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作者: 烽火戲諸侯(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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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17 00:24: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3 660773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6 22:02
第二卷 第52章 賣命。馭人。


    南京郊區夜晚,四層小樓外停著一輛大號油老虎悍馬越野,車上走下剛從夫子廟秦淮河畔轉悠一圈的曹蒹葭和陳二狗,白天里兩人也把雨花台風景區囫圇吞棗瀏覽了一遍,陳二狗喜歡跟著她游覽,路線清晰,還能听到比導游還專業的講解。

    回來後陳二狗先把魁光閣的五香茶葉蛋和永和園的蟹殼黃燒餅分成兩份拎給王虎剩兄弟和陳慶之兄妹,四個人這兩天都在不遺余力地忙碌安置新窩,陳二狗陪著曹蒹葭風花雪月,當然不能忘記犒勞眾人,這房子四層共計七個房間,王解放被王虎剩定義為看門狗,住在一樓,要死肯定是第一個,王虎剩自己霸佔二樓兩套房間,陳慶之和陳象爻住三樓,二狗則和曹蒹葭分去四樓的兩套,大家庭,融洽和睦,王虎剩有空就找陳慶之喝酒侃大山,一個是榜眼小爺,一個是白馬探花,都是刨墳的高手,對堪輿青鳥術和古董收藏都不是門外漢,一籮筐的共同語言,最高興的還是王解放,每當小爺和陳慶之聊天的時候,呆在一邊听得津津有味的他就兩眼放光,搓著不知道糟蹋過多少良家婦女的粗糙大手,樂呵呵使勁笑,仿佛重新回到了跟著大將軍表哥大魚小魚蝦米通吃大殺四方的牛逼烘烘歲月,甚至褲襠里的玩意都安分守己起來,一點都沒找個娘們瀉火的流氓欲望,而陳象爻的生活就是听收音機,伺候一堆花鳥魚蟲,一如既往的安靜恬淡,雖然住的地方遠沒有石青峰典雅精致,但臉色卻更加圓潤精神。

    不過她和曹蒹葭似乎沒有過多的交集,就像一條澹泊古井中安靜守望頭頂一小片天空的小青魚,和一尾大江大河中見過太多龍門的艷紅鯉魚,相望于一步之遙的江湖,不生疏,但也不刻意客套寒暄。

    王虎剩一口一個五香茶葉蛋。踩著雙從上海踩到山水華門再踩到這里的破爛旅游鞋,一臉大將軍標志性淫穢諂笑,含糊不清道︰“二狗,啥時候把姓曹的就地正法?你要哪天把她給推翻壓倒,我立即就把早準備好的一萬響鞭炮掛出去慶祝。”

    陳二狗臉龐微微抽搐,有種把王虎剩剃光頭地沖動。

    “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飯才是最高境界,二狗,你別學城里人那些娘娘腔手段玩啥浪漫,沒用,曹家女人不吃那一套,二狗,我可警告你,她現在就跟你住一樓,煮熟的天鵝肉要是飛掉。你這只癩蛤蟆干脆就讓阿梅飯館胸那位前兩團肉能碎大石的王語嫣妹子壓死,小身板連床板一切壓塌。”王虎剩吃完幾顆茶葉蛋的間隙還不忘蹲在小板凳上,伸手摳摳不甘寂寞破鞋而出的腳丫。然後繼續深情愛撫一枚茶葉蛋,跟替女人脫衣服一樣剝殼,丟進嘴里,一通咀嚼撕咬,看得陳二狗頭皮發麻。

    “你怎麼比我還急?”陳二狗找了根板凳坐下來笑道。

    “我要是能被某個曹家女人那般不食人間煙火又世事洞明的娘們對我青眼相加,別說霸王硬上弓,我就是哭爹喊娘抱大腿都要把她拿下。”

    王虎剩吃完了茶葉蛋,就極有宜將剩勇追窮寇氣勢地去消滅蟹殼黃燒餅,似乎一點都沒有要給王解放留點打牙祭塞牙縫地意圖。也許外人看著忒不厚道,但事實是王家兄弟之間,王虎剩除了吃的東西不讓王解放,妞,錢,古董,都讓王解放,這恐怕就是王虎剩最為詭譎的地方,他大嘴吞咽香酥可口的黃燒餅。瞥了眼對面的陳二狗,壓低聲音道︰“二狗,咱們都是鄉下人,土豹子,我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討媳婦生崽子傳香火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能踫上個臉蛋漂亮心腸干淨的娘們,不拱翻生娃是要遭天譴的,你啊。趁熱打鐵。我雖然總寒磣刻薄王解放說那家伙是頭種豬,那是眼紅。有娘們不上,天誅地滅。”

    “我也想生米煮成熟飯啊。”

    陳二狗尷尬地哭喪著臉,悄聲道︰“可你不知道曹蒹葭能輕松把我過肩摔砸出去老遠,我要是提著褲襠沒頭沒腦殺進她房間,恐怕只有被閹的份,所以我現在都沒敢牽她地手,你讓我霸王硬上弓,那不等于撞槍口。”

    “這麼猛?”王虎剩錯愕道。

    陳二狗點點頭。

    “要不準備點土方子地蒙汗藥。或者弄點安眠藥之類地?實在不行我讓陳慶之和王解放幫幫忙。先把她制服了捆綁在床上。再讓你提槍上陣?”王虎剩陰險道。笑容奸詐。猥瑣到不行。

    “虎剩哥。我個人比較欣賞土法子蒙汗藥。這個可行性比較強。後遺癥小。也好收場。”

    曹蒹葭幽靈一般出現在房間門口。笑容嫣然。聲音溫柔。一聲別有韻味地虎剩哥。讓王虎剩立即感受到冰火兩重天地煎熬。本來剛要把半個蟹殼黃燒餅塞進嘴巴。結果懸在半空。愣了幾秒。王虎剩大將軍地急智立即凸顯出來。一把丟掉黃燒餅。哭喪著臉跟死了親爹親娘一般悲慟道︰“曹姐。饒命啊。這都是二狗這牲口變著法引誘我出餿主意。他是主謀。我只是幫凶。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如果非要殺要剮。我絕不皺一下眉頭。但一定得先處置二狗。否則我死不瞑目啊。”

    于是剛好心好意給他送一袋子茶葉蛋黃燒餅地陳二狗就這樣被出賣了。目瞪口呆欲哭無淚地陳二狗似乎只有悲壯而淒涼陣亡地唯一結局。

    然後只喊了一句**你大爺的陳二狗就被笑容嫵媚殺傷力卻不亞于天雷的曹蒹葭拎著耳朵牽出去。

    王虎剩抹了一把汗,重新撿起那個被扔到角落旮旯的蟹殼黃燒餅,吃得有滋有味,心有余悸地小聲嘀咕道︰“二狗,反正夫妻打是親罵是愛,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就犧牲這一次。”

    他們這棟房子除了王虎剩地最邋遢,就數陳慶之的房間最簡樸,一張床,一個擺放衣服的箱子。一張椅子,就沒有任何瑣碎物件,曹蒹葭某次不經意評價陳慶之說他是一個內心充實到一種境界的男人,陳二狗深以為然,越是肚中空空的家伙才會使勁往房間填塞東西,就像他自己。恨不得把24史《道藏》都搬進屋子。

    陳象爻的房間也不繁瑣,干淨整齊,幾盤從山西太原帶來的蘭花,小玻璃缸里養了比金魚好養活許多的兩條藏青色小鯽魚,陳慶之幫她在屋頂搭建了一個棚子養了一窩鴿子,甚至搗鼓來很多泥土折騰出一塊小菜園子,她地人生不得不簡單枯燥,幸運地是她有一個良好的心態,閉門即是深山。心靜隨處淨土。

    陳象爻此刻小口品嘗著陳二狗前不久送來的點心,陳慶之靠在窗口,意態閑適。只要妹妹陳象爻吃的好睡的好,他地人生也就無欲無求,如入定枯僧得到了圓滿,在太原沒有靠山的他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不在妹妹身邊的時候出現意外,到了南京,雖然當下也是暗流涌動一觸即發的敏感時刻,但陳慶之起碼確定他、陳二狗和王家兄弟四個人只要不死絕,象爻就不會有危險。這種信任,使得這位探花金盆洗手後有種久違地安定。

    “哥,你收下那張卡了?”陳象爻輕聲道。

    “嗯。”陳慶之點點頭道。

    “不還嗎?”陳象爻怯生生詢問,細嚼慢咽那一塊蟹殼黃燒餅,像是把人生雜陳五味都咽下去。

    她眼瞎,但看人看事卻遠比尋常人透徹幾分。哥哥陳慶之原本可以抽身,收下卡後,最講義氣地哥哥就注定一輩子捆綁在陳浮生身邊,她敬重並且佩服著那個東北男人。但她同樣不希望哥哥過刀口舔血的險峻生活。

    賣力和賣命,終究是截然不同地兩個概念。

    “收下,就不還了,要還,浮生也不會要。”陳慶之柔聲道。

    “哥,我們不缺錢。”陳象爻頭又低了幾分。

    陳慶之沉默許久沒有說話,等陳象爻吃完手中的黃燒餅,他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蹲下來幫她擦拭輕微油膩地縴瘦小手。緩緩道︰“象爻。哥是不缺錢,也不圖那個錢。但哥想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哥以前做過太多虧心事和缺德事,仇家多,哥不想我自己造的孽報應在象爻身上,那樣我以後怎麼有臉去見爹娘和爺爺?上位者大多生性炎涼,爺爺生前常教我寫一句話,世途渺于鳥道,人情浮比魚蠻,我最終選定浮生,心智,隱忍,手腕,那都是其次,最重要地是他肯把你處處當自己人看待,將心比心,便是佛心,我相信如果真有一天我遭了因果報應,他也會好好對你,象爻,哥拿一條不干不淨的賤命換你一生平安,是賺到了。”

    陳象爻咬著嘴唇,低著腦袋。

    “哭了?”陳慶之輕笑道。

    陳象爻倔強得搖搖頭。

    “傻閨女,哥是那麼好死的人嗎?哥可是跟北方響當當大猛人孫滿弓單挑過的大老爺們,要死也肯定不會死在南京,象爻,哥可還想看你結婚生子,還想看浮生那家伙跟孫老虎一樣 天赫地,舍不得死,閻王爺就算想拉我去陰曹地府,我也爬回來。”陳慶之柔聲道,堅定無比。

    “拉鉤。”陳象爻抬頭,是一張純潔笑顏。

    “拉鉤。”

    伸出手指的陳慶之哈哈笑道,“哥要是說話不算數,你就讓我跟王虎剩睡一個床鋪。”

    曹蒹葭當然不會真閹割無辜的陳二狗,只是拉著他來到頂樓,問道︰“你喜歡玩匕首?”

    陳二狗愣了一下,點點頭。

    “喜歡粗獷的還是精致的?”曹蒹葭笑問道。

    “都可以。”陳二狗不挑剔這個,只要是把匕首,他就能玩得出神入化。

    “這就好,我來南京前幫你挑了把阿拉斯加捕鯨叉,回頭拿給你。”曹蒹葭輕聲道。

    “特地送給我?”陳二狗驚喜道。

    “不可以?”曹蒹葭撇了撇嘴。

    “事先說明,俺賣笑不賣身的。”陳二狗嘿嘿笑道。

    曹蒹葭沒有理會這個沾葷地玩笑,“如今社會尤其是內陸省份彌漫一股濃烈的暴戾之氣,這是體制改革的必然苦果,不少政治精英為了謀取利益最大化,開始黑道化,為政最緊要狡兔三窟,誰不想黑白通吃左右逢源,所以使得喬六手下刀匪之類的角色橫行,司法官員的黑白混淆,危害最大,政府一直在打擊,雖然遠沒有端本清源,但畢竟一直在努力。其實魏端公也就是運氣差點,你走他走過的路,未必是死路一條。”

    到這里,曹蒹葭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嘆息了一聲,繼續道︰“現在真正的黑幫大多是用違法手段來維持暴利集團,如果以為黑幫就是拿著刀槍當街砍殺掃射,是不對的,尤其在沿海城市,一被政府盯住,除非背景通天,否則只有被連根拔起的份。你可以研究研究魏端公地發跡史,他走過的彎路你就別走,走對的直路,你結合自身實際情況三步一回頭地走下去。”

    “在阿梅飯館看多了電影,還以為混黑就是打打殺殺,你捅我我砍你,來來回回。”

    陳二狗自嘲笑道,“可惜我現在手上沒資源沒人脈,不好走。當時進入魏家,為了不讓方婕心生顧忌,刻意沒有在青禾實業以及石青峰這一類地方營建自己的勢力,早知道方婕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過河拆橋上房拆梯,我就不跟她不客氣了。”

    “如今混黑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樣,我小時候听我爺爺一輩的四川老人說過,他的父親是川幫袍哥一把交椅,雖然不如上海黃金榮杜月笙那樣眾所周知,可卻是當時一票當之無愧的四川土皇帝,估計現在不少四川老人都會津津樂道提及那個老人,因為當年七條載滿白糖的大船因為風浪翻于長江,下人報之,老人只問人不問船,可見其胸襟,二狗,你如果以後上位了,就算沒有那樣的胸懷,也得裝出那樣地肚量,在我們中國,大到指點江山地皇圖霸業,小到雞毛蒜皮的蠅營狗苟,無非都是兩個字,馭人。要想別人心甘情願替你扛刀子賣命,不是你身上有多少錢身後有多少羅嘍那麼簡單地事情。”曹蒹葭感慨道。

    “一定記住。”陳二狗沉聲道。

    “二狗,今後,你們陳家能讓人記住的不可以只有一個陳富貴。”曹蒹葭轉頭注視著陳二狗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陳二狗沒有說話。

    “沒信心?”曹蒹葭疑惑道。

    在曹蒹葭的驚慌錯愕中,陳二狗伸手摘去她的黑框眼鏡,望著那張微微紅潤驚艷到動人心魄的臉龐,緩緩道︰“你看著便是。”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6 22:03
第二卷 第53章 大風起,鹿死誰手?


    喬六被他一桿扎槍弄死,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敢在南京游山玩水?

    被一個無名小卒一而再再而三觸犯逆鱗的錢子項勃然大怒,將手中被譽為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磬的景德鎮粉彩瓷杯狠狠摔到地上,石青峰私人會所天元館內頓時氣氛劍拔弩張,最近在南京大小***春風得意的浦東會頭子夏河眯眼微笑,不動聲色,有些幸災樂禍地瞥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魏家女人,方婕,這個把陳二狗踢出局卻沒有趕盡殺絕的魏家主母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神色自若地優雅品茶,輕聲道︰“錢老,消消火氣,對身體不好,犯不著為一個無關大局痛癢的角色動怒。

    “他當真以為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一尊扶不上牆自身難保的泥菩薩,還想在南京興風作浪?小方,當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條命,現在他不給我面子,你說該怎麼辦?我的干兒子喬六才剛下葬,別人會怎麼說我這個干爹?”錢子項陰沉沉道,這個男人50歲出頭,保養得體,喝國酒只喝茅台,洋酒只喝四大酒莊的上好年份,喝茶只喝洞庭碧螺春,甚至喝水都只喝依雲礦泉水,即使到這個年紀玩女人依然雄心不減當年地只玩臉蛋漂亮身材玲瓏的處子,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大人物,眼楮里怎麼容得下半點沙子。

    方婕臉色猶豫,迫于錢子項在南京甚至在整個甦南區域的威勢,她不能像對夏河那樣有底氣,但礙于道義,她怎麼都不願意朝印象一直不差的陳浮生痛下殺手,她虔誠信佛,怕遭報應。吳媽三天兩頭在鐘山高爾夫別墅唉聲嘆氣。周驚蟄母女那一邊更是有徹底跟她斷絕關系的跡象,甚至死後連女兒魏夏草都有點冷淡沉默,這簡直就是眾叛親離,方婕始終想不出一個兩邊都說得過去又能心安理得的方案。

    “錢老爺子,既然方家大小姐一心要做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要不我幫你這個小忙?”夏河尖聲尖氣道。陳二狗手下那個猛男把他保鏢打成殘廢,這筆帳當然得清算。而且事後得知陳二狗的底細,了解到那廝也就是手下僅有兩三桿槍地過江蟲,遠非不是猛龍不過江地厲害角色,痛打落水狗素來是夏河的拿手好戲,否則,以他小心謹慎的脾性絕對不做這個出頭鳥。

    “你?”錢子項挑了一下眉頭,眼神有意無意瞟了一下還在天人交戰的方婕。

    “錢老,你要信得過我,這事我來做。”站在方婕背後的郭割虜神色平靜道。

    這個魏端公手下地頭號驍獨自一人潛入別墅將將喬八指活活剁死,在錢子項眼中比那個陳浮生的年輕後生還要來得毒辣。一個人做掉了老子喬八指,一個人扎死了兒子喬六,這麼兩個心狠手辣地年輕人交手,是不是很有趣?

    原先心中大為惱火方婕不夠決斷的錢子項笑逐顏開,心情大好,接過石青峰會所服務員的嶄新瓷杯,笑道︰“就這麼定。割虜。你要是這件事情辦得漂亮,喬八指那個過節就一筆勾銷。江山代有才人出。魏端公喬八指這一輩風騷南京20年,總得有新人冒出頭。是該讓你們闖一闖。”

    方婕如釋重負,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郭割虜,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覺,怎麼像是同室操戈,割虜真下得了手?

    不過方婕一想到郭割虜這些年替魏端公辦事從未失手,手法一貫犀利狠毒,也就懶得杞人憂天。

    郭割虜走出天元館。一趟雲南潛心修行回來。似乎郭割虜終于被逼出一種魏端公生前一直希望在他身上出現地東西。以前地郭割虜鋒芒畢露。身上一股驕橫氣盛地氣焰彪悍到扎眼。現在他收斂沉澱了浮躁。看似無鋒無芒。卻隨時可以厚積噴駁。他仰起頭。望著天空。怔怔出神。

    最後郭割虜一步一步緩慢走出石青峰。

    望著郭割虜地背影。走到天井地方婕來不及感慨。就被身後尾隨而來地夏河打斷遐想。這個一舉成為錢子項新一任外圍***心腹和合作伙伴地男人叼了一根古巴雪茄。道︰“風水輪流轉。這話真不假。別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幾天地事情。我就取代了喬家。而且陳浮生那龜兒子也要被你手下搞殘。生活真有趣。把所有人都幽默了一把。你說是不是。魏家大寡婦?”

    方婕臉色發青。隱忍不發。

    “我不是喬六。沒那麼傻。說什麼要把魏家女人玩一個遍。我只做事。這種話放在心里就夠了。”夏河眼楮不老實地打量了方婕幾秒鐘。從遜色周驚蟄卻精致雍容地側臉。到圓鼓鼓極有分量地胸部。再往下眼神就更加不堪。他甚至尤其心理畸形地享受方婕那種因為憤怒而顫抖地身姿神色。

    夏河玩女人第二是玩臉蛋身材。第三是玩新鮮刺激。至于第一。那就是玩身份玩後台。這也許是夏河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樣地地方。他是一腳一步偷雞摸狗投機鑽營到這個位置。流氓無賴地惡劣根骨他一樣不少。大人物地胸襟氣魄一樣不多。沒什麼道德底線。上位後最大地樂趣就是征服有身份有背景地女人。即使姿色平庸一點。床上不懂半點情趣也沒關系。上海浦東大痞子夏河都覺得比玩弄幾千塊萬把塊錢就能買一晚地漂亮小姐來得酣暢淋灕。

    “你在挑釁我?”方婕轉頭死死盯住夏河沉聲道,依然沒有撕破臉皮。因為她實在捉摸不透這個混蛋渣滓地心思,摸不清底牌絕不貿然出牌,這是方婕在家族耳濡目染下養成的好習慣,也是禁錮她思維的壞習慣,正是她滲入骨髓的謹慎和對家族的絕對維護,才使得她跟魏端公分道揚鑣,否則有方家的支持,魏端公一定不止在南京翻雲覆雨。而有魏端公地投桃報李。方家十有**也能更上一層樓,但就是怕那一兩分不確定性,魏端公跟方家才陷入現在地僵局,方婕才會遭受今天這份屈辱。

    “沒,怎麼可能。”

    夏河言不由衷道。“您是方家大小姐,我巴結還來不及。怎麼敢挑釁,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敢動你,不代表我不會對周驚蟄季靜之類的美女能夠坐懷不亂,那樣的大美人兒天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都已經咽了一肚子口水,而且你看,我要是跟她們有了關系,不得名正言順喊你一聲方姐,到時候大家是半個親戚。做生意就好辦多了。”

    “你敢?!”方婕惱羞成怒道,再好的修養也經不起夏河這般放肆挑逗。雖然說周驚蟄已經跟她各走各的獨木橋陽關道,季靜也繼續在與她糾纏財產分割,但魏家畢竟沒有散,她容不得夏河染指周驚蟄和季靜,你情我願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如果夏河要玩骯髒手段。方婕怎麼都不會袖手旁觀。

    可她能做到哪個份上。盡心盡力到哪個地步?方婕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底氣,即便來了論單挑未必輸給陳慶之、論根基遠勝陳浮生地郭割虜。她也不像陳浮生在魏家別墅那般胸有成竹氣定神閑,一想到這個。方婕第一次抑制不住的黯然神傷,對夏河地憎惡反而清減了幾分。

    “方婕,你要是敢搬出方家來跟我玩,跟我背後的錢子項斗上一斗,我當然不敢,但如果不敢,就收起你大家閨秀的風範,沒勁。”夏河一下子就抓住方婕的軟肋,也不趁勝追擊,而是見好就收地揚長而去。

    方婕苦笑,自己種下的苦果,難道要一股腦悉數咽下?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方婕瞬間恢復成喜怒不露于形的魏家主母,她不會讓後悔的種子在心里扎根發芽,一個即將被郭割虜趕出南京甚至永遠留在南京的陳浮生,絕對不可以撼動她根深蒂固20多年的價值觀。

    大人勾心斗角,小孩子的世界遠沒有那般盤根交錯,尤其是魏冬蟲這樣認死理地小妞,把莫名其妙的魏夏草叫到市區一家辛巴克咖啡店,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她直奔主題道︰“魏夏草,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把二狗趕出魏家!”

    “說了你也不明白。”魏夏草並不清楚風波經過,但她是方婕一手帶大,其中不可告人的貓膩也能猜得出幾分。

    “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二狗為了我們家被人砍了三刀,每一刀能看到骨頭,魏夏草你媽真tmd牛啊,甩給他一張銀行卡就當喂狗打發乞丐?”魏冬蟲冷笑道。

    “做多少事,給多少錢,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妥。”魏夏草感慨道,眼神復雜。她不想跟這個妹妹解釋其中的玄機,她也同情陳二狗,但這不代表她會替他說話,她繼承了父親魏端公的涼薄,也繼承了母親方婕的家族榮譽感。

    “本來以為你還有點人性,沒想到還是沒半點共同語言,魏夏草,我衷心祝願你男朋友**地時候戴套子都感染上艾滋梅毒尖銳濕疣。”魏冬蟲仰頭一口喝光滾燙地卡布奇諾咖啡,言語端的是陰損刻薄到了極點,然後不理睬瞠目結舌地魏夏草,豁然起身,離開辛巴克。

    從來都跟魏冬蟲爭鋒相對的魏夏草這一次出奇地沒有生氣,半點怒意都沒有,只是有些不濃不重地哀傷,魏夏草沒憤怒,只是破天荒想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對一點一點長大了的魏冬蟲說,最精于計算的生活賜予什麼,總會從天平另一端拿走什麼。但魏夏草又覺得這種話實在不足以打動人心,太空洞,像廢話。

    幾乎是同時,陳二狗約陳圓殊在一家茶館見面,陳二狗沒敢開那輛悍馬,陳圓殊也極其小心體貼地放棄瑪莎拉蒂,而是選擇了一輛朋友的陸地巡洋艦,進入茶館,看到坐在僻靜角落把玩一枚硬幣的陳二狗,她忍不住滿腹唏噓,走過去輕輕坐下,凝視著那張本該布滿風霜和怨恨的清瘦臉龐,兩人相視無言。

    “姐,看夠了沒,我會不好意思的。”陳二狗笑道。

    “有心情貧嘴,就說明沒事情。”

    陳圓殊松了口氣道,神情疲倦,語調略帶歉意,“我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方婕這女人心機很重,你也許不清楚,這次點名要你死的錢子項跟方家一直頗有間隙,互相不對眼有些年數,她這一手,既擺平了魏家的最大威脅,又拉近了與錢子項的距離,一石二鳥,如果不出我意外,浦東會的夏河已經代替喬家成為錢子項狗腿子,南京房地產沒了魏端公和喬八指兩條地頭蛇坐鎮,純粹便宜夏河。我回去後幫你探探口風,看郭割虜回南京後錢方兩股勢力是怎麼個態度,不過你最保險的是做最壞打算,那就是跟錢子項、夏河或者郭割虜其中一方做正面沖突,總之,我最不希望看到郭割虜對付你,那小子是條 蛇,下嘴太毒,又準又快,很少有活

    “姐,郭割虜有可能出手?”陳二狗皺了皺眉頭。

    “當然。”陳圓殊點點頭,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她試探過,小瞧過,費解過,也逐漸開始佩服過,驕傲過,雖然如今他已經一身西裝瞧不出半點寒酸,但她腦海中他還是那個蹲小板凳夾破爛拖鞋穿廉價T恤的男人,心一軟,陳圓殊違反原則地脫口而出,道︰“二狗,你別怕,姐替你撐腰。”

    “姐,你有這個心意就足夠。”

    陳二狗搖搖頭道,“這次你不要出手,如果我能熬過去,那說明我的確值得你投資,到時候你再不遺余力地栽培我,扛不過去,夾著尾巴跑路便是,也不是第一次。”

    陳圓殊輕輕搖了搖頭,卻終于還是沒有說什麼。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表態很致命,一出口就後悔,因為一旦沖突鋪開,她極有可能里外不是人,出于情誼幫了風雨飄搖的陳二狗,就等于一口氣得罪三方勢力,那絕對不符合她商人身份的處事方針,但如果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她和陳二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關系就 嚓斷裂,這簡直就是一個兩難的尷尬境地,所幸他心有靈犀地主動替她圓場解圍,這讓陳圓殊心生一股苦悶,入嘴的好茶淡而無味,只想要一杯烈酒。

    陳二狗這麼說這麼做是因為牢記魏端公一句酒後真言,不管什麼性質的友誼,都是一瓶白酒,封存的時間越長,價值則越高,而一旦啟封,可能就只夠一個酒鬼濫飲一次,得珍惜。所以他不想太早開啟跟陳圓殊一起醞釀的那壇酒,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不止看腳下一兩步,而是登高望遠,考慮十步百步以後的布局。

    南京大風起。

    鹿死誰手?

    陳圓殊希望是對面這個越來越成熟的男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6 22:03
本帖最後由 wohohohw 於 2009-8-7 14:36 編輯

第二卷 第54章 單槍匹馬


    曹蒹葭果真沒有食言送給二狗一把匕首,綽號阿拉斯加捕鯨叉,不花哨,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干勁和鋒銳,完全拋棄精致華美這類元素,二狗愛不釋手,讓他額外驚喜的是曹蒹葭除了這把直柄刀,還變戲法一樣弄出兩斤多煙草,讓楚狗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絕,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嗅了嗅,雖不如青蛤蟆煙刺鼻猛烈,但別有滋味,是好煙草。

    曹蒹葭微笑道︰“這是從戶撒帶來的竹竿煙,很有特色,當地的煙農跟我說這煙草在熟地里種容易遭蟲害,不搶生,就必須栽在荒地或者輪歇地上。除了煙草,戶撒的刀也很有名,我也是看到史書上提到過大清駐滇部隊的佩刀出自戶撒才過去旅行,可惜走得緊,沒時間尋找柔可繞指削鐵如泥的景頗刀,本著寧缺毋濫的宗旨,所以就干脆一樣沒買,最終換了這柄阿拉斯加捕鯨叉,還滿意吧?”

    “滿意,這把阿拉斯加捕鯨叉看著舒服,耍起來也帶勁,煙草也是上等的好東西。”二狗激動道。

    曹蒹葭微笑不語,看著楚狗如獲至寶的模樣,心滿意足,不枉費她大老遠跑去國境西南風吹日曬。

    “蒹葭,要不耍一個給你瞧瞧?”二狗孩子氣道。

    曹蒹葭點點頭,沒有拒絕楚狗用“蒹葭”這個相對親昵曖昧的稱呼,這是一小步,似乎也是一大步。

    二狗把手掌放在桌子上,五指張開,另一只手握緊刀柄,唰唰唰。阿拉斯加捕鯨在五指之間毫無規律地插釘。稍不留神,也許就會被切割掉一根手指或者釘入掌心,看得曹蒹葭驚心動魄,二狗收起阿拉斯加捕鯨後嘿嘿得意笑道︰“這是剛跟陳慶之學的,王虎剩說這一手在酒吧用在年輕mm身上可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還給我。”曹蒹葭瞪大眼楮道。顯然對二狗最後一句話頗為不滿。

    “不給,到嘴的肉。從來不吐出來。”

    二狗賴皮道,見曹蒹葭臉色不悅,趕緊轉移話題,問了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你是紅色干部子弟,知不知道中國現在到底有沒有牛叉到不行的家族,就是神秘、巨大又能量恐怖地世家。我一直很好奇陳慶之背後地太原陳家跟死對頭洛陽李家是怎麼樣個家庭,是不是能稱作貴族?”

    “貴族?”

    曹蒹葭微笑道︰“沒有。那個膾炙人口地說法三代造就一個貴族。其實出自莎翁地一夜可以造就一個暴發戶。三代才能培養一個貴族。如果簡單按照字面上理解推演開來。現在中國富過三代地家族地確不少。甚至很多都經受住十年文革地動蕩沖擊。出鏡曝光率最高地類似像上海榮家。但我個人認為那不是正統意義上地貴族。中國一直就是個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國家。除去門閥制度巔峰地兩晉。從來就有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地論斷。至于你說地太原陳家和洛陽李家。那是很窄小***地說法。不過真算起來。都是綿延榮華五代地百年家族。被你知道也不奇怪。只不過再不可能像從前那樣一個家族同時出現封疆大吏、紅頂商人和文壇巨擘。現在他們地子孫大多低調務實。有平庸地一輩子碌碌無為。當然也有仗勢欺人地跋扈。偶爾也會有一兩個驚采絕艷地繼承人。你運氣不好。恰巧踫上趙鯤鵬蠻橫地一面。其實換個角度立場。趙鯤鵬未必不是一個好青年。總之。不是我說風涼話。落到你頭上地一連串苦難未必就不是一筆常人無福消受地財富。”

    “我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二狗咧開嘴傻笑。

    “真懂自我安慰。”曹蒹葭笑道。

    “自我安慰?”二狗突然笑容古怪起來。

    曹蒹葭迷惑不解。不明白這個說法有何不妥。

    楚狗低頭把玩著阿拉斯加捕鯨叉,10秒鐘後曹蒹葭就察覺到將“自我安慰”四個字去掉中間兩個後的齷齪意思,不等她發飆,王虎剩神情緊張地跑上樓闖進來沉聲道︰“二狗,郭割虜已經找上門來。”

    “多少票人?”二狗冷靜道。

    “就一個。”王虎剩皺眉道。

    “他現在在哪里?”二狗愣了一下,單刀赴會?到底誰才是鴻門宴的設置者?這個郭割虜在他看來雖然做事貌似魯莽,但一件事情具體落實到他手上,一定可以完成得毫無瑕疵,例如不說活剮喬八指是否明智,他在這件震動南京的慘案中完美扮演了一個殘忍、狠辣、卻極其冷靜、細致地變態角色,這種人未必會像方婕那樣玩弄權謀,但單對單,楚狗沒太大信心,不能不謹慎再謹慎地小心應對。

    “就坐在樓下大廳。”王虎剩陰冷道,他很有把郭割虜殺人滅口地沖動,郭割虜就是方婕的左膀右臂,魏家見不得光地領域幾乎可以說都得由郭割虜撐場子,郭割虜一死,就不怕二狗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二狗來到大廳,郭割虜就坐在一條椅子上,神色安詳平靜,一點不像是要跟二狗一言不合就搏殺相見地對手,更不像那個當著主子方婕的面跟錢子項下軍令狀的魏家第一號猛人,二狗說了一句讓曹蒹葭暗自點頭的話,“虎剩,拿瓶酒,再讓象爻弄點下酒菜。”

    “該我請你喝酒才是。”極度吝嗇笑臉的郭割虜出一個含蓄笑意,“而且我還以為你要直接讓小爺王虎剩跟白馬探花陳慶之把我做掉。”

    “要做掉你,也得等我跟你把酒喝完。”二狗笑道。

    王虎剩拿了兩瓶白酒,陳象爻也很快燒好幾樣精致小菜,二狗跟郭割虜坐面對面,曹蒹葭和王唬坐對面,四人一桌,曹蒹葭給桌上三個男人各自倒了一杯酒,最後自己也倒了一杯。二狗等一切就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這一杯就當我謝魏爺。”

    曹蒹葭幫他倒了第二杯,又被二狗仰頭一口喝光,道︰“這杯敬你,當初如果不是你看得起我,我現在也就是在山水華門做個成天在同樣地方瞎逛的小保安。”

    第三杯還是一口干掉,二狗一抹嘴,豪氣道︰“這杯酒一直欠著,沒機會敬方姨,雖然我肚子里有怨言,但該謝的還是要謝,感激是感激,記恨是記恨,我分得清楚。這半年,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問心無愧,方姨要喬六死,要舍棄我保魏家安穩,我無話可說,但如果你今天是來勸我離開南京,我不妨實話跟你說,沒門。 ”

    “那我沒話說。”

    郭割虜干脆道,也只顧喝酒,兩個人你來我往,一人半瓶酒杴後,郭割虜子著二狗,“本來惦念著你跟魏爺的情分,我只想要你一條手就放你出南京,但你既然鐵了心要跟方姐耗下去,我不能讓她難堪,只能對不住你。”

    “你走得出這房子?”二狗笑道。

    “我敢來,當然不是送死,你要是不介意我一個人拉你們六個人陪葬,盡管動手,我今天保證不還手。”郭割虜搖頭道。

    “只能是一個你死我亡的結果?”二狗不死心道。

    “除非你離開南京,不礙眼。”郭割虜點點頭道。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4:46
第二卷 第55章 一刀


    “白馬探花陳慶之是哪位?”郭割虜半瓶酒杴後,依舊神色自若坐在椅子上,一點也不怕二狗這一方驟下殺手。

    給陳象爻講完唐朝李百藥撰寫《北齊書》其中《樊遜傳》的陳慶之剛走下樓梯,听到郭割虜詢問,尤其狹長的清冷眸子眯起,“我就是。”

    “我在南京都听說你的事跡,出生世家,博覽群書,單挑內蒙古頭號巨梟,手上不下17條命案,魏爺生前曾說過你跟李夸父要是放在三國亂世,那就都是西涼錦馬超之類的風流人物,我一直不服氣,也想通過你見識見識孫滿弓是怎麼樣一個氣蓋山河的梟雄人物,這是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郭割虜抹了抹嘴,擦拭掉酒漬,微微轉頭,盯著陳慶之。

    “單挑?”陳慶之平靜道。

    “就這里。”郭割虜緩緩起身,十指張開又握緊,一伸一縮,關節 嚓作響。

    郭割虜很能打,這是甦浙滬地區他們這種***誰都知道的事情,上海竹葉青皇甫徽羽身邊有一只打不死的光頭紅蓮大蒙蟲,江浙老佛爺身後永遠有一個左手玩刀比誰都快出手比誰都霸道的老瘸子,而江甦除了金盆洗手將近20年的尉遲功德,年輕一輩中就屬郭割虜最為悍不畏死,這一票欠魏端公一條命而已的瘋匪曾經扛著被砍中大腿的九千歲跑出兩條街,身後跟著30幾號殺紅了眼的敵人,他還替魏公公擋過兩回槍子。幫這位九千歲做過不計其數地惡事髒活,罵名無數,不是沒有人給他取代魏端公位置的誘人機會,但這個沉默寡言只會殺人放火的男人始終不曾背叛過魏家,心志堅硬到可怕的地步。

    客廳不小,但二狗和曹蒹葭還是退到王解放房間內,王虎剩則端著幾碟子沒吃飯的小菜蹲角落頭去旁觀,一旁蹲著的王解放負責替他端酒。他們在石青峰早就听說郭割虜驍勇好斗,偶爾才沾點煙酒的他最大的人生樂趣不是找漂亮女人發泄獸欲,而是斗蟋蟀,一個很奇怪地癖好。

    陳慶之屹然不動。

    郭割虜眼神一凜,閃步欺身,右腳掌劇烈蹬地,身體猛地向左擰轉,一蹬一擰。身體爆發出巨大的氣勁,右拳直沖陳慶之面門,速度極快,陳慶之身體輕輕後仰些許,,左手敲中郭割虜肘部關節,這一拳產生微妙偏移,但就是這點強迫性飄忽。郭割虜拳頭堪堪擦過陳慶之耳畔。

    幾乎同時,成功近身的郭割虜拉膝迅猛上提,把原本愜意觀戰的王唬和王解放嚇出一身冷汗,這動作不花哨,但勝在快準狠,陳慶之一擊成功後的左手也是同時縮回,右臂下沉,硬生生壓住這一記猛烈膝撞,可一條右臂只能延緩郭割虜撩膝的速度,由于實在過于剛猛。挾帶余威繼續撞向陳慶之腹部,終于,陳慶之左手也及時按下,驟然發力,後發制人,竟然將這一膝撞蠻橫推回去,把郭割虜整個人都逼退好幾步。

    高手過招。也就是電光火石間地眨眼事情。

    身形沒有絲毫凝滯地郭割虜右轉髖肩。左肘稍抬。左勾拳呈弧線沖向陳慶之。身體大幅度輾轉讓郭割虜地拳腳如同鞭子一般甩出。他這一拳看似簡單。其實以左腳腳前掌為軸心。腳跟外旋。鞋與地面急速摩擦。引起地面吱吱作響。一拳如鞭打。如子彈射出。

    陳慶之左手單臂如水蛇下滑入郭割虜左勾拳路線下方。猛然扛起。然後身體下沉。毫無征兆地前傾。肩抵臂撞將一拳落空地郭割虜撞回去。趁勝追擊。陳慶之出拳快如閃電。雨點一般砸向郭割虜胸腔。郭割虜一退再退。疲于防守。陳慶之起先防守頗有手法之防護風雨而不透地內家拳法風範。讓郭割虜錯以為他是一個練內家拳地家伙。不想到一陣蓄勁短打佔據主動後。陳慶之身體剎那間拉開。長拳驍狠。

    長一寸強一寸。

    抓住一個空當一記勢大力沉地炮錘砸中郭割虜右肋。把這位南京大名鼎鼎地拼命三郎摔向客廳八仙桌。一張嶄新堅固地桌子就被郭割虜身體掀翻砸爛。就在王虎剩松口氣以為大勢已定地時候。郭割虜安然無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地灰塵。眼楮通紅。無比炙熱。脫掉西裝丟在一旁。把領帶扯下去一圈一圈裹在右手拳頭上。

    真爺們。

    王虎剩怒了努嘴,也不要酒杯,從王解放手中拿過酒瓶就灌了一口,滋潤。

    雙方都沒有廢話,再戰。

    真正的搏殺絕對沒有飛檐走壁,沒有唯美華麗,只有一寸狠一寸猛。郭割虜腳踢,掃絆,肘擊,膝頂,無一不精,對上陳慶之的滴水不漏的搭截黏、針鉤彈和拐撩踩,根本就是坐鎮長板橋的張飛對上虎痴許褚,硬打硬,沒有半點水分。

    雖然陳慶之不如郭割虜狠辣刁鑽,但大開大合和蓄勢寸打兩個截然相反的內外拳法之間圓轉如意,這是他第一次在王虎剩這幫人面前使出全力,才真正讓王解放心服口服,平時他只見到陳慶之教楚狗一些簡單實用的套路,舉手投足間始終溫文爾雅,談不上剛猛霸道或者綿里藏針,今天終于讓王解放大開眼界,明白為什麼小爺肯那般器這位重白馬探花,深藏不露,一比較王解放就發現自己的手法套路太過粗糙,對付小地痞流氓綽綽有余,但對上十幾二十年深厚功底的行家,只有挨打的份。

    "很雜,底子也厚,不虧是太原陳老爺子一手培養出來地好手,二狗,你撿到了一顆大元寶。”

    曹蒹葭微笑道。望著客廳中激烈廝殺的兩個男人,“這個郭割虜有點泰拳地意思,我也听說過這人曾經手纏沾有石屑浸泡過的棉條就把幾拳把對出內出血,打法很野,沒有繁瑣套路,這種人在特種大隊也很吃香,效率高,致殘率也高。陳慶之相比來說就正統許多。北派長拳,詠春拳,還有他陳家祖傳的拳術,我算了下,目前為止陳慶之打出大概六種拳法,難得是身兼內外,都說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哪有那麼容易熊掌魚翅兼得。我爺爺有個剛剛去世的摯友是南派拳泰斗,精通楊氏太極和古勞詠春,他說過身材高大或手掌寬大肉厚者多天生力大,如果這樣一個練拳之人手掌卻跟女子一般光滑尖細,肯定是後天練成一身不俗的內勁,尤為難得。陳慶之顯然如此,除了形意和八卦頗有造詣,他還是一個小念頭拆法地高手。我猜陳慶之八成是通過黏橋對拆練出來地內勁,少不了七八年日復一日的拆練浸泡。”

    二狗乍舌問道︰“你說地那個小念頭什麼拆法是個啥東西?”

    眼楮緊盯兩人搏擊的曹蒹葭欲言又止,最後決定還是放棄蒼白地文字定義,道︰“我跟你說個經歷,6年前我哥一次跟古稀花甲的那位泰斗討教,他只是簡單把手搭上我哥手背,就說我哥還沒有黏橋內勁,我哥不服氣,手向後縮想要鉗制老人手橋中節,老人輕輕一笑。攝手變罩,微轉身以罩斜向後下方一壓,左手輕拍我哥左肩,我哥便重心失守,身體前沖,這一瞬間,老人乍變攝手。就輕而易舉將我哥拉回原地。動作之快,用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也不過分。我哥束手無措,在老人面前。他就像孫猴子,怎麼都逃不出如來佛手掌心。中國拳法博雜精深,熟悉套路扎實基礎只是一只腳踏進門檻,遠不能說已經登堂入室,二狗,跟陳慶之多學些精妙套路,也就多些劍走偏鋒對敵的好處,但別走火入魔,他一身本事是20年浸泡出來的,你別一頭扎進去出不來,你的身子不允許你玩命練外家拳,又過了練內家拳的最好時機,還不如把時間多花點在刀上,說不定會有出人意料地裨益。”

    棋逢對手,大戰正酣。

    王唬和王解放不得不龜縮在大廳角落,省得被殃及池魚。

    陳慶之和郭割虜都表現出讓人驚愕的抗擊打能力,糾纏到後期,兩個人幾乎是拳拳擊中對方,每一腳也都落在實處,拼的完全就是誰先倒下,郭割虜的殺伐野性在今天展無遺,像一頭嗜血的豹子在大廳中撲轉騰挪,每一次動作都干淨利落,玩得就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打出根骨里***狠勁的他似乎執意要跟陳慶之魚死網破。

    不戰則矣,一戰即勢如龍蛇盤纏,連綿不絕,決勝方休。

    大抵就是講這兩個人。

    陳慶之面容清亮如一抹潑上燒酒的冷冽刀鋒,眼神不如郭割虜癲狂狂熱,但拳腳絲毫不輸氣勢。

    終于流血。

    郭割虜的拳頭,陳慶之地嘴角。

    一發不可收拾。

    戰況愈發慘烈。

    二狗,曹蒹葭,王虎剩和王解放幾乎同時想起一個人,陳富貴。

    二狗腦海中全是小時候蹲在白樺樹旁看大個子光著膀子練貼山靠的情景。

    曹蒹葭是想象這頭海東青帶著林巨熊和蔣青帝兩頭猛虎直插38軍心髒,一舉成名。

    王唬和王解放則滿腦子都是拉風到驚世駭俗的富貴哥當初在酒吧輕松玩殘兩個公子哥,王虎剩猛灌兩口酒,白酒度數不低,在喉嚨和肚子里燒得王虎剩身體跟心肝一樣火燙,這位小爺默默思量,二狗,你富貴哥要是能站在你身後,還有一個白馬探花的我們是不是就能在南京橫著走?

    陳慶之一直在蓄勢,就像始終慢慢爬升,等到最高點才乘勢而下,一擊致命。郭割虜卻一直在毫不保留地展開狂風暴雨攻勢,也許是他不覺得陳慶之能站到最後,也許是許久不曾踫到的酣暢廝殺讓他忘乎所以,陳慶之在忍,郭割虜在撐,久而久之,郭割虜終于出一絲疲態,也就是這一剎那,陳慶之身如圓弓爆炸開來,提右腿膝至與胸同高,絲毫不理會郭割虜收不回去的攻擊,無比蠻橫地一腿踹出,死死命中郭割虜腹部,一個踉蹌,郭割虜吐出一口鮮血,卻硬撐著沒有跌倒,可陳慶之隨後苦心蓄勢到那一刻的爆炸性一拳讓頑強的郭割虜倒飛出去,一口血再次從喉嚨涌出,郭割虜怎麼壓抑都憋不住。

    不折不扣的大內傷。

    如斷線風箏一般的郭割虜眼神復雜,想到主子魏端公十數年朝夕相處下來見過千百回地陰沉臉孔,也想起了那個敬重了十數年的女人,只敢遠觀甚至不敢心生半點猥褻的魏家主母,也許除了深諳人心叵測的魏公公,誰不清楚為什麼郭割虜肯死心塌地為魏家一次又一次賣命,也許郭割虜只是想偏執證明自己不是魏公公一次酒後所說他是一個有反骨的人,也許,他只是想用一種很鑽牛角尖的方式來表達他深沉的情感,郭割虜不懂那是不是愛,但他一步不敢越過雷池,安分守己替她地男人魏公公打拼江湖,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心上有她,值不值?郭割虜不想去思考這個無聊地問題,他已經還給十幾年前的那個救命恩人好幾條命,該還地早就還得一干二淨,但郭割虜依然沒有離開,或者圖謀篡位,直到她的男人他地主子死掉,看著她的淒涼容顏,當晚郭割虜便提刀潛入喬家,將喬八指玩死,他沒有一絲沖動,從頭到尾都極端平靜,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頹然地倒地,郭割虜倒在王解放房門口,二狗腳下。

    那個東北男人蹲下,卻不是扶他一把,只是靈巧如一條雞冠蛇毒辣地掏出一把匕首,就是那把未曾飲血的阿拉斯加捕鯨叉,然後他一只手捂住郭割虜的脖頸,另一只手手腕輕輕一抹。

    叱。

    鮮血噴涌。

    郭割虜眼中起先是震驚和不甘,然後是釋然和欣慰,最後只留下一抹誰都無法理解的蒼涼和遺憾。

    死亡以一種可以清晰感受的驚人速度籠罩昔日南京黑道頭一號猛將。

    王虎剩和王解放瞠目結舌,陳慶之也一臉不敢置信,唯有曹蒹葭神色平靜。

    二狗收起匕首,起身前抹上郭割虜的眼楮,讓他雙眼閉上,抬頭朝陳慶之道︰“如果還能打,就陪我再去殺個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4:51
第二卷 第56章 決斷。殺伐


    郭割虜身亡前一天。

    石青峰私人會所人前卑躬諂媚幕後精明算計的王儲離開住所,沒有動用車庫那輛心愛的大切諾基,而是坐進一輛出租車在南京城里轉了一圈後才跟司機講了個偏僻地點,如果不是司機師傅覺著別墅群出來穿著鮮亮的王儲不像個身無分文的劫匪,否則他還真不敢按照這個腦子貌似有點毛病的乘客的意思開車。

    晚上8點半左右王儲付費下車,連續抽煙步行半個鐘頭,恰好在9點準時到達目的地,一個年輕男人早早蹲在馬路欄桿上眺望南京夜景,王儲走過去,有些不自在,因為傳聞喬六就是在這里被陳浮生砍翻10幾票刀匪後一槍活活扎死,而那個夜晚發生的慘烈故事愈演愈烈,魏家陳浮生的聲望簡直有凌駕于郭割虜之上的趨勢,畢竟郭割虜一個晚上只殺了喬八指一人,外人听起來遠沒有一挑十來得蕩氣回腸拍案叫絕。

    此刻,被妖魔化和神化雙重渲染的罪魁禍首就蹲在王儲身邊,不緊不慢抽著煙,吞雲吐霧,借著那一戰的東風使得他在王儲眼中有些高深莫測。

    加上這小子曾經在石青峰紅頂走廊讓他大吃一驚過,王儲更加提心吊膽,如果不是陳圓殊在電話里百般勸說,他如何都不會冒險來見這個漩渦中心的年輕男人,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就倉促站進隊伍,不符合王儲一貫的行為準則,站在陳二狗身邊,人到中年雄心不如當年太多的王儲輕輕嘆息,道︰“時勢造英雄也可以殺英雄,陳浮生,我勸你還是暫時離開南京。*****經得起胯下之辱忍得了奇恥大辱,我相信總會有一鳴驚人的一天。”

    其實心底,王儲沒要一心扶持或者協助陳二狗的意思,但也不希望陳二狗就這麼夭折,畢竟他看得出來陳二狗對人生發跡處的石青峰俱樂部頗有好感,這層關系無關大局痛癢,但王儲覺得斷了終究可惜,而且這個年輕人有幾分魏端公風範。結果不等上位就被過河拆橋背地里捅了一刀,多少有點兔死狐悲,大家都是魏家的走狗,像王儲這伙人大多都有滿腹地唏噓感傷。

    “王哥。魏爺手下那些比郭割虜還要資格更重的元老,像紅牙玉板會館的胡思憶,古蕩娛樂城的徐典,包括石青峰的宋代,這段時間能不給我使絆子穿小鞋,我都知道都是你的功勞,人欺我一分我就欺他三分,人敬我一分我自然就敬他三分,王哥你這份心意,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我之所以誰都沒找,唯獨找王哥,一是看王哥說話的分量,二就是念這份情。”

    陳二狗現在與人說話的神情彷佛永遠真誠,張弛有度,言語未必悅耳動听,但總能夠把握一個不錯地度,進一分也許就是輕浮諂媚,讓人心生反感。退一分又顯得過于蒼白空洞,沒有實質意義。他拋棄煙頭,蹲在欄桿上仰起腦袋望向不動聲色的王儲,繼續言之以理動之以情︰“王哥,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讓你在郭割虜和我之間做選擇。更不是讓你出賣魏家背叛方姨。那不現實,我目前也沒那個資本讓你如此興師動眾。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等王哥覺得是時候替我說一句話的時候。肯站出來,帶個頭,至于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我相信到時候王哥會清楚。”

    就這麼簡單?

    這也值得陳家大小姐出面欠下一個人情?

    王儲是個堅定地懷疑論者,所以沉默不語,依舊沒有答應,不肯作出任何承諾。

    陳二狗依舊保持不急不躁的姿態,扭頭不再注視王儲,似乎是不想讓這位魏公公的老智囊產生壓迫感,重新望向遠方,道︰“王哥,魏爺不輕信于人,尤其對用腦子捧飯碗的兄弟始終持懷疑態度,是對是錯,我不敢妄下斷言,但有一點我再確定不過,那就是我跟魏爺不一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魏爺或者方姨,那麼石青峰就是你的,而不會交給郭割虜或者宋代管理。*****”

    王儲眼皮一跳。

    投機,冒險能帶來暴利,但也許會萬劫不復,這是一柄雙刃劍。王儲天人交戰,猶豫不定。

    陳二狗嘴角牽扯起一個類似陳慶之的涼薄陰沉弧度,語氣依然溫煦,“王哥,你不需要急著表態答應我什麼,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承諾,也沒有半點瓜葛,今晚就是老朋友敘敘舊談談心,過段時間,水落石出,王哥你再決定把籌碼放在哪一頭。”

    王儲離開的時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理解這個氣定神閑的年輕人憑什麼敢放眼和布局未來,是目中無人?不像,王儲看人認人識人素來眼楮很毒,這個好像跟陳圓殊有千絲萬縷關系的陳浮生不是眼高手低的主。

    那麼是胸有成竹?也不像,王儲一想到方婕、夏河和錢子項聯手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就毛骨悚然,沒一個是好惹地角色,方婕有郭割虜替她當刀子,夏河典型的陰險小人,再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錢老爺子就更棘手難纏,王儲實在想不通他拿什麼籌碼來賭這一次十有八九輸慘的賭局。

    王儲漸行漸遠,陳二狗卻沒有起身,斷斷續續8根煙,一個鐘頭後,10點半,周驚蟄按照約定來到他身後,她還是那個風韻猶存讓眾多牲口垂涎三尺的大美人,可蹲在她身旁的男人卻已經不是當初坐進一輛好車都忐忐忑忑的陳二狗。===

    “需要我做什麼?”周驚蟄開門見山道,很難想象最不拖泥帶水的竟然不是陳二狗那位很早就名動南京的干姐姐,也不是在南京***頗負盛名地大老爺們王儲,而是柔柔弱弱楚楚動人的她。

    陳二狗笑道︰“你就不怕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周驚蟄拿過陳二狗即將要點燃的一根煙,接過陳二狗主動拋給她的打火機,啪,打火機的輕微火苗照映出一張被歲月格外眷顧地絕美臉龐,最厲害地尤物。永遠不會主動賣弄風騷,而是像周驚蟄,也許一個秋波,也許一個皺眉,就撩撥人心,把男人挑逗得從心口癢到褲襠,她自己卻心如止水,難怪從周家有女初長成時追求者就如同過江之鯽。輕輕揚揚吐出一個妖嬈煙圈,她似乎這段時間沒有少抽煙,否則不會如此嫻熟,一只手臂橫在豐滿誘人的美妙胸口。托著那只抽煙地手,道 ︰“你要是那種現在還想扒光我衣服的男人,遲早死在郭割虜或者錢子項手里。”

    “那你是想我死還是不死?”陳二狗問道。****

    “你死了,喬家地余孽,浦東會的夏河,還有一大幫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渣,你讓我一個無依無靠地女人怎麼應付?拿刀去同歸于盡?還是用身體取悅那幫畜生?”周驚蟄冷笑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陳二狗似乎很滿意周驚蟄的答案,愜意地眯起眼楮。

    “你說呢?”周驚蟄嘆息道。

    “你放心,我那晚答應你地條件一個不少,唯一需要改變的就是我恐怕沒機會包養你這只南京最精貴的金絲雀。你是高興,還是惋惜,周姨?”陳二狗微笑道。

    周驚蟄並沒有惱羞成怒,出奇地神色安靜恬淡,道︰“這次你能熬過去,爬上位,真能南京地下世界都由你說了算,我無法拒絕。”

    “拭目以待?”陳二狗揉了揉臉,跳下欄桿。伸了個懶腰。

    “好。”周驚蟄也開始期待,至于是期待一介刁民陳二狗狼狽逃竄夾著尾巴逃出南京,還是期待東北青年嚇掉眾人下巴地悍然爬升,或者是期待她被包養的那一天,女人心海底針。外人不得而知。

    11點10分。兩人分別散去。

    隨後不到24個小時,第二天晚上7點多。郭割虜便死于陳二狗刀下,不明不白。甚至極其窩囊。

    當時浦東會的頭子夏河正在一棟瑪斯蘭德別墅內糟蹋兩只南京******里鼎鼎有名的揚州瘦馬,其中一只瘦馬據說剛滿18周歲,皮膚粉嫩,臉蛋精致,身材凹凸有致,除了胸部發育不太豐滿,女孩各方面都符合上等貨色標準,事實上她有沒有到16歲都是個問題,但夏河要的就是她的那份稚嫩。

    另一位則是30來歲的熟女,熟透滴水,這個類型的女人是夏河地最愛,何況她側面看上去跟周驚蟄有六分相似,無疑能夠極大助長夏河在床上原本並不雄壯的威風,兩只南京一品雞很賣力地迎合夏河,對她們來說,這個男人不僅出手闊綽,關鍵是皮囊優秀,相比以往那些個大腹便便滿嘴異味或者肥頭大耳身體枯老的顧客,天壤之別,所以她們覺得這是一個挺美妙的晚上,能賺足夠買一只LV新款的大錢,還能享受欲仙欲死的滋味,何樂不為。

    一個電話打斷了夏河的享樂,本來不想理睬,結果對方誓不罷休的意思,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赫然是周驚蟄地號碼。

    夏河頓時欲火暴漲,將那位熟女死死壓在身下大力鞭撻,盡量聲調平穩道︰“驚蟄,找我有事?”

    “我在中海塞納麗舍小區門口,找你有點事情,你在哪里,如果不在就算了。”

    夏河一驚,道︰“我在瑪斯蘭德,我馬上就來,你等我。”

    “明天再說,不打擾你雅興。”對方似乎听到夏河身下兩個女人的嬌喘呻吟,啪一下掛掉電話。

    “操。”

    夏河惱火地丟掉手機,一巴掌拍在一只小揚州瘦馬的白嫩屁股上,道︰“遲早是我的胯下玩物,清高個屁。”

    夏河褲襠里的禍根規模不大,那玩意再囂張也嚇不到女人,但持久作戰能力很強,曾經有過一夜六次地記錄,他對此很滿意,起碼每次花錢都不虧,能玩夠本。他今晚準備重點照顧成熟地揚州瘦馬,因為腦海中始終浮現周驚蟄那張冷媚的漂亮臉龐,不光對夏河來說,對南京大多數熟悉周驚蟄地男人,晚上大展雄風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性幻想著她這位昔日地南京第一美人。

    43分鐘後,就在夏河剛要攀上情欲巔峰的關鍵時刻,房門輕輕打開。

    出現兩個讓夏河胯下禍根瞬間萎掉的角色。

    陳二狗,陳慶之。

    前者手里玩弄著一把匕首,臉上笑容促狹而陰冷。後者萬年不變的清雅溫涼入骨風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5:00
第二卷 第57章 大惡人。第二刀


    夏河胯下年長的揚州瘦馬多少听說過這位上海浦東大財主的勢力,初看到兩位橫空出世的不速之客,還以為是要玩新花樣,雖然不情不願,但也不敢拒絕,在她眼中男人大多變態,除了雙飛,她不是沒被皮鞭滴蠟過,也不是沒有被五花八門的手法蹂躪過,男人沒一個好人,只分有錢有能力去使壞的富變態和沒錢把畸形心理發酵出來的窮變態,等看清了楚狗和陳慶之的

    她輕輕拉起被單遮掩住鼓蕩豐腴的胸口,水蛇般扭了扭嬌軀,示意身旁出道不久的年輕後輩別緊張,媚眼如絲,嬌膩道︰“爺,要是加他們,可得加錢。”

    “掉錢眼里的賤貨,就怕你們有錢沒命花。”

    夏河冷笑著起身,出長久健身塑造出來的結實光 和壯碩身材,套上褲衩,腦筋急轉,卻如何都想不到他們能找到瑪斯蘭德別墅,出來混造孽多作惡多,就得小心翼翼狡兔三窟,夏河光在南京就有四套相距甚遠的住所,每天都要換地點,就是怕出現被仇家陰死的局面。

    他實在琢磨不出僅憑陳浮生那丁點兒人手怎麼可能查到這里,何況不出意外郭割虜還在暗中眈眈,至于別墅內兩名保鏢怎麼會被悄無聲息放倒,夏河懶得多想,見識過陳慶之的恐怖手段,听聞過陳浮生那位東北當代響馬的玩刀水平,夏河小心肝忍不住撲通撲通,心中悔恨,痛罵自己為什麼在地藏菩薩的佛誕辰日做男女苟且之事,果真報應不爽,夏河狠狠瞥了一眼身後兩個察覺情形不妙花容失色的揚州瘦馬,一拳砸在床單上。他坐在床頭,眼楮下意識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心頭一震,周驚蟄。

    真相浮出水面。

    該死的女人。難道這個魏家女人已經胳膊肘往外拐?

    夏河心如死灰,這個時候陳慶之按照楚狗的意思將那只手機收起來,甚至連兩只揚州瘦馬的手機也沒有放過,徹底斷絕了夏河向外界求救的最後機會,二狗搬了一張極富巴洛克風格的奢華椅子坐下,沒有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而是將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插入椅子邊緣,掏出一包南京,點燃一根。用他招牌式地三根手指蹩腳夾煙手法。眯起眼楮抽煙,先是朝那兩只不知所措的一品雞笑了笑,用一口前不久從王虎剩那里學來的陝西話口音。道︰“別緊張,我跟他談點事情,你們兩個穿上衣服去樓下大廳喝喝酒看看電視。別做讓我難堪的事情,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中不中?”

    兩個娘們小雞搗蒜般使勁點頭,那速度比她們櫻桃小嘴含男人陽根嫻熟套弄都來得快,生怕這兩個看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凶神惡煞會辣手摧花,黑道上的事情她們了解得必然比普通老百姓多一點。

    最近南京高一點的***都在談論喬家父子的慘劇,一品雞,既然敢叫一品雞。敢收尋常小姐好幾倍甚至十倍的價錢。當然不是普通人玩得起地貨色,听到地有趣事情自然也多。所以她們火急火燎胡亂穿上衣服,速度依舊快得驚人。一點都不講究前輩們傳授得12字真訣,脫衣要慢**要久穿衣要緩,也不管不顧是否春光乍泄,拎著包鞋子都沒穿就跑出去,在一樓客廳里依偎一起戰戰兢兢。

    “姐,怎麼辦?”年齡興許只有另一位揚州瘦馬一半的女孩忐忑問道,幾乎要哭出來,她剛入行,只是簡單被虛榮心沖昏了頭腦,一心想要穿名牌吃大餐最好能降伏一個公子哥或者款爺,誰知出來做活沒幾次就踫到這種事情,在她們這個***不是沒有被殃及池魚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遭遇,一想到這個,挺精致地小臉蛋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什麼都不要做。”

    成熟女人雖然臉色蒼白。但鎮定許多。做她這一行除了臉蛋身材。沒有一點定力是不行地。踫上狐臭地金主得忍。甚至需要付出雙倍地努力。才可以賺到回頭客。偶爾運氣不佳被正房捉奸在床。還不能自亂陣腳。得巴掌讓她甩。腹部讓她踹。讓對方出夠氣才成。否則鬧大後這飯碗就沒地端。穿著正規白領制服地熟女顫顫巍巍從包里拿出一包登喜路香煙。白色。修長。味道不重。抽了一口後拍拍身旁小女孩地肩膀。道︰“剩下地就只能听天由命。”

    “電話就在那里。要不我們報警?”年輕女孩怯生生道。對于涉世不深地她來說。法律。正義。道德。還是挺崇高地一些東西。事實上它們地確崇高。但被踐踏多了。在社會大染缸里浸染過久地家伙都難以心存敬畏。她還小。所以一下子就想到報警。而身邊地成熟女人則根本想不到。

    成熟女人猶豫不決。小聲問道︰“你知道這準確地址?”

    “坐車子進來地時候連門牌號我都偷偷記下了。”女孩悄悄道。她貌似是個有心地角色。

    成熟女人內心地恐懼依然壓過微薄地正義感。自己身體一旦骯髒到被社會唾罵。往往就容不下太多高尚情操。這是一種潛在地報復。她看著小女孩躡手躡腳走向一架放有電話地長腳紫檀木茶幾。就在這個後輩伸手即將拿起電話地瞬間。閱盡***深諳世事地熟女本能地尖叫道︰“不要!”

    女孩嚇了一跳,原先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剎那間煙消雲散,竄回沙發,縮在成熟女人的懷里嗚咽哭泣。

    事實證明成熟女人的怯弱救了小女孩一條命。一個眼光狠毒神色冷酷的男人從拐角處現身,死死盯著不知死活想要報警的年輕瘦馬,緩緩坐在她們對面,沉聲道︰“出來賣,還想做善人?”

    然後她們就看到一個男人扛著被打暈的浦東大財主走下樓梯,身後跟著依然臉色和煦的持刀青年,成熟瘦馬再看這位敢明目張膽進瑪斯蘭德劫持巨賈的陌生男人,眼楮里多了幾分好奇和敬畏,而不僅是純粹的恐懼。二狗沒時間體會這只一品雞的心理路程,依舊謹慎地用陝西口音做掩飾,朝一直戴著一雙手套的王解放道 ︰“這家伙有個裝攝像頭拍攝動作片地癖好,樓上那個我已經拆掉,听他說二樓轉角處把那只北宋定窯的花鳥紋盤中央被挖空裝了一只攝像頭,你去砸爛後順便去書房把電腦上的東西刪除,然後看有沒有留下腳印煙頭。”

    王解放上樓辦事,口袋里已經裝有夏河車鑰匙的陳慶之放下這位接下來注定命途多舛的上海財主,半扶半拖走出門。打開車庫。然後將他手腳捆綁起來像個粽子丟進後備箱,坐在副駕駛席安靜等待二狗,與郭割虜一戰耗費他不少精力心神。所幸夏河是只軟腳蝦,稍微一捏就半死不活,根本沒費他多少力氣。倒是別墅里最早踫到的兩個保鏢讓他跟王解放操心不小,陳慶之閉目養神,如果說楚狗那卑鄙卻犀利的一刀讓他熱血***,接下來這一連串手腕就讓他看到了奸雄的潛質,殺個人不難,但難的是處理後續狀況,在二狗殺死郭割虜,陳圓殊就派人送來兩輛很“干淨”地車。一輛接走陳象爻、曹蒹葭和王虎剩。一輛送給二狗,他們三個也幾乎是同時就直奔瑪斯蘭德別墅。干脆利落地拿下夏河,一切不需要陳慶之操心費神。只管出十分力本分做事,讓陳慶之感到酣暢淋灕,就一個字,爽。

    楚狗坐進車,手里多了兩張名片,嘀咕道︰“連小姐地名片都這麼精致,這世道。”

    陳慶之微笑不語。

    王解放隨後上車,坐在後排,輕聲道︰“二狗哥,那兩個女人怎麼收拾?她們雖然被你的安排嚇了一跳,但我怕就這麼放在別墅會節外生枝,畢竟夜長夢多,女人要是頭腦犯渾就容易不可理喻。”

    二狗戴上曹蒹葭交給他的鴨舌帽,壓低帽檐,啟動車子,冷笑道︰“我要了她們地名片後,只是問了她們一個問題,你們有父母親人吧?”

    第一次由衷喊二狗一聲狗哥的王解放听到這話後不禁愕然,陳慶之則哈哈大笑。

    王解放如王唬所說成大事不足做小事有余,當得滴水不漏四個字,陳慶之更是心思縝密殺人放火慣了,是道行高深的老手,再加上處處留有後手恨不得狡兔四窟五窟地二狗,真有點“三人成虎”的字面意思。

    夏河被帶到一處偏僻郊區的荒廢工廠,癱軟靠著一根水泥柱子,王解放一桶水澆醒,夏河睜開迷糊眼楮,二狗叼著一根煙,陳慶之站在遠處雙手環胸閉目養神,剩下的王解放在工廠門口望風,並沒有覺得局勢非到魚死網破僵局的夏河甩了甩頭上的水滴,道︰“陳浮生,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你真正的敵人不是我,是你口口聲聲喊方姨的女人,是跟錢子項許下軍令狀要把你趕出南京地郭割虜。”

    “方姨?她沒對我斬草除根,我也不至于跟她跟方家斗得你死我活。至于郭割虜。”二狗咧開嘴,出個神似魏公公地陰沉笑容,做一個刀抹脖子的手勢。

    “你說笑話吧,陳浮生,牛皮不帶你這麼吹地。”感到天大荒唐的夏河不敢置信道,一臉嘲諷,夏河前些年第一眼見到魏端公和郭割虜這對搭檔,就覺著哪怕魏端公死翹起,郭割虜也能活下去,他雖然憋著一股對方婕這類自負女人地怨氣才在石青峰大放厥詞,但只要郭割虜活蹦亂跳一天,他就不敢跟方婕撕破臉玩玉石俱焚的勾當。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二狗撇了撇嘴,吸入一口煙,坐在一塊水泥桶上,道︰“今天把你拉到這里而不是直接在別墅里做掉,就是想從你嘴里知道一點新鮮事,你做惡人這麼多年,手里頭肯定有不少大人物的把柄,你就當幫我一回,我等下也給你一個爽快的死法,省得我動刀子,把對付 子山跳那一套用在你身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郭割虜真死了?”夏河顫聲道。

    “死了,也就兩個鐘頭前的事情。你們路上也有個伴。”楚狗平靜道。

    夏河仰起頭,神情淒然,這個姿勢保持了五六分鐘,二狗安靜等待,也不催促,隨後夏河環視一周,空蕩蕩的廢舊廠房,只有四五根蠟燭,燈光飄忽昏暗。他似乎也不知道是該大聲咒罵還是鬼哭狼嚎。只是重重嘆息,終于望向眼前這個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年輕人,苦笑道︰“我非得死?”

    “你不死。我的計劃就付之東流,你說我像心慈手軟的好人嗎?”二狗笑道。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栽在你小子手上。”夏河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剛取代喬家成功滲透南京,不等他大展身手,也沒來得及嘗一嘗夢寐以求的周驚蟄是啥味道,就大起大落跌到谷底,夏河不甘心,那雙眼楮凶狠盯住對面地二狗,如果能用嘴巴咬下這個東北青年兩口肉。夏河絕對不會只一口。

    “知道怎麼解剖 子那些畜生嗎?”

    楚狗揮了揮手中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隨後也不說話,只是拿著刀子在空中做了一系列挑勾撩刺的手法演示。嫻熟靈巧,極具觀賞性。但相信對于即將以身試法的夏河來說,沒有半點美妙可言,他不是沒挨過刀子,但絕對沒被人當作畜生開膛破肚,一身雞皮疙瘩,一陣毛骨悚然,楚狗走到想逃卻無處可逃的夏河跟前蹲下來,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道︰“干脆點,要不然我一心急,就把你跟郭割虜一樣收拾。反正你死就完成任務,套出東西是額外驚喜,你別拿這個跟我玩交易,我不吃那套,要想少受罪,就少繞彎子,要哭就哭要罵就罵,發泄完了趕緊說,我听周驚蟄說你私下是個很虔誠的佛教徒,就當死前最後做回善事,跟你做狐朋狗友做生意發財的沒一個好人,我拾掇他們,等于間接幫你積德。”

    “你狠!”

    夏河猖狂放肆笑道,幾乎笑出眼淚,笑著笑著就哽咽起來。

    二狗不動聲色。

    臉色蒼白嘴皮泛青的夏河慘淡道︰“陳浮生,能不能幫我弄點好酒好茶,想最後吃一頓好的,最好是河南菜,我這個人一生出來就窮,是餓大地,這些年忙著賺錢玩女人,沒來得及顧上吃。”

    二狗搖搖頭。

    最後他想了想,掏出一根煙放到夏河嘴上,並且幫他點燃,道︰“酒菜沒有,煙還是可以地,20塊錢一包,一塊錢一根,不差了。”

    夏河大口大口抽著煙,像一條被拋上岸的將死之魚。

    一根煙差不多抽盡,夏河問道︰“陳浮生,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跟資料上所說沒有一點後台?”

    楚狗略微自嘲笑道︰“我能有啥背景,一家四口兩個躺在墳里,還有一個入伍不到一年的哥哥。至于陳圓殊,那只是偶然,沒外界傳地那麼玄乎,我當然不是什麼昆山**,不妨跟你說個事,我來南京,就是給人從上海趕出來的,你說我還願意再當一次喪家之犬嗎?”

    夏河破天荒出一個無關城府也無關陰險的笑容,奇怪地楚狗還是幫他點著第二根煙。

    “我死後,你去浦東找一個叫何瓊的女人,你要的東西都在她那里,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傻女人,很久以前我難得發了一次善心,她就非要報答我一生一世,我替她不值,唉,不說這個。浮生,我只希望你拿到東西後讓她繼續過平靜安穩的日子。”

    夏河眯起眼楮,像是交代完了後事說光了遺言,如釋重負,邊抽煙邊回憶,輕聲道︰“送我一程之前,肯不肯先听我講一段有點無聊的故事?這些東西壓在胸口30多年,不吐不快,也一直沒找到說出口的機會,再不說就得帶進土。”

    “你說,我听著。”二狗也點燃一根煙,兩個男人之間氣氛吊詭,誰能想象他們一個即將親手拿去另一個的命。

    夏河抽煙不再如起初那般凶狠,小口抽著,眼神恍惚,也許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神情豁達,聲調輕緩道︰“我是地道地河南農村人,爹媽窮歸窮,但都是好人,就是沒好報,我爹得了肺病躺在床上等死,身體同樣不好地娘不肯花錢醫治,因為得給我上大學,我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我爹就合眼了,我知道他死得瞑目,一點不怪我娘不救他,第二年娘在一次拾破爛地時候給不小心摔斷了腿,親戚加上熟人,我一共跪了46個人,結果沒一個人肯出錢幫我一把,我娘死的時候我只能跟一個人要了400塊錢下葬,也只有他肯出錢,那人是我大學里一個死皮賴臉追求我初戀地混子,那個女孩嫌我400塊錢就肯放棄她,甩了我一個耳光後就跟我絕交,其實當時400百塊真不是小數目,我听說後來她做出台小姐一次才80塊,我當時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早點把她開苞。”

    夏河緩了一下,繼續道︰“既然好人沒好報,我為什麼要做好人?熬到大學畢業後,我什麼都肯干,什麼苦都肯吃,什麼齷齪事情都能做出來,坑蒙拐騙,栽贓嫁禍,落井下石,為了鈔票和女人插兄弟兩刀,要一件一件說,恐怕天亮了我還沒說完,後來終于賺到第一桶金,就跑到上海,創辦了浦東國際投資的前身,當時我有4個合伙人,除了一個早早抽身而退的聰明人,其余3個一個被我塞進麻袋丟進黃浦江,一個被我弄了一場車禍半死不活現在還躺在床上,我高興了就去糟蹋他那個外表端莊內里風騷的老婆,還是在病房里當著他的面玩弄,真他媽刺激。剩下一個可憐蟲想跟我玩謀反,結果傾家蕩產,最後在我的那棟大廈頂樓跳下去,我當時正好在第27層原本屬于他的辦公室,就親眼看到他在窗外掉落。我這些年壞事做盡,好事屈指可數,雖然拜了很多菩薩捐了不少香錢,但真不奢望死後不會下地獄,只想著多活幾年,多享受陽福,甚至偶爾晚上做噩夢的時候醒來會想,誰要是殺我,真是一件勝造七級浮屠的大功德。”

    二狗默不作聲。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夏河笑道︰“陳浮生,我上沒父母,下沒子女,沒後顧之憂,就是有個心願未了,想讓你去做。我是窮苦出身,我一輩子改不掉仇富的根性,所以這輩子最憎惡的就是那些個披著光鮮皮囊喜歡擺出一副狗眼看人低嘴臉的家伙,就跟站在喜馬拉雅山頂俯瞰眾生一樣,最他媽令人作嘔,男人我就忍不住要踩,女人我就忍不住要拖上床,上海竹葉青,南京周驚蟄,陳浮生,這兩個女人你要有機會一定要抱上床玩個痛快,至于方婕,我估計不對你胃口,我就不勉強你。”

    二狗哭笑不得,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這家伙可好,還能有這荒唐想法。

    荒唐中,總帶著點淒涼。

    夏河猛然吐掉煙頭,呼出一口氣,閉上眼楮道︰“陳浮生,給我一個痛快。下輩子有機會再還你這3根煙。”

    第二刀。

    二狗蹲在地上,一手提著沾滿血跡的匕首,一手三根指頭夾著香煙,眯起眼楮,神色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堅忍不拔。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5:07
第二卷 第58章 火中取栗


    王解放沒上過一天學捧過一本書,比陳二狗更沒有文化,他的世界中充斥純粹的野性血腥,是一抹凝重到化不開的黑色基調,胸中偶有不平之氣,也不知道如何化解,20多年下來,只覺著跟神仙人物一般的表哥殺人放火是頂大快人心的事情,除此之外,再就是把良家婦女拐帶上床,跟一頭雌牲口大汗淋灕完事後就提起褲襠走人,走南闖北,無牽無掛,不想要別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榮華富貴,甚至懶得要個媳婦傳宗接代,他只要小爺的娘們能生個娃喊他一聲叔,就足夠,他見過太多富商巨賈的一擲千金,早些年買賣墳里刨出來的寶貝,那些個人物都是直接從後備箱拎一大麻袋的現金跟他們進行交易,王解放卻從沒有見過一個出身低微的窮苦人最終能熬出頭,也許是他見識短圈子小,但真沒看到一個有好下場,一個都沒。

    直到遇上王虎剩大將軍格外器重的陳二狗,一開始王解放應付著敷衍著,冷眼旁觀,到這個不起眼的青年一刀捅進死人妖趙鯤鵬肚子,王解放開始刮目相看,等陳二狗一槍扎下把喬六大腿扎出一個窟窿,王解放當晚拉著小爺喝了兩瓶白燒,到今天,一刀抹在郭割虜脖子上,王解放只覺著比在最精致的娘們白嫩肚皮上翻滾肆虐還要來得暢快,所以他才肯心甘情願喊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男人“狗哥”。

    當最後看到咽氣的夏河,王解放已經手心微涼。

    “解放,你處理一下尸體,我跟慶之還要去一趟鐘山高爾夫,一時半會也不一定回得來,委屈你一下。”

    陳二狗平靜道。“你先跟我出去把後備箱里的幾瓶酒和一條煙拿出來,如果不出意外,最晚清晨就能過來接你,如果到時候還沒有消息,你就去找虎剩,帶著曹蒹葭和陳象爻離開南京,越遠越好。”

    王解放點點頭。少說話多做事,這是小爺給他的大忠告,他一直銘記于心。

    一只手夾著四瓶白酒,另一只手拿著一條花大價錢買來的九五至尊南京,王解放露出個笑容,酒是好酒,煙也是好煙,這個年輕的狗哥為人處事嘴上從沒有花言巧語。但做出來地事情都很將心比心,王解放甚至可以肯定陳二狗自己都沒抽過一口至尊南京。他回到廠子里頭,蹲在夏河尸體身旁。撕開煙盒,點燃一根,卻不是自己抽,而是放到夏河嘴巴上。做他們這一行的,不怕棺材尸骨,但最敬重死人,然後將四瓶白酒瓶蓋都用牙齒咬開,其中三瓶澆在夏河身上,一瓶放在身邊,啪。打火機湊近。熊熊燃燒,王解放拿起煙酒退了幾步。也給自己點著一根煙,輕聲道︰“人在世間走一遭。不容易,但該走當走,早點投胎也不是壞事。我會把你骨灰收起來,讓小爺在你老家找個好風水,好歹落葉歸根,所以你也別恨狗哥,他也不容易,我跟他認識將近一年,他就沒有一天是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你沒做成的事情,就讓狗哥替你完成,你這個死法淒涼歸淒涼,但總留了全尸,要是在別人手里遭了殃,指不定投胎都成問題。”

    王解放就這樣神經兮兮陪著一個尸體燃燒著的家伙嘮叨,恐怕就算心智堅毅的曹蒹葭看到這一幕也會心驚肉跳。

    王解放抽一口煙,喝一口酒,愜意。

    陳二狗只是讓他上樓把電腦里的東西刪除,他就會悄悄把整台電腦銷毀,還替陳二狗順手牽羊了幾樣分量不大卻頗值錢的古董,跟著王虎剩偷雞摸狗那麼多年,不眼拙,分得清真品贗品。陳二狗只是讓他處理尸體,王解放就會知道把骨灰收好,讓這位從河南走出來地梟雄葉落歸根,這就是王解放,他懶得去做大事謀大業,但王虎剩或者陳二狗吩咐交代的事情,總會做到極致。

    鐘山高爾夫別墅。

    方婕泡了一壺茶,苦等消息,她剛得知郭割虜據說是單槍匹馬去了陳二狗的住處,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關機,情急之下她打電話告訴王儲胡思憶那一幫子元老人物,結果一個個敷衍了事,個個擺出一副興致不高的姿態,不是勸她放一百個心就是稱贊郭割虜如何驍勇彪悍,方婕喝了一口剛從自家老爺子那里拿來的碧螺春,眉頭緊皺。

    門鈴響起。

    吳媽歡天喜地地領著兩個差點讓方婕摔掉茶杯的男人,其中一個忙著陪吳媽寒暄嘮嗑,另一個則沉默安靜地尾隨其後,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把虎狼引入也就罷了,還相談甚歡,這才讓人氣惱,若非吳媽是從小把她抱大的自己人,方婕都有拍桌子開口痛罵的沖動,30多年家族燻陶地修養立即體現出來,方婕穩了穩心神,不再遷怒吳媽,輕輕倒了兩杯茶,八分滿,還剩兩分留白盈余,等待陳二狗和陳慶之的落座。

    “方姨,在等郭割虜電話吧?”陳二狗坐下後,也不客氣,一口喝光杯中價格不菲的碧螺春。

    被戳中痛處地方婕臉色微變,注視著這個被踩下後非但沒有消沉反而斗志旺盛的年輕男人,忍不住回想起他住在鐘山高爾夫的日子,那個時候雖然外憂糾纏,但起碼魏家內部尚且能夠擰成一股繩,沒想到雙方再次面對面坐下,竟然是殺機重重的境地,倔強到固執地方婕不想在面子上落了下風,道︰“浮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說,沒必要藏著掖著。”“方姨不僅做事痛快,說話也干脆。”

    陳二狗也不知道是贊揚還是挖苦,起碼臉色真誠,把陳慶之那杯茶也喝光,舒坦地靠著椅子緩緩道︰“郭割虜死了。”

    方婕愣了一下。

    陳二狗繼續道︰“兩個鐘頭後,夏河也死了。”

    方婕手中昂貴青瓷茶杯墜地,一地粉碎。茶水四濺。

    “方姨,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最不想死的心腹,和你最想他被人千刀萬剮的渣滓都死在我手里,你有什麼感想?”

    從上海一直傴僂弓著身子到南京、在魏家一直謹慎盡心做事虛心做人的狗腿子陳二狗那一刻,身子脊梁猛然挺直,直直盯住臉色劇變的方家大小姐,陳二狗這個被生活死死壓抑住恨不得壓垮肩膀的男人終于表現出爺們地一面。即使面對有資格跟魏公公平起平坐地女人,也不落半點下風,那柄粗獷地阿拉斯加捕鯨叉橫放在他膝蓋上,拿起一盞茶杯,倒了滿滿一杯茶,遞給臉色陰晴不定的方婕,沉聲道︰“方姨,我曾讓郭割虜幫我敬你一杯酒。不過他沒機會帶到,我在這里敬你一杯茶,算是將功補過。你做地事情。對不起我,但沒有對不起魏爺,這個仇我放在心里,不至于讓我跟你較勁。但你要郭割虜逼我離開南京,我就只能做對不住魏爺的事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殺夏河,為我自己,也算給方姨一個補償一個交代,如果方姨仍然覺得不舒坦。大可以繼續逼我。往死里逼,到時候我再做出什麼氣急敗壞地事情。恐怕誰都預料不到。”

    “恐嚇?”方婕冷笑道。

    尉遲老人站在樓梯口,不冷不熱望著坐著地陳二狗和站著的陳慶之。

    “姜大叔曾經說南京有個叫尉遲功德的老人家。一輩子不曾殺人,但號稱江浙傷人第一,就是尉遲爺爺吧?”陳二狗抬頭望向尉遲老人,眼楮里少了針對方婕的鋒芒銳氣,重新恢復平時的內斂姿態,他跟這位整天喂魚養狗的老人也只是泛泛之交,但姜子房敬重的角色,陳二狗有那個自知之明,不會目中無人,哪怕自己身後也站著一位單挑勝過郭割虜的白馬探花,也不肯輕易踩地雷。

    “不敢當。”沉默寡言地尉遲老人輕聲道,聲音沙啞,卻異常渾厚。

    “我來不是要跟方姨討公道,相反,我只是來跟方姨討個承諾。否則,我也不會只帶一個陳慶之。”陳二狗眯起眼楮笑道,重新微弓著身子喝茶,其實這話說的言不由衷了,他身邊也就三條可以使喚的槍,最猛地是陳慶之,接下來就是王解放,這家伙忙著收拾殘局,剩下的王虎剩貌似只是個狗頭軍師,負責殿後,陳二狗就是想跟方姨討公道,也抽不出人手,一個不知深淺的尉遲功德,足夠讓陳二狗心生忌憚。

    “承諾?”方婕暗自松口氣,她不是陳二狗這種光腳不穿鞋的角色,不管郭割虜死沒死,她都有一個大爛攤子要收拾,陳二狗真要玉石俱焚,尉遲功德也不是無敵地存在,沒法子既拿下兩個姓陳的男人又保她毫發無損。所以一听陳二狗話里頭有轉機,她也不再僵持。

    “你把石青峰在內的8家場子交給我管理,五年,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全部奉還。”陳二狗身體微微前傾,只要幅度適中,掌握足夠的籌碼,談判學上說這能給對手產生一種潛移默化的被動妥協,陳二狗也不管是否有用,先拿來用一用再說。

    “你想讓我給你做跳板?”方婕冷笑道。

    “雙贏,比你死我亡或者兩敗俱傷總來得實惠。”

    陳二狗搖頭道,死死盯住方婕,不給她一絲喘氣的機會,“死一個郭割虜,總得頂上一個,否則魏家肯定亂套,今天的情形跟郭割虜逃亡雲南地時候又大不一樣,我不說,方姨你自己也清楚。再者,最重要地是方姨你比誰都明白,我欠魏爺一份大恩情,我對付誰都不會對你下狠心下死手,我到今天為止,都恭恭敬敬喊你一聲方姨,我希望今天走出別墅後,還能如此。”

    “現在說這個,早了點。”

    也許是尉遲老人的出現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許是陳二狗地“示弱”讓她內心極大,方婕端起那杯陳二狗給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後不溫不火道︰“郭割虜一死,殺喬八指得讓你扛,加上喬六和剛剛坐上位置沒幾天地夏河,等于是扇了一個耳光後再扇兩個,前仇疊新恨,錢子項還不紅了眼要把你碎尸萬段,浮生,你不是殺幾個人那麼簡單,而是斷了錢老爺子的財源,斷了錢老財迷的命根子,被你一鬧騰,錢子項每天都等于大虧錢,你覺得今天走出魏家別墅你還能活多久?”

    “這個不需要方姨操心"

    陳二狗笑道,因為給方婕倒茶是十分滿,所以不習慣的方婕拿起茶杯的時候灑了一些,陳二狗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拭,也許陳二狗自己都沒有察覺什麼,方婕卻是心一顫,眼神一柔,悄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不知情的陳二狗深呼吸一口,準備起身,“錢老爺子我來伺候,要是我過不去這關,今天這番話就當我沒說。”

    暗藏殺機而來,輕描淡寫而去。

    方婕望著不知輕重的吳媽拉著那個年輕男人的手走向大門,大致猜出他是要去赴一場九死一生的鴻門宴。

    這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在火中取栗?

    一不小心是會玩火的啊。

    尉遲老人推開玻璃門出去喂魚,方婕放下茶杯,靠著椅子,閉上眼楮,輕揉太陽**。

    是大風起,還是大風落?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5:13
第二卷 第59章 大風落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四個,陳圓殊的月牙湖公寓今天格外熱鬧,站在落地窗前不停打電話的陳圓殊,在古色古香書房捧一本《左傳》的曹蒹葭,在大廳里听太原蓮花落的陳象爻,加上陪著陳象爻听戲的周驚蟄,四個女人,都與陳二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雖然相互間未曾對話,但看在王虎剩眼中,總有點玄機重重的意味,稍不留神,就會濺射出火花,把最無辜的他打入18層地獄。

    所以這位小爺很識趣地躲在角落欣賞陳圓殊搜羅來的一架子古玩,架子分四層,分別擺放瓷器、宣爐、玉觀音和殷墟甲骨,王虎剩的榜眼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比王玄策的狀元和陳慶之的探花要來得純粹,尋墓探穴,辨土認物,眼楮最毒,一架子古董收藏驚鴻一瞥,就找出了幾樣贗品,再拿近了把玩,就將20多樣物件看透個八**九,如果都是陳圓殊親手挑選,那他斷定這個屁股跟臉蛋一樣吸引男人的女人眼光稱得上半個行家,在他們這個***用幾十年時間收藏一大屋子贗品的井底之蛙不少見,加上造假技術層出不窮,販賣贗品的家伙越來越精于表演善于下套,王虎剩敢說沒一個牛人可以不繳點學費就在這一行混出門道,最後身材矮小的王虎剩踮起腳跟拿起一塊甲骨,一敲,就知道是牛骨,看字體,起筆圓,收筆尖,肥瘦遒勁,應該是太甲盤庚那個年代。

    陳慶之最喜歡研究甲骨,手頭也有幾片龜板。閑暇時也曾說過他太原老陳家巔峰時間曾經收藏400多塊甲骨,後來十有五六歸公被故宮在內的博物館陳列收藏,十有二三流入民間或者讓李家連帶著字畫玉石一並擄走,就在王虎剩思量著是不是悄無聲息摸走幾塊給陳慶之換兩手祖傳的拳法手藝。在他看來陳圓殊這類打從娘胎里出來都沒缺過錢地娘們也不會在乎少幾塊幾千年歷史的老骨頭。

    就在王虎剩準備放口袋里塞的緊要關頭,突然陳圓殊在他背後輕笑道︰“小爺。對甲骨文感興趣?”

    做賊心虛的王虎剩臉色僵硬,將東西放回原處,轉身諂笑道︰“哪里哪里,就是太久沒摸好東西。手癢。”

    “如果小爺喜歡,盡管拿去,這架子東西都是我托朋友胡亂收藏,也不顧真假,只要我覺得好看漂亮,有古樸韻味。就買下來,反正我對這個也不講究投資潛力和升值保值,就是給自己看,真假可以其次。”

    “有境界。千金難買心頭好,說地就是陳家大小姐您啊。”王虎剩溜須拍馬道,興許是因為他見著了屁股豐腴到某個驚艷地步的妞都會局促不安,也有可能是尷尬于順手牽羊被抓住,王虎剩地爪子猛梳頭發。殊不知那個中分漢奸頭怎麼打理也就是那般耀眼璀璨。實在很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爺,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在家里一向是實誠做派,你要不想要。我也懶得硬塞給你。你要想要,就盡管拿走。”陳圓殊微笑道,不會熱情到矯情,也不會冷淡到冷漠,看著舒服甚至還有嫵媚天成的誘惑,但也至于讓人心生輕薄,這就是陳圓殊在商場打磨十幾年修煉出來的道行。

    “那我真不客氣了?”王虎剩學著陳富貴和陳二狗兩兄弟一脈相傳的憨笑,但因為那張臉那個發型怎麼都無法讓人瞧出憨厚,只有一股撲面而來地猥瑣奸詐。他自己彷佛渾然不知,一對小眼楮眯起來幾乎就沒有縫,強忍住跑到陳圓殊後頭去欣賞她背部曲線的沖動,心中感慨這女人真是尤物,30來歲的樣子,就這身材這韻味,在床上幾番風雨後還不得把爺們榨得皮包骨頭。

    猛咽口水的王虎剩當真不客氣,踮起腳跟就拎了兩片甲骨,一塊就是早就垂涎的牛骨,還有一塊是鹿頭骨,就在陳圓殊以為他就此結束的時候撓了撓令她忍俊不禁地發型,一點沒心眼的意思笑道︰“要不再給我個袋子?那麼多,我口袋放不下去。”

    陳圓殊呆立當場,似乎不太適應王虎剩的過于實誠,但她既然肯二話不說送陳二狗一輛悍馬,真不是小氣的女人,沒給王虎剩任何臉色看地就拿來幾只環保袋和十幾條綢緞絲巾,裹上後幫忙小心翼翼裝進去,王虎剩雖然笑得沒心沒肺像個白痴,但心里卻是唏噓,這娘們能勾上二狗,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陳圓殊隨後跟大廳里地陳象爻和周驚蟄聊了會。最後才去書房。“拜會”曹蒹葭。

    曹蒹葭站在書架前翻閱左丘明地《春秋傳》。陳圓殊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站在一個不具備攻擊性但也不疏遠地距離。隨手抽出一本《八寶山紀實》。安靜打量這個陳二狗從未提起卻誰都知道她在他心中地位非同尋常地女人。漂亮?陳圓殊輕輕搖頭。有些女人可以強大到讓人忽略其容貌。這就像她爺爺那一輩人中地上位者。久居上位。浸淫官場。宦海沉浮四十年以上。就會有一股不怒而威地氣勢。那跟身材高矮胖瘦都無關。陳圓殊好奇地是這種女人怎麼會比她之前就跟陳浮生有不淺地交集。按照陳圓殊地思維方式。她如果青睞倚重陳浮生。那一定不會吝嗇制造機遇和給予協助。但這場南京地下世界大洗牌中陳圓殊卻沒有看到這個女人地身影。她好像就一直如同現在這個姿勢。局中地局外人。陳圓殊想不通其中地玄機。是家族勢力根基不在南京。天高皇帝遠礙于鞭長莫及幫不上陳浮生?還是靜觀其變磨練一窮二白三多災多難地陳浮生?

    “陳姐。你清不清楚南京二手房地行情?”曹蒹葭把《春秋左氏》放下後詢問了一個陳圓殊打死都預料不到地問題。

    陳圓殊有點措手不及。這問題挺庸俗。她怎麼都無法跟曹蒹葭聯系在一起。不過看曹蒹葭不像開玩笑。陳圓殊也沒敢放松警惕。對于曹蒹葭。她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決定還是敬而遠之。回答道︰“我對這個不太熟悉。不過我有朋友做這一行。我幫你問問。”

    “最好在玄武湖那一塊。房子老一點小一點都沒關系。但價格最好在70萬以內。”曹蒹葭微笑道。

    陳圓殊越來越搞不清楚這個女人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也不好追究細問。便應承下來。起初她以為這個姓曹地女人想要趁魏公公喬八指空缺後在南京大規模炒房。沒料到卻只是想要一套普普通通地二手房。在陳圓殊地世界中。未必個個男女都是一擲千金揮霍無度。也有不少家產上億卻一點不講究吃穿地商場精英。但似乎還真沒誰對70萬以下地二手房感興趣。難道說這個姓曹地女人只是氣質超然。並沒有雄厚地家底?

    陳圓殊是商人,自然而然就會用商人的方式考慮問題。

    “陳姐,夏河和錢子項是怎麼樣的兩個人,我是指性格。”曹蒹葭輕聲問道。

    “夏河是上海浦東會的核心,白手起家。是浦東國際投資地創建者。能算大人物中的小人,投機鑽營。攀附勾結,走的是路子純粹的邪門歪道。這些年做了太多天怒人怨的齷齪勾當,吃十顆槍子都不夠。錢子項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胸襟大氣,大局觀很好,江甦跟上海近,太近,政壇也不算穩當,這20多年錢子項雖然政績平平,但能一次都不站錯隊伍,不簡單,跟夏河是截然不同地兩個角色,根基也遠不是夏河所能媲美。”陳圓殊詳細解釋。

    曹蒹葭釋然地點點頭。

    “郭割虜就那麼死了?”陳圓殊帶著幾分惆悵感慨疑惑道,差不多她在商界風生水起的時候,郭割虜也已經雞犬升天地陪著魏公公在南京如日中天,結果這兩個男人說死就死,還真干脆,今天她只是按照陳二狗的要求送牌照做了手腳的兩輛車,再就是把王虎剩和幾個女人接過來,這種事情沒有超出陳圓殊的能力範圍和準則底線,所以陳圓殊沒有絲毫猶豫,方才一听到郭割虜已經身亡的消息,嚇了一大跳,殺人,不是打人一拳扇人一耳光的小事情,尤其是對象還是郭割虜,陳圓殊在苦苦思考怎樣才能解開這個死局。

    “郭割虜,夏河,方婕,錢子項。過四關,不知道要斬幾將。”

    曹蒹葭輕聲嘆息,瞥了眼皺眉沉思的陳圓殊,道︰“不過明天就可以知道答案。”

    “你不擔心浮生?”陳圓殊忍不住問道。

    曹蒹葭沒有回答。

    錢子項沒有想到陳浮生一個人就敢進他地大房子。

    陳二狗也沒想到錢老爺子一個人就敢在書房接見了敢跟喬六一伙人玩刀地自己。

    錢子項的書房恢宏磅礡,巨幅潑墨畫,與人一般高地青花瓷瓶,清一色的一等沉香木桌椅書櫃,湖筆徽墨歙硯,陳二狗再不懂高雅品位,也瞧得出那些東西地值錢,身在其中,望著站在書桌後面執筆作畫的錢子項,陳二狗穩了穩心神,剛想開口,錢子項已經輕描淡寫拋出一句,“給你5分鐘,把要講的都講完,講完了就可以離開,我12點睡覺,這個習慣鐵打不動保持了幾十年,沒理由因為你破戒。你離開後也別怕我對你使陰招下黑刀子,那些殺人放火的事情,也只有魏端公郭割虜一類的貨色肯干,一群鑽體制漏洞撿剩飯混吃等死的人。”

    陳二狗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是這麼個突兀的開場白,似乎听話里意思,這個錢老爺子對魏端公也不感冒,口氣賊大,不過繼而一想綜合陳圓殊和周驚蟄對他的高度評價,陳二狗也沒不服氣,畢竟人家老頭子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有資本說狂話,對此微微弓著身子時不時偷偷打量四周的陳二狗談不上反感,一听只有5分鐘。也不迂回廢話,清了清嗓子,道︰“錢老爺子,我從陳圓殊和方姨那里都知道您要我離開南京。因為我不知天高地厚折了您的面子,您要趕我走。我沒有怨言,但郭割虜欺人太甚,說要我一只手一條腿,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夏河要動我地女人周驚蟄,我干脆破罐子破摔,進瑪斯蘭德把他拖到一處地方一抹脖子解決,今天來這里,就是跟您告個罪。”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陳二狗在路上琢磨了半天遣詞造句。才搗鼓出這番東西,郭割虜當然沒欺人太甚地要砍他一手一腳,周驚蟄暫時也絕對不是他的女人,這一切無非都是在造勢,這些天跟曹蒹葭下象棋,她深入淺出解釋了造勢乘勢蓄勢,沒少引經據典,讓陳二狗受益匪淺。陳二狗見錢子項竟然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執筆有力。落筆安穩,似乎在得知郭割虜和夏河死訊後依舊心如止水。不論是真是假,表面功夫就已經超出方婕一截。果然不愧是甦南出了名的老狐狸。

    不死心地陳二狗繼續道︰“錢老爺子,我雖然目前還沒有掌握郭割虜所有資源,但已經跟方姨談妥,魏爺的場子由我接手,我雖然以前沒有接觸過夏河地浦東國際,但陳圓殊會用上手頭的一切關系替我掌控夏河死後的浦東國際,如果錢老爺子您信不過陳圓殊,沒有問題,我保證她不會接觸夏河單獨交給我的核心機密,只要您給我一席之地,我就能把您地損失加倍補償回來。”

    這也許是陳二狗第一次與人談話說那麼多個“您”字。

    也是第一次傴僂躬身如此虔誠。

    “完了?”

    錢子項甚至沒有抬頭,始終都沒有正眼瞧一夜間就把南京掀得天翻地覆陳二狗哪怕一眼,漫不經心道︰“五分鐘差不多也到時間,說完了就滾蛋。”

    陳二狗那張面對喬六十來號刀匪還能從容的臉龐霎時間漲得通紅,這種屈辱,比趙鯤鵬的死死相逼都要來得深刻,就像一把匕首,輕輕割破肌膚,然後刺溜一下挑起一整塊肉,連帶著筋血。

    咬牙握緊拳頭,陳二狗死死壓抑心中的怒火,似乎下一秒鐘就會一個沖動,拔出已經收割飲血兩條人命的阿拉斯加捕鯨叉,抹下第三刀,然後大江南北地跨省逃竄。這個年輕男人沉默了漫長的兩分鐘,終于沒有再說一句話一個字,猛然轉身離開書房。

    錢子項抬起頭,面無表情望著那個蕭索黯然飽含不甘地年輕背影,嘴角似笑非笑。

    陳慶之在錢家別墅外靠著車抽煙,陳二狗要單獨進去赴一場鴻門宴,他雖然心中憂慮,但最終還是沒有阻攔,有些門檻,有些難關,說到底還得一個人去面對。但陳慶之打定主意要是陳二狗在房子里出了狀況,那他就是死也要做郭割虜當初做過的事情,出乎意料,陳二狗很快就走出來,臉色卻很不好看,這是陳慶之第一次見到陳二狗如此不掩飾內心的憤恨和落魄,在白馬探花印象中,這個東北男人除了一臉微笑地為人處事就是一本正經地埋頭學習,沒有大憤怒,沒有大得意。

    陳慶之狠狠踩滅才抽了一半的煙,走向陳二狗,輕聲問道︰“那老頭子沒答應?”

    陳二狗蹲在車子旁邊,掏出打火機想要抽一根煙,因為力道過大,打火機竟然被一下子按壞,陳慶之幫他點燃香煙,自己也抽起一根,吐出一個煙圈,望著天空輕聲道︰“浮生,,把匕首給我,你開車走。以後幫我照顧象爻,別讓她熱著凍著。”

    陳慶之聰明,很聰明,甚至有大智慧。

    他當然看得懂陳二狗想要什麼,殺郭割虜把魏家釜底抽薪,殺夏河想讓錢子項沒得選擇,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今晚的陳浮生按照常理來說已經是錢老爺子和方婕的唯一選擇,利益最大化,風險最小化,但世事無常這個詞匯陳慶之比誰都來得理解深刻,錢子項老奸巨猾,天曉得有沒有留有後手殺手,既然沒得談,徹底談崩,在他看來陳浮生接下來就斷然沒有好果子吃。拿人錢財受人恩惠,當然不是圖佔人便宜,得替人消災,雖然說搭上性命有些不值,是虧本買賣,但陳慶之不猶豫,也不後悔。

    “浮生,替象爻找個好男人,我先謝謝你。”陳慶之一根煙即將抽盡,臉色越來越決絕冷冽,像一把出鞘的景頗刀。

    陳二狗沒有把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交給陳慶之,也沒有讓陳慶之站起身,而是笑了笑道︰“你這條命沒理由這麼快死在這里。我也不想就這麼逃回去看她,我只想將來帶著她去上墳的時候風風光光地。”

    陳二狗第二次踏入錢家。

    已經夠謙恭地身子這一刻在陳慶之眼中愈發傴僂。

    陳慶之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這個東北爺們苦苦前行,眼楮微微酸澀,緩緩站起身,驍勇無匹的白馬探花使勁抹了一把臉,喃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真不知道哪個男人能做你地父親。”

    那一晚,除了錢子項和陳二狗兩個當事人,誰都不知道談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但局勢激突跌宕的南京地下世界,以陳二狗成為錢方兩家新代言人地結果落下帷幕。

    而且白馬探花陳慶之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一點,陳二狗做這些,只是為了有臉回去見一個女人。

    南京,無關淒涼,無關悲壯,在一個年輕男人的隱忍和崛起中,大風落。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5:20
第二卷 第60章 誰人不識?


    凌晨2點,陳圓殊公寓門鈴響起,當時只有陳象爻早早熟睡,周驚蟄在心不在焉地看電視節目,陳圓殊一直在自己房間電話不斷,曹蒹葭則呆在書房繼續閱讀書籍,王虎剩躲在角落很不客氣地開了一瓶葡萄酒,還特地跟陳圓殊要了雪茄,享受不需要他花一分錢的富人生活,關鍵是他邊喝紅酒抽雪茄還罵這些玩意不靠譜。

    門鈴響起後,率先出門的是仿佛心有靈犀的曹蒹葭,撓頭微笑的陳二狗,一臉輕松的王解放跟成天掛著一張刻板臉譜的陳慶之,大勢已定,曹蒹葭沒有雀躍神色,也沒有噓寒問暖,只是輕輕幫陳二狗挑了雙合腳的拖鞋,然後柔聲問道︰“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想給我一個驚喜?”

    “急著開車,想早點過來看你,沒來得及打電話,也沒想到。”陳二狗略微尷尬地赧顏道,他的確是個跟大時代有些脫節的男人,現代化的東西遠沒有牛角弓扎槍來得嫻熟,不過上手想必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對于一個同時接管郭割虜和夏河雙方勢力的家伙來說,不再缺女人,更不缺鈔票。

    “去給你陳姐報個平安。”曹蒹葭點頭道,蹲下來很自然而然地幫陳二狗換上鞋子,別說陳二狗瞠目結舌,曹蒹葭身後聞訊趕來的周驚蟄和王虎剩也被這個動作震懾到,陳慶之和王解放似乎也有些吃不消,一個個臉色古怪,唯獨當事人曹蒹葭風淡雲輕理所當然的姿態模樣。

    陳二狗小跑上樓去找陳圓殊,親眼見到這廝活著回來的周驚蟄終于能睡個安穩覺,禮節性告別後便獨自平靜離開公寓,她的人生遠沒有陳圓殊和陳象爻那般與陳二狗盤根交錯,雖說是一條船上的人。但比起所有人,她跟陳二狗的關系非但不值一提,反而羞于啟齒,今天是,以後也許更是。

    陳圓殊與她點到即止,曹蒹葭跟她更是距離適中,不是每兩個優秀的女人坐在一起就能成為死黨閨蜜,相反。因為同一個男人而站在同一個陣營,更多地只會是適宜的勾心斗角和相互戒備。

    人過三十,不管男女,誰胸中不積郁或多或少不平之氣,誰沒體會過世上叵測之機,20歲之前單純憨厚一些可以被視作可愛,到了而立之年,未免滑稽。尤其像周驚蟄這類劍走偏鋒的女人,比起工薪階層的家庭主婦又多幾分坎坷榮辱,坐進Q7,周驚蟄習慣性想要抽煙,腦海中卻想起陳二狗那句“抽煙會有風塵味” 的評語而打消念頭,啟動車子,周驚蟄開始想象接下來南京不可避免的軒然大波。

    陳圓殊听陳二狗語氣平靜講述晚上的經歷,就跟听演義小說一般跌宕起伏。本以為殺郭割虜已經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卻更上一層樓。听到夏河地死訊,陳圓殊已經輕微面紅耳赤,陳圓殊自認不敢說閱盡滄桑,但好歹也見過不少風雨極多猛人,陳二狗說話不多,加上跟錢子項談妥整個描述過程加起來也就寥寥數百字,她相信要是讓王虎剩來說,肯定能天花亂墜,卻注定遠沒有他描述來得蕩氣回腸。同時陳圓殊好奇他怎麼說服方婕和錢子項。但陳二狗不說,她也不便刨根問底。光是听到一晚殺兩人就足以讓她一宿失眠。

    江湖是什麼?陳圓殊一直看不懂,以前迷迷糊糊看魏端公喬八指一伙人上串下跳。覺得那就是南京這種一線城市內的江湖,至于偶爾傳聞浙江澹台老佛爺是如何不可一世,內蒙古孫老虎怎樣以一敵百,她一直當作茶余飯後的談資,當不得真。這一刻,陳圓殊仔細審視著陳二狗那張平靜安詳的臉龐,陳圓殊突然有點悲哀,這個孩子終于不再是那個在廿一會所忐忑苦等的簡單孩子,恐怕鑽進她那輛瑪莎拉蒂東摸西瞧的稚嫩時光也不復重現,她寧肯這個干弟弟殺人後忐忑一些,迷茫一點,惶恐幾分,也不願意是現在的鎮靜和沉穩,哪怕所有平靜都是掩飾。當一個孩子學會戴著面具與你相處,除了說明他已經長大,再就是說明他開始把你不再視作可以袒露心扉的對象,陳圓殊身邊有太多表面相敬如賓卻其實同床異夢地夫妻,也有太多每天吵吵鬧鬧卻可以白頭偕老的夫妻。

    陳二狗不明白陳圓殊所思所想,陳圓殊也沒有跟陳二狗交心交肺到可以道出心中感慨,兩個人面對短暫的沉默局面,陳二狗見怔怔發呆的陳圓殊一時半會似乎沒有回神的跡象,忍不住開口輕聲笑道︰“姐,怎麼,琢磨著舉報我,然後拿一面南京榮譽市民錦旗?”

    陳圓殊作勢要打,不過介于房間只有孤男寡女兩個人氣氛本就有些旖旎,終于還是沒有下手,忍俊不禁道︰“要把你賣掉,也要等你再值錢一些,你是我現在手上最大的潛力股,不舍得拋。”

    陳二狗笑道︰“那啥時候升級為非賣品?”

    笑得燦爛。像棵大風吹暴雨淋搖搖曳曳卻始終不肯倒下折斷地狗尾巴草。誰說狗尾巴草不能用燦爛來形容?

    陳圓殊那顆堅硬地心被這句沒心機地話和這個沒有城府笑臉不輕不重撩了一下。欠他地愧疚他地一股腦涌上心頭。伸出手摸了摸陳二狗地平頭。輕聲道︰“ 讓姐再考驗考驗你。要是今天就說你是非賣品。姐就太矯情了。浮生。姐其實能理解方婕。就像她會卸磨殺驢把你踢出魏家。我也不可能挺身而出。幫你對付錢子項。因為我除了是你干姐姐陳圓殊。還是陳家地女人。我只要一天不出嫁。就代表陳家。但姐今晚打了多少個電話請了多少尊菩薩。你知道嗎?”

    陳二狗搖搖頭。

    陳圓殊卻也沒說。反正陳二狗敲門地時候她還在忙著幫他擦屁股。不管陳二狗處理得如何細心謹慎。但兩個分量極大地大活人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必然傷筋動骨到許多潛伏在水面下地勢力。陳圓殊不選擇從政地原因除了自身是女人外。更重要地是政界處處制衡時時禁錮。極少有能真正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地猛人。再大地官。再具備紅色血統地**。每一步都會有不同程度地負作用。紅三紅四代大多棄政從商並非偶然。陳二狗那一手玩得酣暢霸道。但苦地是幕後地陳圓殊。既要把意思傳到能夠迅速照應。又不能好心辦壞事尤其忌諱把局勢擴大化。如果陳二狗再鬧騰一點。陳圓殊估計要欲哭無淚。不過這些付出。陳圓殊也不急著讓陳二狗知道。不是不想。而是知道很多東西等他真正上位出頭。自己懂得後才會更惦念她地好。

    “你去好好睡一覺吧。”陳圓殊笑道。變相下了逐客令。她熬到現在。已經困得不行。雖然滿腹興奮。但身體其實已經疲憊不堪。

    “我得先跟王虎剩他們吃點喝點。”陳二狗咧開嘴笑道,大步離開陳圓殊的房間。陳圓殊來到窗口,強忍住泡杯咖啡的**。推開窗,並沒有涼爽。相反因為室內常年空調地緣故迎面而來一股清新熱浪,沒來由想起一句話,人相忘于道術,魚相忘于江湖,陳圓殊自嘲一笑,她不喜佛道,所以自認流露不出曹家女人“蓮花不著水”的氣質,她看這一對般配又極其不般配的男女抱有善意的玩味態度,一個苦心積慮往上掙扎。不惜一手鮮血。一個超拔流俗,一副渾然天成“山河大地我獨居清淨道場”的風範。不搭調,卻矛盾地形成一種默契。陳圓殊自言自語道︰“曹蒹葭,難道你真打算跟浮生在南京過一輩子?”

    在陳圓殊眼中,神秘的曹蒹葭是她見過寥寥幾個自認遜色一籌的女人,驚鴻一瞥的上海竹葉青是一個,10年前被稱作南京第一美人地周驚蟄能算半個,其她幾個都是溫雅如玉的大家閨秀,曹蒹葭,讓陳圓殊想到書上所說吸風飲露的姑射神人,雖然夸張了一點,但能讓自視甚高的陳家大小姐近乎自慚形穢的甘拜下風,足見曹蒹葭和陳二狗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的“般配”。

    抽雪茄差點嗆死、喝紅酒就跟灌水一樣的王虎剩一听說要出去喝酒,立刻生龍活虎,加上王解放和陳慶之,四個大老爺們就要殺出去找個地方,曹蒹葭輕輕拉住陳二狗到角落,問道︰“身上帶錢了?”

    “不說還真忘了,前面路上買煙買酒都花的差不多,還真怕等下得吃霸王餐。”陳二狗尷尬道,四瓶酒,一條至尊南京,地確把他零錢全部掏空。

    “這錢你拿著。”

    曹蒹葭悄悄塞給陳二狗一疊錢,大概兩千多的模樣,讓曹家大小姐做事情破天荒地像偷雞摸狗,那是相當的有趣,連陳二狗都覺著哭笑不得,不過等曹蒹葭手輕輕伸入他褲子口袋又輕輕縮回的一瞬間,陳二狗差點就繳械投降,褲襠里的老二恨不得立即昂首立正,暗罵自己丟人現眼的陳二狗定了定心神,笑道︰“你又不是做壞事,怎麼藏著掖著干什麼?”

    曹蒹葭瞪了他一眼,好心當成驢肝肺的家伙。

    陳二狗再不解風情這個時候也了解曹蒹葭的用心,興許是被曹蒹葭那個無心之舉給刺激到頭腦發熱,不知死活地就握住了曹蒹葭還來不及縮回身邊的手,她顯然被陳二狗這個膽大包天的越軌動作嚇了一跳,就想抽手躲避,奈何陳二狗那布滿老繭地手賊不老實,抓住她連異性都極少踫地手不說,還不忘摸啊蹭啊揉啊捏啊,曹蒹葭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出滿臉通紅的窘態,因為角度關系,王虎剩那三頭牲口只能看到陳二狗和背影和曹蒹葭百年難得一遇地羞澀容顏,連從不多管閑事的陳慶之都眼神玩味地伸長脖子張望,讓曹蒹葭哭笑不得地是偏偏陳二狗還一臉道貌岸然地像是上級領導在慰問老百姓,道︰“反正你都說要跟我過日子,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人就是你的人,盡管用。”

    “盡管用?”曹蒹葭突然由羞赧轉變為嫵媚,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王虎剩和王解放一陣眼花。乖乖,心想這女人要是一天能有一兩次玩挑逗,哪個男人吃得消,再萎的孬種也能雄風大振一日堅挺兩三次,大男子主義到了極端的王虎剩那一刻也尋思著跪倒在曹蒹葭石榴裙下真不丟臉,不過二狗地女人,他素來敬而遠之,謙恭有加。完完全全達到目不斜視的境界。

    王解放對曹蒹葭敬畏遠勝心動,所以驚艷歸驚艷,沒一點歪念頭。

    忘乎所以的陳二狗剛點頭,就心知不妙,果然,曹蒹葭再次以一記比在上海梧桐樹下更加漂亮犀利的過肩摔,將給點顏色就想開染坊的某人重重甩出去,不過因為有地毯。加上也有被摔的經驗,這一次陳二狗爬起來的速度很快,沒事人兒一般拉著瞠目結舌的三人就出去喝酒。

    臉皮發燙地曹蒹葭扭頭進入書房,卻怎麼都看不下書,眼神老是情不自禁往那只手瞟,等無意間拿起書櫃角落一本《中國新智囊》,發現其中夾著的一張皺痕很明顯的紙條,才慢慢恢復古井不波的心境。神采奕奕。

    曹蒹葭終于有點明白為什麼陳圓殊肯認陳二狗做干弟弟,並且在這一場動蕩變局中極為出力。

    紙條只有十個字。筆跡潦草,曹蒹葭一眼就能斷定是出自某人之手。

    “我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

    即使到今天,陳二狗依舊不習慣穿昂貴皮鞋戴名貴手表一身正兒八經西裝,不習慣喬六那樣抽雪茄,不習慣方婕的喝茶之道,更不習慣錢家老爺子那種高高在上的舞文弄墨,他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只能習慣拉拉二胡抽抽旱煙,吃喝大排檔。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管穿上什麼頂上什麼光環,這些根骨子里的脾性。不會變。

    陳慶之雖然是根正苗紅的世家落魄子弟,但長久地江湖生涯也染上一股匪氣。所以跟陳二狗王虎剩他們拼酒也是相當的豪邁,太久沒見過白刀子捅進紅刀子抽出的王解放格外高興,幾近癲狂,一聲狗哥,就跟陳二狗干了三瓶啤酒,差點沒把陳二狗直接逼到廁所里去,就是三瓶水一瓶接一瓶灌進肚子也能憋出尿急,王虎剩也跟著起哄,唯恐天下不亂,不是借著酒瘋慫恿陳二狗回去就把曹家女人就地正法,就是讓陳二狗有空有機會就把干姐姐陳圓殊變成“干”姐姐陳圓殊,陳二狗一想到那次被王虎剩在曹蒹葭面前“出賣”就火大,二話不說灌了他幾瓶,陳慶之看著一桌人言談無忌,也跟著瞎樂。

    這一頓飯吃得比任何時候都香,尤其是一開始就跟著陳二狗的王虎剩王解放兄弟,他們看到陳二狗攀爬的每一步,每一分努力,喝高了的王虎剩就肆無忌憚吼道︰“以後亂七八糟的小弟嘍三教九流得喊二狗狗爺,俺不,俺王虎剩大將軍一輩子都喊他二狗,俺就是有這個資格。”

    “吼個屁,也不嫌丟人。”陳二狗笑著一巴掌拍在王虎剩腦殼上,慌得王虎剩趕緊放下酒瓶,小心翼翼梳理發型。

    王解放每當這個時候就必須眼觀鼻鼻觀心或者仰起頭沒月亮也得裝作看月亮,否則王虎剩很習慣性地就會拿他出氣,今天興許喝多了沒那麼多忌諱,偷著樂的王解放就被王虎剩一腳踹翻,出了一記刁鑽撩菊腿還不忘留意發型地王虎剩紅著臉罵道︰“爺讓你笑!”

    四個人已經解決掉三箱啤酒,面紅耳赤的陳二狗不理會這對活寶,拿起一瓶酒咬開,站起來,對陳慶之道︰“慶之,這酒敬你,你地命我現在還不敢接,我也不想有那一天,只希望你能跟虎剩和解放一樣陪著我吃一天苦享兩天福。我一直不是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的人,但我能拍著胸脯向你保證,我陳二狗,絕對不出賣兄弟,你們既然敢跟我有難同當,我就能跟你們有福同享。我要是做了白眼狼,這輩子都沒臉去上墳。”

    “浮生,再漂亮的話我都听過,不信,即便有些人跟我說真話,我都不會相信,但我信你,假的都信。”

    陳慶之溫和道,提起酒瓶,一飲而盡,抹嘴後極為難得地開起了玩笑,道︰“要不是你有媳婦,我非把象爻嫁給你,做一做小舅子,也好讓虎剩跟解放喊我一聲陳哥。”

    “**你大爺,真他娘卑鄙,果然是斯文多敗類。”王虎剩笑哈哈道。

    陳二狗喝完酒坐下後,刨了半碗米飯,然後拋給三人一人一根煙,點燃後狠狠吸入肺中,吐出去後沉聲道︰“其實郭割虜找上我,也許一開始就沒打算出那個門。如果陳慶之輸了,他可能真會要我一條胳膊,但陳慶之贏了,他知道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賭這麼大,搭上一條命,值嗎?”

    王虎剩半知半解,王解放一頭霧水,只有陳慶之了然于心。

    陳二狗沉默著抽完煙,咬開一瓶酒,倒在腳下,然後自己又喝了一瓶,道︰“郭割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我一定不會讓你白挨那一刀子。有你這一步,我才能在南京踏出第一步,以後每年的今天都會敬你最好的酒。”

    事情的答案和真相,已經隨著郭割虜的死去徹底湮滅,就像魏端公為何會被喬八指在青島發現行蹤一樣,像郭割虜一直守望嫂子方婕一樣,都不可告人,只能深埋于心。

    這場慶功宴簡單到近似寒磣,加在一起的開銷也就300多塊錢,卻是四人吃得最香地一頓伙食。

    陳慶之舉著瓶子跟每個人都踫了一下,對陳二狗道︰“浮生,有第一步,就會有第二第三步,總有一天你可以莫道前路無知己。”

    “啥意思?”陳二狗愣了一下。

    陳慶之沒說,王虎剩也沒解釋,兩人相視一笑,豪爽喝酒。

    因為“莫道前路無知己”後面一句便是,天下誰人不識君!

    明天地南京,將是誰人不識陳浮生?   
wohohohw 發表於 2009-8-7 15:24
第二卷 第61章 陪我看星空燦爛,心中江山如畫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如今在污染嚴重的大城市是很難看到月亮了,加上物價房價一股腦飛漲到了逼良為娼的地步,兄弟哥們之間要盡歡也不容易,畢竟口袋里錢包不樂意,說不定家里的紅旗也不答應,但對于陳二狗四個大老爺們來說,300多塊錢就足夠讓他們盡興。

    先把醉醺醺的王家兄弟和陳慶之送回郊區小窩,本打算就此睡下的陳二狗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給曹蒹葭打了個電話,結果對方嗓音清冷語調清醒,竟然也沒有睡覺的姿態,灌了一箱多啤酒後差不多就等于吃了**個雄心豹子膽,陳二狗于是試探著詢問是不是能開車帶她兜兜風,曹蒹葭在電話那頭猶豫了片刻就答應下來,因為是酒後駕車,陳二狗耐著性子穩妥駕駛,去陳圓殊公寓接到曹蒹葭後更是龜速爬往目的地,其實以他的駕駛技術車速翻倍也出不了事故,最終來到陳二狗越來越鐘情的山頂,因為鴨舌帽前一天已經交給陳二狗,現在的她只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頭青絲簡單扎成馬尾輕巧甩在後頭,穿著依舊隨性卻不隨便,沒有明顯的牌子,卻自有一股不媚俗的大家風範,接曹蒹葭的車是陳圓殊送的悍馬,頗有氣勢,到了山頂下車後曹蒹葭笑道︰“二狗,悍馬H3這車當下都是富二代或者年輕暴發戶開的,你去唐山和大連看一下就知道,差不多只有他們中意這頭吃油如鯨吞的油老虎,我听說山西一個煤老板就一口氣買了兩輛,在家門口左右各方一輛,當石獅子用了,你也想學?”

    “這樣啊?”陳二狗錯愕道,一臉難為情。他想法簡單,就是尋思著這大家伙人高馬大。拉出去溜溜倍兒有氣勢,他哪里懂得悍馬H3和H2的區別,又哪里知道什麼樣職業適合什麼車型,等他琢磨出適合他氣勢家底的車子,估摸著怎麼說也得一年半載以後。

    不過曹蒹葭倒是很期待這家伙跟中國一線富人在觀瀾湖打高爾夫的有趣情景,也很好奇這男人第一次踏上豪華游艇或者私人飛機的心態。她望著陳二狗吃癟的模樣,忍住笑意,畢竟心底知道他多少有點證明什麼的意味,她不打擊也不挖苦。只是靠著這輛悍馬H3輕聲道︰“二狗,以後別開這輛車,養起來太費錢,把它賣了弄輛實惠一點地車開,行嗎?”

    “听你的。”陳二狗點頭道,曹蒹葭的語氣就像媳婦在跟自家男人談柴米油鹽。溫馨而暖心。

    “別總是听我的,你就不怕被王虎剩陳慶之說成那個啥?”曹蒹葭好氣又好笑道。

    “那個啥是啥?”陳二狗疑惑不解。

    “你就給我裝,演痴裝癲。對我也玩扮豬吃老虎那一套?”曹蒹葭哼哼道。

    “是妻管嚴嗎?”陳二狗微笑道,一臉促狹。

    曹蒹葭神情自若,置若罔聞。她對付陳二狗厚臉皮的殺手 就是對某些東西視而不見听而不聞,要不然就極有可能落了下乘,掉進陳二狗的圈套,她再講理也說不過根本不講理的蠻子,何況這個蠻子對她來說能打能罵就是不能放下。

    “蒹葭。”

    陳二狗說了兩個意義非凡地字。就開始凝視曹蒹葭。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近在咫尺地曹蒹葭定力再好。也經不住月黑風高孤男寡女眼對眼地“深情對望”。到第八分鐘地時候曹蒹葭甚至想要繳械投降。心說只要不得寸進尺你要抱就抱吧。可陳二狗這一次卻一反常態不揩油不佔便宜。大有一鼓作氣憋死曹蒹葭地陰險意圖。終于在曹蒹葭崩潰前地一秒。他移開視線。抽起一根煙。靠在曹蒹葭身邊。輕聲道︰“第一次走出張家寨。在省城哈爾濱跟張勝利匯合坐火車。當時我看著火車站人山人海。就怕把自己給走丟。那是我第一次進大城市。雖然只是急急忙忙驚鴻一瞥。但終于知道井底之蛙是什麼個意思。到了上海在阿梅飯館落腳。只想埋頭攢錢。一分錢都不舍得花。存了錢想給娘買好衣服穿買新鮮東西吃。再給富貴討個張家寨最標致最水靈地媳婦。沒野心。如果有。也只有一個。就是自學考上一所大學把娘地最大遺憾填上。一進城。說不想女人那肯定是騙你。事實是我都想瘋了。起初看到李唯那小妮子。我想過幾年能有這麼個秀氣地城里媳婦就挺美。後來經歷一些事情。就知道我再普通再窮酸。也不是看得上每一個城里女人。能進sd吧。得先謝你。然後遇見了小夭。王虎剩大將軍說得沒錯。我這種窮鄉僻壤苦日子熬出來地犢子。愛情觀是很晦澀地詞匯。即使有。也一點都不崇高。有一個漂亮女人讓我推倒翻滾。我一定不清高。也不道貌岸然。脫衣服脫褲子上啊。不上白不上。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婦那是最好。我一定做夢都笑。事實上小夭是個好女孩。好到出乎意料。如果我沒有踫到趙鯤鵬。沒有被趕出上海。我一定娶她。然後跌跌撞撞到了南京。在山水華門做保安。挺滋潤。看書玩扎槍。有空就教三千練字拉二胡。沒事還能跟虎剩解放一起打打籃球。一個月還能拿一千多塊錢。這錢賺得舒服。魏端公。魏爺。扶了我一把。因為他。我才認識陳圓殊。才認識諸葛老神仙。才睜開眼楮按照你說地說法嘗試著登高了看南京。第一次去一個叫廿一會所地地方。那小曲兒唱得那叫一個纏綿水媚。第一次住希爾頓大酒店。那大堂富麗堂皇得讓我只覺得鞋子太髒不好意思踩進去。那服務員給我開地車門。估計看我在酒店門口抬頭看了半天。他也納悶能坐瑪莎拉蒂牌子跑車地我在看什麼。其實我就是在看那酒店。高。真高。可能張家寨十幾幢房子加起來都沒那麼高。在一間套房地大床上翻來覆去一個晚上。愣是沒睡好。果然是賤命。只能一輩子睡硬板床。進魏家別墅。當時听周驚蟄說方姨地一餅普洱茶能值一輛車。我就真他娘沒話說。貧富懸殊以前在高中政治課本里也天天念叨。可真進了鐘山高爾夫那別墅區。才真了解懸殊到什麼地步。給方姨做事。我就想出十二分力辦好每一件十分事情。也許我太幼稚。以為付出十分就算沒有十分回報也有個三四分報酬。更沒有想到會被自己在意地人背後捅上一刀子。人心叵測。那是方姨給我地最大一筆財富。比那張卡還要重要。這一路走來。被人揍會疼被人砍會痛。被人嘲諷輕視會憋屈。但每次一想到你。想到你說地那些話。我就咬咬牙告訴自己。這狗娘養地生活就算把我踩成一坨爛泥。我也能給你捏出一朵狗尾巴草來。”

    陳二狗慢慢講。曹蒹葭仔細听。

    听到最後一句。曹蒹葭莞爾一笑。這一次是她主動凝視陳二狗。柔聲道︰“上次在燕子磯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當時跟你說地其實很空泛。男人喜歡女人。第一眼無非是容顏氣質。然後再論內涵底蘊。無可厚非。我不計較你是看中我地臉蛋還是我地家世。但我喜歡你什麼。今天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喜歡地陳二狗。陳浮生。是那個獨自哼**紫禁城。永樂大鐘。千古鳴地弟弟。是那個對爺爺心懷愧疚卻沒有把一個字放在嘴上地孫子。是那個為了娘敢豁出命地兒子。一個男人拋開光鮮地外衣。顯赫地身世。不錯地相貌。剩下什麼?是滿腹髒水猥褻?是一腔無病呻吟地怨天尤人?還是一胸襟地山河錦繡?我沒吃過苦頭。沒過窮苦日子。也許是這樣。我對富家公子紅色子弟並沒有額外地憧憬好感。他們有地。我都有。他們能做到地成績。我也可以。我有精神潔癖。薄情寡義沾花惹草地男人不要。精于權謀不留底線地男人不要。刻意標榜離經叛道地男人不要。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地男人不要。同情泛濫好好先生地男人不要。二狗。你再幫我看一看數一數。我地圈子再大。能找到幾個順眼地男人?本來以為我可以對待婚姻對待愛情跟處事一樣。閑看窗外庭前花開花落。漫隨海角天邊雲卷雲舒。一切隨緣。可當一樁善緣和一樁孽緣擺在我眼前地時候。我不猶豫不掙扎地選擇了你。這不是你地榮幸。只是我曹蒹葭自己選擇地幸福。”陳二狗不糾纏自己是曹蒹葭地那樁善緣還是那份孽緣。也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無傷大雅地答案。

    過程如何都不重要。結果才是唯一。

    結果就是他敬畏她感激她仰視她。卻最終擁有了她。

    這個年輕男人丟掉早已經熄滅地煙頭。伸出雙手。學著曹蒹葭教他地在空中構架出一個較大地長方形。呢喃道︰“蒹葭。你看我現在不僅敢喊你地名字。也能看到更多地天空。這麼大。以後還會更大。而你。會一直陪我看下去嗎?陪我抬頭看星空燦爛。心中江山如畫嗎?”

    “你想知道?”曹蒹葭輕輕歪著腦袋問道。

    陳二狗使勁點頭。

    曹蒹葭然後做了一件讓陳二狗刻骨銘心一輩子的事情,她跑到山頂邊緣,望著南京市區萬家燈火,雙手放在嘴邊,喊道︰“你們給我听好了,我叫曹蒹葭,我是陳二狗的媳婦!我要陪他抬頭看星空燦爛,心中如畫江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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