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後鋒 作者:古龍崗 (連載中)

mk2257 2009-6-4 18:56: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71229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47
第一百一十章 反悔

  坐船從登州出發,向東北稍偏方向,過長島、鼉磯島、皇城島等幾個島嶼,就可以到達旅順,直線距離不過才剛剛一百多里,可以說是十分近便。而皮島總兵黃龍被後金大軍從旅順逼下海之後,就一直駐紮在旅順不遠的雙島,登州只要有水軍離開,那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消息。而黃龍雖然只是一個「皮島」總兵,但朝鮮與遼東半島之間的海域,幾乎都是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沿岸諸島,凡是有駐軍的,無一不是聽從皮島總兵之命。所以,孔有德等人就算從登州逃出去,也要面臨皮島水師的打擊,就算能夠逃脫,也必定要承受巨大的損失。

  這個年頭,武將如果手下沒有了士兵,就什麼都不是,尤其是孔有德這樣的叛亂份子,如果手上沒了大軍,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這當然不會是他願意選的一條路。所以,他要盡可能的保住自己的實力,而楚鍾南也不願意就這樣讓一萬多名擁有戰鬥經驗的士兵被打得分崩離析,尤其是後金已經開始派遣船隻出圖們江,在近海一帶巡遊,即將發現小北荒的存在的時候,這一萬多人的軍隊就更顯得十分重要了。

  所以,劉采青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就答應了孔有德的要求。

  崇禎六年二月二十六日,遠在北京的大明朝廷接到了山東的戰報:參將王之富、祖寬等克登州水城。戰報上說,孔有德等在圍城中,糧草斷絕,但依恃水城可隨時由海路逃脫,故而堅守不降。王之富等人率軍強攻,奪其水城門外護牆,孔有德與耿仲明遁逃。官軍久攻水城不下,於是採用游擊將軍劉良佐之策,以火藥炸城。城牆崩壞,官軍將士湧入,副將王來聘先行率軍攻入城內,受傷而死。不久,城破,俘千餘人,其餘叛軍自盡及投海死者不可勝計,山東平。

  祟禎得到戰報之後大喜,在聖旨中大肆嘉獎平叛軍各級將領。而就在大明朝廷上下歡欣鼓舞,一致認為朝廷在除掉孔有德這個大反賊之後,很快就可以再次山陝各省的「反賊」剿滅乾淨的時候,孔有德跟耿仲明等人卻率領自己的船隊,帶著大量的火器彈藥,還有那一萬兩千多名士兵,向著東南方向駛去。

  ……

  「你們到底是怎麼讓黃龍不敢出兵的?」

  孔有德已經問了一路。自從毛文龍被袁祟煥所殺,黃龍接替皮島總兵一職以來,就一直沒遇到過什麼好事兒。先是參將劉興治等人叛亂,讓東江軍傷了元氣;接著又是他們這些人率軍投靠孫元化,東江軍力量大損;再之後,又是毛承祿等人的再次叛變,不僅讓東江軍徹底分裂,他本人好好的一個總兵,也被割去了耳鼻……可以說,黃龍對東江軍的叛徒們恨之入骨,就算是拼了命,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的。可這一回,他們從登州出發之後,沿途居然沒有遇到過一艘皮島戰船,這怎麼能讓他不感到蹊蹺?

  「咱們現在到哪兒了?」劉采青笑呵呵地看了孔有德一眼,卻是答非所問。

  「不知道。不過,應該快到濟州島附近了吧。」耿仲明透過艙房的窗口向外看了一眼,隨口答道。

  「快到了就好。孔元帥,等到了濟州,凡您派人叫我一聲。說真的,這在船上待得久了,看著上邊是藍色兒,下邊也是藍色兒,眼暈,真是容易困。」劉采青笑嘻嘻地對孔有德和耿仲明二人抱了抱拳,「小的先去休息休息,二位自便。」

  「……」孔有德兩人沒有說話,只是目視著劉采青離開主艙。之後,兩人又靜靜地待了一會兒,耿仲明終於忍不住向孔有德問了起來:

  「大哥,真就跟著這個不知底細的傢伙往前走?」

  「不跟他走,又能去哪兒?」孔有德淡淡地反問道::「這劉采青不是已經說過了?咱們不管是到哪兒,都無法立足!」

  「這話怎麼能信?大哥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咱們兄弟有一萬多兵馬,到哪兒不是老大的前途?何必非要去投靠別人?何況,咱們還不知道那姓楚的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光景,他不聲不響的,說是做了件大事,可誰知道那是不是假話?如果他只有不過丁點人馬,那咱們不是白跑一趟嗎?一萬多人啊,」耿仲明說道。

  「哼,他要是真敢騙我,那可怨不得我不講情面。」孔有德冷哼道。

  「毛承祿、李九成和李應元父子,蘇有功、陳光福、高志祥他們都不樂意投靠別人。說是只聽大哥你地,除你之外,誰了別想騎到他們的頭上。」耿仲明又接著道。

  「嗯。」孔有德點了點頭:「他們說的對。這個當口,咱們自己人要抱成一團,不然的話,指不定真的就要被人給吞了。」

  「吞了?大哥,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咱們可是一萬多人呢,別說區區一個楚鍾南,就是朝廷……哼,說句不中聽的話,要不是咱們只顧猛攻萊州,而後又只是死守登州,早就把山東拿下了。那時候,咱們在山東全省徵兵,立時就是十幾二十萬的大軍,還怕他們區區幾萬的官兵?何況,就算是只有這一萬兵馬,如果放到中原一帶,那天下還不是任由我等縱橫?他楚鍾南又算哪棵蔥?」耿仲明冷冷說道。

  「兄弟,你可別小瞧了那姓楚的,這人不簡單!」孔有德微微搖了搖頭,「我跟他相處過一段兒,雖說時間不長,可也知道這人也是有些本事的。你也知道,努爾哈赤就是死在這傢伙的手上,可他當年被努爾哈赤兒子堵在城裡的時候,他就敢派人去跟努爾哈赤的兒子談判,還讓人家放他一條生路。最後,愣是在絕境裡燒出了一條路來。……如今他既然敢派人來招攬你我,就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至少也有幾成把握。我現在就擔心,如果他現在真的實力強大,我們只能淪為附庸,等咱們的兵馬被他吞了,他又會怎麼對待你我這幫兄弟。」

  「大哥,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姓楚的就算有些本事,我就不信,一不在朝鮮,二不在後金,三不在關內,他能招到多少兵馬。大不了,咱們這就改向,不去他那兒了!」耿仲明叫道。

  「不去他那兒,又能去哪兒?兄弟,咱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呀。……」孔有德搖頭歎道。

  「大哥,咱們可以去蘇北!」耿仲明突然笑道。

  「蘇北?」孔有德一怔:「你瘋啦?那裡毗鄰應天府,南直隸各路兵馬加起來,足有十幾二十多萬呢!」

  「大哥,我沒瘋。」耿仲明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我也不瞞你。其實,我跟毛承祿、李九成他們都覺得咱們不能把自己交給別人。咱們手上有一萬多將士,你就算自立為王,又有何不可?沒地盤兒也算不得什麼,江南富甲天下,十里揚州,遍地金銀,咱們為什麼不轉道過去?」

  「我當然知道江南豪富。可我不是說了嘛!那裡也有朝廷的重兵。咱們剛剛從山東退出來,將士們沒有戰心,就算打,也未必打得過呀!」孔有德苦笑道。

  「打不過?只要有錢搶,有飯吃,有女人玩兒,誰不能打?大哥你看看這天下。局勢即將糜爛。也就是金殿上的那位自己看不出來罷了。就算打不下揚州等地,咱們也可以退入海上,爾後沿長江溯流而上……天下之大,我東江強兵,何處不可去?我就不信,朝廷還能老是抽調關寧軍,就算能抽調,他們還能打到長江不成?除了關寧鐵騎,咱們東江健兒,又怕得誰來?」耿仲明大聲說道。

  「這……若是再次被朝廷官軍合圍,又該如何?如果這回走了,咱們可未必就能再有人幫忙跳出包圍了。」孔有德皺眉說道。

  「大哥,這天下地情形你還看不出來嗎?江南各省雖還未反,可北方已經爛成了一片。陝西、山西、山東、河南,哪裡沒有暴民造反?雖然朝廷屢次調遣大軍鎮壓,可他能鎮得住一地,能鎮得住天下嗎?流民遍地,隨時就是處處烽火啊!……還有關寧一帶的邊軍,堵著韃子,多危險的地方,居然連軍餉也敢斷了兩次!如今天下災禍連年,可朝廷連賑濟都沒有,老百姓沒了活路,不造他的反,難道還在那裡等著餓死?北面還沒鎮下去,貴州也還有奢安之亂,朝廷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貴陽發呆?」耿仲明似乎有些急了,連連說道。

  「……」孔有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口看向外面的一片藍色,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再想想!」

  「大哥──」耿仲明焦急追了上去,站在孔有德背後又急急地說道:「你再不下決心,咱們可就過了濟州島了。那時候,再回頭說不定就晚了。」

  「就因為江南還沒有亂,萬一咱們莽撞撞地殺進去,被朝廷的官軍圍住,上萬兒郎不就白扔進去了嗎?兄弟們跟著咱們已經吃夠了苦,你還想帶他們去哪兒?」孔有德轉過頭來,一臉不甘地說道。

  「咱們東江軍不敢硬碰韃子,可在山東這麼長時間,那些官軍又有幾個敢來跟咱們硬碰?還不是請來了關寧軍?如果咱們現在溯長江而上,朝廷的精兵又都在北方,南方還不是任由我等馳騁?」耿仲明大聲反駁道。孔有德呆呆地看著耿仲明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兄弟,蟻多咬死象啊!」

  「大哥!你,你當初一怒造反的勇氣到哪兒去了?」耿仲明大聲怒道。

  「那時候是走投無路。」孔有德答道。

  「現在咱們就有路了?」耿仲明針鋒相對。

  「你……?」

  「咚咚!」

  「誰?」聽到敲門聲,正爭得難解難分的孔耿兩人幾乎同時轉身喝問起來。

  「大帥,吃飯了。」門外響起了一個稍顯怯怯的聲音,接著,艙門被推開,孔有德的一個親兵露出了臉來:「大帥,都快晌午了!」

  「……拿進來吧。」孔有德看了耿仲明滿懷冀望,同時又有些不甘憤憤的面龐,又是歎了口氣:「還是先吃飯吧,有事待會兒再說。」

  「我回自己艙裡吃。」耿仲明微帶些不滿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出去,卻又被那端著托盤走進來的親兵給擋住了,那親兵用下巴指了指托盤上了酒菜,賠笑道:「耿帥,廚子給您也做了一份兒,小的一起拿來了,您就別過去了吧?」

  「都拿過來了,就一塊吃吧。」孔有德拍了拍耿仲明的肩膀,又向那親兵問道:「那個姓劉的那邊送過去沒有?」

  「還沒,待會兒就送!」親兵答道。

  「嗯,叫人早點兒送過去。人家怎麼說也是幫過咱們大忙的,還是不要慢待了。」孔有德說道。

  「是,小的這就去。」親兵應了一聲,把托盤上的酒菜放下,又急忙走了出去,順道關上了艙門。

  「一塊吃點兒吧,別讓下面的人看笑話。」孔有德坐到桌子旁邊,拿起筷子指了指酒菜,又對依然站著不肯坐下來的耿仲明說道。

  「有什麼好笑話的?」甕甕地哼了一聲,耿仲明也沒跟自己肚子過不去,坐到了孔有德的對面,拿起筷子就開始夾菜,一點兒也沒有謙讓的意思。而看到他這個樣子,孔有德也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同樣飛快的動起了筷子。兩人就這樣悶頭吃喝,很快的,隨著酒菜的減少,兩人都開始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一開始,兩人還以為是酒勁兒上來了,可是,很快他們就覺察出了不對,可惜,沒等驚覺地叫出聲來,他們就壓不住那股兒勁,幾乎一起栽倒在桌子上。

  「哐啷!」

  聽著艙裡面傳出來的幾聲響動,被孔有德安排在艙外守門地兩個親兵,吳小虎和周剩子兩人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然後,打開門,走了進去。而在這個時候,剛剛送飯到主艙去的那名親兵也已經到了劉采青的艙裡。

  「怎麼樣?」

  「一切順利。要不要先制住他們的家眷?」

  「人手夠嗎?別惹著麻煩。」

  「孔有德挺講義氣,待屬下蠻不錯。好幾年了,這親兵營也才只有三分之一是咱們的人,有負大人所托!」

  「三分之一已經夠了。記著,最好別傷人!」

  「放心!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們哥幾個兒的主子呀。」親兵笑了笑,掉頭走了出去。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48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都到了

  

  「熱烈歡迎!?」

  到了!

  小北荒。

  孔有德不知道楚鍾南為什麼會為這片土地取這麼一個名字,可是,都已經到了人家的家門口,就算再想走,又能走到哪兒去?何況,為了逼迫他不能離開,劉采青還向他和耿仲明下了毒!沒錯,就是毒藥。孔有德在醒來的那一刻,發現連自己的親兵都已經被楚鍾南所「收買」之後,雖然心中出離的十分憤怒,但在具體的行動中,他卻老實了許多,耿仲明也是如此。因為兩人都不想死,同時,他們也必須保住在旗艦上的那些家眷。而且,他們的親兵營裡竟然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楚鍾南的人,誰敢說其他將領身邊就沒有?萬一對方突然發難,那這支大軍不就群龍無首,立刻就要分崩離析了?所以,在反抗會有九成的可能大家一起死,不反抗卻還有可能活的前提下,兩人自然不會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而今,已經到達了小北荒,他們更加沒有了反悔的理由。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港口居然會打出一條條的橫幅。而且,橫幅上的內容實在是讓人有些不知所謂!這年頭,老百姓遇到軍隊,要麼就是有多遠跑多遠,要麼,就是戰戰兢兢地陪著小心,只求兵大爺們少搶一點兒,給自己留些能活命的東西,又何曾有一個人願意說出「歡迎」這兩個字的?大明的官兵,大部分都已經跟蝗蟲差不多了,還歡迎?

  「孔兄,好久不見了。你如今可是聲震齊魯。名聞華夏啊。」

  從船上下來,孔有德看到了早已經等候在那裡的楚鍾南。這位昔日曾經跟他一起打過仗、跑過路的「朋友」,如今也已經留起了鬍子。長長的馬尾辮也已經改成了髮髻,配著那一身長衫倒是還蠻有一番士子的味道。

  「我是打生打死,可比不得楚兄弟你這幾年的逍遙。」強笑了兩聲,孔有德回頭看了一眼在早些時候被他的軍令調到「旗艦」上的李九成和李應元父子、還有毛承祿等人,另外還有一直和他在一起的耿仲明,又轉過頭來,盯著楚鍾南,一語雙關地說道。

  「哈哈哈,咱們是老相識,一切都好說。對了,我已經為幾位準備了接風宴,在海上這些天沒吃好吧?走,我包你們這回能大快朵頤!」楚鍾南大笑兩聲,拉著孔有德就要向港口裡面走。

  「上萬人登岸,難免有些麻煩。我們還是在這裡看著,免得出了亂子。」耿仲明跟在孔有德旁邊,看到這個情景,急忙踏前一步,攔在孔有德面前說道。

  「不必了,這裡有我們。我們已經為這些兄弟們安排好了營地,不勞耿將軍擔心。」楚鍾南身後,花白鬍子的劉德正笑呵呵地站了出來,對耿仲明說道。

  「這怎麼行?我們遠來是客,怎麼能麻煩地主?」李九成是毛文龍的老部下,為人十分貪財。孔有德最終發動「吳橋兵變」,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把孫元化派下來的軍費拿去花掉了。怎麼花掉的就不用說了,反正這李九成是致使軍中缺餉的主要元兇。而且,也是他跟兒子李應元的攛掇,才讓孔有德最終下定了決心叛變。

  雖然這些事在吳橋兵變之後,已經變得並不重要,李九成依然還是這支叛軍中的重要將領。可是,平白無故的被人給拿下,楚鍾南的表現又明顯是要吞掉他們這支軍隊,他當然不樂意。軍隊可是將領的命根子,沒了這些士兵,他們又算哪棵蔥?所以,搖頭說著,他轉身就要回到船上去:「初到一地,兄弟們難免認生。我去招呼那些傢伙幾聲,不要讓他們鬧出什麼亂子來!」

  「哈哈哈,萬把小兵蛋子,沒什麼可怕的。」楚鍾南身後,西賽挺著壯碩的身軀踏了出來,一步就擋在了他的面前,甕聲說道:「這位將軍,還是去赴宴吧。」

  「……」面對西賽小巨人般體魄所帶來的壓迫感,李九成忍不住稍稍退後了兩步,同時不自覺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不過,看看周圍,尤其是楚鍾南身後那些幾乎同樣壯碩的黑人大漢,還有那些跟著他們一起下來的孔有德幾個「親兵」,他卻又不得不慢慢地把手收了回來,轉頭瞪向了楚鍾南:「楚先生,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呵呵,禮儀而已。或許李將軍有些不習慣,不過沒關係,等過段時間,李將軍就能適應了。」楚鍾南笑嘻嘻地說道。

  「若是我們適應不了呢?」毛承祿突然冷哼道:「我們這些人本就打算投靠楚大人,可是,大人您卻在半路來上這麼一手,難道不怕兄弟們心涼嗎?」

  「為什麼會這樣,你們自己清楚。而且,你們肯定會適應這裡的禮儀和規矩的。」楚鍾南還沒有答話,他的身後,以及邱吉爾等黑人護衛的身後,卻又響起了一起冷哼,接著,孔有德等人就看到了一位熟人。這人穿著一身粗布短衣,腳下蹬著一雙草鞋,滿臉不善地盯著他們:「敢不適應,老夫自會教你們適應。」

  「孫元化!?」看到來人,毛承祿後退了兩步,緊緊地盯向了這個老頭兒。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的面色也相當不好,尤其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當初,他們兩人可是孫元化手上的大將,孔有德是孫元化派向大凌城支援祖大壽的援軍主將,還沒走到半路卻回過頭來轉而攻打孫元化守衛的登萊二州;耿仲明則是被孫元化付以重任的登州要塞參將,卻打開了城門,讓城池失守……不管怎麼說,在孫元化面前,兩人只能算是「忘恩負義」之徒。

  「孫大人,你不是在河漢城那邊嗎?什麼時候跑回來的?」楚鍾南悶悶地問道。河漢城是小北荒的百姓在渡海城北方二十多里築起的又一個城市,主要發展農副業。孫元化來到小北荒之後,因為跟這裡的理念不同,一直不合群。所以,乾脆就自請到河漢城那邊,跟一幫人種地去了。可楚鍾南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卻又回來了。

  「哼,老夫要來看看這幫叛賊!看看他們狼狽的模樣。」孫元化冷冷地盯著孔有德,森然說道。而在這老頭身後,一群葡萄牙人也都紛紛現出身來,以特謝拉.科雷亞為首,都是十分不爽地瞪著孔有德等人,其中幾個的眼中甚至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目光。

  「幾位,你們打算這就表演一場全武行?要不要我借幾把刀給你們?」看到兩幫人劍拔弩張的樣樣,一直站在楚鍾南身邊的美洛妲向兩群人笑問道。可是,沒人回答她的話。

  孫元化和科謝拉等人都是一臉殺氣,看到他們的樣子,孔有德本來還有些無奈的面孔上也禁不住浮起了幾絲小心,而在他的帶領下,耿仲明等人也紛紛按住了腰間的佩刀,對孫元化等人露出了敵視的眼神。在他們看來,當初的吳橋兵變,錯誤根本就不在他們。讓他們千里馳援大凌城,去跟凶悍的女真韃子拚命去,卻連糧餉也給不足,還要受那些所謂的東林黨人家僕的氣……憑什麼?都是廝殺漢子,他們為什麼要受那種腌臢氣?而兩軍對壘,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攻下登州城後,他們沒有殺了孫元化,最後還放了他和特謝拉這幫人,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孫元化等人卻想趁著他們「受難」的當兒拿他們撒氣兒,真的以為他們是好欺負的麼?

  「克林頓,請孫大人他們回去休息。記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們跟東江軍接觸。若是有人膽敢違背,軍法重處。」楚鍾南歎了口氣,看著像是兩群鬥雞似的傢伙,無奈地下令道。

  「孫大人,請!」克林頓邁步隔開了孫元化和孔有德等人,又沉聲向孫元化等人說道。

  「楚鍾南,你收留這群叛賊,若是被朝廷知道,早晚沒有你的好果子吃。」孫元化突然大聲對楚鍾南喝道。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這裡也從來不講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狗屁規條。孔夫子還說過君不賢,則臣投他處呢。他祟禎算老幾?孫大人,別拿北京那群只會禍害老百姓的傢伙讓人生氣。大老遠回來的,還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你如此作為,朝廷定然不會饒過你的!」孫元化怒聲叫道。

  「克林頓,你愣著幹什麼?耳朵聾了?」楚鍾南臉一沉,喝道。

  「孫大人!」看到楚鍾南真有些冒火了,克林頓急忙往前一步,對孫元化一伸手,「別讓小人為難,請吧!」

  「哼,楚鍾南,你自己想好!莫要以為你這一點點勢力,就能如此無視朝廷!」冷哼一聲,孫元化一甩袖子,掉頭而去。而看到這位「主力」離開,特謝拉等人對孔有德等人雖然還是敵意十足,看到楚鍾南的臉色之後,還是明智地選擇了退讓,瞪了一眼讓他們十幾位同事戰死在登州的敵人之後,緊跟著孫元化和克林頓身後追了過去。

  「讓幾位見笑了。走吧,咱們去喝幾杯?」看著孫無化等人漸漸消失在碼頭之外,楚鍾南又笑呵呵地向孔有德等人邀請道。

  「不知楚大人到底打算怎麼處置咱們?」孔有德冷冷說道。

  「什麼處置?幾位都是我小北荒求都求不來的帶兵人才,當然是繼續領兵作戰了。不瞞你們說,我這塊地方馬上就要曝光了,估計過不了多久,皇太極就要派人過來找麻煩了。到時候,我可還要幾位鼎力協助呢。」楚鍾南笑道。

  「沒錯沒錯,我等小北荒十數萬百姓,日後可就全都要仰仗諸位將軍了。」劉德正拱拱手,同樣笑道。

  「……楚大人,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有讓我們繼續帶兵的意思?」耿仲明冷冷地問道。

  「呵呵,有些話還是不要明說了吧?老孔,咱們是認識的,我的脾氣你也知道。你這一萬多人在山東燒殺搶掠,太沒規矩,戰鬥力也參差不齊,我得先帶過去整編整編才行。你放心,等一切都弄好了,我自然會把他們再交到你的手裡,說話算話。」楚鍾南微笑著說道。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奪我的兵權!」孔有德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楚鍾南的作為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你真的以為我那一萬多名將士容易收拾麼?他們可都是我的兵!」

  「那就要看老孔你和諸位將軍是不是合作了。」楚鍾南笑笑,側過身,又做了個「請」的姿勢:「咱們還是先走吧。讓你的手下看到咱們老是這副樣子,他們會多心的。」接著,又歎了口氣:「老孔,想想咱們以前的那些事兒,別讓我為難!」

  「……罷了!一步錯,步步錯。唉!」雖然自己的大軍就在身後,可楚鍾南帶著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自己這邊每個人的肚子裡都還有一顆據說可以定時發作的藥丸……孔有德再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搖搖頭,邁步就走。耿仲明等人自然也知道他們其實是不可能搶回主動權的,如今楚鍾南又已經把話挑明,他們也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只求楚鍾南真的像是嘴上說的那樣,還會再啟用他們帶兵,那樣的話,至少不會現在就卸磨殺驢。

  「我不走!」孔有德和耿仲明認了命,李九成卻不想認。大軍就在身後,自己這個帶兵的卻要被人扣下,這叫怎麼回事兒?可是,就在他轉過身,想奪路逃回船上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那停在港口附近海面上的一百多艘登州戰船上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喝聲。而接著,透過登州戰船的縫隙,他看到了那幾艘並排出現在海面上的巨大戰船!

  「那是……」孔有德等人也看到了那明顯不屬於大明製造的戰船,頓時都把目光投向了楚鍾南。

  「呵呵,別緊張,那是荷蘭人,我的合作夥伴!……」楚鍾南微笑著說道,隨著他的解說,又有人飛速地向那些還留在登州戰船上的叛軍將士們解釋。很快,船隊裡的喧嘩聲消失了,一些叛軍士兵擠上甲板,都打算好好看一看那比他們自己的戰船要巨大許多的船隻!而就在楚鍾南向孔有德等人解釋那些荷蘭人的來歷的時候,港口裡面,王祿兒急呼呼地跑了出來:

  「大人,還要等多久?那幫俄國老毛子已經到了,正在城裡等您呢!」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49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對外貿易

  荷蘭人、俄國人,再加上被「招攬」來的孔有德一萬兩千多人的軍隊,還有小北荒本身經過了幾年嚴格訓練的近萬軍隊,楚鍾南的戰略已經初步獲得了成功,加上在山海關一帶的明軍,他們已經完成了對後金的三面包圍。

  或許,俄國人和小北荒的勢力還不算大,但比較起來,也絕不是人口資源本就不怎麼豐富的後金所能輕視的。

  而且,俄羅斯人在北方已經表現出了他們一慣的強勢態度,一面,他們順著黑龍江開始跟小北荒做起了絲綢、瓷器和茶葉等生意,一面,對不願意向自己表示屈服的鄂溫克索倫部展開了進攻。而考慮到俄羅斯人一貫的貪婪,楚鍾南根本就沒有打算提醒一下這些得勢便猖狂的傢伙,由著他們去攻打那些北面的少數民族部落。因為楚鍾南相信,皇太極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北方出現一個強勢的敵人的。而俄國人一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除非皇太極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否則,這幫人是絕對不會服服帖帖的。所以,楚鍾南並不擔心這兩者之間會在短時間內達成什麼協議,進而由著俄羅斯人把自己拋開。

  何況,就算俄國佬跟皇太極一幫人達成了諒解,後金的貴族們又能像小北荒這樣弄到大批的貨物嗎?要知道,歷史上,一直到多爾袞率清兵入關,滿清八旗都沒有想過在水路上發動攻勢。那麼,被山海關擋住了去路的他們,上哪兒去弄那些貨物去?而沒有利益可得的事情,俄國人會去做嗎?

  當然,除去俄羅斯人之外,荷蘭人對楚鍾南所表現出來的「友好」也是非常重要的。要知道,雖然目前的荷蘭在海上已經極為強大,可是。瀕臨法蘭西的小小國土卻是他們的根本。楚鍾南雖然已經遠離了歐羅巴,甚至還只能在這片小小地荒野之中「苟延殘喘」。可是,奧爾良伯爵隨手寫幾封信,然後逼迫荷蘭本土那些傢伙撤換掉在遠東南洋的東印度公司幾個頭目卻並非不可能的。再說了,以楚鍾南在歐洲的巨大名聲,就算不寫信逼迫在亞洲的荷蘭殖民頭目,只要他說上幾句壞話傳回歐洲,那也夠這些人受的。這些頭目可沒想到就在殖民地待上一輩子,他們可還想衣錦還鄉呢。所以。在利益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給予「奧爾良伯爵」一些方便,是完全可以,也完全應該的。

  「火槍兩百枝,炮三門,駿馬三千匹……」

  接風宴是在並不怎麼友好,或者並不太順利的情況下進行的。當然,這並不是楚鍾南這個主人不好客。一切都是緣於那些歐洲人本身的原因。荷蘭人看不起俄國佬。俄國佬在自卑的同時,又總是習慣性地擺出自己那種「高傲」的姿態。而這種高傲,又讓荷蘭人看著很不舒服。可是,荷蘭人這一回派過來的只是一個東印度公司的小小船長,俄羅斯人派過來的卻是西伯利亞總督的親信,一位有子爵爵位的貴族;然而,因為俄羅斯地處「偏遠」,荷蘭人又認為這位貴族只能算是「荒野貴族」……

  總而言之,矛盾在一開始就是不可調和的。哪怕接風宴結束,到了清點貨物的時候,這兩伙馬馬虎虎還能算是「同鄉」的傢伙們也一直相互橫眉冷對。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語言不通,兩幫人肯定會打起來。當然,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這兩邊的人都對楚鍾南十分的「尊敬」。

  「你們俄國人可真是小氣,明知道我們現在最需要就是火槍和火炮。卻只拿來這麼一點兒……難道你們想讓我們在跟野蠻人的戰鬥中戰敗,然後失去這片根據地嗎?你們還想不想繼續跟我們進行交易?」身為小北荒的主要軍事長官之一,米亞伊洛十分不爽地瞪著那位名叫渥倫斯基的俄國子爵,大聲地問道。

  「勳爵閣下,請您原諒。不過,您是知道的,西伯利亞廣袤無比,想從莫斯科把這些武器運送過來是多麼的不容易。而且,我們現在又正在跟那些土著作戰,也十分急需武器。本來,我們許多軍官都反對出售武器,可是,總督大人為了表示對您的尊敬,卻堅持在本就十分緊缺的物資中撥出了一部分,同時又將戰馬這一部分的數量大大增加了,這也是為了顯示我們的誠意。……而且,我們也相信,您手下那些忠勇的戰士們一定會讓那些膽敢覬覦這片領地的每一個敵人嘗到痛苦與失敗的滋味兒。」俄羅斯跟瑞典人有些不對頭。所以,渥倫斯基沒理會米亞伊洛,而是直接向楚鍾南進行解釋。

  「謝謝你的吉言,對於武器這方面,我可以理解。對了,你們那邊打得怎麼樣?據我所知,你們的敵人可是十分兇猛的。」楚鍾南淡淡地點頭,然後問道。

  「是的,那些土著確實非常兇猛,可是,面對強大的俄羅斯戰士,還有精通軍事的總督大人,他們的失敗已經是注定的結果。」渥倫斯基微笑著說道。

  「哈哈,那你這回回去,一定要轉告我對你們總督大人的慰問。告訴他,我期待著他最終勝利的消息。」楚鍾南大笑著說道。

  「您請放心,我一家會把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轉告給總督大人的。而且,我也代表總督大人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渥倫斯基單手撫胸,躬身說道。

  「勳爵,我敢說,俄國人送來的戰馬肯定全部都是他們搶劫來的贓物。您看……這些戰馬沒有一匹具有歐洲血統,儘管他們比起普通的東方馬來說,還算高大!」荷蘭船長韋茨拉爾看著楚鍾南跟渥倫斯基熱情的交談,心中極度不滿。俄羅斯人天生就小氣貪婪,又是歐洲著名的「鄉巴佬」,你楚鍾南卻是歐洲最有名的藝術家,又是一名大貴族,怎麼能這麼不自重身份,跟這些傢伙這麼熱烈的交談?雖然韋茨拉爾聽不懂俄語,可大致也能猜得出來楚鍾南兩人談話的內容,所以,忍不住出聲表示了一下。

  「呵呵,我當然知道,這些馬肯定是那些土著部落所餵養的。不過,我這裡雖然還不算貧窮,在武力方面卻太過欠缺了。所以,不管是什麼馬,只要能加強我那些軍隊的力量,就一切都好說。」楚鍾南向韋茨拉爾說道。

  「戰場之上,馬匹的質量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勳爵您需要的話,我想我可以為您去弄來一些。我們東印度公司的船隊,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印度和阿拉伯的戰馬給您運過來,那絕對比這些俄國人拿過來的矮腳馬強上無數倍。」韋茨拉爾不屑地看一眼渥倫斯基,大聲說道。這一回,他跟楚鍾南用的是法語,看著渥倫斯基乾瞪眼的表情,他心裡可是頗有些爽歪歪。再怎麼說,那傢伙也是個貴族,像他這麼一個小小的船長,平時連跟這種貴族聊天的機會都沒有,更加別說當著面開損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怪也只能怪渥倫斯基自己。誰叫你堂堂一個貴族,連法語都不會說,聽不懂來著!

  「印度馬?它們行嗎?」楚鍾南奇怪地問道。雖然他不是很在行,卻也知道,好馬一般都是出在歐洲和阿拉伯一帶。東方的馬匹因為餵養不力,或者其他等等的原因,到後世已經沒落,已經上不了檯面。印度馬更是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當然。雖然還比不上歐洲那些最著名的馬種,但絕對不是這些俄羅斯人送過來的矮腳馬可以相比的。據我所知,印度馬可是有著阿拉伯馬血統的……」韋茨拉爾說道。

  「那好,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幫我多運一些過來。」楚鍾南點頭笑道。

  「當然。」韋茨拉爾挺了挺胸。又笑咪咪,外帶些不好意思地向楚鍾南說道:「勳爵。我們這一回幫您大量的運送人口,又帶來五萬磅硫磺……雖然我們很清楚您可以付出足夠的黃金。可是。我們的上司更加希望您能跟我們的公司開啟那種珠寶方面的交易……」

  「珠寶生意?」楚鍾南一怔,沒理解過來。

  「是的,就是那種……」看了一眼正瞪大了眼睛瞧向這邊的渥倫斯基,韋茨拉爾沒有接著往下說,而是拿手比劃著,又用食指和大拇指對楚鍾南比了一個圓圈圈的形狀出來……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東珠?」楚鍾南微笑了起來。

  「是的,是的,就是那種東珠!」韋茨拉爾興奮的連連點頭,「只要您願意跟我們進行這種東珠的貿易,我們這一次的交易可以不收任何費用,完全當作送給您的禮物!」

  「這個……東珠可是非常稀少的。」楚鍾南顯得有些猶豫了起來,「它們的產量非常的低。」

  「我們可以出高價。真的,非常高的價格,一定會讓您感到滿意。」韋茨拉爾急急說道。東珠!自從第一眼看到那種巨大圓潤,並且散發出淡金色色澤的寶貝,他就直接被征服了。而且,不光是他,就連他的那些上司,凡是見過的,沒有不被東珠迷住的。他們相信,這種寶物只要一運回歐洲,就絕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激起一片巨大的風潮,絕對!

  「我可以考慮一下,不過我們目前非常缺少武器和火藥,當然,還有戰船……」

  ……

  「那些色目人不就是來找你們做生意的?還這麼熱乎!」

  接風宴之後,孔有德等人跟著楚鍾南一起出來了。不過他們就有些無聊了。俄羅斯人和荷蘭人是需要長久交易的對象,楚鍾南當然要熱情對待,他們把士兵帶過來以後,價值大減,卻是頗受冷遇。所以,看到楚鍾南跟韋茨拉爾和渥倫斯基越談越熱烈的模樣,不光是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也是十分地不爽。不就是一群蠻夷麼?居然為此而把他們晾在一邊兒。於是,孔有德拉住了跟在楚鍾南等人身後的劉德正:

  「看著煩,帶我們到別處去走走!」

  「……呵呵,好說好說。我先跟大人說一聲。」劉德正笑呵呵的,態度卻是不錯。湊上去跟楚鍾南說了幾句,之後,楚鍾南回過頭來,向孔有德等人抱了抱拳,歉意地笑了笑,就由著劉德正帶他們離開了。

  「你不帶人看著我們?」離開楚鍾南等人的圈子,耿仲明突然感到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周圍,發現居然只有劉德正一個人陪著他們之後,就更加奇怪了。

  「呵呵,這話卻怪,我們為什麼要看著幾位?」聽到耿仲明的問話,劉德正也是一臉奇怪,轉過頭來笑呵呵地問道。

  「這……你們不怕我們跑了?」耿仲明問道。

  「哈哈,耿將軍還真是會開玩笑。我們這小北荒,東西兩面是長白山跟老爺嶺,俱是縱橫幾千里的大山脈,區區幾個人,哪能說過就過得去的?北面興開湖。方圓千里,正好堵在兩座大山之間,周圍還有不少沼澤,不知曉道路的話,更是難過。至於南面……呵呵,沒有船,幾位難道要游過大海麼?」劉德天笑嘻嘻地答道。

  「難怪你們能在這裡駐下,原來是有這麼好的地形。」孔有德歎了口氣。這麼好的一片地方都能讓楚鍾南發現,難怪能默默無聞地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不知幾位打算到哪裡去看看?」劉德正又問道:「還是一路趕來,覺得有些勞累,想去住處休息休息?」

  「在船上早休息夠了。我們想去看看那些將士,行不行?」李九成冷哼一聲,問道。

  「當然可以!」劉德正答道。

  「可以?」這下輪到孔有德一幫人怔住了。不派人看著他們,又准許他們去接觸那些舊部。難道楚鍾南不怕他們突然起兵?還是另有對付他們的招數?

  「還是算了吧。就算要看,我倒是想看看你們小北荒自己的隊伍。」耿仲明跟孔有德,還有李九成、毛承祿等人互視了一眼,終於還是不敢冒險。人在屋簷下,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不要玩兒什麼危險動作的好。雖然剛剛在飯桌上楚鍾南就已經告訴過他們,他們肚子裡所謂的毒藥,不過是幾顆十全大補丸!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那傢伙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可是,孔有德等人沒想到,他們的要求卻讓劉德正為了難:

  「這個……軍營是跟百姓的住處分開的,距離也很遠。而且,沒有通行許可,擅入的話是要軍法從事的。幾位……」

  「你不是官嗎?連你也要治罪?」李九成的兒子李應元看到劉德正的模樣,忍不住冷笑著問道。

  「官又如何?除了楚大人,其他人不管是誰,不執軍令,都是不可以進入軍營的。」劉德正正色說道。

  「這麼厲害?」毛承祿不信地問道。

  「這是當然,軍隊與百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團體。沒有鐵的紀律,何來鐵的戰力?」劉德正答道。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更想看看了。要不,我們再回去問問楚兄弟,問他要個軍令?」孔有德說道。

  「孔帥,還是算了吧,大人還在忙。而且,軍營距離渡海城也很遠,您這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去呀。」劉德正說道。

  「如果我們非要看呢?」耿仲明逼問道。

  「這……」劉德正猶豫了一下,一拍手:「要不這樣,幾位,要看的話,先去看看我們的預備役如何?」

  「預備役?」

  「是啊,我們這裡有三千正規軍,是正經八百的軍隊;還有五千預備役;另外,還有一千武裝警察,分為五個大隊,駐紮各地……」

  「這麼多道道?」孔有德等人感到自己的頭都有些暈了。不就是個小北荒麼?怎麼這麼複雜。再說了,軍隊就是軍隊,又分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幹嘛?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0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北荒的權力構成
  

  「我們的人到時候會算到哪支隊伍?」想了想,孔有德又向劉德正問道。


  「哦,登州軍要先進行甄別,根據其本身素質,然後分別歸入正規軍或者預備役,實在是不行的,就直接分配土地務農。當然了,登州軍中也有許多手藝精湛的工匠,是我們急需的,這些人一定會被選入裝備部,其他部門就是想搶也搶不走。」劉德正答道。


  「又哪來什麼裝備部?」


  「呵呵,分工明確,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杜絕人浮於事的情況。」劉德正略顯得意地笑了笑。小北荒的部門雖不少,但是人其實並不多,有的部門才不過三五個人。可是,在各種制度的規定下,大家都十分認真的工作,沒有一個閒人。也正是這些部門之間明確分工,才能讓大家能通力合作,促使了小北荒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兩個城市啊……想想幾年前,這裡可還只是一片野地!


  「你還是乾脆把你們這裡到底有些什麼都說說算了,免得讓咱們聽著頭疼。」李應元皺眉說道。


  「那好,咱們就別走邊說……」劉德正也不拒絕,一邊帶著眾人向前走,一邊開始向眾人介紹小北荒:「其實,任何一個剛來我們小北荒的,不管是平頭百姓,還是其他的什麼人,都要先學習我們這裡的所有制度條例,通過考核之後,移民局就會為其建檔,然後歸於民政局,再由所屬的生產組長或者隊長經過一到兩年的觀察,正式確定戶口!……」


  「移民局?民政局?生產組和生產隊……」才開始就三四個了,孔有德等人在驚訝的同時,開始偷偷地扳著指頭數數。


  「另外,在觀察期的內的移民,如果不識字,會被強行送進掃盲班學習。在通過所屬生產隊的觀察之後,還要至少認夠五百個字,才能獲得戶口。當然,這部分的成績會由教育局寫入他們各自的檔案。」


  「你……你們這邊還教人識字!?」耿仲明張著大嘴驚訝地問道。要識字五百才能獲得那什麼「戶口」。那,那不是比他這個當將軍的還厲害?他到現在為止,也不敢說自己能識字一千呢。這到底是招人口,還是教秀才?


  「是啊,我們大人說過,沒有知識的隊伍是沒有前途的。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地處偏遠的,如果不好好學習文化,以後怎麼辦?難道學那些茹毛飲血的野人?……知識就是力量,沒有知識,早晚會被別人給打趴下。而文字,又是所有知識的承載體,是萬萬不能疏忽的。咱們華夏在這幾千年的時間,不管是強大還是衰弱,一直都沒有斷了傳承;為什麼那些蒙古人呀,女真人啦之類的,只能囂張一時,卻不能滅了咱們的傳統,還不就是因為咱們的文化傳承在那裡擺著?漢文化,其實就是咱們之所以被稱為『漢人』的最大因由啊。」


  「咳……」孔有德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再看看耿仲明等人的臉色,知道他們也跟自己一樣,愣是沒聽懂劉德正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頓時就有些臉紅,卻也不敢再瞧不起這老農出身的小北荒官員。因為,即便是聽不太懂,可從劉德正剛才的話裡他們也能聽得出來,這老頭最起碼是識得千兒八百個字的。可比他們中的好幾個傢伙要強的多了。


  「你們教人識字,難道也教當兵的?」李九成遲疑地問道。


  「當然。知識面前,人人平等。管你是皇帝老子還是平頭百姓,都有學習的權利!知識就是力量,落後就要挨打!當兵的不識字,能弄懂那些戰略戰術嗎?我們小北荒人口稀少,人才在絕大多數時候只能靠自己的培養。不識字,這人才再聰明,囿於知識面,大多數也成不了氣候。您說是不是?」劉德正一臉誠懇地問道。


  「嗯!對……」還是有點兒沒聽懂,李九成有些赧然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卻是有些不服氣。再怎麼說,自己也是獨擋一面的將軍,怎麼能被一老農問倒?當下,又反問道:「你們就不怕當兵的識字斷字之後,就不再跟你們幹了?」


  「為什麼不跟著我們幹了?」劉德正奇怪地反問道。


  「他,他們識字了呀!」李應元接著自己老子的話說道。


  「這有什麼?我們小北荒識字的人海了去了!」劉德正傲然說道。他當然明白李九成父子的意思,這年頭識字的都高人一等,在許多鄉村,識得倆大字的人都能在普通人面前把下巴昂得高高地,就更加不要說那些有功名在身的了。可現在的關鍵是:小北荒要求人人識字!你想傲,也得找得著傲的地方去呀!


  「這倒也是……」頹然地點了點頭,李九成父子倆輕輕歎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他們突然感覺到,這人人都能識字的小北荒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想在這裡鬧脾氣,耍不服氣,似乎有些不對頭。


  「你們這裡人雖不多,可看著也不少……這麼多人,教得過來嗎?」毛承祿還是有些不信。當初毛文龍管理皮島,雖然鎮得住場面,可事實上,皮島上下的管理十分混亂,還教人識字……這也太扯了。


  「當初我們第一批居民不過才三千左右。那時候,人少,倒也不成什麼問題。而且,我們大人還發明了一種漢語拼音。這種拼音,採用的是西方的一種字母,總數只有二十六個,可通過組合卻能千變萬化,所有的漢字讀音都能標注出來。這幾年,我們一人教兩個,兩個教四個,再加上這漢語拼音……倒真是沒怎麼費事兒。我們這裡一位老先生,叫王亨九的,還用漢語拼音製作了一本字典,只要學過那漢語拼音的,自學都成。幾位不知道吧?我們這字典如今已經是第三版了,總字數有三千七百多。聽說王先生正在編纂第四版,字數要過五千呢。而且,他們同時還在編纂詞典。那工作比字典還繁重呢。」劉德正笑道。


  漢語拼音是小北荒最值得驕傲的成就,人人都識字也是大家這幾年能在許多外來戶面前保持優越感的根本原因,而強制性的掃盲活動也是讓外來居民盡快融入小北荒這個大集體的重要手段。畢竟,老百姓不是不想識字,以前不識字還不是因為沒有條件?現在有人上門來教,那還不感激涕零?而在這份感激面前,又有什麼矛盾不能解決?而且,通過學習,許多百姓在道理方面也變得十分通達,對各項政令也理解的快,這就更加有利於執政府各項工作的展開了。


  「你們這邊還真是不同凡響。」搞半天,又弄出一漢語拼音!這小北荒怎麼這麼多新東西?孔有德訕訕地笑了兩聲,他越發覺得自己這幫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倒像是一群鄉巴佬了。


  「那個,剛剛說到啥局來著?」耿仲明也有些尷尬地問道。


  「哦,是教育局!」劉德正人老成精,哪裡看不出來孔有德一幫人已經很受刺激?不過,他覺得這火候不宜太足,所以也不再繼續刺激這幫傢伙,「我還是先給大傢伙簡要的把我們小北荒的部門都介紹一下吧。」


  「那好,說說看,剛剛就五六個了,聽得我們頭都暈了。不知道地,還以為你們這邊弄了個朝廷呢。」毛承祿鬱悶地說道。


  「哈哈,朝廷?就是朝廷也沒我們這麼精細。」劉德正得意地笑了兩聲,又道:「我們這邊最高部門就是執政府,執政府下轄行政院和軍委。行政院呢,除了我剛才說的移民局、教育局、民政局,還有農業局、工商局、檢察局、稅務局、衛生局、司法局、統計局、文化局、反貪局、宣傳局、武裝部、預算委員會和秘書處,最近還新設了一個外貿局……另外,還有三個十分重要的部門,以後大家會一一知曉的。」


  「這麼多?」雖然早料到小北荒的部門會很複雜,可真聽起來,孔有德一幫人還是忍不住微微冒汗。這還真是比朝廷都精細,楚鍾南這傢伙打算幹什麼?怪不得敢收留他們這幫叛賊,光看他這些佈置,就知道這傢伙的心思不一般。


  「行政院大概也就這麼多了,至於軍委呢。則主要包括五大部門:參謀部、政治部、訓練部、後勤部和裝備部!」劉德正又說道。


  「剛剛不是有了一個武裝部嗎?那這軍委……」耿仲明聽得比較仔細,又開口問道。


  「哦,武裝部其實就是負責平日的治安的,跟各地的衙役差不多。軍委卻是負責的軍隊,兩邊是不一樣的。」劉德正解釋道。


  「朝廷總共才六個部,就整日裡扯皮。你們這麼多這個局那個局的,就不怕扯得不分東南西北?」毛承祿問道。


  「哈哈,朝廷就因為才只有六個部,相互之間權責不明,才會相互扯皮。我們分得精細,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誰敢扯皮,檢察局就要上門找你問個失職或者瀆職了!」劉德正笑道。


  「你剛剛說了那麼多,哪一個負責審案子?武裝部?這名字也不像呀。」李應元問道。


  「唉呀,剛才不是說了嘛。是檢察局!」李九成瞪了一眼自己兒子,說道。


  「非也非也,檢察局負責監察之責,不過,他們只是監察,抓人的是武裝部,審案的則是法院!三者之間相互關聯,卻不相統屬,各司其職,不可擅權。」劉德正說道。


  「法院?這個也歸行政院管?」


  「呵呵,法院不歸任何人管,他們只向所有所有的生產隊代表組成的立法會負責,就是楚大人也管不到他們。說到底,法院其實是跟執政府並列的。」劉德正笑道。


  「什麼?連楚鍾南都管不到他們?這還了得……你們就不怕他們造反?」孔有德訝道。


  「造反?哈哈哈,造什麼反?法院總共才三個大法官,五個巡迴法官,另外還有一些書記官,手上區區一百法警,能造什麼反?哈哈哈……」劉德正大笑。


  「那,那……」孔有德覺察出這其中有些不對的地方,可是,你讓他說,他卻又說不出來,只是憋在心裡堵得慌。


  「這……似乎是轉了一個圈?是不是啊?」耿仲明擰著眉毛想了好幾遍,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向劉德正問道。


  「圈?對,對!……耿將軍果然聰明,一眼就看出我們小北荒的權力構成!沒錯,我們這就是一個圈!一個大大的圈!」劉德正大聲笑道。


  「難道,楚鍾南他沒打算……」這問題似乎有點兒怪了。孔有德等人面面相覷,從剛才的會面就可以看得出,楚鍾南根本就沒把北京的大明朝廷放在眼裡,跟瀋陽的愛新覺羅家更是仇敵,那他把自己的權力機構弄成這樣,難道並不是想自立為王?


  「呵呵,我們大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當初,我們剛剛在這裡立足兩年,大人他就弄出了這麼一個機構的框架,當時大家都覺得太麻煩,也不倫不類,還是大人他堅持己見,強推了下去。可現在呢,呵呵,說真的,除了一開始的時候那些事兒都壓到了大人和我們幾個人的頭上,往後卻是越來越順暢。尤其是這裡的百姓都能識文斷字,每週週末,宣傳局還有報紙,大家都知道自己在小北荒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能夠更好的活下去,不光是為了哪家哪戶的王霸之業,所以大家的心都齊,這也算是咱們小北荒的特色吧。」劉德正笑道。


  「想不到,他楚鍾南居然還是個不好權的……」


  耿仲明奇怪地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小北荒的勢力其實不算小,雖然地勢偏僻了點兒之外,但也絕對可以當作王霸之業的基礎。至少,楚鍾南現在的條件比當初努爾哈赤要強不是?可誰想到,他楚某人居然還弄出一個連自己都管不到的法院……刑法之道,不一向都是在要抓在當權者之手的麼?這實在是有點兒讓人難以相信。


  而聽到他的話,劉德正卻只是笑了笑。他雖然是種地的出身,可這幾年跟著楚鍾南,又在小北荒擔任要職,豈會沒增點兒見識?……楚鍾南不好權?這簡直就是笑話。這話就算讓楚鍾南自己聽到了,恐怕也只能失笑不已。其實,雖然沒有明說,但楚鍾南在這幾年的時間裡的行動,他和王亨九等人早就琢磨的差不多了,說白了,楚鍾南之所以不稱王稱霸,原因只有一個:沒有真正的親信可以依賴!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1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港口移民戰

一個人想要稱王稱霸,首先要讓底下的人衷心支持,要不然,這個王霸之業的基礎就沒有了。可是,楚鍾南在一開始就定錯了方向。首先,他沒有想過永遠呆在小北荒。他原本的計劃,是帶領大家離開朝鮮,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定下來之後,就離開中國,返回歐洲。而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原因,所以在開始設定小北荒的行政機構的時候,楚鍾南就沒打算為這裡的人們留下什麼可以獨掌大權的人物。這當然也是為了小北荒的百姓好。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楚鍾南卻漸漸的沒了離開的心思。可這個時候,小北荒的行政框架已經初步成形,尤其是有了全民強制性識字的基礎,再加上一開始的生產組,加上後來宣傳局的大力宣傳,這裡的民智開化的非常快,再想毫不費力的改變這種狀態,雖然不是不可能,但誰也難說會不會引起人們的反感。而且,一旦事有不諧,對小北荒的穩定必將造成很大的威脅。所以,為了避免這些,楚鍾南並沒有打算進行這種嘗試。

再者,楚鍾南在小北荒的權力基礎,有很大一部分依靠的是沃爾姆斯、美洛妲、安德森這些歐洲人,因為人種的關係,這些人與漢人有著先天性的隔閡。而漢人之中,除了劉黑子關係較近之外,其他諸如劉德正等人就不是那麼親密了,而且,剛開始的時候,不管是劉黑子還是劉德正,這些人都沒什麼行政經驗,能力有限,也完全不是可以依靠的對象。另外,小北荒招攬移民的時候,雖然會強制性的把宗族勢力分開,避免在內部形成太大的矛盾,可是跟楚鍾南一起來到小北荒的那差不多三千人卻並沒有施行這一策略。雖然這些人都非常尊敬並服從他,但在這幾年中。也還是形成了一定的利益集團,只是在小北荒的行政架構下,這些利益集團並不是那麼的明顯罷了。而一旦改變現在的行政架構,這些人會有什麼表現可就難說了。畢竟,這些都是第一批地居民,雖然經過楚鍾南各種各樣的手段的打壓。在基層卻還是有著不小的力量。

所以,儘管這幾年來,楚鍾南為了穩固自己的領導地位,在各方面都施行了一些措施,尤其是在軍隊方面,軍官培訓班更是每每不忘將他功績向大家宣講,並教導大家要忠於他,可是,要想在短時間內改變如今已經讓大家習慣了的行政架構。很顯然是不合實際地。而且,楚鍾南其實也並不是特別好權的人,他喜歡訓人。卻並不喜歡壓搾人,現在的小北荒在絕大多數時候又都是聽他一個人的命令,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小北荒和這裡的百姓,楚鍾南不能、也不會隨便亂來。

劉德正心裡的想法並沒有向孔有德等人說起過。事實上,他的這些想法也只是出於自己的推斷,除了對偶爾回過家的劉采青說過之外,對其他人都沒有透露過一點。畢竟,楚鍾南還是小北荒地頭頭兒。日後如果真能打敗建州韃虜,就算他稱王稱霸,誰又管得了,誰又會去管?在執政府和法院上面再添一個位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朝鮮,元山!

這片地方是朝鮮半島東部的兩大山脈鹹鏡山和太白山地分界點。附近還有一個海灣,灣內水深,潮差又小,再加上北部的虎島半島形成的天然防波堤。使得這裡在為了一個天然的良港。而現在,就在這座港口,一個個擁擠的人群正蜂湧著奔向碼頭。碼頭上,正停泊著十艘大船。除了兩艘明顯要巨大許多,掛著紅、藍、白三色旗的船隻之外,另外八艘船上都掛著一面藍底黑龍旗,而細看之下,那旗上的黑龍的身材又有些不太圓潤,倒像是一個個的木筏聯結而成……這。正是小北荒地船隊。那兩艘掛三色旗的則是荷蘭人派來幫忙的。為了小北荒出產的巨大的「東方之珠」,這幫殖民者們可是下了血本兒了。

「大家不用急。排好隊,一個接一個的來。」

王林站在碼頭上,一面跟兄弟們大聲的呼喊著,一面不住地把那些不安份的傢伙重新推回隊列中,忙得是滿頭大汗。他們是小北荒移民船隊中的一支,現在地小北荒基本上已經暴露在後金的眼界之中,雖然上到楚鍾南,下到小北荒的每一個人都並不太過於擔心女真人的大軍能夠穿過長白山,大規模地壓進到小北荒,可是,小北荒也有著自己的短處,那就是人手不夠。戰爭,本來就是人與人的爭鬥,小北荒的人口比後金還少,如果真打起來,死一個都會讓人心疼不已。所以,為了改變這一情況,楚鍾南的命令移民局、情報局和軍委開始通力合作,在朝鮮大肆宣揚後金將會為建州左衛和茂山等地死去的女真兵報仇,進而將責任推到在朝鮮地漢人身上……謠言自然是可怕地。尤其是朝鮮的漢人們本就是因為不堪忍受女真人地殺戮與壓迫而逃出遼東的,所以,聽到這些謠言,再加上多爾袞和濟爾哈朗極為配合的再次出兵朝鮮,並派出兵馬在朝鮮四處搜查,漢人們的心開始不穩。再加上小北荒這幾年來一直都沒有斷過從朝鮮移民過去,早就形成了一套移民體系,這一回,在短暫的等待之後,在有組織的安排下,漢人們開始了大規模的遷移。而元山的這一次遷移,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罷了。

「排好隊,不許擠!」王林攔住了一個想要插隊的漢子,不等對方答話就一拳撂了過去。那漢子雖然身材比王林高大的多,但看到對方兇惡的面龐,最後還是捂著半張臉退到了後面。重新開始排隊。

「真是沒紀律!」跟在王林身邊的楊勇看到這一幕,撇了撇嘴,不滿地說道。

「光知道說別人,你以前還不是一樣?」王林瞪了這傢伙一眼,「這些人沒受過訓練,當然不能跟咱們比。你真當所有人都像咱們那邊一樣,村村都有民兵隊。天天都訓練?」

「要我說……」楊勇訕訕地笑了兩下。卻看到一個三五歲地小孩子突然被從隊伍裡面擠了出來。也顧不上說話。急忙上前把人抱了起來。然後順著迅速移動地隊伍追了上去。王林看著這場景。正想笑。卻突然發現。原本還在斷斷續續地向碼頭這邊靠過來地人群突然騷亂起來。尤其是隊伍地後面。人們開始不顧規矩。甚至顧不上旁邊士兵們地拳腳。只是一個勁兒地向前衝。而後面地騷亂很快就影響到了前面。戰士們好不容易才維持住地秩序轉眼間就被破壞殆盡。

「怎麼回事兒?」沒有人回答。人們只是在蜂湧地向前跑。或者說是逃躥!而王林也很快看到了。從港口裡面。衝過來一隊朝鮮官兵。這些人一個個手拿刀槍。追上落後地漢人之後。立即就會將其抓起來。稍有反抗。便即刀劍相加。不一會兒。便有十多人被砍倒在地。而血腥則更加刺激地後面地人們向前面猛衝。碼頭上。正等著上船地人們開始有人被擠下海。

「隨我來!」

面對這個場景。王林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朝鮮官方一直對他們這種半公開地遷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是從來沒有朝鮮官兵向遷移地漢人下手地紀錄。可現在是怎麼了?他們居然敢這樣就下毒手?而就在這時。旁邊地一聲暴喝讓他緩過了神兒來。接著。他看到自己地排長薛高崗已經拔出刀衝了過去。於是。毫不猶豫地。他也緊緊跟了上去。而在這時。透過層層地人群。他又看到港口裡面衝出來地幾匹馬。馬上有幾個人。而其中一個留著長長地辮子。很明顯地就是一身後金將官地裝束。

移民船隊地士兵並不多。這主要是為了空出船上地空間給遷移地百姓。可是。人少。並不代表著沒有戰鬥力。薜高崗碰到第一個衝在前面地朝鮮士兵開始。手裡地刀就沒有停過。憤怒地他將平時訓練時所練習地刀法以超乎水準地實力使了出來。在短短地幾瞬。四名朝鮮兵就被他斃於手上。而在他地身後。追上來地王林、楊勇等人也紛紛呼喝著殺進了朝鮮官兵之中。這個時候。久經訓練和疏於操練地區別就表現了出來。

沒錯。中國人曾經在戰略戰術方面取得過輝煌地成就。哪怕是在文治第一地宋朝。也曾經出現過短暫地輝煌。可是。隨著蒙古人地侵入。各種各樣地戰法開始失傳。蒙古人簡捷地戰術反而在其強大地個體實力之下顯得無堅不摧。野戰。自那以後就幾乎成為了漢人地弱項。雖然在明初地時候。在徐達、朱棣等人地帶領下。明軍也曾一度打進蒙古草原。顯示了其強大地實力。可是。隨後。明軍開始逐漸地變弱。尤其隨著軍戶制度敗壞。士兵們成為了軍官地佃戶。疏於訓練甚至是不再訓練。所以。一遇到敢於猛打猛殺地敵人。就往往一觸而潰。在戰鬥地技巧方面就更加不用說了。然而。此時地西方。經過數百年幾乎不間斷地戰鬥。卻已經逐漸形成自己地軍事體系。而在單兵格鬥方面。一代一代地騎士、僱傭兵們也有了相應了傳承。雖然他們地技巧與戰鬥力不見得就勝過東方地精兵。可是。總體地平均水平。卻絕對不比東方地士兵們低。而被楚鍾南僱傭到東方地沃爾姆斯、安德森等人則無一不是僱傭兵中地精銳。這些人參加過許多次地戰鬥。經驗與技巧都已經成熟。由他們成體系地訓練出來地士兵。無論是放到東方地哪一支隊伍裡。都絕對不弱。比起同樣疏於訓練。甚至比明軍還不如地朝鮮官兵。自然是一面倒。哪怕就是朝鮮兵明顯要多過他們幾倍。在一開始地接觸中。也被薛高崗等人。以及後面不斷衝過來地小北荒士兵們殺得連連倒退。

不過,優勢也僅僅只是在開始的那一段時間。

隨後的朝鮮官兵帶著火槍!而朝鮮火槍兵的身後,則是數百名女真騎兵!

「退----」

歐洲的軍事體系之中,絕對不包含有遇到強敵還要死命硬衝的教育。何況,薜高崗等人也並沒有收到一定要頂住的軍令。所以,一發現對手的實力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之後,他們便收住了衝鋒的勢頭,誘使那些拿刀槍的朝鮮官兵擋在自己前面,且戰且退。

可是,雖然因為同胞的阻擋,朝鮮的火槍兵沒有動手,可那些女真騎兵卻並不在乎這些。在那名先前出現的將領的帶領下,女真騎兵在碼頭上排成數排,緩緩地朝著逃難的人群逼近。數百匹戰馬在小小的空間發揮出了巨大的威懾之力,本就驚慌失措的漢人們開始四散奔逃,但更多的則是不要命地向前擠。結果,後面的人擠得越厲害,前面的人就越沒有時間登船,人們就像是下餃子一樣被擠下碼頭,擠下了海……看到這些,女真騎兵們則開始發出陣陣得意的怪叫。

「王八蛋,那些荷蘭佬還在等什麼?」面對徐徐逼近的女真騎兵,薜高崗已經有些氣急敗壞。只憑手裡的單刀,讓他怎麼去挑戰那些韃子騎兵?何況還有那些受到鼓舞之後,耀武揚威般衝殺過來的朝鮮官兵?可他們如果再往後退,火炮就會因為距離太近而失去作用!而且,後面就是將近兩千逃難的百姓,他們如果退進去,只會讓這些百姓被那些朝鮮官兵和韃子騎兵肆意殺戮……

「排長,咱們只能拼了!」楊勇的臉上不知道沾的哪個倒霉蛋的血,隨手一抹就弄了個大花臉,配上他呲牙咧嘴的形象,倒是非常的糝人。

「全體停步!」薜高崗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個同伴,咬了咬牙,突然舉刀高呼。隨著他的呼聲,正且戰且退的水師士兵們停住了後退的勢子,漸漸地又排成了一條線,擋在了那些朝鮮官兵和韃子騎兵的前面。

「哼,想死,老子就成全你們!」女真騎兵的陣列之中,看到水師士兵們的舉動,塔克阿哈勒著馬韁冷笑兩聲,卻又對身邊的手下們吩咐道:「這幫人躲得太嚴實,難得露兩次面。呆會兒記著,給我留兩個活的。老子要問出口供向貝勒爺回稟!」

「喳!」

旁邊的幾個韃子騎兵應了一聲,繼續策馬向前進逼。

可是,就在塔克阿哈想像著自己擒下幾名擋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問出口供向主子匯報,得到了旗主乃至大汗的嘉獎的時候,一聲「轟」的巨響卻把他從美夢中生生地砸醒了。接著,滿頭冷汗的他循著海邊,看到一艘掛三色旗的船隻已經離開了岸邊,並在海面上側過了身去,同時,又有差不多十門火炮從舷窗中推了出來,其中一門正冒著青煙,而緊接著,不等他有所反應,又是一聲巨響在他的身邊炸起……爾後,他就再也沒了知覺!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2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襲建州衛

  楚鍾南為了調動荷蘭人的大船幫忙,曾經許諾過,只要荷蘭人幫他運送一千人,他就出一顆東珠!這個價格對荷蘭人來說可謂是便宜之極,帶頭的韋茨拉爾聽到這個價格的時候,口水都差點兒禁不住流了下來。東珠本身的寶貴就不說了,在歐洲,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這種巨大的「珍珠」。荷蘭人當初接到楚鍾南的信,雖然本著「看一看」的想法來接觸了接觸,卻並沒有把小北荒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小北荒除了一些皮草、藥材可以運到日本賺一些錢之外,其他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價值。畢竟,他們可以從東南沿海得到更多,也更加優質的茶葉、瓷器和絲綢等物。然而,楚鍾南卻拿出了東珠!

  這種在中國東北,還有烏蘇里江等地所產的寶貝,剛一出現,就讓荷蘭人裝到眼睛裡,拔也拔不出來。這些商人當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現在的歐洲皇室貴族,還有許多商人,因為地理大發現以來對美洲、非洲還有南洋等地的殖民掠奪,一個個富得流油,不管是對藝術品,還是對各種珠寶,從來都不會小氣。這種在歐洲從未出現過的巨型珍珠,其價值絕對不比他們的其他貨物差多少,韋茨拉爾甚至就說過,一顆普通的東珠,就足以抵得上他們運送半船的絲綢回歐洲之後出售所得,甚至可能還會更多。

  所以,當聽到楚鍾南手裡還有著不少東珠之後,荷蘭人立刻由原本的馬馬虎虎搭理一下變得無比的慇勤。

  而這一次在元山的人口運送,也正是因為荷蘭商船裝備的火炮幫忙。才能把那些突然殺出的女真騎兵和朝鮮官兵打退。不過,這場戰鬥中,依舊有兩百多名漢人被朝鮮官兵和女真騎兵殺死,移民船隊的士兵們最後也損失了十幾個。

  楚鍾南當然不是那種吃了虧就悶頭不響的人物,戰鬥雖然結束了,事情卻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三天後,元山的文武兩大高官,庶尹與備邊司被人殺死在各自的府邸之中,元山朝鮮軍營受到兇猛的「火彈」襲擊,將士死傷近百人。而這些被殺的人之中,還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朝鮮士子。就在元山庶尹和備邊司被殺的當夜,這名朝鮮士子也被人不明不白地割下了腦袋,之後又被掛到了元山城頭。人頭的口中還含著一紙。

  後來,人頭被取下,人們才知道那原來是一份兒供狀,供狀上,這名姓金的朝鮮士子交待:就是他打聽到了漢人們登船的日期,向塔克阿哈報信兒,又向其出主意,讓其逼迫朝鮮官方出兵,趁著移民船隊靠岸運輸百姓之時帶兵出擊。供狀末尾,則是幾句嚴峻的警告,警告那些心懷不詭的傢伙不要打歪主意,否則,下一次死地就不再是當事人自己,而將是他們的一家!……

  這場仇殺驚動了整個朝鮮半島,雖然朝鮮君臣做出了十分憤怒的表態,表示一定要將罪魁禍首找到,嚴加懲治。可是,在自己的地頭,對方居然能這麼輕易地找到一個不怎麼惹人注目的狗頭軍師,而且還這樣毫無顧忌地殺死了兩個協助女真人的官員……朝鮮的官員們還是感到脖子後面涼颼颼的。

  於是,很快的,原本就是因為後金的壓力而不得不應付的朝鮮官方開始偃旗息鼓。縱然是再聽到消息,也不敢再輕易向後金駐兵透露。而金士子被殺,人頭又被掛到城頭示眾的事情,也讓那些心裡有些不好打算的傢伙感到心驚膽顫,雖然還不能完全禁止,但直到日後後金從遼東派來大批漢人探子打入到移民隊伍之中,迫使小北荒結束這種近乎肆無忌憚的移民行動,這種洩密的事情卻少了許多。

  ********************

  不管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民族,還是一個地方勢力,如果人口不足,勢必會嚴重影響到戰爭潛力。所以,在朝鮮的大規模移民,就是為了增強小北荒的戰爭潛力。不過,小北荒的制度比較完善,各司其職,事情安排下之後,自然有相關人等去執行,也不用楚鍾南再操心。

  然而,既然已經露出了頭,小北荒的整體也很快暴露在後金、朝鮮,乃至大明朝廷的眼中。雖然幾大勢力還不是特別清楚小北荒的底細,但是,這麼一個吸收了孔有德一萬多兵馬,擁兵可能達到兩萬乃至更多的巨大勢力,已經讓瀋陽的皇太極感到十分不舒服了。尤其是這個勢力還明顯對後金非常不友好,更讓人心中難以安穩。

  可是,小北荒現出面貌的時機選的實在是太好了,正是大冬天。就算這個時期的八旗兵丁精銳無比,皇太極也不會蠢到讓子弟兵們在這個時候去翻過長白山,因為那無異於自尋死路。何況,北面的索倫部首領博穆博果爾派人來向他求援,聲稱有一群色目人已經打到了北海(貝加爾湖)之濱,索倫各部已經難以抵擋。對這件事,皇太極也不能無動於衷,畢竟索倫部因為一向地處極北,經過多年默默發展,人口已經近萬,這樣一個部落打算內附,對後金來說絕非小事。

  所以,經過短暫而又無奈的謀劃之後,皇太極只有暫時採納范文程等人的意見,啟用漢人探子,截斷小北荒伸向朝鮮的手,讓他們無法再大量運輸人口。可是,就在漢人探子剛剛顯出成效不久,小北荒卻又做了一件讓皇太極感到無比鬱悶的事情:明軍廣鹿島副將尚可喜,因為與孔有德等人交好,被部校袁安邦、王庭瑞等人構陷,害怕被總兵黃龍問罪。接受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的勸降,率所部四千餘人渡海,繞過朝鮮半島,歸入小北荒。

  ********************

  建州左衛,琿春!

  阿巴泰這年把的日子可說是非常的不舒服,小北荒雖然還沒有正式在所有人面前露出面目,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些人接二連三地投奔,近兩萬人的兵員無聲無息的被其消化,瀕臨其地的建州左衛所受到的壓力自然是日盛一日。尤其是小北荒的水師在得到孔有德和尚可喜這兩支部隊的增補之後,愈發的囂張,原本不怎麼露頭的他們現在開始頻頻露頭兒,甚至已經封鎖了圖們江口。

  阿巴泰手中只有六個牛錄,雖說八旗子弟威名赫赫,可那也要看看對象。一千八百人對超過兩萬,甚至可能是三四萬乃至更多人的大軍,只要腦子沒壞,都知道該怎麼樣選擇。後金軍法嚴酷,阿巴泰不敢擅自撤兵,只是派人向皇太極求援。可是,幾個月過去了,瀋陽方面卻一直沒有消息。

  對此,阿巴泰雖然心裡著急,卻也只能忍著。不過,他能忍,卻並不代表著他的手下能忍。數萬大軍虎視在側,任是久經沙場的八旗勁卒也是擔憂不已。

  「阿瑪,大汗到底是怎麼想的?北荒水師已經接連騷擾了咱們一個多月,說不定明天就打過來了,他們到底什麼時候給咱們派援軍?」阿巴泰的三子博洛,年方二十一歲,正是年青氣盛的時候。這一次隨阿巴泰到建州左衛來「守禦故土」,原本還心有不滿,認為皇太極這是在小題大作,故意想發配他和他的阿瑪,讓他們日後再難立什麼軍功。可是現在,這位小貝勒已經不敢再說什麼了。建州左衛現在的問題不是沒有仗打,而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打大仗。博洛跟著阿巴泰到過圖們江口,曾親眼看到上百艘各式船隻在江口游弋,船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讓一向自負勇武的他膽戰心驚。

  「不用想那麼多,大汗自然有他的打算。」阿巴泰無聲地歎了口氣,沉聲說道。「琿春」按照滿語解釋,就是「可汊」、「河漢」的意思,引申過來就是「邊陲」。不過,按照現在後金的領地,琿春距離圖們江口,距離海岸線依然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阿巴泰率領本部兵馬,原本是為了防備北荒軍再次順圖們江登岸,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按照皇太極的命令,接連派出人手越過長白山去探察後所得出的結果,再加上瀋陽方面傳過來的消息,他已經知道單憑自己是無法跟那支「北荒軍」抗衡的。

  尤其是對方封鎖了圖們江口,使得他原本派出的那些小船再也無法下海之後,他就果斷地將本部兵馬撤離了海濱,轉而駐紮到了琿春河和圖們江的交匯處。因為,根據他那唯一一個得以生還的斥候的報告,沿琿春河向上,只需要再翻過一段不長的山脈,就可以到達一個平原,那裡就是北荒軍的轄地。所以,他非常害怕北荒軍也知道這條路。萬一在他守衛著海岸的時候,敵人從琿春河上游順河而下,給他來一個前後夾擊,就憑他這區區一千八百人,恐怕就要全軍覆沒。

  「小貝勒不必著急,咱們大金畢竟不是好惹的。那北荒軍收攏了孔有德和尚可喜近兩萬人的大軍,一時半會也沒那麼多功夫來找咱們的麻煩。何況現在還是大冬天,北荒軍就算想來也不容易。大汗他們可能是想著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再給咱們派援軍過來……」下首的一名參領看到博洛聽到阿巴泰的話後依舊一副不滿的模樣,小心地勸諫道。

  「哼,想來也不容易?茂山失守的時候,不也正是大冬天?連人家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接連失了輯安、滿浦。還有這建州左衛,不也是在冬天被人給夷平的?」博洛冷哼道。一年多了,北荒軍從隱匿到現身,從不知底細到可能擁兵數萬,再到如今在海邊耀武揚威……這種步步進逼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

  「大汗不會放任咱們大金的後方有這麼一個強敵而不管的。現而孫承宗已經去職,明軍在南面無所作為,大汗只要騰出手來,就一定會率領大軍來掃滅這北荒軍。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守住這條道兒。不管他北荒軍再囂張,就是他們登了岸,咱們也不用怕。只要這琿春河還在咱們手裡,咱們八旗大軍就能沿河而上,徹底掃平他們。」阿巴泰看著心浮氣躁的兒子,冷冷說道。自己的這個兒子確實是差了點兒,不僅比跟同齡的多爾袞等人相差甚遠,甚至連多鐸都比不上。只知道眼前,卻沒有一點兒大局觀!

  沒錯,他們現在距離瀋陽等後金駐有大軍的地方足有千多里山路,從遼沈一帶出發,就算是疾行軍,沒有個把月,也別想走到這裡來。可是,北荒軍就算實力強勁,難道還能比得上明軍?十幾萬的關寧精銳都不怕,何況是孔有德那些更差勁兒的東江舊部?雖然他們這支隊伍面臨的壓力巨大,可是,建州左衛這一小片平原四面都是山,琿春河幾乎可以直通北荒軍轄地,這麼重大的戰略要衝,就算是死,也得守住。要不然,失去了這條近道,北荒軍幾萬人就可據山死守,那樣的話,一日攻不過重重山脈,八旗就必須分出相應的兵力堵著對方出山的道路。那時候,就算不打,八旗的兵力在面對南面的明軍的時候,也會受到嚴重的削弱。所以,皇太極絕對不會放任他一個人守在這裡。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瀋陽的援兵就會趕過來,就算援軍不夠讓他主動出擊,也絕對可以牢牢守住建州左衛,不讓北荒軍越雷池一步。

  「……所以,咱們根本就不用著急。大汗的援兵肯定會到,而且,到的絕對還是我八旗精銳中的精銳!」阿巴泰懷揣著對兒子的失望向眾人解釋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又肯定地說道。而聽到他的說法,在場眾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北荒軍水師這段時間不斷的耀武揚威,雖然他們自負武勇,但要說以這麼點兒兵力,又無險可守地面對那麼多敵人,心裡沒有一點兒發怵,還是不可能的。

  ********************

  當阿巴泰自信滿滿地分析安慰手下們的時候,渡海城內,楚鍾南帶著一群人,在一個製作精細的巨大沙盤前也正侃侃而談:「努爾哈赤這老韃子確實是挺能生的,生的兒子居然真出了不少能人。這個阿巴泰,名頭遠遠比不他的那幾個兄弟,可這份膽量倒也不差,居然敢堵在咱們的既定突襲路線上。」看看身邊沃爾姆斯等原北荒軍的軍官,又看看被叫過來的孔有德等歸附過來的將領,楚鍾南笑了笑,又問道:

  「大家都發表發表意見。看看咱們怎麼才能把這建州左衛整個兒的拿下來,順便,再削了他伸過來的這六個牛錄的手指。」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3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必須消滅

  建州左衛處於群山環繞之中,從西到東,除非沿著圖們江走過來,從其他地方,都要翻山而行。小北荒距離此地甚近,當然清楚這裡的地形。當初楚鍾南一群人之所以沒有把這裡佔據,主要是因為這裡有著不少的女真人屯居,他們不想過早暴露在敵人的眼界之中。可現在不同了,隨著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先後被勸服歸附,小北荒已經逐漸顯露出了自己的存在,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了必要。

  而且,建州左衛四面環山,只有靠邊的圖們江與布爾哈河、嘎呀河交匯處可以暢行。所以,只要嚴守此地,就可以讓後金大軍難以寸進。而越過這裡向西就是毛憐衛,那裡又是一片小小的平原,駐紮個幾萬人是完全不成問題的。楚鍾南等人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這邊佔據建州左衛,後金大軍占毛憐衛,雙方隔山對望。這樣,他們就可以牽制住後金的一部分兵馬,達到自己原本的目的。

  所以,對佔據了琿春河和圖們江交匯處,阻擋了自己由陸路進入建州左衛的阿巴泰部,一定是要消滅的。

  只是,阿巴泰麾下畢竟有著六個牛錄的兵力。雖說人數並不多,但對並沒有真正經歷過兩軍對壘之戰的小北荒兵馬,還有原屬於孔有德那些人的,一直不能在正面對撼女真兵的東江舊部,這場戰鬥就顯得十分重要了。首戰必須勝利,甚至還不能損失太大,否則,對士氣的影響肯定會非常大,不利於其後面對後金大軍的戰鬥。

  「韃子向來勇猛,咱們雖說兵力遠勝他幾倍,可如果不能一鼓而下,以後就別想再輕易拿得下他。」尚可喜倒是沒有那種身為初來者的覺悟。不過,大大咧咧的他倒也不怎麼招人討厭。這主要是因為一到小北荒,他就交出了自己的兵權,甚至連孔有德等人的勸說都沒用上。這麼痛快兼爽快的人,當然是能招許多人喜歡的。

  「琿春河被攔住,那走密江河怎麼樣?」孔有德指著沙盤上琿春河以西的一條河,沉聲問道。

  「那就要繞遠路了。」耿仲明說道。對遼東,曾經多次沿鴨綠江北上騷擾後金後方地皮島舊將們也是相當熟悉的。再加上小北荒的斥候們這幾年一直在察探地形,把沙盤勾勒的十分仔細。所以,他們很快就能直觀地重新掌握已經有些生疏的地形。密林河在琿春河以西,但也是由北向南直插圖們江,交匯處也在建州左衛地平原範圍之內。只是,現在是大冬天,雖然密林河距離琿春河並不算特別遠,可要翻過兩河之中的山嶺,肯定要耗去不少的時間,對既定的海陸兩面夾擊計劃,時間的拿捏上就會不準。

  「而且,密林河兩側也有女真人屯居。萬一被發現,我們截斷阿巴泰退路的計劃可能就要失敗了。」解釋了一番自己的擔心,耿仲明又接著說道。

  「是啊。這個計劃的胃口太大,我看,還是以擊潰為主算了。」李九成抬頭看了看沙盤對面的沃爾姆斯等人,微帶些不屑地說道。在皮島的時候,他們曾經多次與後金軍隊交戰,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不少的時間,可對女真士兵的勇猛他們依舊是心有餘悸。所以,這一回聽到楚鍾南他們所提出的「前後夾擊,把阿巴泰所部一口吞掉」的計劃,他心裡立刻就把這當作了楚鍾南等人沒有真正經歷過與女真人戰事而顯現出來的「輕狂」。

  「是啊。咱們這一回一下子就動員了七千兵力,雖然兵力差不多是四比一,可韃子兵的厲害你們到底是沒見識過。別說是四比一,就是五比一、六比一,他們要是鐵了心地想跑,咱們也別想攔住。別忘了,人家可全都是騎兵。」毛承祿也是冷冷地說道。

  「呵呵……」楚鍾南笑了笑,對這些東江軍舊將的意見不置可否,卻又把目光投向了孔有德和耿仲明,還有尚可喜這「山東三礦徒」,「現在是冬天,可我們的部隊一向擅長雪中行軍,密林河的那點兒距離不算遠,就算被人發現了,以河兩側的那些山民的速度,也不可能趕得上我們。所以,走密林河不難!」

  「真的?」耿仲明有些懷疑地問道。他們來到小北荒的時間不算長,但幾個月的時間也不短。他們不像李九成、李應元父子那樣,要麼躲在住處發牢騷,要麼就去城外的「紅燈區」去找那些日本和朝鮮女人;也不像毛承祿那樣總是跟一群沒有被北荒軍收編,被分了一些地,卻死活不願意離開城市種莊稼的本部將領那樣在家裡撒酒瘋。他跟孔有德可是真正見識過小北荒的那幾支部隊。雖然正規軍因為營地太遠沒有見過,可是,那些預備役他們可是欣賞過的。

  說真的,除了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缺乏一點兒殺氣之外,那些預備隊的士兵已經是他們見過的最精銳的戰士了。就算他們當初留在身邊當作親兵的叛軍最精銳的一部,也不敢說就能勝過這些預備隊的士兵。這樣的士兵只要見過血,沒在第一時間被敵人壓制住,那麼,之後,他們絕對不會比那些女真蠻子差勁兒。所以,四比一的兵力去對付阿巴泰的六個牛錄,只要能堵住對方的逃路,他相信,將其全部剿滅並不是天方夜譚。但是,冬季山地行軍,楚鍾南居然也敢誇口自己的士兵能勝過那些山民,這就讓他覺得有點兒吹牛了。那些在山裡生活了多年的山民,在山間行路的本事可不比那些只能一腳深一腳淺磨蹭的普通人。

  「當然是真的。我們士兵最快的記錄,是在冬季沿著烏蘇里江的江面積雪,一天趕了兩百多里。就算是山路行軍,也從來沒有低過一天八十里。」安德森抖了抖紅鬍子,傲然說道。

  「一天兩百里?吹什麼牛?」李應元聞言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你當雪地還能騎馬怎麼著?就算是沒有雪,騎馬也沒那麼快的速度!」

  「那是因為你無知!」安德森冷笑道。

  「臭蠻子,你說誰?」李應元大怒。自從投靠小北荒,被削了兵權不說,連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居然也敢給他臉色。上一次,他的一個家將把個賣菜的給打了,結果就被蜂湧的老百姓抓住,拿去法院判了鞭刑,還有半年勞役。更加可恨的是,那法院居然還寫了什麼「傳票」,要他注意影響,嚴格要求自己的家人,不許鬧事,否則必將追究他的連帶責任云云……這哪裡還把他當成是一個將軍?不過,人在屋簷下,兵權被收,他也沒了囂張的本錢,再加上那法院據說是能連楚鍾南的面子都不賣的地方,他雖然生氣,倒也沒乍著膽子去鬧事兒。可是,現在,這西方蠻夷居然說他「無知」?這如何能讓他不怒!

  「你如果想動手。我可以奉陪。不過,我必須聲明:並不是我有意要欺負弱者。」安德森冷冷地看著李應元,環抱起了那又粗又壯的胳膊。

  「你……」

  「這裡是軍事會議,不是菜市場,吵架就出去!」楚鍾南身後,一身黑衫的青年冷冷說道。

  「好了好了,應元,你少說兩句!」孔有德暗暗歎了口氣,這李應元真的是不知好歹,真當現在還是以前怎麼著?自己空擁上萬大軍的時候,小命都隨時被人家攥在手裡,何況現在?幾個月了,居然還不知道收斂。那安德森可是跟著楚鍾南好幾年的親信,武力強悍,真要惹毛了這傢伙,隨手一斧子就剁了你,你又找誰說理去?

  「哼!」李應元當然知道這裡不會有人幫他,可至少得說幾句場面話吧?可是,看看楚鍾南依舊只是盯著沙盤,眼神兒連斜都沒斜過來一絲的模樣,他就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存在。降將?!就算他們這支投降過來的軍隊在人數上比小北荒的軍隊要多,可現在已經不是他能掌握軍隊的時候了。一萬兩千多人的登州叛軍如今早已經被分成了十幾個營,跟原來的預備隊進行了混編,再加上那什麼政治部派過去的「指導員」、「教導員」、「政委」什麼的,幾個月的時間,軍隊的人心已經被楚鍾南拉了過去。他雖說明面兒上還有百十多號親兵,可又能翻起什麼大浪?可是,心裡明白歸心裡明白,真想讓他改掉如今的脾氣,哪能那麼容易?尤其是當面被人罵了一遍,又不能報復,他哪還願意繼續可在這裡受氣?所以,憤憤地瞪了眾人一眼之後,他轉身就走了出去。而看到兒子這副作派,李九成也只有告罪一聲,追了出去。

  「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看著李氏父子的背影,楚鍾南突然問道。如果這些人投向後金,他們敢這麼囂張麼?恐怕就是夾著尾巴做人都不夠,可他們就敢在自己的面前這樣。

  「等這一仗打完了,真把阿巴泰全滅,他們就老實了。」尚可喜苦笑著說道。楚鍾南利用手段招降了他們這兩支東江軍舊部,可小北荒畢竟沒有什麼說得上來的戰績,底下人當然不會服氣。再加上小北荒本來的兵力也不過才一萬左右,實力上也不可能讓他們這兩支合起來將近兩萬的東江軍舊部心服。當然,楚鍾南除了對他和孔有德、耿仲明三人還算熟絡,其他降將也是不怎麼搭理,自然也讓那些本就不服的傢伙心中有氣。軍隊,畢竟是靠拳頭說話的。

  「希望如此吧。」楚鍾南搖頭笑了笑,他對這幫沒什麼軍紀的東江舊將沒什麼好感。他該給的給了,該做的也做了,如果這幫人還不識好歹,他也不會吝嗇那幾把快刀。

  「那就走密林河?」沃爾姆斯又問道。

  「只要你們真的夠快,走密林河不成問題。」耿仲明答道。

  「那就這麼定下來了。」楚鍾南點點頭,定下了調子,「這一仗,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大家必須同心合力,誰如果懈怠,或者有違軍令。到時候,軍法處的刀可不會聽我的,大家都明白嗎?」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

  攻打阿巴泰的作戰計劃被命名為「逗虎」,意為通過剿殺阿巴泰部,逗一逗瀋陽的那頭老虎。楚鍾南只管大概計劃,具體的細節自有參謀部和沃爾姆斯、孔有德那幫人去考慮。他在這方面沒什麼長處,自然也不會去主動丟醜。不過,現在小北荒對外面的聯繫越來越多,他躲在執政府裡也沒閒著。一直在考慮著怎麼去坑一把威脅最大的俄羅斯人,讓這頭已經初顯爪牙的北極熊盡早地去跟皇太極對掐。

  「如果能讓他們早一點兒打起來,以現在皇太極那幫人的實力,應該會把俄羅斯人趕過出黑龍江流域,那以後就只有……」

  俄羅斯人先後打敗了許多在北方定居的少數民族,掙到了不少好東西,尤其讓楚鍾南眼饞的,就是那一群群的戰馬。北方的那些少數民族雖然相互之間偶有征戰,但並沒有染上那種閹割戰馬的習慣,所以,俄羅斯人送過來的馬匹有大都是非常優秀的高頭大馬,而且量也大。另外就是黃金,東北和西伯利亞遠東一帶的許多河流都可以淘金。俄國人這一路燒殺,賺的可謂是盤滿缽滿。楚鍾南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萬一俄羅斯人被皇太極打得不成樣子,自己跟他們的這條商路就會斷絕。那樣的話,小北荒損失可就大了。

  「大人,宋大人到了!」楚鍾南考慮著是不是跟俄羅斯人通過遠東沿海進行貿易,這樣既可以在北面占一塊地皮,進而擴大自己的領土,又可以保持跟俄羅斯人的貿易。只是,那樣很顯然也會有利於俄羅斯人在遠東站穩腳跟,長遠的看來是很不好的。楚鍾南正難以取捨,秘書王祿兒突然闖了進來。

  「哦?」楚鍾南先是一怔,接著就明白了過來。宋大人,就是那位朝鮮咸興庶尹宋景一,當初他帶著三千人就是在這位漢人身份的朝鮮官員協助下,渡海而上到達小北荒。只是最近這段時間,這位宋大人因為自己不小心,把長久以來跟他們的合作關係洩露了出去,被在各地大肆抓人的八旗兵給知道了……幸好,咸興府處處皆山,消息傳遞不快,再加上因為宋景一的幫助,咸興府的漢人早就已經被運走了不少,已經沒幾個留在那裡,所以這一回的移民船隊沒怎麼往那裡去,多爾袞和濟爾哈朗一時疏忽,也沒在那裡派人,讓情報局的人探得消息,提前通知了過去。而前些天就已經有人向楚鍾南報告,宋景一得到消息之後,意欲掛冠而逃,要攜家眷到小北荒避難。

  「怎麼不早叫我?」楚鍾南斥責了一聲王祿兒,這位宋大人可是小北荒的恩人,要不是人家一直暗中幫忙,先別說他們能不能湊足那麼多的木筏渡海,能不能準備起充分的糧食。就算他們能順利到達小北荒,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農具和最起碼自保用的兵器都湊不足,也還是宋景一幫的忙。之後,咸興附近的鐵礦也在人家的指使下,暗中向小北荒輸出礦石……可以說,小北荒能有現在的這番景象,宋景一的幫忙不可或缺。所以,楚鍾南說完,也不等王祿兒,趕忙就迎了出去。

  ……

  「庶尹大人,許久未見,一向可好?」

  執政府客廳,宋景一就在裡面坐著,穿著普通的漢人衣飾,看到楚鍾南後,立刻就站起來抱拳行禮。不過,看到楚鍾南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自己面前,一副熱情的模樣,宋景一原本還有些蕭然的面龐也終於解開了束縛。

  「托福托福。楚大人,你們這小北荒現在可是真的不錯啊。」

  「哈哈哈,要說托福,那還不是因為你宋大人的鼎力幫忙?沒你宋景一宋兄,我們當初可是連飯都不夠吃的呀。」楚鍾南拉著宋景一坐下,「怎麼樣,家裡人可都安置下了?」

  「安置好了。」宋景一連連點頭,又道:「楚大人,我這一回來,一是逃難,二麼,就是有兩件大事要告訴你。」

  「呵呵,不急不急,宋兄你遠道而來,咱們先去喝兩杯,給你接接風……」楚鍾南笑了笑,說道。

  「楚大人,不能不急啊。皇太極已經命人率軍沿鴨綠江而上,打算去建州左衛找你的麻煩了。」宋景一急切地說道。

  「哦?」楚鍾南一怔,接著大笑:「哈哈哈,我們居然想到一塊兒去了。宋兄你不知道,馬上,我們小北荒的人馬就要去堵他的路呢!」

  「真的?那就好,我也安心了。」宋景一鬆了口氣,又開口問道:「你們打算在哪裡堵他?」

  「呵呵,當然是他沒法繞過去的地方!」楚鍾南笑道。

  「沒法繞過去?你們是想佔了建州左衛?……」宋景一想了想,又看了看楚鍾南肯定的神色:「這樣最好。」說到這裡,宋景一又突然神秘地一笑:「楚大人,你如果能佔住建州左衛,那可就發了大財了。」

  「發大財?」

  「我先前翻看過往的府志,發現一樁大事。」

  「什麼大事?」

  「建州左衛,有煤!」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4
第一百一十八章 鏡子

  建州左衛有煤!

  有煤!

  煤!

  小北荒缺什麼?煤、鐵、火藥!

  楚鍾南其實知道,在黑龍江的雞西也有煤,而且儲量豐富。當年,他就曾跟著自己昔日的老大方漸去過那裡,因為方漸家裡就曾經在那裡開過煤礦。他剛到小北荒的時候,就曾經想過去開發。

  可是,雞西在哪裡?現在的他,連黑龍江的具體範圍都不清楚,又上哪兒去找什麼雞西?而且,就算找得到雞西,那麼大的一片地方,又讓他上哪兒去找煤礦去?就算找到煤礦,又開採出來,他又怎麼翻過層層山嶺,再越過興開湖,然後在小北荒有著近六千條河流交錯的環境中把這些煤運到南面沿海的渡海城?所以,這個念頭才剛剛出現,就被他掐斷在萌芽之時。

  而現在,宋景一卻對他說建州左衛就有煤!

  「真的?宋兄,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我……你怎麼知道那裡有煤?」楚鍾南的屁股已經離開了椅子,膝蓋曲著,臉都快貼到了宋景一的腦袋上。茂山有鐵礦,而且礦石含有都很高,他們已經有計劃將那裡完全奪取;如果建州左衛再有煤,那他這一戰之後,只要能擋住女真人的進攻,日後再沿圖們江而上,把茂山牢牢控制在手裡,再加上荷蘭人從日本運來的硫磺……小北荒最缺的三大樣就基本上都齊了。

  「當然不會有假。我前段時間閒來無事,翻看《咸興府志》,發現上面曾記載著,奴兒干都司還在的時候,咸興府有人曾到建州左衛的琿春一帶購買煤炭以熔煉鐵礦。想來,這事應該不假。」宋景一答道。

  「琿春?」有這麼巧?

  「正是!」宋景一正色答道。

  「哈哈。琿春,琿春……」那就是阿巴泰正守著的地方?這還真是冤家路窄!不過,這也只能怪那阿巴泰命不好了。楚鍾南想笑,看來自己的倒霉日子已經過去了,這好運馬上就要來了!只是,阿巴泰守在琿春,難道也是為了那裡的煤?楚鍾南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頭:

  「宋兄,如果那裡有煤,怎麼沒聽說女真人在那裡開煤礦?」

  「那些韃子?哈哈哈……」宋景一不住冷笑,「他們只知道燒殺搶掠,怎麼會理會這些。現在,他們手裡恐怕連一份兒奴兒干都司的地圖都沒有。而且,這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努爾哈赤的祖宗早就遷出去了,又怎麼可能還記得他們的老家有煤?再者,就算是知道這些,他們在幾年前還沒有打下朝鮮,難道還能翻山越嶺的把挖出來的煤炭運回遼沈?那可是千多里的山路呢!」

  「沒錯沒錯,是這個道理,哈哈哈……宋兄,你可真是我們小北荒的福星啊!走走走,喝酒去……比西域還西域的葡萄酒,我這裡可就只有兩瓶!」

  楚鍾南大笑著,拉起宋景一就往外走。

  既有戰略地位,又有煤礦,小北荒對建州左衛已經是志在必得。由於雪上工具的先進,沃爾姆斯先行帶領數千小北荒正規軍翻過長白山,然後由密林河向南潛進……而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則受楚鍾南所托,率領另一部兵馬,由美洛妲的水師運送到圖們江口,大打旗號,慢慢地向阿巴泰的駐地進逼。

  ********************

  北京!

  曹彬籠了籠身上破舊的棉襖,向四面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鑽進了一個小巷子,來到一扇破敗的院子門前,輕輕地叩了兩下。

  「誰啊?」裡面傳來了一個沙啞的女聲。

  「我!」曹彬有些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吱啞!」院門打開了,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婦人在門後面看了曹彬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又轉身向院裡走去。院裡正擺著一個大木盆,盆裡泡著幾件衣服。婦人走到木盆前坐下,伸手拿起一件衣服放到搓衣板上就開始揉搓起來。

  「快給我拿點兒吃的來。」曹彬走進院裡,把門關上之後,立刻捂著肚子急急地叫道:「他娘的,都快餓死老子了。」

  「家裡沒吃的了。」婦人淡淡地答道。

  「沒了?我昨個兒還看到甕裡有一碗白米呢,怎麼才一天就沒了?」曹彬怒道。

  「怎麼一天就沒了?你也不想想,那才大半碗米,可家裡又幾口人?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出去,也沒見你拿點兒吃的回來,只知道要要要……再要下去,全家都要被餓死了!」婦人冷冷地說道。

  「媽的!你個臭娘們兒,現在敢跟老子乍呼了?你忘了當初是怎麼哭著喊著來倒貼的?」曹彬怒道。

  「哼,整天就只知道說這些陳年的老調,虧得我以前還當你是個有能耐的。」婦人狠狠地搓著衣服,頭也不抬一下:「可誰知道本錢一沒,立碼就什麼都不是…… 這幾年,你說你都做過些什麼?老娘的那些私房,都被你給拿去了,可你說的榮華富貴呢?沒了錢倒也沒什麼,幾年做下來,也不是受不了苦。可你呢?我看你是想當官想瘋了,你以為你還能再找到一個崔呈秀呢?就算找到又怎麼樣?還不是沒兩天就下台?」

  (崔呈秀,明末著名閹黨份子。萬曆四十一年進士,熹宗天啟初年擢升御史,巡按淮、揚,因貪贓枉法,被都御史高攀龍參劾,被明熹宗下令革職候勘。崔呈秀窘迫無路,於是趁夜投奔魏忠賢,叩頭涕泣,乞為養子。當時,魏忠賢也正受到朝廷大臣參劾,正想求助於外援,便將其納為臂助,向明熹宗說情,使其復官。崔呈秀從此成為閹黨中堅,結黨營私,進獻「同志諸錄」,將東林黨人的名姓全都列在其中;又進「天鑒錄」,都是沒有參予東林黨的;魏忠賢借這兩個名冊,排斥異己,正直的朝臣幾乎全被貶謫,那些意圖投靠閹黨的,都要靠崔呈秀引見。之後,崔呈秀累遷兵部尚書,兼左都御史,加少傅,勢傾朝野,為閹黨「五虎」之魁。崇禎帝繼位,下詔逮治,崔呈秀知道必死,遂自縊而亡。)

  「崔呈秀怎麼了?人家最少也做過尚書,堂堂的朝廷大員,比你那死鬼男人強上一百倍一千倍。要不是命不好,他跟著……」說到這裡,曹彬縮著脖子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在偷聽之後。又壓低了聲音叫道:「要不是命不好,跟著九千歲,他恐怕早就是當朝首輔,當了宰相了,說不定還是太子爺!那時候,就憑我曹某人的本事,至不濟也能謀個知府!你個頭髮長見識短的臭娘們兒懂什麼?」

  「哼,崔呈秀命不好?再不好,我看也比你這沒用的破秧子強上一百倍。」婦人冷冷地說道。

  「我命不好?哼,你真以為老子就這麼一蹶不振了?」曹彬瞪著婦人,突然得意地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拿在手裡,然後,對著婦人擺了擺,就見一婦人原本低著的臉上被映出了一個白白的光圈兒。

  「幹什麼?」婦人被刺得眼睛發花,拿手遮著眼,忍不住抬起頭來怒聲問道。

  「幹什麼?嘿嘿,你看我是想幹什麼?」曹彬得意地揚了揚手裡的物件兒,「嘿嘿」笑道。而看清他手裡的那樣東西之後,婦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也不知道是喜還是驚,原本被水凍得通紅的手更是禁不住顫抖起來:

  「這,這是……」

  「你還記的呀。沒錯,這是水晶鏡子,天下獨一份兒水晶寶鏡!」曹彬呲著牙,忍不住壓抑著聲音笑道。

  「你,你……這東西不是被收進宮裡了嗎?你,你怎麼弄到的?你,你不想活了?」婦人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心虛地看了看四周,顫聲問道。

  「嘿嘿,崔呈秀雖然死了,可他貪的那些東西哪裡是朝廷說收就能收乾淨的?這面鏡子是老子獻給他的。現在,還不是又回到老子手上了,哈哈哈……」曹彬得意地笑道。

  「你……」婦人上下打量著曹彬,又看看那面鏡子,突在抿嘴失笑了起來:「你當我是傻子?這鏡子雖然是個寶貝,可鏡面都不齊整,還碎得七七八八,你以為還能再拿去換個副總管不成?」

  「沒錯,這東西是碎了!」被婦人指出毛病所在,曹彬的得意之情消減了不少,撫摸著手裡滿是裂紋的鏡子,臉上也掛起了一絲失望之色:「可惜啊,當初眼睜睜地看著這鏡子被崔呈秀那王八蛋摔成碎片,老子心疼得要死,趁著打掃的時候,把這些碎片收了起來,可接著官兵就來抄家,老子只好把東西藏到牆洞裡……不過,老天爺總算可憐我姓曹的,被錦衣衛抓起來,沒死,被流放了之後,居然又遇上饑民暴亂……在外面吃了幾年苦再回來,崔府居然還沒有人住進去,還鏡子的碎片居然還留在院子之中。雖說已經遠遠比不得當初那面絕世之寶,可只要再動上幾手,未嘗又不是個寶貝。」

  「有寶貝又怎麼樣?能吃還是能喝?兵荒馬亂的,老家都住不下……在這京城,你又算什麼?崔呈秀的副總管!不怕一露臉就被人抓了?祟禎爺可不是寬宏大量的主兒。」婦人搖了搖頭,重又坐到了木盆旁邊,「你還是別想那些沒用的,實在點兒吧。」

  「你個娘們兒懂什麼?這幾年的罪你還沒遭夠呀!」曹彬冷哼了幾聲,怒道。

  「我當然不懂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要是懂,也就不用跟著你受這幾年的苦了。」婦人搖頭說道。

  「你……哼,活該你個笨娘們兒累死餓死!」曹彬指著婦人憤憤地氣道,把那面破碎的玻璃鏡子收回懷裡,轉身就向外走:「老子自己出去弄吃的去,你自己留在這兒喝西北風吧。」

  「……」婦人抬頭看著曹彬搖搖晃晃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洗衣服,可很快的,她就被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給驚得抬起了頭來,然後,她就看到曹彬被幾個大漢逼迫得連連後退,似乎是站也站不穩的樣子。

  ……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曹彬嚥了一口唾沫。剛打開門,眼前就冒出了這幾號大漢,一個個都是副凶神惡煞,想要吃人的模樣,那眼神瞪得他心底裡直泛涼氣兒。可是,他自問來到京城之後,根本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怎麼會有人找上自己?而且,這些人一看就只是些打手,正主兒又在哪兒?曹彬心裡連連打轉,正想著到底是怎麼畫事兒,就又看到一個五十歲出頭,面白無鬚的老頭出現在門前:

  「曹彬曹掌櫃?」

  「什……什麼曹掌櫃?」曹彬一時沒聽懂。

  「您以前曾經開過間鋪子,到蒙古交易過。不叫您曹掌櫃,又叫您什麼呢?」那老頭捏著尖尖地嗓音,嘿嘿地笑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曹彬這才想起來自己曾經的稱呼。可是,那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這人怎麼知道?

  「唉呀呀,果然是您,這下可好了!」老頭兒尖聲笑了起來,看著曹彬一個勁兒地搖頭:「我說曹掌櫃,找您還真不容易。我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東廠公公們的嘴裡打聽到那東西沒被繳進宮裡。不過,原本以為崔呈秀死了,您跑了之後也就不會再露面了,我們也沒再把您放在心上。可沒想到,嘿嘿,您居然又回來了,還正好被正主兒給瞧著了。說真的,那主兒倒真是好記性,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曹彬頭上不住地有冷汗冒下,被冷風一吹,更是通體冰涼。

  「您別怕。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們楚大人當年曾經賣過您一面鏡子,那可是寶鏡,現在我們楚大人一直打算用這玩意兒去跟人打打關係,您看……如果它還在您手裡,是不是再賣還給我們?」老頭兒笑咪咪地伸出了手。

  「楚大人?」曹彬頭皮一乍。那人不是已經早沒了聲息了麼?

  「沒錯,就是楚大人!」老頭兒又微微地尖聲笑了起來。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5
第一百一十九章 賄賂

  曹彬相當於那一條被瞎貓撞上的死耗子。

  老頭兒就是當初楚鍾南在赫圖阿拉的汗王宮裡「救」出來的兩個太監之一的高個兒太監,名叫林喜;另一個矮個太監叫趙長山。兩人跟著楚鍾南一路跋山涉水地跑到朝鮮之後,便求了個情,讓楚鍾南把自己兩個人給放了。這樣一來,兩人自然也就沒有像楚鍾南那麼倒霉的遇上多爾袞,而是順利地一路南下,到了朝鮮南部的光州。兩人因為是宮裡出來的,手頭上也有些閒錢,再加上從汗王宮裡偷偷瞞著楚鍾南也搜羅了幾樣值錢的東西,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一艘海船,出了高價,總算渡海回到了山東。

  因為兩人是江南人,所以,到了山東不久,又打算回老家定居。可這時候,偏偏又遇上明熹宗駕崩,祟禎登位,不久,魏忠賢一干閹黨就被祟禎給處置了。這本來也不關他們兩人的事情,可他們兩個在赫圖阿拉生活久了,雖然是在宮裡沒染上什麼韃子的生活習慣,可諸如口音等方面卻跑不了,再加上心虛,一路小心翼翼地過了頭,反倒被在路上被人發現了閹人的身份。

  既是閹人,又詭詭祟祟,兩人立刻就被恨透宦官的百姓舉報,又被當地官府給抓了起來。之後,屈打成招,兩人就成了魏閹餘孽,因為看到祟禎「勵精圖治,一掃閹禍」,所以意圖逃跑。那時候,大明朝全國各地幾乎都在處置閹黨,不過,太監終究是皇室家奴,那個把兩人屈打成招的官員也沒有直接宰了兩人的權力,所以,派人將二人押解進京,「交由皇上處治」。

  這一下,兩人的身份再也沒了遮掩。北京有著各項名錄,林喜和趙長山兩個倒霉蛋兒據說當年是在襄王府聽差的,二十多年前就失了蹤,這一回突然現出蹤跡,立刻就被懷疑成是「逃奴」!祟禎剛繼位的時候,表面上對太監是很不喜歡的,為了回應天下輿論,也沒讓太監參政。而一向對宗室甚為親厚的祟禎,自然不可能對林喜和趙長山這兩個「背主而逃」的傢伙有好感,下面的人會瞧風色辦事,直接就定了兩人一個死罪,交給祟禎勾決,祟禎也沒在意,隨手用了朱批,於是,兩人的命運就這樣被暫定了下來。

  兩人剛從赫圖阿拉的囚籠裡逃出來,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這自由的空氣,就馬上要趕赴黃泉,當然是心有不甘。在獄裡怨天尤人許久,眼見著秋決的日子要到了,已經被獄裡生活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林喜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那就是承認自己曾經在赫圖阿拉的東虜汗王宮中做過活……這固然可能會給他們惹來麻煩,但這樣的身份,怎麼也能讓某些人「眼前一亮」不是?就算最後依舊免不了一個死,也不見得就比現在更差!

  所以,兩人在獄裡大喊大叫,驚動了獄卒,接著又驚動了牢頭。再接著……一溜兒上去,沒成想,居然驚動了皇宮裡的太監大總管王承恩。

  王承恩是祟禎的心腹,深知祟禎喜歡做表面工作,但實際卻是能力不足;更因為他曾經跟著曾為信王的祟禎生活過很多年,知道這位皇帝因為一向懼怕魏忠賢的加害而很沒有安全感。所以,雖然一時因為天下清議的原因而不啟用太監,但早晚會有一天,他們這些貼身的太監還會再次成為祟禎的倚靠之一。而像他這樣的秉筆大太監,對國家大事方面是不能疏忽的,至少,等到祟禎問起的時候,必須對事情有些瞭解才行。可是,深居內宮的他,又怎麼樣才能瞭解外面的那些事呢?對內還好說,通過各地的官府和錦衣衛、東廠的奏報,他們還能瞭解一二,可對關外的韃虜,只知道人家能打和幾個頭領的名字,其餘的根本就不清楚,這就很麻煩了。

  所以,林喜和趙長山就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親自向祟禎請命,將兩人提解出來審問。……於是,經過一番你來我去的詢問,以及必要的刑罰之後,林喜和趙長山成了「受虜於建奴二十年,誓死不忘舊主,一心思歸」的忠心奴才。這還不算,在對祟禎私下的進言之中,王承恩還在兩人頭上添了一份兒「火燒建奴王宮」的功勞,把楚鍾南、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的功勞硬分了一份兒出去。雖然這份功勞最終沒有用邸報明發,卻為祟禎和宮裡的一些人深信不疑。畢竟,林喜和趙長山確實也參予過那次的事件。而且,林喜和趙長山兩人還會說女真話,這又更加證明了這份功勞的真實性。再加上有從南方襄王府調來的老太監的辯認,兩人的身份也終於被確認。

  於是,就這樣,兩人在被動的情況下,成功地完成了大明太監組合對皇帝的試探,皇帝在王承恩面前感歎「終究還是太監對皇室忠心」的話,也讓林喜和趙長山這兩個倒霉的老太監終於保住了小命。

  不過,林喜和趙長山的身份畢竟有些敏感,放在皇宮裡是終究是難以讓人放心的,放其歸去的話,又可惜了兩個這麼忠心的奴才。王承恩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敢下定決心,便讓兩人住在宮外,給了份兒採買的差事。

  這樣一過數年,兩個太監也經歷了皇太極率軍進逼北京城,袁祟煥被殺等多件大事。就在兩人以為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的時候,小北荒調查局開始在北京安插眼線,而很巧合的,調查局的北京負責人正是當初跟著楚鍾南一起逃難的劉姓子弟之一。

  於是乎,這一連串的巧合最終使得林、趙兩人成為了調查局的線人。

  當然,楚鍾南也不會那麼無聊到在數年之後再去搜尋一面玻璃鏡子,這純屬那名曾跟著楚鍾南一起在蒙古草原待過的劉姓子弟之嘮叨。美洛妲當初經常用那鏡子照來照去,那劉姓子弟見過兩回,只是偶爾在跟林喜聊天的時候說起過。林喜不信世上真有那種可以讓人須毫畢現的寶鏡,稍打聽了打聽,也沒聽說宮裡有貴人用過這寶物,就以為是那劉姓子弟在胡說八道。不過,當他後來聽說有個叫曹彬的,從一文不名的普通人一躍成為崔呈秀家的副總管的時候,他卻有些相信了。

  畢竟,魏忠賢掌權的時候,身為其頭號爪牙兼養子,崔呈秀的身份可是相當高的。這麼一個大人物家的副總管,又豈是隨便來個人就能當的,而且這個人偏偏還跟那個買了楚鍾南玻璃鏡子的人同名同姓。那麼,能讓一個普通人一躍成為朝中權臣的副總管的原因,又能有什麼呢?那崔呈秀不是沒見過寶物的,又有什麼東西能讓他願意拿出一個副總管的位子去換呢?雖說那個副總管是崔府七八號總管裡排在最末位的那一個,可至少也是個總管不是?

  從那以後,林喜就對曹彬上了心,甚至還打聽過那傢伙的流放之地。可惜,曹彬原本是被發往陝西邊地的,而陝西接連發性饑民暴亂,這傢伙早就沒了蹤影……林喜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是沒福份見識那等寶物了。可是,峰迴路轉,曹彬這傢伙居然又回來了,還恰好被那劉姓子弟看見了……

  ……

  「是這鏡子!可惜了,碎成這樣……」

  北京,「居仁堂」藥店,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的掌櫃劉盛昌輕輕擦拭著已經碎成不知道多少片,連個圓鏡面都湊不出來的玻璃鏡子,搖頭歎惜著說道。

  「雖然已經歷多年,但從這碎片上看,當年此鏡圓滿之時,卻是件非同小可的寶貝。難怪連崔呈秀那等人,見這寶物也心動不已,竟拿了個副總管的位子與之交換。」林喜也是一臉的可惜。這鏡子著實是可惜了,尤其是當年楚鍾南居然只憑這寶鏡換了一些農具和種子……那曹彬實在是太奸了,簡直是奸到不能再奸的奸商。

  「一個副總管算什麼?崔呈秀也是個小氣鬼,不想出銀子,所以才弄個虛頭,白饒了一件寶物。」趙長山從劉盛昌手裡接過鏡子,同樣用手摩挲著,忍不住譏諷道:「這寶貝,若是個完整的,絕對不比當初咱哥倆兒給楚大人搜出來的那箱東珠差多少。」

  「差不多吧,當年我聽大人說起過,他在歐羅巴洲的時候,就是以賣這寶鏡發財的。這麼大的一面鏡子,沒有上萬金幣根本就買不到。上萬金幣啊,折成斤兩,怎麼也得有個千把兩!可惜,大人只知道如何製這鏡子,卻不知道如何去製這玻璃!要不然,咱們那兒早就富得流油了。」劉盛昌搖頭歎道。

  「小喜哥兒……」

  「咳,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許叫我小喜哥兒!我現在叫劉盛昌。」劉盛昌瞪了林喜一眼,怒道。他原名劉春喜,因排行第三,又叫三喜,跟林喜的名字裡面各有一個喜字。所以,原來的時候,林喜老沾他便宜,自稱老喜,卻叫他叫小喜,差點兒就把他當兒子了。

  「嘿嘿,名字不過就是人在世間的一個稱號罷了,有什麼可在意的?」林喜笑嘻嘻地看著劉盛昌。小北荒對他們的要求不高,只是偶爾把邸報什麼的弄上幾份,順便再打聽打聽宮裡的一些事情罷了。再加上楚鍾南跟後金是死敵,至少目前不會是他們的敵人,所以他跟趙長山對調查局的人也並不反感。

  「有話就說,少給老子打馬虎眼……」劉盛昌板著臉說道。北京的工作不像是朝鮮和山東那樣麻煩和危險,就算是露出自己小北荒探子的身份,他也不見得會被朝廷怎麼樣。而且,他只是明線,所以沒有太多顧忌。

  「什麼馬虎眼,只是跟你商量個事兒。你看……這鏡子能否交給我和老趙兩人?」林喜又笑了一下,然後正色對劉盛昌說道。

  「你要它幹嘛?都碎了!」劉盛昌奇怪地問道。

  「碎也有碎的用處。我記得,你那兒還有兩顆小東珠,是也不是?」林喜又笑嘻嘻地問道。

  「那玩意兒不是我的,留著有大用的。」劉盛昌連連搖頭說道。做情報工作,難免要賄賂一二,可大宗的金銀攜帶不便,也過於俗氣,所以,小北荒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寶貝東珠就成了許多時候必備的公關憑籍了。

  「大用?我也有大用!你說,把這鏡面重新排布,鑲在一個匣子上,再裝飾上兩顆東珠……能不能打動宮裡那些妃嬪的心呢?」林喜向兩人問道。

  「老林,你想做什麼?」趙長山皺眉道。他的性格相對而言耿直一些,倒是沒有林喜那麼多花花腸子。

  「嘿嘿,當然是賄賂了。老趙,你我二人總是在這採買的位置不得寸進,可現在這活計越來越不好幹了。山陝河南皆亂,宮裡的青鹽都供繼不上,哪一天,咱哥倆如果也被派出去,那……我覺得咱們還是另謀些別的差事為妙。你說呢?」林喜說道。

  「光憑這面破鏡子?」劉盛昌有些拿不準:「行嗎?都碎成這樣了!」

  「這鏡面就是寶貝,鑲在匣子上,只要讓人看不出它的本來面目,依舊是個寶貝。而且是好寶貝!」趙長山點頭說道。

  「這……」劉盛昌看了看兩人,有些猶豫不定。如果這兩個傢伙拿這鏡子行賄,真的換了別的職務,甚至進了宮,那以後自己於想跟他們聯絡可就有些麻煩了。

  「小喜哥兒,我們哥倆兒升了官兒,日後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而且,官大了,知道的東西才多,你說是不是?」林喜又向劉盛昌說道。

  「是這麼個理兒,只是那兩顆東珠……」劉盛昌有些不捨。幾年生意做下來,他學了不少東西,但對錢財也同樣越來越看重。這幫太監可不是什麼說話算話的主兒,有事求著你的時候什麼都答應,翻過臉來可能就忘了。雖說林喜和趙長山兩人平時表現不錯,可誰也難說得準這一回他們兩個就能守信。萬一是肉包子打狗,他的損失可就大了。畢竟,小北荒那邊弄幾顆東珠也是很不容易的。可是,他就在他為兩顆東珠猶豫不定的時候,林喜又開口了:

  「兩顆東珠當然不夠。這寶貝只能給最後那位,前面的那些雜七雜八的人物,怎麼也要個千兒八百兩的。我們哥倆兒這幾年手頭緊,就要多多仰仗你小喜哥兒啦。」

  「……日!」

  
mk2257 發表於 2009-6-4 20:56
第一百二十章 第四方面軍!

  阿巴泰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意圖阻攔的敵人,反倒把自己給攔住了。

  原本,孔有德等人率領四千餘兵馬由圖們江口登岸,徐步進逼琿春,他已經做好了一切迎敵的準備,甚至還做好了將其徹底擊潰的打算。可是,就在孔有德等人即將到達琿春的時候,他的斥候卻發現在圖們江的上游一帶,大約一千人已經攔在了密江河與圖們江的交匯處,截斷了他們的退路。之後,斥候又接連探得消息,孔有德身後,又有近五千兵馬陸續登岸。這一切都證明,北荒軍已經出兵達到一萬,而他們的目的很顯然已經不再是對付自己,而是徹底佔據建州左衛。

  對此,阿巴泰和手下們直感到一陣陣心驚。他先前雖然說過要死守,可前提是不被對方前後夾擊,至少,還能有一條可以逃遁的路。可現在,對方連他的後路都給斷了。所以,為了確保後路安全,又看到孔有德一行只是慢吞吞的前進,他派出了八百騎兵去打開後路。

  在他看來,八百女真騎兵,對付一千堵住後路的北荒軍應該是手到擒來。可事實卻是,那伙敵人找到圖們江上一處兩岸盡是高山的隘口,然後用火藥炸開了冰層,在江面上人工做出了一條長約十丈的冰縫!因為兩面都是山,騎兵根本無法突擊,所以,這十丈寬的冰縫生生地擋住了他那八百騎兵前進的道路。而就在他打算盡起全軍強攻隘口的時候,孔有德所率的那支原本慢吞吞的部隊卻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出現在他的營寨之外,讓他動也不敢動。

  ……

  琿春河與圖們江交界處,後金軍營寨。

  走在營門前臨時趕製的拒馬後面,看著琿春河對岸的北荒軍營寨,阿巴泰的臉陰得似乎能滴出水來。毛文龍以前雖然對後金威脅不小,但卻一直都沒能調動後金中的大人物親自帶兵前往進剿。孔有德要不是當初燒了赫圖阿拉,後來又在山東造反,弄出了好大聲勢,更加不可能入得了他們這些人的眼界。可是,現在,這個原本不被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一群老阿哥們放在眼裡的傢伙,居然帶著兵馬來「欺負」他了!

  北荒軍在他打算拔營後退的時候突然進逼上來,接著,孔有德就與耿仲明、尚可喜兩人分兵。孔有德獨領一寨,駐紮在琿春河對岸;耿仲明則是從琿春河上游繞到了他的側後方安營紮寨;至於尚可喜,則是從圖們江的冰層上走過去,跑到了他的另一側。三個營寨,呈三角形將他團團圍住。雖然這樣的包圍並不能制止他突圍,可是,不管朝哪個方向跑,他都會遇到阻擊。另兩個寨子的北荒軍聽到動靜就會立刻出發,就算留不下他,也能讓他麾下的六個牛錄損失大半。何況,在他後方還有那支依然守在隘口處的一千敵軍。他就算突圍得了,又能衝過那十丈寬的冰縫嗎?

  「貝勒爺,敵軍火器厲害,咱們根本就靠不過去。他們還有大炮沒用,萬一……」參領布顏代跟在阿巴泰身邊,看著那井然有序,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的北荒軍營寨,對阿巴泰說道。孔有德剛剛立寨的時候,他們仗著八旗軍勇猛,而敵軍不過才是他們的兩倍,自以為可以衝破敵人的防線,甚或取得一場勝利。可是,伴著對面那接連不斷的火槍聲響,他們足足損失了兩百多士兵。之後,他們又挨個營寨試探了幾次,可每次都是眼睜睜地被打退。就那不到四十步的距離,居然讓他們填進去一個多牛錄的兵力。

  「他們是在等援軍!」阿巴泰陰沉著臉。對面這些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主動向他挑釁過,而且也沒有進行戰場遮蔽,讓他的斥候幾乎可以通行無阻。可越是這樣,越表明了孔有德那小子是有恃無恐,甚至於,對方可能是要等後面的五千大軍上來,再把他這支隊伍全都留下。

  「信使已經走了好幾天,那道冰縫能擋得住戰馬和大軍,卻擋不住斥候。只要咱們能穩住,早晚有他們好受。」另一參領特靈齊冷笑道。

  「我就怕他們等不了這幾天啊。孔有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到咱們面前,他們的援軍肯定也不會慢多少!如果他們明天就到了,咱們怎麼辦?大汗就算已經派了援軍,恐怕也還是在千里山路之外呢!」博洛歎道。

  孔有德能夠快速趕來的原因他們已經知道了,就只是兩樣東西:滑雪板和雪鞋!他們派出的斥候不只一次看到北荒軍的士兵踏著滑雪板飛速滑行在雪面上,尤其是從高處到低處的時候,速度簡直就不遜奔馬。這種東西,不過就是雪撬的兩塊滑板放到了人的腳下,可居然能讓一整支軍隊在雪地裡擁有這樣快的速度……想想都讓人懊惱。

  「等幾天是幾天吧,叫斥候多多注意,等他們的援軍快到了,咱們就往後撤。」阿巴泰沉思了一下,說道。

  「貝勒爺,就這樣撤了的話,大汗那邊……」特靈齊問道。

  「敵軍火器甚猛,兵力又是我們數倍,擋不住也情有可原。我們不能拿八旗兒郎們的性命亂來。」阿巴泰歎道。

  「貝勒爺說的對,咱們兵力太少,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布顏代接口說道。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跟對面還沒正式交手過,可是,從那幾次試探性的進攻之中,他已經覺察出對面這支部隊的不同。即便是在他們的騎兵快要衝進對方營寨的時候,他也沒聽到過對面有過任何驚慌的聲音。這樣的士兵,只有在攻打寧遠、大凌城那些城池的戰鬥中他們才遇到過。可那時候明軍領兵不是袁祟煥就是祖大壽,都比孔有德的威名強上不知道多少倍,而現在……

  想當初,皇太極率傾國之兵才打下一個大凌城,他們在兵力少於敵人數倍的情況下,主動退卻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是上面要行軍法,他們也有話說,至少,比留在這裡面對數倍的敵人要強。

  「他們會……嗯?阿瑪,你看!」博洛突然朝河面冰層上指了過去。眾人順著他的胳膊看去,正好看到對面營寨裡正走出一個士兵模樣的傢伙,打著白旗向他這們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想幹什麼?」

  「等等不就知道了?告訴弓箭手,不得放箭,放那人過來!」阿巴泰下了命令,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帳中去等著那明顯是孔有德派過來的使者之類的人物,而是就那麼站在營門處,緊緊盯著河對岸。

  「北路軍第四方面軍,三師二團三營六連上士吳小虎,奉我軍指揮官孔有德孔將軍之命,前來呈送書信。請問,哪位是阿巴泰貝勒?」琿春河不算寬,冬季結冰之後更加算不上什麼溝塹,很快,那名使者就來到了後金軍營前。看到營門前面站著地一干後金將領,使者插胸傲立,大聲問道。

  「什麼四方面,師、連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特靈齊看著阿巴泰聽得直皺眉,立刻出聲問道。

  「方面軍、師、團、營、連,都是我軍編制名稱。」吳小虎雙腿併攏立正。拿拳頭在胸前鄭重地敲了敲,「請問,哪位是阿巴泰貝勒?」

  「我就是阿巴泰,孔有德派你來做什麼?」阿巴泰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對方只是一個小兵,在他們面前卻是既不傲氣,也不恭敬,連面色都沒改過,可謂是不卑不亢。這種士兵,恐怕不見得比他手下看重的幾個將領差。

  「孔將軍命我將帶一封書信給貝勒!請貝勒驗收!」吳小虎掏出一個信封,托在手上看著阿巴泰,卻不向前。

  「博洛,拿過來。」

  阿巴泰朝兒子示意了一下,讓博洛去接過信封。博洛應了一聲,走過去,先是冷冷地盯著吳小虎瞪了幾眼,然後看不也看地抄起書信又走了回來,交到了阿巴泰手裡。阿巴泰當場便打開信封,抽出書信看了起來。結果,看著看著,他的身體卻禁不住顫抖起來,接著,他又甩手把信扔回給吳小虎,嘴上更是冷笑連連:

  「哼,好一個孔有德。本貝勒追隨父汗縱橫遼東,又隨大汗征戰蒙古,南拒明軍,還殺到過北京城下,嚇得大明皇帝屁股尿流……他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叛軍之將,居然敢來向我招降?!」

  「我只是負責送信。貝勒爺可有回信,我可以代為轉告孔將軍!」吳小虎眼一眨也不眨地問道。

  「媽的,你還想回去?阿瑪,讓我宰了這小子為你出氣!」

  招降?從阿巴泰的話裡反應過來之後,博洛等人無不大怒。自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女真一族何曾被人招降過?如今的後金更是吞併了諸多蒙古部落,勢壓大明,天聰汗皇太極甚至還帶兵殺到了北京城下,這是何等的功績?可現在,孔有德居然敢向他們招降?別忘了,阿巴泰可是堂堂的愛新覺羅子孫,天命汗努爾哈赤的兒子!孔有德這樣做,根本是赤裸裸的侮辱。當下,不等阿巴泰回話,博洛就抽出腰刀,狠狠地向吳小虎劈了過去。吳小虎側身閃過一刀,他的另一刀又橫削了過來。吳小虎再疾往後退,可這時候,特靈齊又持刀逼了上來……

  「住手!」看到自己的兒子和手下大將一起對付對方的一個小兵,原本就被孔有德那封招降信氣得不輕的阿巴泰更是火冒三丈,忍不住暴喝起來。

  「阿瑪,讓我宰了這漢狗!」博洛叫道,手上卻停了下來。

  「夠了。」阿巴泰忍住心頭的怒氣,陰沉地眼神接連掃了幾下被逼得有些狼狽的吳小虎,「回去告訴孔有德,就說我阿巴泰在這裡等著他,倒要看他這個只能東躲西藏的沒用傢伙到底能把我怎麼樣!」

  「這是貝勒的回信?」吳小虎臉上不見什麼表情,只是嚴肅地問道。

  「沒錯。你就這麼回去告訴孔有德!」阿巴泰冷哼道。

  「我一定轉告。」吳小虎再次立正,鄭重地說道。然後,又掃視了博洛和特靈齊兩人幾眼,轉身往來路走去。

  ……

  「阿瑪,為什麼要放了這漢狗。咱們上回死了三百多兒郎,為什麼不殺了這傢伙血祭他們?」看到自個兒老子把人放走,博洛大為不滿,忍不住問道。

  「你懂什麼?現在殺了人,不就是逼那孔有德動手嗎?他們如果把大炮推出來,三面齊轟,你往哪兒退?就算能突圍出去,等見到大汗你怎麼說?說咱們與兩倍之敵交戰,一觸即潰?」阿巴泰冷冷地反問道。八旗自成軍以來,尤其是在對陣漢人軍隊的時候,兩倍之敵從來都不放在眼裡。他們若是這樣報上去,一個「無能」的評價是跑不掉的。

  「貝勒爺,那您放這人走……」布顏代問道。

  「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大汗的援軍趕得快些,咱們說不定還有勝利之機。就算敵軍的援軍趕得快,要退,也不能只敗於兩倍之敵,你們懂不懂?」阿巴泰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奴才明白了!」布顏代恍然大悟,阿巴泰之所以忍氣吞聲,竟是為了逃避八旗軍法!

  「東北軍,第四方面軍,第三師……貝勒爺,他們這編製,你看……」特靈齊早已經收刀回鞘,卻正在一邊扳著手指頭算帳。可是,這帳的結果,卻讓他在大冬天依舊忍不住直皺眉頭:「就算他們一個方面軍只有一萬人,那也至少有四萬人。可咱們現在卻只有一千四百餘人。……就算是整個八旗全都算上,了不過才六七萬人馬。這……咱們遼東後方,何時竟有了這樣一支大軍?」

  「他們絕對不止四萬。否則,如何能輕易吞併孔有德和尚可喜那近兩萬兵馬?」阿巴泰搖頭說道。

  「貝勒爺,那……」

  特靈齊一臉愁容地看向阿巴泰,卻見阿巴泰好像突然緊張了起來,鷹隼一般的目光直盯著旁邊河對面。而不等他看過去,阿巴泰就已經大聲呼喝起來:

  「全軍戒備!準備迎敵!」

  而與此同時,營地的另外兩面,也紛紛響起了警報的號角!

  孔有德就與耿仲明、尚可喜三人一起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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