到極致地傷口和尸體地慘狀。以及審訊室內地沉默。向許樂施加著壓力。

    “你認識死者嗎?”

    “認識。樸志鎬。我們一起參加了果殼機動公司地春季招募考試。”

    如果說昨天晚上剛剛殺死樸志鎬時。許樂的心頭還有一絲惘然與悲傷,那麼此刻。他看著這些被放大到極致的照片,卻已經能夠保持絕對的平靜。除了最開始眼角地那一絲抽搐之外,他的表情平靜如常。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曝了問題。蕭文靜冷漠地看著他的臉,知道自己判斷的沒有錯,眼前這個年輕少尉絕對就是凶手,只是暫時還判斷不出他的犯罪動機。

    “昨天晚上九點四十分時,你在哪里?”地檢署一位助理檢查官用機械的聲音問道。

    啪的一聲,蕭文靜點燃了一根煙。

    “具體時間記不住,但大概應該在回公寓的路上。”

    “你昨天下午就沒有在研究所上班,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公寓?”

    “我……女朋友懷孕了,昨天晚上約的孕期檢查。”

    “女朋友?姓名?”

    “鄒郁。”

    一直在審訊室里旁听地徐松子,很有分寸地保持著沉默,此時听到許樂女朋友的姓名,不由蹙了蹙眉,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竟然是鄒副部長地未來女婿,她不禁想起了部里最近傳的沸沸揚揚地部長千金未婚先孕一事。

    “有沒有經過虎山道口?”

    “忘記了。”

    “忘記?虎山道口發生了一起械斗事件,相關的當事人我們已經請了回來,他們先前已經指認,你曾經參加了那次械斗事件,打傷了八個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忘記?忘記了也無所謂,證人的證詞和道口的監控錄像,一定會幫你想起來。”

    許樂緩緩抬起頭來,連夜的疲累讓他此時的心情略有一絲焦慮,極為不尋常地反駁了一句刻薄的話︰“我從來記不住被狗追著咬的時間。”

    首都第二地檢署的辦案效率極高,完全掌握了許樂昨天上半夜的行蹤,並且已經得到了那些聯邦公子哥們的供詞。最關鍵的是,那些人證明,許樂在砍殺自己八個人之後,搶了一把刀,直接沖向了虎山道口的山上。

    而四個小時後,現役軍官樸志鎬的尸體,就在那處山崖上被人發現。

    “鑒證科的結論已經出來了。按照證人供詞提供的刀具模型。正好可以造成死者脖頸處地致命傷口。”

    許樂低下了頭去,他沒有想到那些被自己打跑地公子哥以及保鏢們,居然會提供如此要害的證詞。他畢竟不是一個受過專業教育的殺手,也不是一個職業罪犯,當時確實顧不到這些。

    不過那把刀早已經被他扔到了青藤園的小溪中,想必利家那位七少爺應該沒有出賣自己的想法,要知道樸志鎬的尸體被人發現晚了幾個小時,相當多的即時證據被消除,全部都虧那位利家七少爺的拖延。

    “你搶了一把刀。沖上了山崖,冷血而殘忍地殺死了一位年輕優秀的聯邦軍官。”助理檢查官看到許樂陷入了沉默,不急不慢地繼續說道︰“證據鏈已經很完備了,我勸你最好及時認罪,我們會替你向法官求情。”

    許樂依然沉默,只是听到認罪這兩個字後,下意識里看了一眼安靜坐在不遠處地徐松子女軍官,笑了笑。

    蕭檢查官輕微地搖了搖頭,知道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這個冷血的少尉軍官是不可能開口的。他向那名助理檢查官示意了一下,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帶著他向審訊室外走去,徐松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地檢署刻意安排,本來應該不會踫面的兩群人踫到了一起。手腳被縛的許樂,眯著眼楮看著走廊旁邊正在抱頭痛哭的一對母女。還有正在一旁拼命吸煙的中年男人,動作下意識緩慢了一些。

    那個正在痛哭的母親一頭金發,那個中年男人長地很像樸志鎬,看穿著應該家世不凡。

    “你就是那個殺手?”那個中年男人雙眼里滿是血絲,獨子就這般死了,他怎麼也想不通,他惡狠狠地看著許樂,就像想要把他吞掉一般。

    抱頭痛哭的母女是樸志鎬的母親和幼妹,那個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母親瘋狂的。像頭受傷的母獸一般向許樂撲了過來。手指拼命地向他地臉上挖去,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尖利的指甲距離許樂的眼簾只有一寸距離。地檢署的檢查官拼命攔住了這些憤怒的受害者家屬,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走廊上的混亂。

    呸。樸志鎬的幼妹約摸十三四歲,她用一種寒冷憤怒到了極點的眼神盯著許樂地臉,把口水吐到了他地臉上。

    “你最好永遠被在牢里。”樸志鎬的父親抱住了自己地妻子,望著正在低頭擦拭唾液的許樂,顫抖著聲音說道︰“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

    當著檢查官做這種人身威脅,那些檢查官卻沒有絲毫勸阻地意思,只是冷漠地推著許樂離開。

    在臨時看守所鐵門外面,蕭文靜檢查官看著許樂,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早些認罪,不然苦日子真的還有很多。”

    “你們沒有直接證據,你們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刀,你們什麼都沒有。”徐松子跟在蕭檢查官的身後,快速地說道。

    “用你自己的專業素養判斷一下,他究竟是不是凶手!”蕭檢查官忽然轉身,盯著徐松子低聲快速憤怒說道︰“如果人不是他殺的,我把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

    “作案動機是什麼?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是專業人員,我們必須相信,也只能相信證據。”

    蕭文靜將吸完了的香煙扔到腳下,他也已經半夜未睡,眼窩有些深陷,帶著淡淡嘲諷說道︰“我會找到證據的,只是沒想到果殼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居然也會如此冷血。”

    徐松子默然,她知道先前那些放大的血腥照片,後來走廊上與受害者家屬的巧遇,都是蕭檢查官最擅長用的心理攻勢,但看著許樂先前平靜的表情,似乎根本無所觸動,說那個年輕少尉冷血,或許還真是有道理。

    “他先前提到的女朋友,是我們部里鄒副部長的女兒。”

    “我知道,可我不會管這些。”蕭檢查官踩熄了腳邊的煙頭。

    徐松子看著他的表情,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念頭,看著他說道︰“你要做什麼?”

    “身為司法官員,我不會做刑訊逼供這種事情,你放心。”蕭文靜回頭往審訊室走去,陰沉說道︰“但該他感受的東西,總該感受一下。”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3 18:10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待證據或是別的……


    徐松子留在了蕭文靜的辦公室里,先前在審訊室里旁听,其實就有些不符合規程,但她手上還有許樂的另一個案子,加上與蕭文靜的關系向來不錯,所以地檢署這邊倒也沒有為難她。

    辦公室一旁是地檢署二科的大廳,工作人員忙碌著手頭的案子,但忽然傳來的興奮的聲音,依然讓很多人抬起了頭來。徐松子隔著玻璃好奇地看了過去,不知道這些檢查官又抓到了什麼證據。

    “蕭檢,汽車找到了。”一名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官員,看著蕭文靜高興地說道︰“就在一院側方的夜用停車場里,沒想到那小子根本沒有銷毀證據的意思。”

    虎山道謀殺案,牽涉到兩名果殼機動公司內的現役軍官,事情很麻煩,地檢署在某方面的壓力下,用最快地速度將案件截了過來,當前最要緊的事情,當然是要搜集許樂涉案的證據。

    那輛被證人們指證,曾經在虎山道停留的黑色汽車,自然是重中之重。蕭文靜精神一振,從身邊掏出一盒餅干嚼了兩塊,語速極快問道︰“送到鑒證科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直接用熒光掃描,就算車子被洗過,上面應該還留有血漬,另外讓那些搞組織收撿的家伙細心一些。\\*\\”

    “車子是半個小時前找到的,直接進了鑒證科。”

    蕭文靜灌了一口茶,笑了笑,心想只要在那輛黑色汽車上找到證據,那個有背景的年輕少尉,再也無法逃脫。

    然而事實的發展。總是與辦案人員們的想法相背,十幾分鐘之後,先前那名興奮的中年工作人員,沉著臉推開了玻璃門,走到蕭文靜地辦公桌前,壓低聲音,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蕭文靜從桌面上的案卷挪開眼光,緩緩地站起身來,盯著面前的下屬。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這句話。一輛被嫌疑犯遺忘在停車場內的汽車,就算找不到刀,但凶案發生時濺散的受害者血點。應該會遺留絲許,以聯邦當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極微量的殘留,也能被找到。

    “對方做的很專業,進行了全面地清洗,你甚至可以說這輛黑色汽車,現在是一輛剛出廠的新車。”那名中年官員低著頭,垂頭喪氣說道。

    蕭文靜注意到了對方。專業這兩個詞語,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上級對地檢署的壓力很大。務必要將少尉許樂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以他與上級之間良好地關系,他甚至很清楚壓力來自于何方,但他並沒有什麼抵觸情緒,因為先前的審訊過程,讓他確認許樂就是凶手。

    是誰在幫許樂銷毀證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輛結構復雜的汽車里清洗的干干淨淨,沒有留下一絲殘痕,這樣強大的勢力,為什麼不直接把這輛車毀了?

    蕭文靜的眉心皺了起來。像極了一個變形的川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手讓下屬離開辦公室。又低下頭去看桌上地案卷。

    那名嫌疑犯許樂的身上,也沒有受害者地血漬殘留。听說昨天晚上進入軍事監獄之前,他就換了衣服,而被關押之前,更是用軍中的強效潔身粉進行了全面的清洗。

    他本來只是有些遺憾軍中監獄的入舍清洗,毀掉了地檢署有可能從許樂身上捕捉到的直接證據,此時聯想到那個已經無法成為證物的黑色汽車,他不禁想到,難道從一開始,政府里面就有另一拔人,在暗中幫助這個嫌犯脫罪?會是國防部那位鄒副部長?

    蕭文靜看著桌上的那些凶案現場圖片,忽然間憤怒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茶杯被震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聲音驚動了辦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員,他們紛紛投來關切的眼光,不知道自己地頭兒究竟因為什麼如此憤怒。

    地檢署後方地看守所里押著的都是重犯,這些犯人都是已經被警察局審訊完畢,送到地檢署等待上庭,或者是被法院打回來補充偵查地對象。

    看守所的燈光明亮,監控設施完善,而且深在地檢署後方,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越獄事件,防御工作基本上交由電子監控網絡,人手卻並不是太多。

    室內沒有床,只有兩行與高強度塑料牆聯為一體地長凳。許樂坐在長凳上算了算時間,然後轉過頭去,用手指在牆上一筆一劃地寫著一些什麼,只是留不下痕跡,所以同室的那些犯人,只是好奇,卻看不到。

    “數據已經到手,接下來是等待邰家的表態,然後是進入工程部,把新一代機甲搞出來,同時把自己要用的擬真系統改造完畢,想辦法在庫房內的原型機甲里植入自己的控制程序。”

    “麥德林議員已經和鐵算利家合流,競選資金充裕,如果聯邦科學院林院長再支持他,帕布爾那邊會有困難,自己如果最後能夠讓研究新機甲一事中,聯邦科學院丟個大臉,他們這種協議會弱很多,想必林院長也沒臉再站到政治舞台上說什麼。\*\”

    “暗殺之後,邰家都不願意直接出手對付麥德林議員,那是沒有證據,而且聯邦上層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如果……羅斯和麥德林議員真的當選了總統,自己頂多能搞到一台機甲,能起什麼樣的作用?”

    許樂沉默地對著牆壁寫著字。自從那陣煙火之後,他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咖啡館里大哭了一場,年輕人平凡樸實面容上的笑容便少了許多,變得沉默了許多,誰都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邰之源不知道,施清海不知道。鄒郁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無所不在的邰家也不可能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著某個時刻,如果聯邦里地法律不能讓他滿意,他自己便要變身為法律,這是狂妄而錯誤的想法,可是許樂堅持。

    果殼研究所年輕少尉被捕入獄,此時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正在重復著自己已經重復了半年的計劃。那個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的計劃。\/*/\

    地檢署進行了三次問話,除了第一次的時候,許樂說了一些什麼,其余的時間,他都保持著沉默,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到了深夜,他看似平靜。實際上心里也開始生出一些怪異的感覺。

    ----難道以邰家那位夫人地智慧,也想不明白。聯邦科學院一旦在大選中有所偏向,會對選民們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說,邰家所代表的政治勢力,判斷科學院已經獲得了數據,而不相信自己手里還有資本?

    就在此時,走廊外的燈光忽然變得昏暗了起來,透視窗外地夜色混著淡淡月光,灑入囚室之中。

    囚室里沉默了一整天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所詭異。

    這間囚室里呆著六個人,除了許樂一直沉默地進行著思考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那個沉默的人依然沉默。除了他和許樂之外的四個人卻站了起來,向著角落里的許樂逼了過去。為首的那人滿臉橫肉。身高約有一米八五,胳膊像鐵鑄一般懸在身側。不停晃蕩著。

    那人點燃了一根煙,用一種陰沉冷鶩的眼神看著許樂。

    滋的一聲電流聲響起,這間囚室四周地三個監控頭頓時關閉,許樂眯著眼楮看著監控頭,明白了一些什麼,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蹲過監獄,但畢竟是孤兒出身,不知道從李維的嘴里,听到了多少次于黑牢地說法。

    那個大漢無聲的怪異笑了笑,一拳頭向著許樂的腦袋上砸了下去,身邊的幾個人也同時撲了過去,看架勢只怕是要把許樂打死才快活。

    許樂站起來,雙腳在地面極小的範圍內快速挪移,擊腋,別肘,頂膝,動作極為快速和干淨。

    他狠狠一腳,踹中身側一人的小腹,那人悶哼一聲,被直接踹出了三米遠,重重地摔打在塑料牆上,還沒有來得及滑落地面,倒吐著血昏了過去。

    一轉身,他格住了那名大漢的胳膊,將手臂立了起來,一肘擊中此人的胸骨連結處。大漢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平衡的鐵塔,喀喇一聲,垮在了他的腳下。

    不過三秒鐘,所有圍攻他地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名大漢地胸骨似乎裂了,不停地沉重呼吸著,唇邊滲著血。地面上的那些人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許樂,連爬都爬不起來,更不要提再次出手。

    許樂從那名大漢地身上摸出煙和打火機,坐回了長凳之上,沉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根。想了想後,他取出一根煙向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家伙扔了過去。

    兩個人中間,那四名囚犯依然在痛苦地輾轉反側,拼命地想離許樂這個恐怖地家伙遠一些,那名大漢十分痛苦地扶住了許樂身邊的凳緣,想爬遠一些,胸部的疼痛卻讓他沒有力氣,只好听天由命地靠在許樂身旁大口呼吸。

    “我不知道聯邦法律竟然允許檢查官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人,接過許樂的香煙,放在了身邊,有些牽強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走廊的燈亮了起來,監控頭開始再次工作,囚室的門打開,那個人警惕地看了許樂一眼,在一名警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囚室。

    許樂沒有動,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塑料長凳上,一口一口吸著香煙,夾著香煙的中食兩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如果直到明天白天,事情依然沒有什麼改變,那就說明能夠改變這一切的邰家,不願意為了自己手中莫須有的東西,而去直接對抗利家和聯邦科學院,那麼他必須自己想辦法了。

    他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低下身體放到了那名大漢的嘴里。

    “謝謝。”大漢愣了愣,旋即吸了一口,煙霧的辛辣與胸部的痛楚混在一起,似乎好過了些。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4 15:56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轉折


    “蕭檢,你的法子沒用,那家伙根本不像是個文職軍人,三酷子一招就倒了。”

    先前囚室里沉默的家伙,是地檢署里一名工作人員,他站在蕭文靜的面前,猶豫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情是違法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怎麼辦?”

    “我以前也沒有要你這樣做過。”蕭文靜揉了揉生痛的太陽穴,扭頭看著窗外的首都夜景,“放心吧,如果有什麼事,我會給你擔著。”

    像這種卑劣而無恥的手段,蕭文靜從來沒有做過,首都星圈媒體發達,民眾警惕,司法系統的人做事向來極為得體規範。只是蕭文靜今天受到了太多來自上方的壓力,加上他明知道許樂是凶手,眼下卻找不到直接證據,所以才會使用了幾十年前的老辦法。

    卑劣的手段往往就是最有用的手段,只可惜這一套在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面前,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他手腳上的塑料繩解開!”

    蕭文靜的眼神寒冷了起來,作為一名優秀的檢查官,看遍了聯邦里的罪惡,他不是一個極易動怒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他很容易憤怒。

    這種憤怒不知從何而來,或許是明知道對方是凶手,卻找不到任何證據?不,這種事情蕭文靜經常踫到,他應該是憤怒于那個年輕少尉的冷血?不,冷血的變態殺人犯,聯邦里並不少見。

    我究竟在憤怒什麼呢?蕭文靜悚然一驚,陷入了沉默,漸漸想明白了,他憤怒的是,明明是一個簡單的案子,卻因為上級的壓力。他要動用一些不合法的卑劣手段,這種處境本身令他感到了憤怒。

    他灌了一口濃茶,感受著舌上的苦澀,沉默半晌後說道︰“既然在囚室里鬧事,那把嫌犯的手腳都捆上。”

    那名下屬吃驚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今天為了那名凶殺案嫌犯,他已經配合蕭文靜做了違法的事情。沒有想到上司居然還要堅持下去,如果這件事情被上級或者是記者們知道了,地檢署不止要名譽掃地,而當事的蕭檢以及自己,更是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他下意識里想要違抗這個命令。因為這是違法行為。身為檢查官。他有足夠地理由拒絕。並且還可以向上級進行報告。然而一直以來對蕭文靜檢查官地信任。和二科這個團隊親密無間地合作。讓他地反應顯得遲緩了一些。

    就在此時。推門而入地一名檢查官所帶來地消息。消除了他地苦惱。

    正是白天負責黑色汽車鑒證地那名中年檢查官。他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著蕭文靜。說道︰“蕭檢。虎山道那個案子……有人投案自首。”

    蕭文靜听到這句話後。雙手有些無力地按在了桌面上。以他地智商。自然很清楚。那些試圖保護真正凶手地勢力。開始反擊了。然而他沒有想到。對方地反擊竟會是如此卑劣與下三濫。用人頂罪。這是黑道電影上面才能看到地無聊手段。難道對方以為這樣就能讓地檢署放棄對虎山道惡性凶殺案地偵查?

    然而蕭大檢查官忘了他先前。也是用了黑道電影里才能看到地。整個聯邦司法系統已經有些陌生了地卑劣手段。而且他也應該清楚。這種卑劣而下三濫地手段。往往才是最有力地。

    他撐在桌上。控制著自己地憤怒。卻發現越來越難以控制。甚至覺得重重地拍打桌面。都不足以展現自己內心地那種情緒。扔茶杯?白天地時候已經摔了一個了。現在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最後一個。

    前來投案自首的,是一個望都貧民區的小混混。透過玻璃窗看著那個小混混蠻不在乎的表情,走在地檢署里像逛窯子一樣的感覺,蕭文靜知道這個替罪羊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種,這種爛貨只要得了錢,什麼都不在乎,坐牢和回家一般。

    如今地聯邦死刑不多,幾百年監禁倒是不少,雖然事涉謀殺聯邦現役軍官,但在那名小混混的嘴里,一個荒唐的偶然沖突,誤殺故事,竟是被編的極為圓潤,找不到一絲破綻。

    這肯定是有人教過的。蕭文靜沉默地通過監視器看著審訊室里的圖像,看著自己的下屬用盡了各種手法進行恫嚇,都沒有取得任何效果。

    如果從這個小混混往他身後查,就算再查七十幾層,只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對方連怎麼拾到的刀,身上應該是真凶的血衣----明顯是聯邦軍方分放地配給物資,怎麼到了小混混地身上,都找到了一個極好的理由----當然整個案情還有很多漏洞,可是那個小混混除了自承誤殺,交出血衣之外,便狠狠地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

    最嚴峻地形式是,既然真凶身後的勢力已經動了手,該來地壓力自然要來,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個自首者這般簡單,蕭文靜的憂慮便在于此。

    果不其然,他馬上接到了高層上司的一個電話,用一種隱晦的語氣,要求他盡快地完結虎山道口的謀殺案件,盡快地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給果殼機動公司一個交待。

    “這事情有漏洞,有疑點,我必須繼續查下去。”蕭文靜難得地執著了一下。

    “查可以查,但那個少尉你們是不是應該放了?如果將來真能找到什麼別的證據,再把人抓回來就是。”電話那頭威嚴感十足的聲音冷漠說道。

    蕭文靜緩緩地掛斷了電話,臉上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先前接到直屬上司電話時,也承受著壓力,只不過那是逮捕許樂,加快偵結的壓力,此時的壓力,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方向。

    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狗屁一樣的說法。

    虎山道謀殺案發生後的第三天上午,許樂在女軍官徐松子的陪伴下。從地檢署里走了出來。看著新鮮的陽光,他地心里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只有平靜。

    邰家的出手比他想像的稍微慢了一些,但他沒有想到邰家的出手竟然會如此的快捷準確,替自己消除了所有的犯罪證據,並且親自送給地檢署一個替罪羊。

    僅僅想一下那個替罪羊,許樂的心情便愉悅不起來。

    身為高高在上地聯邦七大家,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們親自去做。各有各的境界,那些下層的勢力比拼,廝殺侵噬,離他們很遙遠,他們只需要表達一下態度,自然就會有人去做。

    陽光有些刺眼,許樂的身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冷漠而隱怒的聲音。

    “你晚上能睡的安穩嗎?”

    許樂回過頭來,看著地檢署大廳外石柱旁的蕭文靜檢查官。看著此人憔悴的神情,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口說道︰“整個聯邦,沒有誰比我睡地更安穩。”

    蕭文靜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此人在此刻依然能夠表現的如此理直氣壯,問心無愧,微諷說道︰“包括殺人後?”

    “想殺人的人。自然會被人殺。”許樂說道。

    蕭文靜檢查官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訊息,微微眯著眼說道︰“可惜你不肯說出實情。”

    “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許樂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我站在法律的一方。”

    “那最開始的時候,地檢署根本就不應該參與到虎山道的案件之中。”許樂看著他,說道︰“既然一開始你就抵抗不了這種壓力,那你就應該很清楚。你要地只是業績,只是升官晉職,和正義法律這些無關。”

    “很抱歉,說穿了你的心思。”

    許樂回頭向著石階下的黑色汽車走去。

    他身後的蕭文靜檢查官听到這番話後,卻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這個謀殺案的細節,但我想,你怎麼也不能算在正義的一方。”一直沉默跟著他地徐松子,看到蕭文靜先前有些落寞的神態,又看了一眼許樂那張平靜的臉,忽然間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認為我是凶手。”許樂的手摸上了黑色汽車的把手。沒有轉身。說道︰“我以前也敬畏法律,但後來通過事實不斷發現。聯邦的法律對于某些人來說無效,所以我對法律的敬畏心也淡了。我也逐漸明白了,這個宇宙里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既然如此,我只好堅持我自己所認為的正確道理,和正義無關。”

    徐松子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明明知道對方在前天夜里,曾經很殘忍地殺害了一名聯邦現役軍官,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無法將此人和一個冷血罪犯聯系在一起,她寧肯相信此事有什麼隱情,可惜許樂不肯說。

    “對了,破壞聯邦核心機密罪,因為你對實驗室數據的所有權,所以在進行補充偵查,你暫時被監視居住,而不需要被強行關押。”

    徐松子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學了這麼多年地聯邦法律,在那些看不到影子地存在面前,竟是那樣的不堪一擊,淡淡說道︰“恭喜你,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從謀殺案中脫身地你,應該也不會再上軍事法庭。”

    許樂對她輕聲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坐上了黑色汽車的後座。

    黑色汽車駛離了地檢署繁忙地大門,徐松子抱著懷中的案卷,靜靜地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黑色汽車,在心中默默想著,這個年輕軍官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竟然惹得聯邦政府里好些勢力在同時注意,這肯定不僅僅與鄒副部長有關。

    從地檢署出來後,許樂便知道邰家開始動手,既然謀殺案都可以化于無形,那麼果殼實驗室里的問題,自然也可以進行壓制,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是在思考,對方接下來需要自己做什麼。

    “夫人在等你。”

    黑色汽車駕駛位上坐著一位中年人。許樂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麼,卻想起了靳管家來。
huaisen 發表於 2009-8-14 17:33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大秘書

聯邦裡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虎山道案件,因為媒體並沒有大肆報導,甚至連那些最願意揭露聯邦黑幕的喬治派獨立媒體,在這件事情上都顯得有些沉默。

依照常理,在第一憲章數万年的光輝照耀下,聯邦的刑事案件發生率並不算高,尤其是這種惡性案件更是不多。更何況嫌疑者和受害人,都是聯邦果殼機動公司的年輕軍官,這個案子在那些記者的筆下,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案件發生的時間太近,記者們獲得的資料太少,還是地檢署方面將案情控制的極為嚴密,總之這個新聞並沒有宣揚開來,如今一個渾不吝的混混已經認罪,那個涉案的年輕少尉一身輕鬆地離開,虎山道的案件自然會漸漸被人遺忘。

與這個案件相類似,知道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實驗室被某人拿斧子砸爛一事的人不少,對於聯邦來說,那些可能影響到新一代機甲研製的數據,明顯要比一個剛剛進入聯邦軍方的軍官要重要的多。

但事涉聯邦機密,沒有新聞媒體會觸及這一條紅線。

昨天上午,被許樂砸的稀爛的實驗室,已經被憲兵完全封存,緊接著裡面的核心數據全部做了轉移,聯邦科學院獲得中央數據庫的權限並不是一件難事。

在表面上那些數據依然安靜地存在於果殼研究所的某一個偏僻房間中,但許樂以及牽涉到這件事情裡的很多人,都非常清楚,聯邦科學院里地那些人們。已經將那些數據拿到了手中。

可惜誰也沒有證據去指證聯邦科學院的行為,就像是地檢署沒有證據指證許樂殺人。又像很多年前聯邦科學院林院長抄襲沈老教授地研究成果一般。

自由公平的聯邦,果然還只是一句口號啊……

聯邦科學院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門外,羅秘書正在與某人通電話,他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回答著對方的感謝,眼角地余光卻放在實驗室內。

電話掛斷之後,羅秘書並沒有急著走進實驗室,匯報這一個重要的電話,而是安靜地站在門旁,看著實驗室裡那些表情緊張的教授和研究人員們。

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是林院長當年力排眾議,向聯邦管理委員會申請了專項巨額資金。才建立起來的大型實驗室。這間實驗室的部門主任到下面的研究人員,都非常優秀而且……能幹。

羅秘書隔著濾光玻璃。看著實驗室三區裡的人群,人群正中央,林院長正在嚴肅地訓斥著什麼。他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裡的那些數據,眼下已經被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這裡,憑藉聯邦科學院強大地研發能力,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關鍵問題便會被攻克,而聯邦科學院以及主持此項研究地林院長,將再一次迎來全體聯邦公民的讚譽與崇敬。

至於真正做出這些東西的沈老教授和那個年輕助理研究人員?一個已經死了。一個已經被邊緣化了。只要最後的結果出來,誰還會記得過程?

而且那邊也已經保證過。絕對不會讓那個年輕少尉胡亂說話。羅秘書微微皺眉,只是有些不明白。那邊明明知道聯邦科學院的研究一旦成功,林院長便會親自出馬,替羅斯州長及麥德林議員的競選搖旗吶喊,為什麼那邊卻好像並不在意?

實驗室裡的嘈亂已經告一段落,那位聯邦學界的領袖人物林院長,表情嚴肅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羅秘書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沈秘書打電話過來專程表示了感謝。”

“沈秘書?夫人以前身邊地秘書不是姓靳地嗎?”林院長皺著眉頭問道。

“新換的年輕秘書,據說很得夫人賞識。”

都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樓頂層,呂秘書安靜地走到利修竹地身邊,輕聲說道:“許樂已經被放了出來,沈秘書剛才專程致電錶示了感謝。”

利修竹靜靜地望著玻璃外的街景,很久沒有說話,他並不介意將那個叫許樂地年輕少尉送到監獄里關一輩子,哪怕那個年輕人似乎與國防部鄒副部長有些奇怪的關係,然而今天不得不放手,這種境況讓他的心情並不是太好。

他可以看不起那個只知道玩弄神秘的邰家太子爺,但他必須尊重邰家那位夫人,就算他的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在接到沈大秘書那個電話之後,依然不願意放手,可是父親從遠方打來的電話,熄滅了他所有挑戰對方的勇氣。

“太子爺的朋友?”利修竹笑了起來,那張英俊的面容微顯冷漠,“連沈大秘書都承認了這個關係,這種面子不得不給,看來還是低估了那個叫許樂的傢伙。”

莫愁山是首都郊區景緻最為幽美的一處山林。

這一片青山靜園原本是皇族的園林,在第三憲歷的時候,被聯邦政府劃歸為全民所有的國家公園。大區人口繁多,聯邦用電子圍牆圈出去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面積便顯得小了許多,但依然佔了莫愁山半片山簏,幾處一割,真正空閒下來的清靜地並不多,而往來於此山的遊客們,也只留意山水之間的清美,卻早已淡忘了久遠過去此處山園的淡淡皇氣。

就在莫愁山的最深處,卻有一大片山林被隱於草叢崖壁間的護欄圈了起來。遊客們看不到裡面的景緻,只以為是防止山路危險所設地障礙。卻不知道裡面有上千畝的山林,都屬於聯邦裡一個久遠而神秘地姓氏。

黑色汽車平穩地沿著山路開到了盡頭,一扇並不顯眼的鐵門攔在了前方,越過鐵門。隱約可以看到野峰深處,流水盡頭,似乎有幾幢小樓錯落有致地依林而建,說不出的清幽美妙。

許樂推開車門,站在鐵門之前,瞇著眼睛看著遠方那幾幢小樓。莫愁山離首都極近,這個隱在山中的莊園,卻有這麼大地面積。加上他讀的書多,尤其是在知道邰之源的身世之後。惡補了一下聯邦歷史,知道此山原本是皇家園林,以邰家在聯邦裡的地位與歷史來源,住在山中,倒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鐵門緩緩開啟,一位三十歲左右,在深春里穿著一件深色正裝的男子,微笑著迎了出來。此人先對許樂點頭示意,然後又對黑色汽車裡的司機說了幾句話。

許樂微感吃驚,面前這個男人他認識。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出現在此地。

“王師傅是夫人專用的司機。已經為邰家服務了很多年。”那個男人微笑著望著許樂說道:“夫人很少會用自己地專用汽車接人,我想除了總統閣下和軍神之外。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夠擁有這種待遇。”

這種不著痕蹟的表達,配上此人禮貌又微有距離感地笑容。讓人並不反感。許樂笑著看著他,說道:“沈離?”

當在臨海州黑鷹保安公司基地裡一面之緣,他卻是輕而易舉地認出了這位沈秘書。

“我現在是夫人的秘書。”沈離笑著說道。

黑鷹保安公司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之一,以沈離的年齡,這麼快做到黑鷹的高層主管,當日在邰之源的授意下,全權指揮了臨海州行動,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半年不到,對方居然便成為了邰夫人的秘書,許樂不禁有些驚默。

雖然說邰之源已經度過了成人禮,而且這個成人禮還是在他的幫助下成功,但許樂非常清楚,聯邦七大家之邰家,真正的權力還是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手中。

邰夫人地秘書,放到聯邦地舞台上,足以與一位州長平等對話,這比起黑鷹保安公司高級主管,毫無疑問是進了一大步。

“邰夫人在等我們。”一輛自行電動車緩緩地來到了二人的身邊,沈秘書微笑著解釋道:“夫人不喜歡汽油天然氣液氫調劑……一應化工產品地味道,所以園內全部用的是電動車。”

許樂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跟著這位沈大秘書上了電動車。山水盡處錯落有致地小樓,看似極遠,實則極近,電動車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把他們帶到了小幢小樓前。

小樓右側是一道長長的雨廊,廊架上爬滿了綠色的長藤,新葉如玉,黃花初綻,眼光透過這道長廊,隱約能見不遠處一道小型堤壩,莫愁後山的山溪,不知多少年前就被這道堤壩攔住,生生地漫起了山間的一片小平湖。

小樓便在山林下,清湖畔。

順著石階向著幽深的院落裡走去,許樂微低著頭,耳朵卻聽著山風穿林,湖波起動的聲音,並不意外地感覺到了四周的林地裡,隱著很多人,用眼睛看不到任何邰家的安全人員,但能聽到,能感覺,他那雙像飛刀一樣的直眉輕輕地翹了翹。

注意到他的傾聽,沈秘書的腳步微微一緩,馬上又回復了尋常,他的唇角緩緩釋出一個笑容,對許樂的細心和能力感到了絲詫異。

二人走到院落深處小樓的二層露台外,便很自然地停住了腳步。

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表情盡可能地平靜溫和一些,他就算真是一塊石頭,可是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邰夫人這樣的大人物,依然難免有些緊張。

露台上有一具陽傘,傘下有一方白色的小桌,幾盤糕點,一壺清茶,兩個女人。

腹部隆起的未婚媽媽鄒鬱,規矩安靜至極地坐在陰影中,正在為一位面容尋常、流露著淡淡安寧味道的中年婦女倒茶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4 21:25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邰夫人的上午茶

    聯邦里最有權力的人當然是席格總統閣下。  

    副總統,聯邦管理委員會議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國家安全事務顧問,還有神秘的憲章局局長,這些都是站在總統身邊,站在聯邦權力巅峰上的大人物。  

    各大區的行政長官,像羅斯那樣的大州州長,也都是很不起的人物。但在聯邦民眾心中聲望最高的,卻是費城李家那位老人。  

    在聯邦的政治架構之外,隱藏在陰影里的七大家,卻擁有足夠的實力,能夠與上面所述的這些大人物們分庭抗禮,尤其是像西林钟家那種世代駐守宇宙邊陲地帶,近似軍閥的人物。  

    七大家里最神秘低調的邰家,這些年的主事者一直是個女人,從在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上與上任邰家家主訂婚之后,那個女人從她的雙十年華開始,一直到現在青春漸去,都應該是這個聯邦里權力最大的女人,沒有之一。  

    尤其是當邰家現在逐漸要走上前台的時候,這位夫人的存在,更顯得是那樣的舉足輕重,她的每一個決策或許都可能影響到整個聯邦的將來。  

    和邰之源成為朋友之后,許樂知道了邰家的歷史以及這個家族在聯邦內地地位。他曾經好奇過,那位大權在握的邰夫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來到首都,進入果殼,尤其是最近這兩天來入獄出獄的經歷。讓他最真切地感受到邰家對聯邦的恐怖影響力,于是這種好奇便更為濃郁。  

    坐在黑色地汽車上,坐在電動車上,看著湖光山色。看著青藤雨廊之時,許樂的心情沒有一絲輕松,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那位夫人,他在心里不停地猜想著,邰夫人應該是個什么樣的人。  

    怎樣想也想不明白,直到他來到露台旁,看見了陽傘下,白桌旁正微笑看著鄒郁手腕動作的那位婦人……他忽然間明白了。邰夫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因韶華遠去而顯得尋常安寧地面容。沒有一絲特異之處。  

    無論聯邦里的人們怎樣猜想,邰夫人是這個樣子,那這個樣子的婦人,便就是邰夫人。  

    沈秘書禮貌地拉開鄒郁身旁的椅子,示意許樂坐下,然后他自己去到了邰夫人的身邊,將椅子拉到了偏后一些的地方,安靜地坐了下來,絲毫沒有在意陽傘外有些熾烈的上午陽光,默然撫手。與傘下的三人保持著合適地距離。  

    許樂覺得自己的腰椎似乎有些銹了。坐下來地動作顯得有些困難,明明是湖畔露台下午茶一般的場景。但空氣里卻因為桌子對面那位婦人的存在,多出了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氛。  

    這自然不是因為下午茶被挪到了上午。而是因為那位夫人的身份。  

    這是權力的味道。  

    接過旁邊鄒郁遞過來的茶杯,許樂下意識偏頭望去,只見鄒郁正安靜地低頭分著茶,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自然而曼妙優雅。許樂見過這個女孩兒很多面,但他從來沒有想像過,鄒郁居然也會如此清純,如此安靜,如此淑寧。  

    桌子對面那位夫人在許樂入座之后,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端著古納瓷的小茶杯,緩緩啜了一口,眯著眼睛看著露台下面的湖水,似乎在想些什么久遠地事情。  

    許樂沉默了片刻,端起鄒郁遞過來地茶杯喝了一口,在地檢署里沒有飯吃,一上午也沒有怎么喝水,關鍵是露台上的空氣都因為權力地味道而變得有些變形干烈,他的咽部有些干辣。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前天晚上,鄒郁能夠一語道破實驗室數據背后所隱藏著地政治勾結。經常陪著邰夫人喝下午茶,在這種壓力下所鍛煉出來的女孩兒,本來就不應該是尋常人。  

    只是這種茶喝著也太壓抑了,許樂微低著頭,放下了茶杯,在心里想著,莫非鄒郁在外面的冷酷瘋狂,都是因為在邰夫人面前被壓抑太厲害的緣故?轉瞬間,他想到邰夫人的下午茶,只怕聯邦里很多人想喝都喝不到,鄒郁跟著夫人喝了這么多年的茶,見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想必桌對面那位夫人是真的很喜歡鄒郁,想讓她嫁給邰之源……  

    然而如今的鄒郁卻成了未婚媽媽,腹中的胎兒正在健康的成長,自己的身份,卻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一念及此,許樂的心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但想到鄒副部長都能一眼看出自己是在替人背鍋,面前這位夫人的智慧自然也能看出來,更何況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向邰之源打電話通報了此事。

    就在他低頭沉默思考的時候,邰夫人已經收回了投往湖面上的目光,微笑著看著他那張平凡的臉龐,卻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許樂將茶杯擱到了桌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微笑著反看了回去,笑容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就像他往年往日那樣,發自真心,一味樂觀地自然呈現。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第一次來見自己的年輕人,居然有勇氣與自己對視,邰夫人眼眸里不易察覺地飄過一絲光芒,眼角的魚尾紋舒展了許多。  

    就在此時,靳管家拿著一壺咖啡來到了露台上,為許樂倒了一杯。  

    許樂有些意外,欠身點頭示意。  

    “加塔咖啡。這是里海的魚子餅。”邰夫人微笑著說道:“聽說你很喜歡,所以今天專門准備了一些。”  

    許樂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位夫人今天開口說地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內容。他對杯中咖啡的香味,和桌上那一小盤黑若珍珠般的點心很熟悉。因為在臨海州梨花大學圖書館區的很多個夜晚里,他經常用在小攤上買的蔥油餅與清粥,換邰之源那小子地咖啡和餅。  

    邰夫人今天專門准備這個,自然是曾經聽人說過。許樂馬上明白邰夫人這句話的意思。沈秘書派人把自己從地檢署里撈出來,不是因為邰家需要許樂什么,夫人只是看重自己兒子與他之間曾經的那段友情。  

    “邰之源沒有什么朋友,除了鄒郁之外,你是我見過的他唯一地一個朋友。”邰夫人微笑著說道。  

    許樂喝了一口咖啡,吃了一塊魚子餅,聊補了一下腹中絕對的饑餓,聽到這句卻笑了起來。他相信邰夫人一定不是從邰之源的嘴里聽說了什么,而是靳管家說的。要知道邰之源應該很清楚,自己對于這種味道怪怪的奢侈餅干根本沒有任何好感。“聽說你以前在東林大區當兵?什么時候進的梨花大學?”  

    露台,喝茶,這是聯邦上層社會里的名流才喜歡做的事情,只是不同層次地名流做出來的感覺也不同,想必聯邦里沒有幾個人有資格占了國家公園半壁江山,來做茶會地背景板。  

    然而無論是哪種飲茶,除了極少數的獨飲嗅茗望道之外,都是用來交際的手段,喝什么其次。關鍵是要談些什么。  

    許樂端著咖啡杯。眯著眼睛,湖光山色一湧而入。聽著夫人的問話,他安靜而有禮貌地回答道:“夫人。我是憲歷六十五年冬天進的梨花大學。”  

    “噢?想當年我和邰之源的父親也在梨花大學讀書,梨園那邊的梨花現在開的怎么樣呢?”  

    “很漂亮。”許樂回答道:“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梨園鐵門旁邊,照了很多照片。”  

    “我那時候住在梅園的女生公寓里……”  

    面相尋常的邰夫人,說著尋常地話語,似乎沒有什么試探。這位高高在上地七大家家主,用梨花大學這個共通點,找到了談話的節奏,微笑著與許樂聊著閒天,將露台上先前地氣氛沖淡了許多。  

    許樂這時候卻有些走神,他這才想到,自己逃離東林大區已經快兩年了,而梅園公寓……他曾經在雪夜樓下等候過公寓里的一個小女生。  

    閒話仍在繼續,桌子對面那位高高在上地夫人,並沒有刻意扮出平易近人的神情,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許樂,眼眸里的審視被數十年修煉出來的城府掩藏的一干二淨。  

    許樂也沒有感覺到什么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知道桌子對面的夫人不是政客,不需要爭取選民的好感,更不需要維持什么親民的形象,今天自己能夠坐在露台上,山風中,湖光里,不是自己有實驗室的數據做為資本,也不是因為邰之源和自己的良好關系,而是對面這位夫人不知道為什么,想看看自己。  

    梨花校園的事情說完了,邰夫人起身離去,鄒郁跟在她的身后,覓了個機會回頭,悄悄地看了許樂一眼,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露台陽傘下便只剩下許樂和沈秘書兩個人,許樂知道真正的談話這時候才剛剛開始,沒有那位夫人在場,他覺得空氣里瞬間充滿了叫做輕松的氣味,湖光山色開始顯露真實的美麗。  

    沈秘書微笑望著他,問道:“數據還在嗎?”  

    “在。”  

    “什么時候給我?”  

    聽到對方無比直接的問話,許樂的那雙直眉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心情卻有些怪異。
huaisen 發表於 2009-8-15 13:59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誰有資格與邰家合作?

代表著生氣或者是翻臉,至少許樂很清楚,在莫愁後山的這片露台上,自己沒有生氣的理由或翻臉的本錢。於是他笑了起來,不是那種卑微認命的笑,也不是先前在邰夫人面前故意尋覓舊時情緒而求穩定的笑,只是在笑。

所以沈大秘書也笑了,他親自替許樂再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回椅中,靜靜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身為邰夫人的秘書,沈離非常了解聯邦七大家那些主事者的行事風格,鐵算利家,不僅僅指的是這個家族算無遺策,更多指的提這個家族謀定而後動,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利益。鐵算利家與聯邦科學院聯合出手,邰家這邊的反應本來就慢了許多。

所以說到底,沈秘書並不相信面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掌握了那些數據,但既然夫人相信,他也只好相信。

許樂的腦海裡有很多飛天遁地,驚人的動東西,但他的性格里絕對沒有這種成分,他喝了一口咖啡後,抬起了頭。

先前邰夫人只是想看看他。此時與沈秘書之間的談話,才是具體地事宜,而很明顯,沈秘書是一個很忙的人,也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所以他也很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要直接面對機甲,而且你們不能監視我。”

他並不習慣這種討價還價,勾心鬥角的談話方式,所以一開始就擺出了底線。

沈秘書微微皺眉。有些意外地從許樂地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可能性,從一開始的時候,他便在夫人的授意下替這位年輕少尉掃除身後的痕跡,事後更是親自給利家大少爺和聯邦科學院方面打了兩個電話,但總以為這只是夫人看在邰之源地面子上,為許樂做的小事情,卻沒想到,似乎真有某種利益在前方等著邰家。

不知道這位沈秘書在通話器裡說了些什麼。一個工作人員從露台側方走了上來,提著一個大箱子。工作人員將大箱子放到了桌子旁邊。對著沈秘書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去。

沈秘書將箱子放在桌面上打開,然後推到了許樂的面前,純黑色的全鍵盤以及專用數據輸入儀器,在湖面清光的反射下,微微閃亮。

許樂微微一怔,認出這是聯邦目前最高級的集成工作台。他明白對方把工作台放到自己身前是什麼意思,按動了台側的一個按鈕,調出了顯示光屏,然後閉目沉思了片刻。

閉著眼睛的那十幾秒時間內。許樂調動了腦海中某一部分區域里地數據模型。再次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存在,確實已經將實驗室地數據烙印在自己的大腦中。

他不想去想那個神秘的存在。因為此時有云自東方來,蔽住莫愁山巔的烈日。清涼湖水讓山風降了溫度,如果想太多,他擔心自己會頭皮發麻,會感到恐懼。

睜開眼睛,許樂開始沉默地進行操作,十根手指就像是彈鋼琴一樣快速地工作台上移動,時不時用雙手的拇指對專用數據輸入儀進行操作。

沈秘書沒有盯著顯示光屏,只是盯著許樂的眼睛和那一雙快速移動的手。

二十三分鐘之後,許樂有些疲憊地收回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將箱子裡的工作台轉了一個方向,推到了沈秘書的身前。

沈秘書快速地看了一眼顯示光屏上那個圖形複雜地數據模型,便沒有再看,對他微笑著說道:“先休息一會兒。”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地領域,第一軍事學院無數年來培養出了聯邦裡很多優秀的人才,比如施清海,比如周玉,比如沈離。能夠成為邰夫人地秘書,沈離自然是個全才,但涉及聯邦最尖深技術領域的數據模型,他自認不如對面地許樂很多。

這個工作台應該有一定的聯網範疇,邰家有專門的技術人員正在分析這個數據模型的意義,許樂這般想到。

幾分鐘之後,沈秘書微垂眼簾,似乎是在聽著耳孔里通話器的聲音。片刻後,他緩緩抬起頭來,只是此時看著許樂的眼神要顯得正式許多,嚴肅許多。

“你剛才提的條件,我很難答應你。”沈秘書很誠懇地說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是一個系統工程,就算你掌握了其中最關鍵的技術,但是你一個人也無法完成這個系統工程,這至少需要上千名工程師的合作。”

許樂安靜地聽著,眼睛看著咖啡杯裡輕輕旋轉的一層白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需要一台原型機甲做研究,聯邦新一代機甲的製造者名錄裡,必須要有沈教授的名字。”

許樂低著頭,看著咖啡杯說道:“我不惜殺人放火要也保護實驗室內的數據,為的便是這個。”

“你為什麼一定要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除了政府,或者說果殼機動公司,在這個世界裡,沒有誰能夠提供這些工業基礎。”

沈秘書盯著他的眼睛,冷淡說道:“邰家或許能,但邰家為你付出這麼多,但卻沒有絲毫的利益。這個協議是很難達成地,就算你與少爺的私交再好,也是一樣。”

“我承認我自己一個人無法改變什麼,機甲的研製確實需要你所說的那些大工業基礎,所以如果你們想要與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我必須留在果殼機動公司近距離盯著。 ”

許樂抬起頭來,說道:“至於你說的利益問題,既然聯邦新一代機甲地成功,會影響到總統競選。那麼我想在夫人看來,無論誰研製成功新一代機甲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林院長就好。”

“邰家不需要新一代機甲研製這個虛名,只需要有別的人能夠搶先成功。”

許樂看著沈秘書若有所思的臉,繼續說道:“但我的老師很需要這個虛名,準確來說,他現在除了身後虛名,已經無法享受任何東西。”

沈秘書很久沒有說話。應該是在心裡進行著計算,邰夫人對他地授權極大。但他必須衡量其中的利弊關係。

“沈教授的署名……我可以答應你,而且我可以明著告訴你,你如果把數據給我,事後進行具體研製工作的,還是果殼機動公司。”

沈秘書平靜說道:“我們對果殼工程部有一定的影響力,恰好,工程部和聯邦科學院沒有什麼瓜葛。”

沈秘書說能夠影響果殼工程部,以往的許樂本應該吃驚,但對於聯邦七大家的恐怖能力,他實在是有些麻木了。只是輕聲說道:“數據必須在我手裡。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直接去工程部?”

“你能不去工程部。”沈秘書忽然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安排你去白水公司,關於數據的事情。我建立一個直接渠道,你與果殼工程部地人直接聯繫。”

聯邦劃時代新機甲的研製是一個大榮譽,自然也是一個大利益,沈秘書如果全部答應許樂地要求,邰家在這裡面便佔不到任何便宜,可不知道為什麼,沈秘書忽然做了讓步。

“白水公司?”許樂忽然在心裡想到,聯邦機甲原型機的第一次實驗,好像就是在這家果殼下屬的機動公司,可問題在於,邰家的實力應該在黑鷹,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到白水去?

“這些天你在研究所裡鬧出的動靜太大,加上虎山道那件事情,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會盯著你,你不適合再在果殼本部呆著。”

沈秘書說道:“能滿足你要求的地方,就只有白水公司。工程部絕對不行,你如果出現在果殼工程部,無論是利家還是科學院,都會有所警惕。”

許樂沉默了很久後點了點頭。沈秘書笑了笑,將面前的黑色工作台關上,站起來,與他握了握手。雙手一觸,代表著雙方之間的協議就此達成。

許樂沒有對沈秘書把自己從地檢署救出來表示感謝,沈秘書也沒有代表邰夫人對許樂在臨海州體育館的表現表示感激,那些事情是另外一個層面的事情。

沈秘書忽然看著他開口問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據說半年前,太子便親自邀請你加入邰家,你一直沒有同意,為什麼這次願意與我們合作。”

“加入邰家,我就是邰之源那小子地下屬。”許樂微笑著說道:“合作則是平等地。”

沈秘書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面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要求與邰家平等合作,這是何等樣狂妄而放肆地念頭,只是對方臉上的樸實表情實在沒有一絲狂妄地感覺,有的只是一絲略顯荒唐的真誠。

臨湖小樓頂層窗邊,邰夫人沉默地看著湖水的紋路,眼角的紋路就像她這些年來經歷的事情一般,漸漸堆積,無法鬆開。

她靜靜地聽著身邊響起的聲音,沈秘書與許樂的每一句談話,她都沒有錯過,聽到合作二字的時候,她不禁微笑了起來。

她聽出了許樂對於這種討價還價的不適應,也聽出了這個年輕人的稚嫩與執拗,她並不反感這一點,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手中的金屬有些微冷,邰夫人低首看著手中把玩著的那個小工具----這是許樂遺落在果殼實驗室裡的藍光小儀器,既然從一開始,邰家在聯邦裡的勢力就在這位夫人的授意下暗中替他打掃衛生,自然也沒有落下這個東西。

邰夫人熟練地按動按鈕,卻沒有發現那道熟悉的藍光,她知道這是指紋識別的緣故,臉上的表情漸漸平靜,安寧的眼眸裡卻流露出了一絲懷舊的情緒。
huaisen 發表於 2009-8-15 22:24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入林園

“許樂進入梨花大學,拿的是靳教授的推薦信,不過好像他自己並不清楚這一點。”靳管家站在邰夫人的身邊,就像湖畔的一株松,隱於山水之中,不顯痕跡,他低聲抱歉說道:“關於這一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因為少爺一直堅持不通知您,所以……”

所以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邰夫人靜靜地看著窗外,手裡緩緩摩娑著那個能夠產生藍光的小儀器,整個聯邦,如今大概也只有她能從這個小儀器裡看到內在所隱藏著的智慧,以及這些智慧背後的那個男人。

靳管家看見夫人沒有什麼表示,略微退後了一步,站在了窗邊的陰影之中,他很清楚邰家與那位靳教授之間的故事,雖然他並不知道靳教授的真實身份,但在這個家族裡服務太久,總能感受一些夫人的情緒。

“派人去東林大區查一查憲年六十五年那件事情。”邰夫人輕聲說道:“這個事情太湊巧了。”

靳管家不知道什麼湊巧,邰夫人也沒有說。如今只有席格總統,她自己,還有費城李家的一些人,才知道那個叛逃機修師餘逢的真實身份,而因為當年的一些故事,她比別的人知道那個人更多的身份。從一開始的時候,邰夫人都不相信那個人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如今她的手裡握著只有他能做出來的儀器,隔著窗看著他推薦到梨花大學的年輕人,心情漸漸沉寂,說不出的淡然。

黑色的鐵門在車後緩緩關閉,許樂坐在黑色的汽車裡,瞇著眼睛,似乎思緒還停留在莫愁後山的湖光山色之中。今日邰家所展現的富貴並沒有富貴氣,只有江山氣息。江山如畫,這幅似乎便在那位夫人地胸懷之中。

許樂清楚,自己從莫愁後山出來後,人生便會再次不一樣,可是他依然固執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平民,面對著那幅如畫的江山。他沒有絲毫心動,也沒有太多自卑的情緒,只是略微感到了一絲壓抑。

在山道間行走的黑色汽車。極為順滑地躲避著前山越來越多,漸如織機的遊人潮流,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這輛汽車正是他以前開的那輛,既然地檢署已經判定他無罪,這輛黑色汽車自然也不需要再呆在鑑證科里,那位沈秘書早就幫他拿了出來。

“謝謝。”

他忽然笑了笑,轉頭對身邊地鄒郁說了一聲。離開莫愁後山的時候,出乎他意料。鄒鬱也跟著一起出山,他很清楚。前天夜裡把鄒鬱送到國防部西山大院後,這位女孩兒肯定在第一時間內,就將整個事情告訴了邰夫人。許樂並不清楚那位邰夫人已經開始懷疑他與那位大叔之間的關係,他只是以為,如果沒有身邊這個女孩兒幫忙提供分析判斷,在第一時間內請動邰家出手,那他地日子會非常難過,說不定真的又要變成聯邦裡的逃犯。

鄒鬱自嘲地笑了笑,手掌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現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瓜熟蒂落這個詞。漸漸要逼近年輕未婚媽媽的人生,沒有化妝的臉上略微有些憔悴與緊張。

她的雙腳有些水腫。穿著一個鬆鬆地佈鞋,整個人的身上再也沒有絲毫冷艷地光芒。有的只是寧靜之中帶著一絲惘然。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許樂微笑著的側臉,不由偏了偏腦袋,在心中好奇地想著,這個傢伙的神經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

“第一次見到夫人,還能如此平靜,許樂,你又讓我吃驚不少。”鄒郁說道。

許樂沉默了片刻,笑著說道:“裝出來的。”

鄒鬱也笑了起來。

許樂沒有再說什麼,專心地開著車,在山路上面,黑色汽車折自動駕駛並不足以完全信任,目光平靜地盯著時而彎轉時而繞回的山路,他的心裡卻在想著別的東西。

他很清楚邰家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在這個家族地面前,任何人都不要奢望平等合作地可能,即便他現在擁有聯邦裡獨一份的實驗室數據……然而沈秘書先前卻點頭了,邰家甚至讓出了絕大部分地利益,這一點讓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露台上的討價還價,他只是笨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沒有想到對方卻同意了,這是為什麼?

深夜的首都郊區,黑色汽車像幽靈一樣停在了林園的停車場內。莫愁山歸來的許樂與鄒鬱,在侍者的帶領下,向著餐廳裡走去。

才從山水歸來,又入山水,下午的時候鄒鬱還邀請許樂在首都那些著名的景點走了一遭。他不知道腹部高高隆起,雙腳浮腫的鄒鬱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遊興與食慾,他瞇著眼睛看著林園後方那片白崖下時有降落的私人飛機,心裡卻想到了喬治卡林的那些學說。

喬治卡林始終認為聯邦的不公平核心問題在於信心的不公開,這便是所謂階層信息不對稱原理。林園當初是聯邦局的專用餐廳,後來被聯邦七大家之一的林家花重金購入,局專門負責執行野生動物保護法,而這間餐廳在聯邦上層圈子裡,卻以野肉做的十分精緻出名。

聯邦民眾並不知道林園這個地方,就算聽過一些傳言,卻也不知道裡面的具體細節。聯邦裡早就已經如喬治卡林所言,從一開始時,階層之間就因為信息的不對等而失了公平。

再次踏入林園,自己難道就不再是那個東林孤兒,聯邦逃犯?許樂扶著鄒鬱的手往裡面走去,心情卻有些落寞與惘然。

“李瘋子回費城了,你不用再擔心什麼。”鄒鬱自幼生活在第三軍區,家世不凡,自然不知道許樂此時心裡的感受,微笑著說道。

落地窗畔有一道九曲流水。從桌後的竹林深處流來,靜坐於流水之側,輕啜褐紅泥杯裡的梅子酒,嗅著水中竹葉細不可嗅的香味,透過窗畔看著遠處燈光下的白色崖壁,倒是一等好享受。

與第一次進入林園相似,當他們兩個人走進大廳時。那些被遮掩在紅樹林,竹林,梨樹之後地目光。認真而凝重好奇地投了過來。被這些目光包圍著,鄒鬱沒有一絲不適應,反而是許樂的神態變得更嚴謹了一些。

坐在位置最好的竹居之中,沒有過多久,便有人過來致意,那些首都階層裡的醒眼人物,溫和地與鄒郁說著什麼,請她代為向鄒副部長問好。最後又極有禮貌地與許樂點頭示意,便離開。

如此者四五次。許樂再如何遲鈍,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安靜了片刻,確認沒有人再來打擾自己吃飯,或者是今晚林園裡剩下的客人自問沒有身份過來他們這一桌,許樂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鄒鬱用筷尖夾著一片釀玉筍,望著有些不適應的他,微嘲說道:“和上次不一樣,這些目光都是看你的。那些過來地人,也不是看我,而是來看你的。”

“消息傳的這麼快?”許樂屈起了一隻腳。手裡端著一隻小酒杯。此時沒有外人打擾,他地動作顯得隨意了許多。只是這個姿式與周遭清雅極致的景緻有些不諧調。

他所說的消息,自然是說沈大秘書為了果殼研究所某一個年輕少尉打電話的事情。也只有這樣的消息,才會讓那些人專程過來與鄒郁說話,而真實的目的,卻只是想看看那個年輕少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聯邦裡沒有絕對地秘密,尤其是當某些人並不想保守這個秘密的時候。”鄒鬱搖了搖頭。

“夫人讓你專門帶我再來林園?”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鄒鬱問道。

“是不是不適應?你應該很清楚,什麼事情都是講規矩地,就像虎山道那個案子,研究所那件事情,可以抓漏洞,但誰也不會直接去對抗聯邦法律。”鄒鬱看著他,說道:“抓漏洞但不能留漏洞,這個圈子行事的風格,永遠不會太過暴力直接,更不會……拿著斧子去砸。”

看著若有所思,那雙直眉間透著一絲抵觸情緒的許樂,鄒鬱沉默片刻後安靜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你確實不屬於這個地方,但既然你選擇了一頭撞進來,就必須按照規矩做事。”

她從身邊的流水里撈起一片半青半黃的竹葉,靜靜地看著竹葉上的紋路,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的生活,還是別的什麼,聲音變得有些清淡起來。

“不說首都,港都,或者是聯邦裡別的大城市,都有很多私人會所比這裡更幽靜,更豪奢,但那都是私人聚會地地方,只有林園,才是用來表明態度地地方。”她將竹葉擱在桌上,說道:“竹葉落在地上,就會被掃走,送到垃圾場掩埋,如果落在水里,隨波逐流一陣,總能看見我們此時能夠看到的景緻。”

許樂轉過頭去,透著玻璃看著窗外地景緻,開口說道:“可惜沒有風,不夠爽快,這裡的景緻沒什么生氣。”

他想到了東林大區礦坑,他與大叔吃著野牛肉,端著紅酒,看著昏塵空氣里地紅色落日,在青色的草原上落下,那等享受,比這林園強太多。

“許樂?”一個有些意外與驚喜的聲音響起,一個年輕的軍官穿過竹林,走到了桌邊。

許樂微微一怔,不明白周玉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忽然間他想到周玉現在在果殼工程部,心頭一動,轉眼望去,鄒鬱正側頭平靜的喝著什麼。一瞬間,他明白了巧遇並不是巧遇,不禁有些感慨沈秘書迅速而縝密的安排。
huaisen 發表於 2009-8-15 22:25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斧劈出個將來(上)

林園雖好,卻不是許樂能習慣的地方,再入林園,依然不能適應。先前那些來往示意的人物,讓他不能安座,此時忽遇周玉,雖然明知道對方必然也是帶著某種目的而來,但不知為何,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年輕軍官,許樂卻覺得心情變得放鬆了許多。

他與周玉第一次相見是在梨花大學的綜合館機甲對戰室內,黑色機甲與銀色之間的對抗,煙霧瀰漫間的對話,這些回憶都在許樂的腦海中。

那次機甲對戰裡周玉極有風度的表現給他留下的印像極好,他隱約覺得周玉已經知道了那台捧腹而走的原型機甲內是自己,但既然對方一直沒有直接問過,他也沒有承認什麼。

邰之源潛,施清海遁,許樂除了身邊那位未婚媽媽之外,在首都星圈裡孤單的一塌糊塗,如果說孤獨的人是可恥的,那許樂毫無疑問可恥到人神共憤的程度。

他是一個年輕人,自然也有與人交往的精神需要,加上對周玉的印像一向極好,所以春初招募考試別後,二人雖然未曾再見過面,但也有過幾次通話聯繫。

許樂讓開自己身邊的位置,給周玉斟滿了一杯酒。

機修師像是主刀的醫生一般,最需要的便是雙手的穩定,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所以這些年來極少飲酒,只是這兩年間被施公子影響著,除了三七牌香煙之外,也有了小酌的愛好。

好在梅子酒色澤雖濃釅,實際上的度數卻不高。

周玉坐到了許樂的身旁,對桌對面的鄒鬱微微低頭致意。

鄒鬱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自顧自冷漠地望著窗外遠處的白色崖壁,從骨子裡來說。鄒家千金依然是那個冷漠高傲的大小姐,她在邰夫人面前地淑寧是訓練出來的,在許樂面前的平和是被東林石頭硬生生磨出來的,她今天帶著許樂進林園,只是為他與周玉的相見安排一次巧遇,對於周玉此人本身,她著實沒有絲毫興趣。

許樂瞇著眼睛看著酒杯裡的酒水。余光注意到周玉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溫和一笑坐下,向著自己舉起了杯子。

人如其名。果然溫潤如玉,只是玉亦有魄,只是暫時沒有機會表現出來而已。

“真沒想到是你來,而且來的這麼快。”許樂搖了搖頭,將自己杯中地酒飲盡。

周玉將紅泥酒杯放到唇邊,微起手腕,杯沿不離唇,看似極溫和。實則極快速地將杯中酒飲盡,與許樂手中的酒杯同時放到桌上。

“我也沒想到。進入研究所幾個月的時間,你就惹出了這麼多事。”周玉飲完杯中酒後,才將軍帽放到了身邊地桌上,微轉身體,看著許樂平靜說道:“我來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

此時竹居桌畔流水之側有三人,鄒鬱是邰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子,加上她家庭的關係,許樂與周玉的談話根本不需要避著她。

許樂手指輕輕握著酒杯,陷入了沉思。看到周玉的到來。他就知道了沈秘書接下來的安排。他不需要知道為了自己的順利出獄,沈秘書與利家與聯邦科學院方面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果殼研究所里呆下去。自己腦中地那些數據,如果要變成實實在在的新一代機甲,中間還需要很多人地努力。

迫於對方的壓力,許樂馬上便要被調離果殼本部,被發配到果殼機動公司下屬的白公保安公司,他的數據則要送到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這中間便需要一個渠道。

雖然利家與聯邦科學院已經不再管他,但對方一定會盯著許樂,許樂如果直接進入果殼工程部,肯定會引來那些人的猜疑,要和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這種猜疑必須被消除。

恰好,許樂與周玉之間那絲可以被確認的私人關係,就成了天然的掩飾。

“以後多聯繫。”

許樂舉起了酒杯,望著周玉很誠懇地說道,雖然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原來周玉也是邰家可以影響的人,不禁有些震驚於邰家在人事方面的控制力度,但他直覺週玉是個可以交往的人,所以他地態度很誠懇。

周玉將杯中地酒再次一飲而盡,笑著說道:“上次在梨花大學和你切磋了一次,以為你在機甲操作方面天賦驚人,但真沒有想到,你現在居然能夠影響到聯邦新機甲的研製,你給我帶來地驚奇太多了,所以請放心,我會很好地配合你。”

被周玉直接提到了往事,想著當年梨花大學裡兩台機甲之間的戰鬥,許樂看著周玉地雙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沒什麼英雄相惜,兩個人只是發現彼此有些意氣相投。

“我現在在工程部辦公室,安達被特招做了機甲試機師。”周玉放下酒杯,側身望著許樂,沉默許久之後說道:“說來說去,還是你這個東林的蹲坑兵發展的最快。”

許樂沒有說什麼,給他又斟了一杯酒,同時將自己的紅泥酒杯補滿,舉起酒杯。

竹居竹葉落入曲水之中,窗畔三人沉默飲酒,周玉觀察著許樂,卻發現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人。

他出身西林大區,那是聯邦與帝國交戰的最前線,西林人多浴血火,性情悍勇而辛辣,骨子裡有一種寧折不彎的精神,周玉此人雖然表情溫和,如溫潤君子般令人心生可親之意,但內心深處依然有那麼一抹不甘人後的意思。

今夜在林園裡看到許樂,周玉卻知道不甘也必須要甘,或許是運氣,這個出身東林的蹲坑兵先遇邰之源,後遇沈教授,掌握了聯邦最重要的機密數據,還得到了邰家的大力支持。僅憑此點,已經將自己甩在了後方。

周玉沉默地飲著酒,來林園之前,他已經從沈秘書那裡知道了整個事件的全部細節,明白許樂靠的並不是運氣,不論是虎山道的刀光,還是研究所里地斧痕。到最後誘使或者說逼著邰家出手,無處不透著這個年輕人的執著。

執著是一種優秀或者令人煩惱的品質,但若到了極致。便會顯得格外可怕。

就像此時,林園內美崙美奐,無音樂煩耳,卻有流水淙淙可以清心,用餐談話的人們,或者說人物,衣著簡約而名貴合體,舉手投足間優雅而安靜。唯有他身邊的許樂,穿著一件不知道什麼牌子。大概也沒花多少錢,還有很多皺紋的休閒衫,就這樣坐在林園最貴的竹居隔間中。

坐便坐了,還曲著一條腿,捏著酒杯地手放在膝頭之上,微低著頭,像極了電影裡那些街頭上的無業遊民模樣。

周玉卻不知道,許樂本來就是一個東林礦工家庭出身的孤兒,過往沒有遇到那位大叔地時候,他和李維那幫人。最習慣做的事情。就是蹺著腿,坐在鐘樓街人行道旁。看著咖啡館裡的電視光屏。

這是一個思考的姿式,許樂確實也在思考。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習慣了在沉默中思考,在他看來,人如果不思考,那和電子圍牆那頭只識低頭吃草的野牛沒有什麼區別。

他在想這林園,想桌上美食,想窗外風景,想日後,他想的清楚,所以他曲起腿來,拈著酒杯,隱約間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街道上的孤兒。

望都地府明公寓沒有人進來過,佈置在單元樓四周的監視設備,確認了安全。鄒鬱地預產期在七月末,已經搬回了西山大院,想必她臉上依然殘留的淡淡刀痕和已經大到不能大的肚子,可以斷絕國防部長家最後的希望。

至於鄒家的大和解裡,究竟邰夫人有沒有發話,許樂並不清楚。只是房間裡忽然少了一個人,他有些不適應,所以他埋頭便睡,睡醒後便開始大口地吃被自動熱好的即食飯盒。整整三天,他的生活便是睡覺與吃飯,直到將體內消耗的那些能量與精神全部補充回來,他才走出了公寓,回到了研究所。

很多果殼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親眼看見許樂將實驗室砸了一個稀爛,還有些有背景的人,知道他牽涉到工程部一名現役軍官地死亡案件,此時看著他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走進研究所,那些目光頓時變得極為震驚。

研究所三部主任親自替許樂開具了電子介紹信,他確信自己前些天沒有做錯,面前這個年輕少尉果然與鄒副部長地關係密切,不然不可能在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之後,還能留在果殼機動公司。

許樂拿到了介紹信,拒絕了這位熱情地主任親自送到白水保安公司的請求,自己開車向著介紹信上地地址駛去。

黑色汽車再次駛過財政部大樓所在的霍金大道,駛過那條通過憲章局的死路,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公路盡頭那台無所不能的憲章電腦。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了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極為爽朗的笑聲。

“聽說你被發配到白水公司?”

許樂微感意外,沒有想到青藤園一夜之後,這個人居然會主動聯繫自己,他相信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對方需要的東西,無論是利家還是聯邦科學院,此時都已經確定,那份核心數據全部在他們手中。

“是的,我這時候馬上去報導。”許樂回答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個聲音說道:“晚上能不能賞臉出來吃頓飯許樂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確認今天的太陽運行軌跡很正常。

或許是這一段沉默,讓電話那頭的利孝通有些不適應,他極為認真地說道:“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跟著你混一混。”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17 13:35
一斧劈出個將來(中)

    遠處的白云在山腰間飄蕩,深綠色的原野一望無垠,聯邦自動化農場的精密灌溉設備,正在陽光下噴灑著晨露,時不時響起微弱的滋滋聲,與公路旁林地里的蟲兒鳴叫配合的極為默契。

    首都特區的交通極為發達,沿著高速公路開了四十分钟的汽車才來到這里,早已看不到那些首都莊嚴的建築,也聞不到充滿了權力氣息的味道,放眼望去,只見一眼的青翠,只能嗅到青桿中斷后汁液的美妙味道。

    就在聯邦農場邊上,高高的圍牆與鐵網,分割出了一大片區域,從公路上只能看到院里一座約五層高的大樓,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什么顯眼的建築。

    黑色汽車的玻璃落下,許樂向門衛出示了電子介紹信,只聽到嘀的一聲,大門緩緩拉開。他眯著眼睛看著車周的一切,心中有些意外,聯邦最大的白水保安公司,竟然遠在首都效區,而且看上去安靜之中帶著一絲衰敗感覺,不像是以實驗聯邦高尖武器聞名的公司,反而像極了一處被人遺忘的農家游樂園。

    有金屬的地方,便有果殼。果殼機動公司是聯邦中的巨型公司,直接或間接為之服務的人數,超過了一百萬,這家公司下轄無數分公司,業務范圍涉及到聯邦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白水保安公司正是其中的一個。因為在研究所里鬧出來的風波,許樂被發配到了白水保安公司,來此之前,他做了一些資料方面的查詢。知道這家聯邦最大的保安公司,雖然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並不被重視,但以實力而論,卻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內部最為強大地。

    聯邦在宇宙中有很多軍事行動,因為有帝國和百幕大三角星域的外交壓存在,而不方便出動軍隊,又有一些在資源星球上的火力磨擦,或者是不能見光的私底下行動。往往都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代替聯邦軍方執行,而直屬果殼機動公司的白水,則因為果殼濃郁的聯邦軍方色彩,而成了最主要的執行者。

    這些當然都是在新聞媒體上看不到的內容。但知道內情地人,都很清楚,白水保安公司實際上就是一批披著合法外衣的雇傭軍,又或者說是披著雇傭軍外衣的聯邦打手。除了一些聯邦內部的保安工作之外。這家公司大部分地業務范圍,其實都在聯邦的邊陲地帶,甚至有傳言。大區與**軍的交火停止后,那些暗中進行小股武裝突襲的力量,也是這家公司在暗中出手。

    所以許樂看著這片像簡陋工廠一樣地基地,有些意外。白水保安公司的總部,從外面看,根本沒有一絲軍事色彩。

    在人事部門報道之后,一個戴著眼鏡的事務官員冷漠地領著許樂,走到了大樓后方地一間辦公室里,對他說道:“這是你的辦公室,呆會兒你的秘書會過來向你介紹一下具體的工作事宜。”

    首都特區上層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傳到白水保安公司。總部里的人們根本不會關心一個年輕的少尉到來,人事部門的這名事務官員。不會認為許樂有任何背景,在他看來。從果殼研究所被發配到白水,肯定是斗爭的失敗者,而且失敗的無比徹底。

    只不過研究所畢竟是果殼機動公司地第一序列部門,白水保安公司只是三級部門,許樂有這樣一份履歷,雖然被放逐到這里,依然被分配了一個技術主管地職位,而且還配了一位秘書。

    那名事務官員面無表情地看著許樂,問道:“還有什么事情嗎?”

    白水公司的作戰人員素質極為優秀,基地也極為完備,甚至很多作戰人員本身都還是軍事人員序列,這些在前線地作戰人員薪金優渥,而且前途無量,但是事務官員以及技術主管,卻都是一些可憐的被從果殼公司核心區域被排擠出來地人。

    這名事務官員也是如此,但他看著同是失敗者的許樂,卻沒有絲毫同情。

    “ 沒有了,謝謝。”許樂說道。打開電腦光屏,眯著眼睛看著上面的白水公司組織架構,許樂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白水公司創建于二十四個憲歷之前,如今的總裁加雷,退役之前曾經是聯邦特種機甲部隊的長官,據傳言說,他在白水公司任期滿之后,或許會直接回到國防部任作戰部長官。

    這家公司的架構很奇妙,像總裁和訓練總管這些大人物,以及基層的作戰人員,都有極為明媚的將來,可像許樂此時所扮演的角色,技術主管與事務官員們,卻似乎只能永遠停留在聯邦的陰影之中,替正義的聯邦政府執行那些黑暗的任務,而拿不到任何軍功章和獎勵。

    不過這和許樂無關,他被分配到白水公司,是因為他在實驗里的幾斧子所造成的后果,為了平息董事們的不悅情緒和研究所里的波動,即便是邰家,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許樂可沒有想過自己會替政府去邊陲資源星球上鎮壓土著,更沒有想過要偽裝成什么武裝分子,去大區破壞**軍的資源基地。他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在這個部門技術主管的位置上坐下去,修理一些作戰人員所需要的機械設備,安穩地度過這段日子。

    直到聯邦新一代型機甲研制成功,看樣子他都必須在這家公司里消磨自己的人生,一念及此,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一間獨立的不被人打擾的辦公室,問題是這間辦公室雖然裝修極為豪華,但除了一台電腦。一些家俱之外,便空蕩蕩的再無一物。

    “本公司下轄訓練中心,靶場,武器實驗部門,太空警衛,安全顧問五個子公司,客戶包括國防部,警察總署。局。我們也接受外緣星系客戶委托,只要這種委托並不違背聯邦法律。本第七小組主要業務在安全顧問方面……”

    許樂低頭聽著秘書地報告。說實話,最開始聽到有秘書的時候,年輕人的心里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情緒。暗自祈禱公司給自己的秘書千萬不要是一個死氣沉沉的中年婦女。

    當這名叫做白玉蘭的秘書走入辦公室,開始照本宣科一樣介紹白水公司情況時,許樂忍不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女秘書取這個名字有些俗,不過很妙的是。這名秘書並不是一位中年婦女,但也不是一位剛畢業地青春誘人的小姑娘。

    因為進來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女秘書。

    秘書白玉蘭身高一米七三,五官溫寧柔順。眼光平靜,就像一個女孩子般安安靜靜地站在許樂的身前,可問題在于,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女人,所以這種氣息顯得有些怪異。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他,更是從這種怪異地氣息里,捕捉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許樂識人的本事很強,他擁有像動物一樣的敏銳直覺,如果不是像個寧靜花季少女般站在面前地白秘書,並沒有流露出敵意。或許他會感覺到自己頸后的寒毛開始站立起來。

    只有殺過很多人。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物,才會流露出這種氣息。在過往地歲月里。許樂曾經見過很多強大的人物,比如田胖子艦長。比如李瘋子,比如利家七少身邊那位曾哥,面前這位叫白玉蘭的秘書,卻和這些人都不一樣,他收斂的極好,卻總讓人感覺,似乎在下一刻他便會瘋狂起來,臉上那平靜柔順的神情,轉瞬間便會化為噬骨的寒意。

    許樂打量白秘書的時候,白秘書的目光卻看著自己手中的簡冊,他內心平靜,所以外表平靜,雖然對于一個研究所發配來的年輕少尉,便要成為自己這一組地技術主管,他並不歡迎,但他不會有絲毫表示,他只是平靜里夾著冷漠做著自己該做地事情。

    從軍多年,白玉蘭見慣了死亡與鮮血,眼中根本沒有面前這個年輕普通的家伙。

    “我們這一組地工作內容是什么。”許樂注意到白秘書的那雙手皮膚潔白如玉,十分秀氣。

    “報告技術主管,第七小組今年沒有任何工作安排。”白秘書有禮貌地回答道。

    許樂有些不適應技術主管這個稱呼,白水公司是果殼機動公司地子公司,在執行那些危險的任務之余,最重要的工作內容,便是配合聯邦實驗那些新型的武器裝備,所以在白水公司內部,技術主管的權力相較其它保安公司要大一些。

    許樂便是第七小組的技術主管,所以這位秀氣的白玉蘭才會成為他的秘書。第七小組的主要業務既然是安全顧問方面,那么肯定不會被派駐到邊陲星球,只是……也沒有機會接觸到那幾台失敗的原型機甲,他的心里生起了淡淡失望情緒。

    憲歷六十七年已經過去了一半,白水公司安全顧問部第七小組依然沒有執行任何任務,許樂的心里也有些奇怪,聯邦雖然一向治安良好,但是那些權貴富豪卻向來極為重視自身的保安,以白水公司在業界的名氣,不至于自己的小組整整一年都沒有生意。

    他看著白玉蘭那雙秀氣的手,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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