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1851之遠東風雲 作者:納爾遜勳爵(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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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6-19 0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 79327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24
93大宋製造局的緊急演練
上面只找大哥鄭少庭,小弟鄭阿寶被罰頂著個碗跪在宿舍樓前,而他大哥被張工頭一路帶著,到了廠房裡面,鄭少庭一愣,現在都是中午了,工友們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在洋人技師指導下在各種車床設備上生產步槍彈藥,相反,今天一個洋人也沒看見,到處都是中國工人,人人忙的團團轉的在打掃衛生,有的拿笤帚在清掃機器下面旮旯,有的拿抹布把機器擦了又擦,廠房裡面通道更是不得了,一個人推著推車,把上面大木桶裡的水用瓢不停的灑著,後面5個人跪在地上排成一排,用拖布生生的擦地。

「張工頭,今天這怎麼了?」鄭少庭小聲的問道:「早上開工鍾敲的時候不還一樣生產的嗎?」

張工頭回頭白了鄭少庭一眼,冷哼道:「你個小兔崽子,平常也算勤快,你媽的偷懶也倒霉,早上8點陛下特使過來,說明天陛下就要來視察,全廠立刻停了生產,打掃衛生,迎接陛下親臨,結果你被生產總管點名了,到處找不到你,該你倒霉!」

鄭少庭心裡大叫倒霉,汗流浹背的他進了廠房裡面的總管室後,立刻就在門口垂手弓腰,不知道是挨鞭子還是被扣錢。

和外面機器轟鳴塵土飛揚的生產廠房不同,總管室裡裝飾得很奢華,按洋人那樣,木板包著牆,腳下有地板,裡面一色的昂貴進口木傢俱,在王總管那號稱和皇宮裡趙闊一個樣式的洋人式辦公桌後,掛著的那個「勤」字聽說都是朝廷宰相宦助國親自寫的,頭頂上除了玻璃燈外,還有一個巨大的人工吊扇,在廣東炎熱的夏天,有4個臨時工在總管室外面輪著班拉動繩子。那吊扇一轉,下面地人立刻涼風習習。

當然這個地方,工人進來並不會感到舒服,總管旁邊牆上就掛著鞭子呢!

加薪?臨時工們沒有聽說過,進來這裡沒有什麼好事,全都是站著進來,爬著出去。

鄭少庭這種沒犯過錯的臨時小工也沒來過這總管室幾趟,現在沒心情端詳這傳說中的總管室,他滿心惴惴不安,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不會被開除吧?」鄭少庭腦門流汗,卻擦也不敢擦一下,弓著腰額頭朝前,等著前面端坐的王總管訓示。

「鄭少庭,昨天小弟說肚子疼。廠醫看不出毛病來,你就請假陪小弟出去看洋醫,但回來的時候,兩人都活蹦亂跳的,原來是去看檢閱了。」王總管坐在辦公桌後緩緩的說道,聲音裡聽不出他什麼心情。

鄭少庭立刻把身子彎得更低了:「總管,我錯了。我錯了,我願意接受懲處,小弟年輕,不懂事,您一定原諒我們兄弟,我們再也不敢了。」

不由他不怕這個總管王大立,雖然是生產總管。但其實這個人對於鉗工、木工、組裝一竅不通,他兩年前還不過是佛山一個賭場的打手頭目,但人家是有背景的。這個皇帝極其重視地製造局總經辦是年輕的陳其榮,這個年輕人在江湖上和海京可是鼎鼎大名,因為他爹叫陳開,就是紅巾大起義首義的領袖之一,皇帝為了表彰他的功勞,賜予貴族身份,他兒子因為皇帝眷顧,成為這個連一根鐵釘都是向法國人買過來的大工廠地總經辦,這遠東第一個洋式工廠根本不是鐵和水泥建造起來的。而是趙闊用銀子堆出來的。而皇帝把這樣廠子的管理權交給了陳開的兒子,可想而知。對陳開他們一家有多麼信任。

陳家是皇帝的寵臣,而王大立就是陳家的寵臣,不僅如此,善於江湖做人地他和這個製造局裡的幾個廣西長毛官關係也好到稱兄道弟的程度,所以儘管根本連孔明燈都未必會做,但人家屁股牢牢的坐在了這高薪的職位上。

別說一個生產總管,就是一個藝官----製造局的正式工,那些從洋人技師那裡學到製造技藝的工人,也拿著讓這群農民眼紅地高薪,據工人之間的流言說,這些藝官的名字被登記在冊,說不定哪天就被趙闊派到造船廠或者其他工廠擔任高官,根本不是平民了,完全就是官員身份了。

但鄭少庭根本不是藝官。

鄭少庭身為鐵匠兒子地他熟悉製造,從這個製造局開始招人起,他就成為了學徒臨時工,現在依然是學徒,對於他這種不正式的身份,王總管一句話就可以讓他捲鋪蓋滾蛋。

然而,出乎鄭少庭的意外,王總管的語氣還是平緩的。

王總管說道:「你弟弟小孩嘛,算了。你也算我們製造局老員工了,以前都是全勤,幹活很得力,下不為例了,多管管你弟弟。」

「是是是,多謝總管!」鄭少庭一顆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到了肚裡,實在想不到這個牆上掛著鞭子的總管今天這麼好說話。

「你來了一年了,聽斯蒂芬技師說,你是咱們製造局裡少數幾個掌握法國米尼槍全部製造工藝的一個?」王總管看著手裡的一張名單問道。

斯蒂芬是美國技師,也帶鄭少庭幾個人地老師,鄭少庭趕緊點頭稱是。

「說明你很聰明。抬起頭來吧。」王總管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明天陛下要來視察,你知道了吧?」

「是是是,我來的時候,張工頭給我說了。」鄭少庭先抬下頭,馬上又躬身說道:「我一會出去,馬上就去打掃衛生,明天好好幹活,不給您和製造局丟臉。」「好,現在有個事情讓你做。」王總管接著說道,他看了看誠惶誠恐地鄭少庭,笑著招手道:「小鄭,過來過來。」

鄭少庭惶恐的小步走到了王總管辦公桌前,王總管觀察了這個青年一會,笑了起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鄭。你知道製造局對大宋和陛下有多重要嗎?」

「知道,知道。」鄭少庭趕緊點頭。

王總管笑了笑,還是解釋起來:「現在和清妖打仗呢,打仗就是打武器,打武器就是打銀子,軍火將是未來10年大宋最重要的產業,和過去的鹽、鐵一樣,咱們製造局到現在,僅僅是小試牛刀,但陛下已經投入了近40萬兩銀子。聽說很快還要買進更多的造槍、造炮地設備,朝廷投入會更多,製造局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富。所以你能在製造局工作,是祖上修來的福分。要好好珍惜,小伙子又這麼聰明,以後前途無量!」

「他幹嘛對我這麼客氣?」鄭少庭摸不著頭腦,只能唯唯諾諾的稱是。

王總管繼續說道:「咱們總經辦陳公子說了,造軍火的製造局就是相當於鍾家良老闆的鴉片行會,要辦成座金山,還要讓陛下滿意。所以。明天一定要讓陛下滿意而歸!」

「陛下和我一個學徒能有什麼關係啊?」鄭少庭連點頭都忘了,他呆呆的看向王總管,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明天,製造局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現給陛下看,所以我們挑了幾個技術骨幹給陛下演示我們這些日子的學習和製造成果。」王總管非常嚴肅的說道:「你是骨幹,所以明天我們會派你和其他幾個人一起給陛下展示。」

「哦,我明白了。造槍地話沒問題,我會幹的很好,不會讓陛下失望的。」鄭少庭恍然大悟般的叫道。趕緊點頭稱是。

「事情沒這麼簡單,哈哈,年輕人。」看鄭少庭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體察世情入微地老江湖馬上看穿了年輕人心裡想什麼,他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紙遞給鄭少庭。

鄭少庭接過一看,愣了,紙上寫著一個工人的履歷:白秋國,海京人,一等藝官日薪半兩。1854年1月入製造局。老師查理斯。

「這是什麼?」鄭少庭滿頭霧水。

「如果陛下明天問起你,你要切切記住。你不能說你是鄭少庭,你是這個白秋國。」王大立看著鄭少庭慢慢的說道。

「我?這?這?什麼意思?」鄭少庭傻了,怎麼在陛下面前,他就不叫鄭少庭了?成這個根本從沒在工人堆裡聽過的白秋國了?還成了一等藝官?王總管冷哼一聲,說道:「其實你們臨時工學徒的身份一般也就是干清潔、下手等雜務,讓你們學習西洋造槍技術,是陳公子額外開恩,你們多門手藝嘛。但是正常的,掌握西洋技術的應該都是藝官,陛下明天要是知道你臨時工給他演示,我們製造局面子不丟光了嗎?對吧。」

「好了,拿著這張紙,背熟了,明天不許出紕漏。」說著,王總管從抽屜摸出一塊西班牙銀元,啪地一聲拍到桌面上,說道:「這是給你的加薪,明天對陛下回答的好,還有一塊。」

然後他冷笑起來:「要是你出去亂說或者明天你媽的給我搞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信不信?!」

拿著那個從沒聽過的履歷,兜裡揣上了一個銀元,鄭少庭走出了總管室,滿腦子卻都是不忿:我哪裡日薪能拿半兩?藝官?靠!只是聽說而已,工廠裡現在都快300工人了,誰他媽的見過幾個藝官?都是臨時工學徒在做一切地工作!每天從天亮干到天黑,工錢只有1錢銀子,吃著豬都未必嚥得下的糠飯!

「他媽的,要不是學門手藝,我至於受那群兔崽子地氣嗎?我有錢,我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自己搞個火槍作坊。」鄭少庭很生氣,但旁邊有個工友朝他打招呼,他立刻停住身,笑著回禮。

跟他打招呼的是個還留著辮子的矮個年輕人,臉上幾個麻子,讓他在工人裡得了綽號秦麻子,現在他正一邊用綁在竹竿上的笤帚掃著廠房高柱子上的灰和蜘蛛網,一邊笑著問鄭少庭:「少庭,今天你倒霉!被王大立抓了吧?」

「嗨。被訓了一頓。」鄭少庭答道,

「你也沒挨鞭子啊。怎麼著,他要你做什麼?」秦麻子笑嘻嘻的問道。

「沒什麼。」鄭少庭呵呵一笑。

「別逗了,哥們。」秦麻子不以為然的一笑:「你是骨幹啊,心靈手巧。肯定被他媽的王總管要求你明天冒充藝官等著皇帝視察了。」

鄭少庭一愣,然後笑了:「媽的,你們都知道了啊?」

「又不是你一個,13個人。」秦麻子呵呵一笑。

到了開飯地時候,鄭少庭正和弟弟還有秦麻子幾個朋友,蹲在宿舍前地地上吃著白水煮青菜的時候,王總管來了,他拿出名單念了20個人地名字,讓他們跟著他去前面廠房。

鄭少庭自然在其中,他們2個人懵懵懂懂的跟著王總管進了廠房邊的一個從沒沒進過的院子。鄭少庭知道這是監工和官們吃飯的地方,不知道帶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裡麵條凳上已經坐了20幾個穿著綢緞或者長袍的人,檯子上還坐著7、8個滿身華貴穿金戴銀的傢伙,鄭少庭看了看自己破爛的粗布衣服和草鞋,和身邊幾十個衣衫襤褸地兄弟乞丐一樣立在門口。不知進退,也不知道王總管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王總管跑向食堂檯子上著的一個年輕人,從他點頭哈腰的姿勢,鄭少庭他們才認出那年輕人是誰----不就是有時候會前呼後擁來視察的大宋製造局總經辦陳開公子陳其榮嗎!

「鄭公子來了。」鄭少庭他們小聲地嘀咕著,弓著腰,畏懼著偷眼看著一身黃袍頭纏紅巾的年輕人。

王總管請示了一會後,轉身朝著這些工人大叫道:「肅靜。聽好了。明天陛下可能會視察藝官的食堂,你們這20人明天都是要在廠房皇帝面前露面的,如果到了吃午飯時間,你們要排著隊來這裡吃。皇帝是很喜歡到處逛的,也沒有架子,說不定就來這裡和你們一起吃飯,你們的身份都背好了?明天你們要排著隊在這裡打飯。你們要說你們天天吃這裡的雞翅豬蹄,你們很滿意製造局地伙食,如果皇帝問起誰。誰他媽的說錯半句,我他媽的王大立在這裡,在公子面前發誓,我黑道白道吃死你們!在海京,我生生剝了你們的皮!」

說著他指著那些穿綢緞的人,說道:「各位在冊藝官,你們也注意了,別出錯,都是兄弟。明天拜託各位了。各位的月餉也指望各位努力了。千萬別大意。」說著連連抱拳。

鄭少庭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前面這些從沒見過的傢伙就是這製造局地在冊藝官啊!

王大立說完伸手請過台上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說道:「這是咱們的採購總管李總管,他現在扮皇帝,我扮你們,一些問題怎麼答,你們看好。」

李總管咳嗽一聲,拖長了腔調說道:「這位小哥,你一天賺半兩銀子,怎麼穿這麼破呢?」

王大立彎腰拱手道:「回陛下,幹我們這活地衣服在機器邊轉悠,髒的快,不能穿好的。」宿舍裡,鄭阿寶很興奮,雖然這樣的人明天不得出現在廠房裡,但大哥會作為十幾個挑出來的藝官那樣,裝作在設備前勞動,接受皇帝可能的詢問,這是何等的榮耀啊。

秦麻子也湊了過來,坐在鄭少庭的破蓆子上,對著今天地事情說三道四。

鄭少庭躺在自己破蓆子上,笑著轉過身問道:「麻子,我記得你來地比我都早,但是你造槍水平不行啊,怎麼你也混進去了明天所謂的藝官隊裡?」

「哥們,你不懂了吧?」秦麻子詭異地一笑:「兄弟和王大立僕人老李關係好,天天巴結他,這次自然又混進了領賞隊,這把兩個銀元賞賜呢。」

「你這麼牛,你怎麼不搞個藝官頭銜啊,那都是皇帝養著的啊。」鄭阿寶不屑的一撇嘴,他很看不慣秦麻子這種鑽營的傢伙。

「小鄭老弟,藝官都得是他們上層的朋友親戚,我就聽說一個,送了500兩混了個藝官頭銜,我哪裡那麼有錢?」秦麻子嘿嘿一笑。

「不用幹活,每月領錢。這種好事,500兩,1000兩也值啊,一輩子啊。」鄭少庭笑了起來。

秦麻子瞪大眼睛說道:「你還真別說,真有送1000兩的,送500兩,那是你是他們的心腹,咱們製造局真正會造槍造炮的藝官就剛開始地5個傢伙,後來的就越來越亂了,到處都是臨時工學徒幹活。藝官變成養老的頭銜了。」

「我說麻子啊,你把你打聽八卦的心思,放一成到跟洋人學上,你也不會比我差,你呀。就是太精了。」鄭少庭笑道,頓時這評語激起了周圍工人一片哄笑----秦麻子這傢伙確實是這樣的人精。

「跟你比不了,我又不是鐵匠出身的,你不是說你打廣州的時候鳥槍都是自己造的嗎?那時候我正在給大客人送鴉片呢。」秦麻子無所謂的一撇嘴,說著他翹起大拇指:「少庭,你是咱們製造局的老大,和隔壁地老李一起。算咱們裡面手藝最牛的,我他媽的很佩服你。」

「佩服有什麼用,你又不是皇帝,咱再牛也就是個學徒臨時工。」鄭少庭呵呵一笑。

「他媽的,同一個局裡,幹活的沒有錢,不幹活地銀子海了。這他媽的什麼世道!」旁邊黑暗裡一個工人大聲罵道。

「別這麼說,不管是長毛還是滿清,世道永遠是這樣。會幹活不如後台硬!」秦麻子嘿嘿一笑:「你要是陳開的兒子一樣牛比。」

在黑暗裡苦澀的一片大笑中,這搖搖欲墜的工人宿舍在夜色裡慢慢陷入沉寂。

第二天中午,參觀海軍的朱清正從城外回來,他妻子已經給他準備了一桌酒席在等著他。

「好豐盛啊。」朱清正一邊把嶄新的大帥軍帽掛在新打造地西洋衣帽架上,一邊接著西洋軍裝的那多得可怕的紐扣,笑著看著那正廳上的桌子上酒席笑道。

接著他問道:「你幹嘛把飯桌擺到正廳裡來了?」

妻子笑道:「您不知道,這是陛下派來的魯菜廚師做的,聖旨說這個廚師手藝很厲害,讓咱們嘗嘗。我覺的是御賜地。是不是應該擺在正廳裡,才不失禮儀?「

「陛下不在乎這個的。」朱清正呵呵一笑。坐在了桌子邊,笑道:「陛下我真佩服他,除了愛吃之外,他大約是最簡樸的一個皇帝了。」

夫妻倆有說有笑吃著,妻子問道:「昨天麻將牌局如何?」

「嗨,大哥想著法輸給我,結果我提回來一袋子銀元,太晚你睡了,我扔花盆那邊了。」朱清正苦笑道。

「大哥他也發財了,他地錢莊最近賺的很多。」妻子小聲的說道。

「這他還不滿足,昨晚散場之後,還問我軍火大約會需要多少,他要估算收益,他想把軍火做得和鍾家良那毒品販子的生意一樣大。還妒忌何六和何博,唉,我們是要推翻滿清的,現在滿清都沒滅呢,他著什麼急啊。」朱清正吃著魚,一邊說著。

「我聽大嫂說,陛下很喜歡大哥。」妻子說道。

「是啊,陛下很喜歡錢,他變著法輸錢給陛下和我,唉,陛下昨天打麻將的時候和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朱清正皺起了眉頭,還歎了一口氣。

「陛下喜歡大哥,那是好事啊,你怎麼那副表情啊?」妻子笑著問道。

朱清正搖了搖頭,悶聲吃魚,好久才說道:「伴君如伴虎,自古如此。陛下,聰明之極,大哥如果認為陛下和他稱兄道弟就是陛下喜歡他,那是不太妙的,昨天看他和陛下那樣,我一頭又一頭的冷汗。」

就在這時,院子外一陣喧嘩,陳開提著袍角不理下人地阻攔,衝了進來。

「大哥?」朱清正含著滿嘴地米飯端著飯碗目瞪口呆。

還沒等他反應,陳開雙膝著地,一下跪在了正廳外的台階上。

「大哥,出什麼事了?」朱清正扔了飯碗,瞠目結舌地衝到了廳外。

「兄弟啊,救救我們全家吧!」陳開淚流滿面。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25
94大宋製造局:不貪他是傻逼
鄭少庭站在大宋製造局廠房裡熟悉的設備前,卻不似往日他一頭抱住機器捨不得抬頭那樣,而是裝模作樣的勞作著,眼睛不停的左右看著這變得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整個廠房一塵不染,身後的過道裡擺了一條長長的紅色毯子,從大門一直延展到對面牆那邊的內門,橫貫了寬闊的廠房,每次當鄭少庭他草鞋上沾滿黑泥的腳後跟蹭到身後地上絨絨的毛,那溫熱就讓他一哆嗦;

20多個被挑出來的高手站在機器前,立在紅毯的兩邊,彼此又緊張又興奮的互相看著,那些面孔陌生的「工人」站在較遠的地方,本來油光華亮的臉上特意塗上了點黑灰、油條,手裡裝模作樣的拿著扳手錘子什麼的;

「老爺,那是扳手,不是煙槍。」鄭少庭的視線越過自己的車床,看著後面那「藝官」掂著扳手的姿勢,有點惡意的想著。

這群真正的在冊「藝官」後面,是真正的工人學徒,只不過他們技術不怎麼樣,只是混口飯吃,所以只有在最裡面忙忙碌碌的充當皇帝看到勞動場面的背景;

而最裡面,靠著牆幾步就立著個背手而立的傢伙,他們手裡拿著抹布,身邊靠著拖把笤帚,看起來像是清潔打掃的雜役,但鄭少庭知道他們其實是誰:都是總管們派來監視他們的打手,只不過今天他們套了陳舊的衣服,手裡的棍棒和鞭子換了掩蓋身份的笤帚,只是那種毒蛇般的眼神卻更加犀利。

洋人技師鯊魚一樣游弋在這忙碌地廠房裡,擺出一副指導的模樣,然而鄭少庭知道這群傢伙見了皇帝。肯定也是滿嘴的謊言,這件事他早就聽消息靈通的秦麻子的八卦了,洋人不是被總管他們用酒菜、煙土、獎金收買了;要不就是自來那天起,就根本看不起中國人,對待工人好像豬狗一樣,動不動就是瘋狂咆哮和毆打。前者自然是總管他們的幫兇,而後者根本就和中國工人都沒有交流,懂個屁內幕啊。

就算皇帝詢問洋人,也不外乎聽到兩種回答:「尊貴地陛下,您的廠子vrygood」或者「陛下,中國人根本就學不會機器,他們又蠢又笨!」,但這兩種回答哪一種也扯不到陳公子和他手下身上去。

鄭少庭想到了這裡,偷眼打量一下旁邊故作繁忙的秦麻子。卻微笑想道:「果然,哪裡都一樣。」

廠房大門口堆了一堆總管和他們的僕役什麼的,他們踩在紅毯上,擠在門口看著外邊,等著那大人物的駕臨。

這時,鄭少庭聽到不遠處王大立大叫起來:「車隊來了,車隊來了!鑼鼓!舞獅隊快點!快點!快點!」接著又轉身衝著廠房裡的工人們大吼道:「準備好!準備好!千萬別出錯啊!」

說著。外邊喧鬧震天的鑼鼓立刻傳進了隆隆作響的廠房裡,不管懂不懂面前那些一股氣味隆隆響地玩意是幹嘛的,廠房裡的工人們全部弓下腰去,而靠牆的「雜役」們也立刻抄起笤帚開始彎腰做清掃狀,大人們則全都笑容滿面的走了出去,等著迎接皇帝了。

而製造局後面,鄭阿寶正和不准去前面的工人們蹲在宿舍木樓前,張工頭手裡提著一根大棍子,領著一群打手。好像氣勢洶洶的狼狗一樣逡巡在人群前面,雖然他是個低級工頭,但今天上面交給他一個重要地任務:不能讓那群乞丐四處亂逛,萬一在尊貴無比的皇帝巡視前面氣派的廠房和食堂的時候。看到一個這樣襤褸如乞丐一般的傢伙,那該是多麼煞風景。

所以他們不去上工的工人,也必須像罪犯一樣蹲在樓前,宿舍都不能去:那幾座木樓到處都洞,進出都可以不通過門的,萬一有傻從樓裡偷跑出去前面偷看皇帝怎麼辦?所以每個工人都必須蹲在外面,讓工頭們看得見。

但工人們並沒有不開心,相反,他們人人都很開心的蹲在那裡談論皇帝的事情----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製造局怕他們丟人。不讓去前面,這就是天經地義地。滿清人生下來就是分等級的,一個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學徒工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服從有權抽自己耳光地人,很高興的服從。

鄭阿寶很開心,他想著:「大哥什麼時候回來啊,皇帝說不定找他說話啦,我得問問他皇帝長什麼樣,有黑鬍子沒有?對了,得趕緊讓他給家裡寫信,說我們見著一個皇帝啦!」

正胡思亂想著,只聽著圍牆外邊不遠人叫馬嘶起來,他抬起頭,透過前面的鐵門,看到一眾人馬直朝這裡殺奔而來。

今天製造局是如臨大敵的,宿舍這裡是製造局的後門,為了防止不上工的工人亂跑以及閒雜人等不僅鐵門緊閉,而且光看門的就有三個守衛,手裡有鐵棍和一把法國米尼步槍。

但是這幾個人看著那橫衝直撞過來的人馬也傻眼了:領頭都是平民裝束,裡面還有人紮著滿清的辮子,但人人帶槍啊,而且這裡是皇帝地製造局啊,按局裡地說法:咱們這裡也是衙門,誰敢來沖衙門?

今天皇帝來視察,不是說要有治安官過來守護嗎,怎麼來了群便衣帶槍的傢伙?

等看到這群人後面跟著大批殺氣騰騰地治安官後,守衛們徹底懵了。

「難道是保衛皇帝來的?」但還沒等看門的想明白怎麼回事,領頭的已經翻身下馬,指著門大吼:「開門!」

「你們是幹嘛的?幹什麼?」跑到門房裡拿出槍來的守衛頭目剛出來,還沒抬起槍來,腦門前、左、右同時就被抵上了三把左輪,隨後,張著嘴的守衛頭目放開了手。步槍落地,立刻就被一腳踹倒,接著一棍子抽在頭上,抱著滿頭血趴在門房門檻那裡爬不起來。

在鐵門後工人和工頭的目瞪口呆中,鐵門被打開,這批荷槍實彈的傢伙衝了進來。

「你們?你們?」張工頭作為現場地位最高地。他拿著棍子,瞠目結舌的指著對方那領頭的走了過去。

但還沒走兩步,一柄步槍槍托狠狠的從側面砸上了他的臉頰,頓時這個平日以打人為業的傢伙慘叫一聲,被揍得兩腿離地倒飛,帶著地一臉的血摔在鄭阿寶身邊。

「這?這?這?」鄭阿寶這群工人全嚇得魂不附體。

「都他媽的給我跪下!」那領頭的人這才凶神惡煞般的吼了起來:「誰敢反抗就打死誰!我們是朝廷的人!」

滿眼的槍口和治安官的威力,也比不過那句話的最後四個字:「朝廷地人」!

立刻,不管工人還是工頭,或者打手。全部戰戰兢兢的跪在這群人面前。

臉色煞白的鄭阿寶低著頭連看前面那群人的勇氣都沒有,這時候,他耳邊傳來啜泣聲,怯怯的扭頭一看:張工頭這個大老爺們跪在那裡,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受了張工頭的影響,鄭阿寶也嚇得哭了起來。

工廠前面情況也一樣,在長長地馬車車隊魚貫駛進工廠正門的時候。王大立總管親自跑去點燃了2萬響的鞭炮,在喧天的鑼鼓和廣場上舞獅賣力表演中,車門洞開,一個又一個人跳出車廂。

滿臉堆笑,帶著一群手下朝車隊跑去的年輕人陳其榮越跑越慢,臉上笑容越來越僵硬:這都是什麼人?

沒有長毛那種長袍加紅頭巾的經典穿著,也沒有昂貴的西洋裝,跳下車的人都是一身便裝。

而且根本就不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貴人的好衣服,全是扔在人堆裡找不出來地廉價穿著。

他們也沒有朝廷高官和他們下屬一見難忘的短髮。大部分人都是長髮,很多人還紮著辮子!

這種人怎麼可能是海宋朝廷高官或者其下屬?

更扎眼的是他們手裡全部拿著武器:有西洋長槍,有中國人仿製的短火銃,還有幾個提著美國左輪。

而緊跟他們而來就是衝進來地治安官。他們好認,陳其榮徹底沒了笑容,他目瞪口呆的站直身體,看向湧進製造局的這批傢伙。

「這是什麼人?」陳其榮傻眼了,他看向治安官們:這個地區的治安局副局長是他家的老朋友了,以前廣州天地會一個分堂的堂主,參軍後整個隸屬的部隊被分到這邊當治安官軍隊,如果他來了,肯定就知道怎麼回事。

但治安官們逡巡在馬車後面。不敢上前。好像畏懼前面的這批人一樣。

「你們?你們是?」陳其榮走向看來是頭目的一個便衣,他站在最前面。腰裡別著手槍,正冷冷地打量自己。

「別他媽地敲了!舞獅隊給我滾!」這人猛然怒睜雙眼,爆發出一聲大吼,把陳其榮和他手下嚇了個踉蹌。

這時候,車隊裡最後一個車門打開了,一個少年邁步走了下來,好像身上有殺氣一般,轟的一聲,這車周圍地便裝男子就隱隱以他為圓心圍了一圈,圈內更是貼了6個大漢,人人手裡都提著昂貴的左輪槍。

陳其榮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大人物,但這個少年卻十分其貌不揚:黑瘦而且毫無特色的面貌身材,穿著一件滿清地區馬伕常見的坎肩,腿上一條大肥褲子,還打了綁腿,掖在腳上的布鞋裡面。

要是沒有他身邊那麼多如狼似虎的手下,任誰看,這小子也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幫工、下人什麼的。

但此刻,這少年和陳其榮的目光對了一下,冷笑一聲,慢條斯理的把一條帶著十字的袖標戴在左胳膊上,就像他身邊那群人胳膊上的那種。

然後,冷酷而低聲的命令道:「封門!抄廠!抓人!」

立刻他周圍虎狼異口同聲咆哮一聲,在周圍鞭炮的狂響中,舉著槍,颶風一般衝進陳其榮和他手下之中。頓時這群高高還挺腹微笑的上等人變成了滿地爬著哭爹喊娘地可憐蟲。

廠房裡,工人們正一邊裝模作樣的勞動,一邊支楞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心裡想著什麼時候皇帝進來,但門外動靜越來越詭異:在鞭炮響起來之後,鑼鼓點越來越亂。最後乾脆沒有了,竟然還有混亂的哭叫聲。

「我靠,這群大人真會拍馬屁,真至於淚流滿面嗎?」鄭少庭心裡不屑的說道。

但就在這使,門口一陣大嘩,鄭少庭扭頭看去,只見門外衝進來三個手裡拿槍的傢伙,他們一看就不是工人,像街頭流氓。人人左臂帶著一塊布條,倒是給人一種組織地感覺。

「怎麼了?」在身邊秦麻子的驚叫中,廠房裡大人們的打手覺的外面不對了,正躬身打掃廠房的「雜役」們也是吃「戰鬥」飯的,有反應敏捷的扔了笤帚,拿起扳手或者錘子朝門口三個人靠了過去。

「!」衝進來的領頭一人抬手朝空中放了一槍。

看對方竟然不僅有槍而且肆無忌憚的開槍,站在靠門位置地鄭少庭哀嚎一聲。抱著頭蹲在了機器下面。

「大宋宣教司!奉旨封廠拿人!都他媽的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否則格殺勿論!」那人大吼著。

很快,鄭少庭和其他20個裝藝官的原來學徒被勒令蹲在牆角,越來越多胳膊上帶白條的傢伙進來,後來還跟著人見人怕的治安官。

他們只見,宣教司的人把其他人趕到一起,拿著一張名單咆哮著,名單上有名地,立刻被拉著頭髮抓出去。

裡面有幾個點名不吭聲的,很快威風八面的王大立總管被帶進來了。只不過現在他都被打成豬頭了,他哭著點出不敢承認的藝官,這種給朝廷添亂的人立刻被拖出來一陣暴打,打到連站都站不起來才住手。然後拖在紅地毯上拉出去。

「他們是在打誰?」鄭少庭旁邊一個工人嚇得魂飛魄散。

「不知道,都是不認識的。」鄭少庭戰戰兢兢的說道。

皇帝沒來,治安局也沒參與核心事情,但朝廷鷹犬宣教司突襲製造局,只許進不許出的事,還是很快通過曾是天地會成員的治安官兄弟傳到了陳開家裡。

在來報信地曾經江湖兄弟面前,陳開他只楞了三秒鐘,就立刻明白了什麼事----他家最近越來越富裕,有他孝順兒子的一份功勞。

但製造局是朝廷的官產啊。或者說是趙闊的私產。

老江湖陳開此刻也亂了陣腳。急得滿頭是汗,很快他就決定找人幫忙說情。現在在朝廷裡地天地會成員,還有誰比曾經是自己小弟、現任長江大帥朱清正地位更高的呢,誰還能比他面子更大?

天地會很大,大到南方根本沒有管理體系,各地天地會乃至幾條街上的天地會都有自己的堂口,這些堂口大部分彼此也沒有隸屬關係,只是江湖朋友,正是因為這樣,是佛山老鄉,是佛山一個堂口出來的,親如兄弟,而且他是堂主,朱清正是白扇,這論說起來就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我去找白頭救阿榮!」陳開給哭哭啼啼的老婆交代了一聲,瘋了般的直衝朱清正家而去。

「陛下封廠抓人?他昨晚不還和我們一起打麻將嗎?」朱清正把陳開扶了起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陳開道:「大哥,阿榮不是總經辦嗎?而且製造局不是還在試辦階段,他能怎麼樣?」

陳開哽咽了一下說道:「你侄子你也知道!就是好面子,朋友多,難保他這個小兔崽子不被狐朋狗友給騙了做點見不得人的事情!」

「貪污公帑什麼地!」

朱清正立刻就明白了,他沒有吭聲,而是咬著牙站起來,在魂不附體地大哥面前踱了幾步,才轉頭慢慢說道:「大哥,如果有兄弟貪污天地會堂口公帑,按江湖規矩,應該怎麼樣?」

佛山堂口規矩:三刀六洞!

陳開渾身一震,「白頭啊。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年紀小!不懂事!現在我只有他一個寶貝兒子,大哥我錯了。」

「國有國法,堂有堂規。讓陛下去審吧,阿榮要是沒做什麼,他不會有事。」朱清正歎了口氣。

「你?」陳開瞪著朱清正說不出話來,然後歎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了。」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聲蒸汽機汽笛般的尖嘯,陳開老婆哭著箭一般地衝了進來。

「老公,白頭幫忙嗎?」陳開老婆一下跪在老公腳下,眼睛卻看向羞愧轉身的朱清正後背。

陳開哽咽的說道:「國有國法,堂有堂規。」接著他大吼一聲,在眼淚橫飛中咬牙切齒道:「陳其榮這個小畜生!他死了更好,我沒教好他!」

「白頭啊,你得幫你侄子出頭啊!」陳開老婆猛地抱住了朱清正地腿。她哭著說道:「小弟啊,你哥哥被清妖殺了,你一個人在佛山無依無靠,是我們家老陳當爹當兄長一樣提攜你,你當年砸賭場,被佛山溪口堂的人拿住,你大哥匕首自穿掌心贖回了你!我這個婆娘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沒有你陳大哥,沒有你今天啊!」

「滾你的你這個臭婆娘,男人說話,有人插嘴的份嗎?!」陳開氣得破口大罵,還一腳踹上了老婆的肩膀。

但這個女人為了自己兒子,爆發出驚人地力量,她牢牢的抱住朱清正雙腿,搖了搖,竟然沒倒在地上。她繼續哭著說道:「白頭,你參加長毛,我和你大哥給你籌的路費,給你求衙門朋友開得路上通行保函!你53年回來。你大哥二話不說,提著腦袋跟你一起造反,攻廣州的時候,你侄子拎著大刀跟在你身邊?打下廣州來,你家皇帝說抽鴉片的不讓做大官當大將,想讓你大哥不去朝廷,可你大哥沒鴉片癮啊!那天是不是你來勸你大哥看開點,能發財比當官更實在!現在你大哥也沒發財啊,就開著個小錢莊。看看人家東莞何六。看看鴉片張,看看何博。看看關巨,看看你手下剛升起來的李文茂!不是大官就是巨富,這些人都是咱們天地會的,以前江湖地位哪裡比得上你大哥!你大哥才是天地會大起義的首倡啊!沒有他,陛下能拿下廣州來嗎?現在,你大哥說過什麼了?現在我們就是想求你保住這個侄子,小弟啊!」

「嫂子。」朱清正轉過身來,扶起地上的女人,已經是淚流滿面,他說道:「我對不起嫂子和大哥,我錯了,我現在就去給侄子找人。」

「兄弟,大哥給你跪下了!」陳開噗通一聲跪地磕頭。

「別這樣!大哥!」朱清正扶起了陳開夫妻倆,問道:「那個,阿榮倒底干了點什麼?」

陳開說道:「那個製造局剛開始起來,阿榮就算明目張膽地拿能多少?他最多拿了幾萬兩吧,還很多分給那些敗類朋友了。」

「幾萬兩?」朱清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個是宣教司出手的?」

「是啊是啊,我在那個治安局的朋友,就是以前佛山的癩子李,他通知我的。宣教司幹嘛的?」陳開問道。

「宣教司不應該管這事啊,應該是齊雲山管貪污的事情。」朱清正皺了眉頭,說道:「我馬上去找些人問問情況,然後立刻去皇宮,大哥你們先回家等下消息吧。」

「不,弟弟,你去替我說情,我也去找找別地天地會的兄弟,一起說情。」陳開夫婦急急的告辭了。

朱清正和他們兩個一起出門,直接去了原來總督府,但卻沒有先去趙闊盤踞的後院,他前院下了馬車,朝西邊走去。

原總督府前院就是朝廷官員辦公的地方,除了遍地跑的官員和僕役,還有不少的洋人在各個院子裡走動辦事,朱清正要去的地方是裡面一個偏僻的院子,這裡地人很少穿得像別的院子裡那麼光鮮,大部分進進出出的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好像一群下人忙碌地伙房----因為這裡是宣教司的地盤,到處是執行秘密任務地特工。

「胡潛老弟呢?」朱清正在小客廳裡一坐,問道。

「吆,長江大帥來了。真是稀客啊。」胡潛很快就跑過來了,兩人在太平軍裡的資歷、出身都相似,都是被趙闊在太平軍提拔起來,參軍前都是天地會堂主一級的人物,只不過一個在佛山,一個在潮州;一個作戰。一個搞情報。

「聽說你們宣教司去大宋製造局抓人了,我大哥的兒子陳其榮也被你們羈押了,我來問問怎麼回事?」朱清正知道趙闊手很快,他晚點說不定只能隔著木籠子看侄子首級了,所以他開門見山,想問清楚情況,求情也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亂求啊,而且是要和皇帝求情。

「哦,製造局的任務啊。」胡潛眨了眨眼。笑道:「陳開消息真快,我們的人剛回來,你這座大神就被他請到了。」

「陳開和我地關係你清楚。」朱清正笑了笑:「我真不知道,你們都是對外作戰,製造局也不會有清妖和海盜,現在你們也管這種事了?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這個案件是為了什麼?」胡潛問道。

「去陛下那裡給大哥地兒子求情。」朱清正歎了口氣。

「來摸底啊。」胡潛攤開手,笑了。然後接著一揮手說道:「等著,這事小猴子負責,我去給你問問下邊他回來沒有。」

沒一會,紮著辮子地趙影和胡潛一起進來了,「白頭大哥,您來了啊。」小猴子趕緊給這個軍內大帥打招呼。

朱清正笑道:「你怎麼還紮著辮子呢?」

「沒時間,我剛回來海京。」趙影呵呵一笑。

知道這傢伙指不定又去香港或者澳門指揮槍殺海盜去了,朱清正點了點頭,問道:「製造局的事怎麼回事?陳其榮幹什麼了?為什麼你們管這事了?這屬於官員貪腐案件吧?」

「西洋槍炮生產是關係到大宋安全地。現在這事也歸我們管,當然我們沒有治安局那種報案室的。」胡潛解釋道。

「白頭大哥,您問陳其榮案件是想做什麼?那是機密。」小猴子看著朱清正微微一笑:「當然,如果你有聖旨或者宦宰相的批示。也行。」

朱清正還沒說話,那邊胡潛卻笑了,他一揮手:「白頭要去皇帝那裡求情,告訴他大體情況吧。」

「陳其榮嘛,貪污了一筆,任人唯親受賄了一筆,採購各種辦公設備和原材料受賄了一筆,偽造藝官名冊吃空餉,這是一筆。還挪用製造局資金給他自己的酒樓。這又是一筆。」趙影笑道。

「製造局本身剛起來,而且我知道最花錢的設備和原料。除了工人之外,都是靠進口地,他這些貪污的錢應該不多,我想他們家肯定能補上這虧空。」朱清正說道。

「這可不是關鍵。」胡潛笑了:「陛下要弄他,也不是看著這幾萬兩。」

「那是為什麼?」朱清正問道。

趙影冷冷的說道:「無能低效。」

「無能低效?」朱清正愣了,第一次聽說庸官是被幹掉的關鍵理由。

趙影繼續說道:「製造局產量只有西方同等設備情況下的十分之一,而且質量極其低劣,拿他們仿製的米尼式步槍來說,有6成根本就是廢品,有3成是達不到西方同樣步槍標準的,人家地能射900米,他們造的撐死能射500米,而且準頭比鳥槍都差;只有1成勉勉強強的是合格的。」

「按這麼造下來,我們自己仿製西洋槍的成本,比從法國那邊跨海運過來的零售價都貴,而且質量低劣之極,他們專門把好好的鋼鐵木材造成一堆垃圾。」趙影說到這裡停口了,說道:「大體就是這個情況,細節您不要問了,案子沒審完呢。」

「也許是我們的人剛開始跟外國人學,手藝還不行?」朱清正小心的問道。

趙影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陛下怎麼說嗎?」

「不知道。」朱清正瞪大了眼睛。

趙影伸開手說道:「在製造局,有一道工序,半年前是5個學徒幹活,10個藝官拿餉;現在是14個學徒幹這道工序,70人拿餉。其中包括:20個藝官,2個不上班地學徒,16個根本不存在的學徒。陛下說,製造局再玩下去,他也許都能托個熟人去白拿工資了。」

「陳其榮是死罪嗎?」朱清正愣了好久,才緩緩的問道。

「不知道。」趙影和胡潛彼此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小猴子,謝謝你了。我能不能和你長官談談?」朱清正對小猴子很客氣,對方馬上識趣地告辭出去了。

「胡兄弟,我們都是天地會的,陳開大哥你也認識,而且不是現在認識,10年前、20年前,你應該就知道他。」朱清正說道。

「沒錯,佛山陳開大哥江湖鼎鼎大名。」胡潛盯著朱清正笑了。他在等後者的後話,他知道他想說什麼。

「現在我大哥兒子出事了,我們以前都是天地會的,念點江湖情義,你能不能也替陳開大哥在陛下面前求求情?」朱清正哀求道,宣教司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是做什麼的。但朱清正知道眼前的胡潛到底有多麼巨大地能量,除了十字軍和日月軍,宣教司本身就是不亞於前兩者的第三隻力量。

「陳開讓你來求我?」胡潛停了下,然後指著自己胸口說:「天地會的兄弟?」

「沒有,他不是很知道你,但是他現在在外面四處找有份量說話地兄弟呢。我估計皇家運輸地何博肯定也會來求情,他以前也是佛山堂口的。」朱清正死命地想多拉一份力量保住自己侄子。

胡潛以他那種絕對沒有表情的目光,看了看朱清正,然後正色說道:「我很想救天地會兄弟。我也敬重陳開大哥。但是正因為我想幫侄子一個忙,所以我不會去求陛下,我希望你馬上通知陳開,別讓他再找天地會的兄弟了。白頭大哥。你自己地面子就夠大了,多了反而不妙。」

「你什麼意思?」朱清正愣了下。

胡潛先扭頭看了看四周,舔了舔嘴唇,對朱清正小聲道:「為了陳開的兒子,你們想用天地會勢力逼迫陛下?」

一句話,立刻讓朱清正目瞪口呆,然後冷汗汩汩而下。胡潛知道朱清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他繼續說道:「天地會兄弟其實在朝廷裡高層並不多,我們也不談江湖義氣。我們都信仰上帝。我們都在為陛下做事,但如果我們串連起來。不僅是陳開全家要完蛋,我們也………」

說到這,他笑了笑:「其實陳開也沒什麼危險,你不見陛下也沒有抄他家的意思嗎?讓他在外面亂跑亂找人。」

這句好似有所指又好像沒所指的話,讓朱清正一顆心狂跳不停。

「說不定沒事的人,生生被求情求死掉。你面子夠大了,而且你和陳開情同兄弟和父子,我們都知道,陛下也知道,你去好好說說,說不定沒事。製造局還沒起來呢,而且侄子身份乃是官商,身份模糊,論官就是個死!但論商,可活!」

「多謝!多謝兄弟!」朱清正站起來,真心實意的感激著胡潛。

在告辭出門後,朱清正又轉回來了,他問胡潛道:「你們什麼時候在查製造局地?」

胡潛想了一下,微笑起來:「從它成立那一天就開始了。」

最後這個問題讓朱清正徹底死了心----趙闊早就盯上陳其榮了,他從來就沒有信任過這個麻友的兒子,只是現在才出手而已!

進到後院的皇宮,在趙闊的辦公桌前,這個皇帝好像沒有因為這件大醜聞而有什麼情緒波動,以萬年不變的姿勢,敞開袍子,腳搭在桌子上,哼著小曲看著文件。

「陛下!我來是為陳開兒子求情的!但我沒指望他能逃避國法,然而我必須得求陛下網開一面。」朱清正見到趙闊,二話不說,深深鞠著躬說道。

「你知道陳其榮幹嘛了吧?」趙闊眼皮挑了挑朱清正,繼續翻看著手裡的文件。

「他貪污、受賄、挪用!他罪該萬死!陛下明見萬里,早就預見一切了。」朱清正咬著牙說道。

趙闊一撇嘴,說道:「我明見什麼了?他不貪他是傻逼。」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26
95大宋製造局:營救子侄的大帥
「不貪是傻逼?」朱清正腦門上見汗,他問道:「請陛下示下。」

趙闊說道:「這個廠子是朝廷出錢,算官產,自然管理的人想著法子從我袋裡偷錢騙錢咯,滿清從來都是這麼玩的。涉及到大工廠,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而官員不能一一詳察,詳察到了也不懂那些材料的市場價格,自然經手人可以為所欲為。要是和我派去的官關係好,沆瀣一氣,完全就肆無忌憚了,居然報賬項目裡還有祭海神花了100兩銀子,媽的,一個槍廠和海神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滿清的船廠,而且陳其榮還是葛必達神父施洗的,這就是基督徒?他只信銀子吧!」

朱清正歎了口氣,說道:「敢問陛下想如何處置陳其榮等人?」

趙闊瞄了一眼朱清正,扳起指頭算著:「陳其榮和他手下4個總管8個副總管,此外還有隸屬朝廷的7個派駐官員,都是廣西、湖南老哥們;連同他們走後門偷我錢的親戚朋友,共涉案100多人,全宰了吧。」

朱清正嚥了口唾沫,艱難的說道:「陛下,陳開是老功臣了,天地會首義領袖之一,佛山10萬紅巾全是他拉起來的,現在我們剛剛開國1年多,能不能法外開恩,特赦了他的兒子?」

趙闊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朱清正道:「紅巾兵為什麼起義?你為什麼起義?不就是滿清貪官污吏多如牛毛,百姓苦不堪言嘛?你是百姓的時候,你豁出命去造反,現在你發達了。怎麼和你痛恨的滿清官吏一個想法了?」

「陛下。我知道陳其榮應該被處死!但陳開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沒有他就沒有我,我請陛下三思。」朱清正愣了一會,還是咬著牙說道。

「哼哼,我一定要這次血流成河!學習學習洪武大帝!要不然,天下又要被貪官搞亂了!」趙闊怒吼一聲。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陛下,您能不能看在陳開的面子上特赦陳其榮?」朱清正小聲地問道。

「你要我貪贓枉法?你知道我是誰?我是皇帝!」趙闊猛地立起了眼睛,聲色俱厲地吼道:「要給陳其榮求情的話,就給我滾。」

朱清正猶豫了一下,然後他跪在了地上,兩手扶著地低著頭說道:「我請求陛下允許我用我的爵位和全部家產為陳其榮贖罪……..」

「跪下了?」趙闊看著朱清正嘴角掛著怪異的笑,口中卻依然暴怒如故:「你媽的忘了你信的上帝了嗎!你忘了我為什麼廢除兄弟間地跪禮了嗎?!想他媽的給別人跪下買好換取國法嗎?我不是有求必應的偶像!媽的,混了這麼久。還是滿清那個鳥樣!為了一個爛蘋果就把自己靈魂賣給魔鬼了,你什麼玩意!」

「我是罪人…….」朱清正咬著牙手足無措。

「你當然是罪人!我們為什麼信上帝?我們為什麼造反?我們誰他媽的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嗎!現在為了你那個傻逼侄子就把我們的上帝連同整個國家都他媽的賣了!你保護個鳥農夫和商人啊?你他媽的只想保護你自己,而且老子還因為你在上帝前地謊言給你榮耀的軍人職責和地位!」趙闊咆哮著,到了後來竟然開始砸東西了。

看著趙闊的瓷器筆筒在自己面前摔個粉碎,朱清正慢慢的爬起來,他低著頭不敢看上面的陛下,兩拳握在腿側,渾身顫抖,但是還是艱難的說道:「陛下。我…我不該跪下,忘記上帝的教誨,但我想用我有的東西贖掉陳其榮的罪………」

「贖罪?你他媽地是耶穌呀?!」趙闊一聲怪叫,指著門口大叫:「滾!滾!滾!立刻給我滾!」

朱清正面如土色轉身拉開趙闊辦公室的門。一抬頭,頓時差點窒息,外邊站了一群官員---本來趙闊辦公室隨便進的,這裡人流不息,但剛才趙闊暴怒破口大罵,外面聽得清清楚楚,自然沒人會進去,不一會就在辦公室外面站了不少人等著。

看那群官員的表情,朱清正自然知道人家全都聽見了。尷尬之極地他。強笑了一下,擠開人群要外外面去。但就是有不識相的傢伙湊過來問道:「聽說陳開公子出事了?大帥您沒事吧?」

「都幹什麼呢?在這堆著幹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走廊裡傳來一聲小聲而威壓十足的呵斥,宦助國來了,立刻一群官員全部裝模作樣的嘴裡叫著:「啊,我忘了啥了。」轉身就跑,一群人作鳥獸散,連趙闊的辦公室也沒人進去了,都躲宦助國鋒頭去了。

「宦大人。」朱清正強笑著打了個招呼。

宦助國拉住了朱清正的胳膊,嘴湊到朱清正耳邊小聲說道:「事情我知道了,我馬上幫你求求陛下,你放心,我會全力幫忙的。」

朱清正驚異的看了一眼宦助國,愣了好一會,才趕緊抱拳說道:「那多謝大人了。」

宦助國迅疾的用手壓下朱清正抱拳地手,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有沒人看見,使了個眼色,也沒再說話,走過朱清正身邊,躬身立在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大聲叫道:「陛下,宦助國求見。」

進去之後,宦助國立刻小心關上房門,然後踩著筆筒碎片,一個箭步到了辦公桌前,一個鞠躬,頭髮都抵上了桌子沿,嘴裡小聲連叫:「陛下,臣該死!臣該死!」

「你又怎麼了?」趙闊從雪茄盒子裡抽出根雪茄,翻著白眼大聲叫了起來。

「陛下,臣沒約束好下屬,派去製造局地官員中,有三人是臣指派商務大臣派去的。沒想到他們無恥貪墨!我被蒙蔽了。您要知道,陛下,其中一人右手被清妖火炮炸爛了,第二個他父親他哥哥都死於沙場,都是作戰勇敢的功臣,我覺著這樣地老戰士定可記得上帝和陛下地教誨。不會貪墨,誰想到他們…….」宦助國急急的解釋道。

「第三個不是你老鄉嗎?怎麼不說啊?」趙闊鼻子裡哼了一聲打斷了他。

「陛下,第三個臣正要說。」宦助國抬起頭恭敬得看了一眼陛下。

「說吧,看看你有什麼借口。」趙闊抽了一口雪茄,冷笑起來。

「陛下聽到我的意見,就知道我不需要借口。」宦助國說道。

「哦?」趙闊一愣,轉過臉審量著這個宰相。

宦助國盯著趙闊,一字一頓的說道:「陛下。這西洋軍火仿製生產是關係我國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且日後還會有造船廠、煤礦、鐵礦陸續上馬,這些產業耗資巨大之極,斷不是現在小小的製造局所能比,因此此事絕對不能姑息養奸!一定要殺一批,寧可殺錯不能放過一個!寧可殺多,不可殺少!主犯誅九族!從犯不論罪行大小,只要從製造局裡偷過一個銅板,全部砍頭!以儆傚尤。破貪官之膽!興西洋工業!聚大宋鐵魂!」

「呵呵,好。」趙闊笑了:「不愧是謀國之見啊。」

「陛下,還應該在這種產業中密置朝廷幹探,宣教司這次所起作用巨大。不如再在其中成立官產宣教司分組,專門監視產業,遏制貪墨!」宦助國說著,把手裡地一疊報告恭謹的遞給趙闊:「這是我對於此事的詳盡意見,已經全部寫於其上,其陛下批示。」

「大善,比朱清正懂事多了。」趙闊滿意的一笑,一揮手,宦助國立刻踩著滿地碎瓷倒退著出門。

「助國。等等。」趙闊叫住了宦助國。

「陛下還有何吩咐?」宦助國立刻停住腳步。小心的掂著後腳跟,避開下面那些尖銳的東西。

「我筆筒碎了。把你的送給我吧。我見過你桌上那個,很喜歡!上次就想給你抄走。」趙闊說道。

「是是是,那是我在海京小攤上淘的,才20個銅板。陛下喜歡,我馬上給陛下拿來。」宦助國立刻笑了起來。

「你那筆筒就抵了陳其榮送給你地2000兩銀子了,算你給我還回來了。」趙闊奸笑起來。

頓時宦助國燦爛的笑容凋零在了臉上,一瞬間比哭都難看。

朱清正灰頭土臉的離了後院皇宮,在前院自己地盤----掛著長江牌子的小院子呆了一會,洗了把臉,把軍服脫了,換了身便裝才出來。

走在前院,遇到的官員無不笑容可掬的給他打招呼,但朱清正回答的有氣無力,連臉上笑容也一副都快裝不出來的樣子---他知道,在這種地方,消息傳播得比八卦婆娘雲集的市井村莊都快,剛剛陛下砸東西大罵自己,聲音那麼大,外面等著地人肯定聽到了,別說一群了,就算一個人聽到,現在,區區20分鐘後,應該也傳滿整個朝廷了。

「出去啊,大帥。」路上遇到了胡潛,拿著一疊報告的他以萬年不變的笑容加上適合的恭謹給朱清正打招呼,宛如他還是潮州地那個衙役,看上去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完全不似那些該死文官,眼神把他們幸災樂禍的內心全出賣了。

「是。有點事。」朱清正微微一笑,和胡潛擦肩而過。

在朱清正背後,宦助國在後院門口遇上了胡潛,兩人互致寒暄後,宦助國看似無意的問道:「製造局的事知道了吧?陳開好像是你們天地會的江湖大哥?怎麼出這事,唉。」

「唉,年紀大了,他兒子我認識,一小花花公子,疏於管教。」胡潛看上去有點愁「剛才白頭去求情了,我也去見陛下了,陳開是老朋友了,就這一個獨子,你也幫著勸勸陛下?」宦助國笑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現在我不是混江湖的時候了,信了上帝,給陛下賣命。希望陳大哥吉人天相吧。陛下肯定給他公道。」胡潛微微一笑,接著一躬身,說道:「宦大人,小的有事先走。」

看著胡潛的背影,宦助國低聲罵了一句:「毒蛇!媽地,連我都查!」

接著他抬起頭。正好看到朱清正換了便裝消失在拐角處,宦助國心裡冷笑道:「換便裝?方便找人?正好讓我看看大宋天地會到底有多大份量。」

一邊想著,回到辦公室,正好聽到兩個官員說道:「聽說朱大帥剛剛換便裝出門了,肯定為陳開找人去了。」

「別亂嚼舌頭!好好幹活。」宦助國咳嗽一聲。

在總督府門口,朱清正讓穿著軍服地護衛回家,只留下兩個便裝侍衛和車伕:「回去告訴夫人,我很忙。晚上可能回去晚點。」

說著他爬上馬車,對車伕命令道:「走吧。」

「大帥,去哪裡?」車伕趕緊問道。

「你就走吧。」朱清正歎了口氣,倚靠在了柔軟地車背上,迷惑的車伕抖動起了韁繩,馬車迷惘地朝前駛去。

朱清正沒有找任何人,他的馬車在城裡轉到天黑,終於車伕聽到了車廂裡「停」的命令,馬車在夜色中停住。朱清正走出車廂,踩在地上,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地小教堂,接著他慢慢的朝那裡走了過去。

被教堂昏暗搖曳的燈光映照著。朱清正孤獨的坐在裡面廳裡椅子上,他定定的看著遠處那個十字架好久,然後他十指交叉,用力的把兩手壓在眼睛之間,他喃喃的說著:「上帝啊!你為什麼要用我最珍視的東西考驗我?為什麼在我和你之間設置這樣地阻礙?我們真是可悲渺小的啊!我的心都要被碾壓碎了!」

不知道禱告多久,朱清正放下手,已經是淚流滿面,他定定的看著十字架,再次歎氣。然後他哽咽的說道:「仁慈的主啊。我接受您的考驗,我的心從未改變!願您也賜福給我大哥陳開一家。讓他們從哀痛中解脫出來!阿門!」

然後他決然的站起,大步走出教堂,堅定地行進在夜色中,上了馬車,大聲命令道:「去城北陳開伯爵府!」

在陳開門口,朱清正猶豫了好一會,然後才命令把馬車駛進去。

這次他的皮鞋還沒踩到地面,陳開夫婦就號哭著衝了出來,一左一右抱住了這條腿,車廂裡的朱清正一低頭,眼淚就唰的流了下來,他強忍著喉頭地酸疼,強說著:「大哥,我對不起你們…..」

但隨後而來對著他跪地的第三人,止住了朱清正的哽咽自責,更把他驚得目瞪口呆,他用手背擦了擦滿眼的淚,再次睜大眼睛去看,難以置信的叫道:「其榮????!」

朱清正直到晚上11點才回到家裡,一回家,一直在客廳枯坐等他回來的妻子就跑了過來,抱著門框說道:「老爺,天大的喜事啊,陛下放其榮回家了!下午6點就放了!大哥一家領著其榮立刻就跑過來了,說是您求陛下放人的。」

朱清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我知道了,我就是在他們家回來地。」

「這是大喜事啊,您怎麼不高興啊!」妻子在他身邊跑前跑後地端茶端洗腳水,一邊問道:「是不是因為大哥爵位被削奪,還要補齊虧空的銀子?這是小事,銀子還可以再賺,人沒事就是喜事,咱們要不要幫著大哥家湊一點?」

「我當然高興。」朱清正說著高興,臉上卻陰鬱得好像一朵烏雲,他看著自己妻子露出了滿臉地愕然:「可是,我求陛下的時候,我被他大罵,他怎麼可能放掉其榮呢?而且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所有案犯據說都按商人論處,這次竟然一個人都不會死。」「我聽說您被陛下罵了,大哥更知道,他哭著說這輩子能有你這樣一個兄弟死了都值了。他說危急才見人心啊,整個海京他認識的兄弟,不管是鴉片張還是何博,除了你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肯替他出頭求情。」說到這,妻子一臉緊張:「他們說你是陛下的勇將。所以陛下給你面子。但是不會影響你的仕途吧?」

「沒事。沒事。」朱清正好像成了一個木頭人,說話都開始有氣無力了。

本來滿肚子話想問丈夫,看到朱清正那個樣子,妻子識趣的閉了嘴,夫妻倆無言地回了臥房,睡在一邊只覺旁邊地丈夫不停的翻來覆去。好像在黑夜裡不停發著無聲的呻吟,她翻身坐起,驚恐的問道:「老爺,您身體不舒服?」

朱清正也坐了起來,他問道:「現在幾點了?」

說著他亮起洋油燈,摸起桌上的懷表,用通紅的雙眼凝視著,嘴裡喃喃道:「12點一刻了……」

「怎麼了。老爺?」妻子問道。

朱清正翻身下床,披衣就走出了臥房,外邊立刻傳來他大聲喊著丫鬟僕人地聲音:「客廳掌燈!」

妻子匆匆穿上衣服,急急跑到客廳,那裡丈夫正大聲推開管家拿著的袍子,他叫道:「拿我的大帥軍服和軍刀來!管家,把我的皮鞋擦亮!叫車伕備車!」

「老爺,您要去哪?」妻子驚呆了:「現在是半夜子時啊。」

「皇宮!我有急事要面見陛下!」朱清正聲音簡直好像鐵絲穿著一串字拉出來,既是有氣無力的掙扎。又透著一股可怕的決絕。

當然趙闊在12點早睡了。

對趙闊這種人而言,份量不過是管著幾條街的黑道大哥,他不會出現什麼「黑夜裡辦公室裡不滅的燈光」這種偉人和英雄地專利習慣,大部分時間都是按他前世沒有的好習慣。早睡早起,睡足八小時。

因為又沒有電,熬夜幹什麼?除了處理緊急公文外,就只剩玩女人和打麻將。

女人就一個,麻將也不能天天打,因為趙闊打牌全部是贏錢,在滿清文明下,長毛一樣講究:「老佛爺,奴才吃了您的一匹馬」那一套。沒人敢贏他。他也深知不能涸澤而漁,經常打的話。官員和商人、貴族的銀子都進他腰包了,誰還敢和他玩。而且他是皇帝,根本沒有私產的概念,天下都是他的,從理論上講,爪牙的錢也是他的,把自己爪牙搞成窮比有什麼樂趣?

不過朱清正是兩個大帥之一,有權力晚上叫醒皇帝,他們都是軍國大事。

所以朱清正尷尬地立在皇宮門口好一會,才被宣進去。「白頭,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啊?江西那邊怎麼了?」被從床上叫起來的趙闊披著袍子,揉著眼睛走進辦公室,看到一身戎裝筆挺的朱清正嚇了一跳。

「陛下!」朱清正腳後跟一磕,立正說道:「不是江西的事,是製造局貪腐地事!」

趙闊聽了這話,半天沒合上嘴,他看了眼旁邊卡卡響的大座鐘,叫道:「我不是放了你侄子了嗎?你媽的感謝我也不至於半夜跑來叫醒我啊!你喝多了嗎!你媽的!」

「陛下,關於此事臣還有稟告,能否請其他人迴避?!」朱清正保持著立正姿勢,他很喜歡這個姿勢,這個佛岡劉定強教會他的姿勢,他覺的可以讓自己渾身都化成鐵的感覺,讓他不至於突然失去勇氣,再也開不了口。

「都出去。關上門。」趙闊把朱清正看了又看,才把僕人趕了出去,坐到辦公桌後面,抬了抬下巴,「到底什麼事?說吧。」

朱清正努力把胸膛挺著,看著面前的皇帝,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腦海裡出現了陳開、陳其榮的笑容,自己做佛山白扇時候兄弟們地面容,這些一一閃過,然後又是紛亂地殺場片段、冒煙的火槍、死去地弟兄、高高的十字旗和殘破的軍旗,他微微搖頭,好像在搖洋人的雞尾酒一樣,把混亂從腦袋裡搖蕩出去,還閉上了眼瞬間,然後他鼻子里長出一口氣,咬緊了牙關,好像在把長矛抵著敵人的胸膛刺進去那樣用力咬著,低低的他說道:「陛下,您為何放了陳其榮和其同黨?」

「什麼?」趙闊下巴差點掉在檯面上,他保持這個姿勢看了朱清正足有五秒鐘,才緩緩的說道:「不是你求情嗎?我准了。」

「不能放!」朱清正牙咬的咯咯響,好像每個字他都要嚼碎才會吐出來:「應該全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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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大宋製造局:執意大義滅親嚇破皇帝膽
「陳開和我情同父子兄弟,侄子陳其榮出事,我不能不求情,否則我簡直是個禽獸!」朱清正說道:「我知道陳其榮做了什麼,我知道其人必要受國法制裁,但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陛下您竟然聽了我的貪贓枉法、無視國法的求情,我不能死諫,反而混淆聖聽,我罪該萬死!」。

「你不求情是禽獸,但你現在要宰了你情同父子陳開的兒子,你難道就不是禽獸了?」趙闊張著嘴,滿臉的匪夷所思。

「我一人為禽獸,對陳開大哥一人做禽獸事,方保大宋萬民開泰!」朱清正猙獰的猛地一揮手:「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城裡到處窮的連草鞋都買不起的窮人,外面我們的兄弟在提著腦袋迎著敵人的炮彈死戰,而他卻貪墨大宋國產!賄賂官員!結黨營私!讓重金構建的槍炮廠生產一堆廢鐵!這是何等的罪行?聽著他做的這些事,我就想起了清妖!他和清妖所作所為有何不同!此人不死,貪墨之風必長!貪墨之風一長,大宋危矣!若大宋和滿清一樣黑暗,百姓何必心向十字旗?我軍軍心何在?難道就是為了榮華富貴和清妖浴血奮戰?我們和太平天國一樣,我們也要建立地上天國,建立一個百姓安居樂業的盛世!」

「所以,陳其榮必須處死,而且必須處死一切相關人員,用他們頭顱掛滿城頭,警示一切口是心非、胡作非為地官吏!」朱清正說道:「陛下簡樸之極、明見萬里。決策無不英明,臣佩服的五體投地,甘願為陛下鞍前馬後肝腦塗地,您斷不會不知道防微杜漸的道理!請陛下收回成令,立刻逮捕陳其榮!」

「白天你怎麼不說這個?白天你是利用我賺取名聲啊。」趙闊冷哼起來。

朱清正再次立正,他緩緩的說道:「在您面前我怎麼可能賺取名聲。我是想自取其辱。因為臣絕對不會想到以我可笑的借口,陛下就會放過那個罪人。我跟隨陛下。多次整軍肅風,從未一次這樣。多少功臣就因為竊取百姓一根木頭一串銅錢,立刻頭懸木籠。什麼爵位、金銀也比不過國法軍紀的肅然,這是一切地根本,他們才是軍隊和朝廷的最高榮耀,為了這榮耀,什麼犯罪之人不管他什麼身份地位。都應該立刻送他下地獄!白天我認為陛下絕對不會認可我這樣可笑而且無恥地借口,我離開皇宮後,也根本沒有找任何人給陳其榮脫罪,也沒有這個打算,我流著淚在城裡逛著期待著替侄子收屍,但我卻看到這個吸血的罪人活蹦亂跳地回到了他的家中!我不明白!我高興!但我也憤怒!他這種人都能沒事,那以後官員貪墨、貴族蹂躪百姓該如何處置?百姓會怎麼想?前方苦戰地將士會怎麼想?我回到家,怎麼也睡不著,在上帝面前。我痛苦我難受!陳開就是我的大哥。他兒子回來我高興,但百姓怎麼辦?我們大宋是和百姓一條船上的。不是和這種蛀蟲同流合污!一家笑萬家哭,何如一家哭萬家笑?!!所以我就深夜求見陛下,必須揪出並嚴懲這批蛀蟲!」

「哦,我明白了,」趙闊冷笑起來:「但你說晚了,他我已經放了,怎麼辦?」

「不是只放我侄子一個人嗎?而且您聖旨沒下呢。」朱清正冷哼一聲,說道:「臣請求陛下容我立刻親自抓捕陳其榮!然後我再為白天欺君的事情請罪,請以欺君和貪墨裙帶之罪制裁我!」

聽到這,趙闊倒抽一口涼氣,心道:「這傢伙真狠啊。」

朱清正說的話,趙闊信,白天他求情個屁啊,哪有那麼求情地,擺明找罵,但陳開和朱清正的關係,趙闊也信,他現在這簡直是要六親不認的大義滅親啊。

現在朱清正咬牙切齒的較真了,趙闊反而怕了,他趕緊說道:「其實放了就放了吧,誰在那位置上,銀子水一樣的過手,也得伸手。而且他們都是身份很模糊,也不算什麼官員,這次就當做奸商辦了。聖經上說,讓自己活,也讓別人活。」

「讓他們活,百姓就得死!我們就成滿清了!怎麼能當奸商辦?」朱清正叫道:「陳其榮是因為大哥的爵位和功績,又吹自己懂洋務,陛下才把建設槍炮局的重任給他,現在造出來的槍械根本都是次品廢品,卻不僅浪費大半年,還浪費大筆金錢,他們簡直是在前方將士後背捅刀子的清妖幫兇!」

「而且不是還有造船局、煤鐵礦業嗎?若製造局這批混蛋不嚴懲,製造局和其他局怎麼辦,難道大宋要也腐敗成風了嗎?」朱清正說道。

「不會再有製造局了。」趙闊苦笑道。

「怎麼?」朱清正一愣。

「我要把製造局交給私人去辦了。」趙闊呵呵一笑。

「陛下您把製造局賣給洋人了?」朱清正大驚。

「不是洋人,是中國學徒,而且不是賣,他們幾十輩子也買不起,我白送。」

「白送?給學徒工?」朱清正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40萬兩銀子啊!!難道是您親戚或者您信得過地人?比如鍾家良那樣的?」

「什麼啊?我都沒見過那群人。一群草民吧。」趙闊笑了笑:40萬怎麼了,朝廷以後不會參與商業了。」趙闊慢慢地說道:「當然,一些投資大的廠子,我還會先拉起攤子來,然後賣給或者送給私人。製造局白送。」

朱清正目瞪口呆的把掌心朝上,把兩手並在一起,搖了搖手:「就這麼送了?」

趙闊學著他也把掌心朝上。把兩手並在一起,搖了搖手:「就這麼送了。」

「陛下,你怎麼能就這麼送掉那個大局?而且還是白給!」朱清正用了好久才從震驚地狀態回過神來,他急急說道:「沒有朝廷,他們草民怎麼可能做得好洋槍?」

趙闊不屑的一哼:「草民不行?難道我會造?難道你會造?難道你會造?我的大帥啊,我們打仗行。當皇帝行,論起造東西。咱們還不如一個鐵匠懂得多。朝廷派官管的話,派誰去?難道是外行管理內行?我要你去給指導宦助國寫詔書。你行?宦助國管著你打仗,能打好?實話說。一個草民,一個日薪1錢銀子的學徒,在造槍方面也比朝廷大員強得多。」

「他們能造好?」朱清正根本不信那一套。

「造好了,就能榮華富貴啊,給自己買房子娶老婆。當有錢人,總有有本事的人賺得下這金山。如果是成本低得多,不僅我們軍隊採購,說不定還能出口呢。」趙闊大笑起來。

「陛下,我還以為您是讓學徒當總經辦,原來您竟然是把大宋製造局變成路邊地鐵鋪了?!就是一個私人小店,誰都能買?」朱清正大叫起來。

「是啊。」趙闊說道:「就像馬一樣,給他了,就是他的私產。隨便他騎。」

「他要是造出來。賣給滿清怎麼辦?拿我們建起來地製造局造槍打我們?」

趙闊冷笑一聲,他指著窗外說道:「我們攻進廣東的時候。我們地武器難道比滿清打得遠,不都是鳥槍加刀槍嗎?但葉名琛屍骨已寒,我們卻能西攻北伐!為什麼會這樣?武器是利器,但你給滿清人手一個火炮,他們也未必打得過鐮刀鋤頭的起義

「他們有這個眼光,有這個錢,我隨便他們買。」趙闊繼續說道:「滿清在上海寧波等通商港口,成堆地軍火隨便他們買,但是他們不也被洋槍隊打得潰不成軍嗎?為什麼?」

「因為陛下聖明,因為官吏清廉,因為上帝保佑,因為民心思變,因為軍心威武。」朱清正答道。

「人都一樣,清妖也他媽的是人生的啊。聖經上說的好,人都是有罪的,而且也不是那麼聖人,撒旦給個蜜棗就抱著撒旦大腿叫爹了。人都想發財,有錢有美女多好,但在於怎麼個發財法,可以像滿清那樣學著做人,巴結欺騙發財,甚至把自己老婆給上司享用;也可以靠汗水和努力做事發財。」趙闊頓了一下說道:「所以我給商人和軍人指明大道,讓他們被自己正當地慾望指引著努力前衝,而我不過收個過路費而已。放心,這些貪慾熏心的小人物們會給大宋帶來銀錢的,會給大宋帶來犀利的武器的,也會給我拿回來天下的。」

「怎麼也不能給私人啊。陛下,您既然能快速破掉這個貪墨案子,為什麼不擴大宣教司規模,專門反貪墨?」朱清正問道。

「擴大?比如我讓小猴子當頭,那麼小猴子貪了怎麼辦?」趙闊冷笑一聲:「在設置機構去管小猴子?這新衙門再貪怎麼辦?」

「小猴子很忠心,他不會的。」

「我們誰是聖人啊?白頭,忠心很可貴,職責心也很可貴,但不是人人都有,上帝說了,我們都是一群可憐蟲,只要有點機會,說不定就會被引誘,尤其是你們這些有權力做這些事情的人,所以我所做的只是把少管我不需要管地事,把這些虎狼數量不繁殖地太多,置於我的眼皮底下看著。製造局那種事情交給商人去幹吧。」

「可是洪武太祖不是做地很好嗎?」朱清正仍然不放棄。

「靠,我哪裡有太祖那麼牛比?我可不想天天加班到深夜!而且太祖殺了幾十萬官員,這他都沒有殺絕貪官,我再殺,他們還貪,因為他們是朝廷官員,有權,他們說了算,我也不能天天跟著他們看著啊。再說我哪裡有那麼多官員可以殺,現在連個能翻譯西文幾何學文獻的人才都沒有。」趙闊不屑一顧。他才不想一層一層監控體系地設置呢。這得多大工作量啊。

「這是您的天下,我們都是您的臣民,貪官貪墨立刻宰掉,為了百姓和您自己的天下多幹點怎麼了?你殺他們同類,官員能不怕?現在陸軍軍紀這麼好,不都是我們整軍殺人殺出來的嗎?」朱清正一瞬間有種勃然大怒的衝動----第一次聽說有皇帝懶地不想做事的。這是他自己地家啊。

「好好好,先別爭了。等著看看製造局送給私人後的情況吧。」趙闊打了個哈欠,「你回去吧。製造局地事別操心了,好好休息。等著回江西吧。」

「陛下!」朱清正仍然要說。

趙闊坐在辦公桌後,揮著手說道:「走吧,白頭,放心吧。」

朱清正出了辦公室的門,剛帶上門。一抬眼,宦助國正在走廊不遠處踱步呢,聽見門響,他笑著,小跑著過來了。

「宦宰相,您還在這?」朱清正驚異地問道。

「那個,加班寫個詔書,聽說你把陛下叫過來了,我也趕緊過來。有些地方要請教陛下。」宦助國笑著說道:「聽說陳開的公子放了。你真是有面子。」

朱清正歎了口氣,他想問問這件事的處理。估摸下後果,他絕對不想朝廷裡貪腐橫行,所以他拉住宦助國道:「陛下要寬容製造局那些罪犯,你要勸勸他,這風頭不能開。」

「靠,這不是你老白天來求情求出來的嗎?!」宦助國內心冷笑,他今天丟死人了:不僅被皇帝摸了自己拿陳其榮賄賂的底,而且他給趙闊地處理報告裡夾著一份聖旨草稿:《把貪墨敗類剝皮揎草》,完完全全模仿以前聖君洪武太祖的做法,本以為趙闊又會大加誇獎,沒想到他嗯嗯兩下,這次竟然不打算殺人---揣摩聖意失敗!

「沒事,等詔書下了,沒人敢再拿了。」宦助國笑著說道。

「什麼詔書,這麼急?」

「罪己詔。」宦助國微微一笑。

「什麼?罪己詔?」朱清正大驚:「出什麼事了?颶風?」

中國歷史上,一般宋明朝代罪己詔全都下在天災時候,比如颱風地震造成巨大百姓巨大傷害什麼的,皇帝下個自我檢討性質的詔書,希望老天爺把災禍降在自己頭上,放過臣民的罪過。

「不是天災,就是這事。」宦助國看了看朱清正小聲說道:「陳開公子他們是特赦,不是無罪,這個罪陛下要替他們擔待起來,所以要寫個詔書發佈,但我沒寫過這種詔書。因此,陳其榮他們沒事,您求情這把也順勢就抹過了,因為是皇帝罪己特赦。」

說著,那邊趙闊打著哈欠出來了,宦助國拍了下朱清正胳膊,說道:「陛下來了,再見。」說著跑了過去。

趙闊看宦助國滿臉堆笑的又來了,長歎一口氣,對著他大叫道:「助國,明天再說吧!幾點了?」

「5分鐘!5分鐘!陛下給我5分鐘。」宦助國嘿嘿笑著湊過去。

「5分鐘?唉!」趙闊不情願的又轉身回辦公室了。

「罪己詔?罪己詔?」朱清正失魂落魄的喃喃念著,看著皇帝的哈欠,朱清正突然有一種拔槍斃了陳其榮再給自己一槍地衝動,透過打開地辦公室房門,朱清正就地立正、用盡力氣挺胸撐起大帥軍服、對著門裡的皇帝一個標準地軍禮過耳,門裡的趙闊眼睛越過門口宦助國的肩膀看到了他,苦笑一聲,對他揮著手,讓他趕緊回家。

在門關上很久後,筆挺軍服的朱清正仍在走廊上久久佇立不動,對著那門,一動不動的保持著他那標準的軍人姿勢敬著軍禮。

凌晨3點,趙闊才遊魂般的回到後宮,爬進被窩後,婉兒關切的問:「陛下出什麼大事了?」

「小事。」睡在枕頭上的趙闊突然一聲歎息:「今天我才知道什麼是信仰,什麼是忠君愛國,什麼是大義滅親,什麼是國事為重,英雄!我手下竟然有這樣的英雄!我真怕了…」

「陛下,您是大英雄啊,他們不都是您提拔起來的嗎?」婉兒笑道。

「我不是什麼英雄,我就是個黑…黑….,媽的,我居然成了皇帝。」趙闊搖著頭,歎了口氣,睡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28
97大宋製造局:滿清反洋務運動
大宋製造局緊閉廠門、內外佈滿荷槍實彈的治安官已經兩天了,高級總管和工頭被宣教司的特務橫掃一空,但與此事無關的學徒們仍舊不能隨便離開,事實上他們被囚禁在自己的宿舍裡,除了到點下來在宿舍前蹲著吃豬食,哪裡也不能去。

這天中午空地上,鄭阿寶蹲在一群工人中間,拿著發到手裡髒乎乎的飯團,卻不下嚥,他哽咽了一下,然後用滿是濕痕的袖子擦一下飽含眼淚的雙眼。

「小寶,吃飯吧。你大哥沒事的,他又不是什麼總管,只是被叫去裝藝官而已。」旁邊一個學徒看他這個樣子勸道。

「可是為什麼他沒被放回來啊,一直被關在前面廠房裡呢?」鄭阿寶嘴撇得像個彎鉤,隨時都會哭出來。

「又不是你大哥一個人,他們20幾個都在前面。」旁邊的人勸說道:「最多挨頓鞭子!包拯還得分龍頭、虎頭、狗頭鍘刀呢,從上往下處罰,陳總經辦殺頭的話,下面總管就坐牢啊,到了你大哥他們這裡,最多挨頓鞭子,他們總不能殺頭坐牢啊,對不對?」

正說著,面前站在工人堆裡的幾個治安官飛快的跑向後門鐵門,拉開鐵門,一隊人馬進來,這批人馬一來,工人全都傻眼了:全是高帽藍衣武裝帶的洋槍隊,肩上挎著的是正宗的法國米尼槍,腳下不論軍官士兵全是皮鞋,排著三個縱列卡卡的走過來,簡直好像迎面來了一場颶風,這氣勢壓迫得這群工人紛紛後退,又不敢站起來。都蹲著好像被驅趕的蛤蟆群一樣,密密麻麻的朝屋根子靠去。

滿心擔憂的鄭阿寶自然地挪得慢,他聽到前面的一個治安官說著什麼:「皇帝駕臨了….」

「皇帝來了?大哥不會死吧?」鄭阿寶此刻再也沒有幾天前看到這些洋槍隊的興奮,相反滿心都是恐懼和不安,他把身子縮成一團。怯怯的看向這些皇帝的近衛隊,他想朝領頭地那個帽子上插羽毛的軍官跪地申冤:大哥真是無辜的,是王總管叫他去的。

「小毛孩子還不滾遠點?!」一個治安官看到這個學徒退地還不遠,舉起手裡的火槍作勢欲打。鄭阿寶哭著爬到了牆根人堆了,終究沒敢再說一句話。

後來的這批裝備精良的近衛隊,很快散開,隱隱的對著宿舍區的人形成包圍。

過了不久,一個西洋裝短髮官過來,對軍官說了幾句,那軍官立刻對著學徒們大吼起來:「都站起來!排好隊!馬上去廠房!」

趙闊絲毫沒有守信的美德,也沒有做皇帝金口玉言的覺悟。他肆無忌憚地耍了陳開父子,說來視察,卻是把陳其榮及其手下的各個關係人誘進工廠,然後封廠抓人。他自己根本沒到,而今天他終於親自來了。

在前門下車後,這個皇帝穿著一身粗布袍子帶著頭巾,在周圍一群洋裝官員和軍人的護衛下進了廠房,在砸完陳家場子之後。才來看看設備和裝配線了。

20個被扣押的假藝官在近衛隊士兵中間遠遠看著這皇帝,人人臉色發白,喉頭發乾,不少人大腿抖著,膝蓋朝前彎曲,隨時都會下跪。

但趙闊沒理他,前呼後擁地轉了一圈,直直進了被翻得滿地雞毛的總管室,趙影緊隨而入。

一進那豪華的房間。趙闊看到了牆上那個勤字。走近看了看,扭頭笑道:「宦助國就這個鳥字。陳其榮給了他2千銀子,真是我大宋最牛逼的書法家了。」

趙影嘿嘿一笑,替趙闊把王大立的辦公桌清理了一下,把帶來地一疊文件放在了上面,自己側身而立。

趙闊大大咧咧的坐下,手指磕著桌子,說道:「帶過來吧。」

「把李玉亭、鄭少庭、張三髮帶過來。」趙影立刻對著門口大聲命令道。

很快三個戰戰兢兢的年輕人被帶進了這個從來讓學徒不寒而慄的地方,而這次寒到骨頭裡。

三人一進來,連頭也不抬,不約而同的對著趙闊五體投地,頭在木地板上磕的咚咚響:「小人不知情啊!是上面讓我假扮的!」「陛下,小人家裡還有9老母!實在與我無關啊!」「饒命!饒命!嗚嗚!」

「都閉嘴!」趙闊本來還想多等一會,看看這幾個人精彩表演,只是這幾個人都是幹活的年輕人,身強力壯,哭號起來也份外驚人,在小房間裡把他耳朵震得嗡嗡響,磕頭磕得像打鼓,讓他心臟狂跳,讓這個陰險的傢伙不得不無奈地中止他地惡趣味。

「別哭了!再哭砍了你全家!」趙闊無奈的對哭哭啼啼地那個傢伙說道,立刻再沒哭聲,趙闊伸長脖子打量了跪在地上的那傢伙一下,擦了擦頭上冷汗,心道:「看姿勢和表情,怎麼這麼像咬舌自殺?」

「我不殺你們,我也不處罰你們…..」趙闊咳嗽一聲,大聲說道。

立刻三個跪地的人唰的一下抬起頭,和趙闊對視3秒鐘,然後又唰的磕頭到地:「陛下萬歲!」「萬壽無疆啊,皇帝大人,我回家給您立個長生牌位,天天給您….」「聖君啊!陛下啊!聖君啊!嗚嗚…….」

「他媽的!你們能不能消停點?都給我站起來聽清楚了!」看著他們又吼又叫,趙闊簡直憤怒到了極點,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誰再打斷我說話,我就立刻斃了你們!」

一分鐘後,小屋裡終於安靜下來,趙闊舒了口氣,看著三個傢伙,說道:「我知道,你們三個都是這個製造局跟洋人學的最快的,機器操作和組裝什麼的都是工人裡面最優秀的,所以我想把這個廠子給你們其中一個。賜給你們地。白送。」

說著,趙闊對著又瞪過來的純潔的好像牛眼的六隻眼睛唰得抬起手,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誰也不准說話,不准動,好好聽著!」

「知道什麼是賜給你們嗎?這個廠設備、廠房還有一些原料。以及薪水什麼地,大約花了我40萬兩銀子,我全給你們中一個人,你姓什麼。這廠子就姓什麼,是你家的了,你留給你兒子都可以。你就是這廠的掌櫃,你愛僱傭誰就僱傭誰,你愛解雇誰,沒人管得著你,我也不管。你們造出來,賣給我。或者賣給誰都行,但肯定我的訂單是最大地,賺得銀子都是你們的,有本事就去當富豪吧。」

說到這裡。趙闊豎起了食指,盯著面前三人說道:「但是有條件,很簡單,就是給我造出合格的槍、火藥和子彈來。大批的造出來,就像這些設備在巴黎轉動那樣!」

說完。趙闊對著三人又大吼起來:「好了,立刻給我出去!想明白我什麼意思,想明白了進來。」

果然三個人已經完全木頭人樣了,呆呆的不知所措,還是趙影走過去,把他們推了出去。

三個人懵懵懂懂的被推出門,鄭少庭愣了好久,才扭頭好像做夢一樣說:「皇帝是什麼意思啊?」

李玉亭指著頭頂的屋頂,又指著寬大廠房裡的各種機器:「他要把這個製造局送給我們?是什麼?這些都給我們?我不懂。」

「難道讓我們當陳總經辦?」腮幫子上還掛著淚水地張三發來了這一句。立刻其他兩人再次僵硬。

「不是總經辦。是總掌櫃、總老闆、總鐵匠鋪的主,明白嗎?」叫回三人後。趙闊再次苦口婆心的解釋,畢竟這種事也許是開天闢地以來這土地第一遭:「他總經辦是替我幹活的,那我地錢給我造東西,好像包工頭,但你們不是,你們就是這裡老闆,一草一木都姓你們的姓。好比大宋是我的,這個製造局就是你的,明白吧?」

「為什麼給我們?這麼大廠子!我們….我們….」張三發目瞪口呆。

「誰能造出槍來我給誰!」趙闊叫道:「再打個比方吧,比如我現在是廣州的一個老闆,我有點銀子,在惠州開了個飯館,但是我人不能天天盯著,就讓夥計去看著,結果夥計給我搞得很爛,賺不上銀子來,我怎麼辦?我只能賣給當地有本事地人,讓這個飯館賺起錢來。但我是皇帝也,我白送給你們,只要你們能搞起這個廠子來。」

「為什麼你是老闆?您是皇帝啊。」張三髮結結巴巴的說道。

「把他給我攆出去!這他媽的聽不懂意思啊!這腦袋還能幹好?」趙闊差點氣死,揮手指著張三發大吼道。

趙影抓住張三發頭髮猛地一扯,接著一腳把張三發踹出門外去了,扭頭對剩下兩個人問道:「你們懂吧?」

「我大致懂了。」鄭少庭滿頭汗的點頭。

「我也是…..」李玉亭也頻頻點頭,不過還是有點夢遊的模樣。

趙闊終於微笑了,他對著兩人伸出手去,以後世保險銷售員的口吻叫道:「40萬兩銀子啊,馬上就是你的了!而且這是座金山,只要造得好,不愁沒買家,那時候黃金白銀滾滾而來,你馬上就會出人頭地,成為大富大貴之人了。」

「陛下,就這麼送給我….們?」鄭少庭也結巴了。

「當然有條件,我看你們情報了。」趙闊奸笑一聲:「鄭少庭佛岡人,鐵匠世家,流落廣州後入廠,學的較快;李玉亭,湖南人,哈,鄉村秀才啊,53年躲避長毛來廣州投親趕考,結果親戚不知所蹤,也淪落街頭,只好來這裡混口飯吃,不過你一個秀才心靈手巧啊,學的也很快「不是躲避長毛…..陛下饒命……」李玉亭滿頭冷汗,不知怎麼和工友晚上發牢騷地話,這個皇帝都知道。

「不管你們以前幹嘛地,你們現在都是大宋子民。」趙闊揮了揮手,制止了李玉亭的緊張辯解,他看著兩人說道:「一個廠不能有兩個頭。這個廠子我只給一個人,你們需要鬥一鬥,誰贏了,我給誰!誰贏了,立刻就是40萬兩銀子資產地西洋工廠廠主。大宋新貴!幹得好,我還會給你們封爵!你們祖墳上冒青煙了!敢不敢拚拼?」

這一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沉默幾秒後。先後喉頭嚥了口唾沫,互相側頭看了看對方,鄭少庭先說:「陛下,我拼!」李玉亭立刻問道:「陛下,怎麼鬥?」

趙闊手指指著門外說道:「機器你們都會用,外面有現成地原料,我不需要你們做木工,槍托、護木什麼的不用做。直接用現有的半成品;你們需要鬥的只是操作機器的部分:造槍機、造槍管、鑽膛線,然後組裝;我知道外面很多工人都是濫竽充數,狗屁不會,但你們知道誰水平可以。我允許你們每人挑10個幫手,就在這廠房裡,每人給我造十條槍為止----最先完成地、合格品最多的、質量最好的,總而言之,做的最快最好地。就拿走這個製造局!」

「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趙闊從懷裡扯出一個銀懷表,打開表殼:「吃過飯了嗎?現在去挑人,挑好了立刻開始。造好通知管事的官員。」

站在外面空地的工人堆裡的鄭阿寶,看到了哥哥和李玉亭並肩走出來,這個小孩立刻大叫著跳起來揮手。

剛剛被放回去的剩下裝藝官的人以及張三發,已經把大體情形說了,雖然工人們不是很理解,但都知道不是什麼壞事了,所以鄭阿寶看哥哥出來。已經是歡呼雀躍了----人沒事就好。

緊跟來的趙影提著懷表站在門口。對鄭少庭兩人說道:「你們去和他們解釋下,一會回來。我看著你們挑人。」

兩人能從那麼狂暴地洋人技師那裡,在不是很懂外語的情況,用猜、觀察和模仿學會一些技術,腦子都好用,此刻已經明瞭情況:就是要挑工人裡懂行的,幹活賣力的!

一旦贏了,這群人也許直接就是自己地骨幹手下,誰也不敢大意,兩人嘴裡一邊解釋,一邊在工友堆拉自己認識的、會幹活的。

「好了,你們倆回來,一個一個來,李玉亭先挑一個,鄭少庭再挑一個,然後李玉亭再挑。」趙影說道。

「王矮子,你,過來幫我!」李玉亭大叫。

「小江西,你,就你了!」鄭少庭用力的擺著手。

一個又一個被叫到的工人笑容滿臉地擠出人群,朝門口走去----剛才兩人都說了,誰幫他贏了,必有厚報。

「哥!叫我啊!」鄭阿寶使勁的跳著,擠到人群最前面朝他大哥揮著手,但鄭少庭只是笑笑,並不點他。

「小子,你才來幾天,機器你都沒怎麼摸過,你大哥又不傻,怎麼會叫你?」旁邊秦麻子笑道。

「好你個秦麻子,他們也沒叫你啊!」鄭阿寶勃然大怒,秦麻子哈哈一笑:「我技術又不行。」

最後,鄭少庭也沒叫小弟,畢竟這是比技術的時候,他弟弟肯定想幫他,但不是能在現在能幫他,他幫不上,任人唯親在造槍面前沒啥用。

「他們要干很晚,要做飯送水,伙房缺人幹活,找5、6個人,誰跟我去。」一個掌勺的伙夫此刻走了過來,他也揚眉吐氣了,食堂頭也被逮了,他被命令暫時掌管伙夫,他看著嘰嘰喳喳在廠房門口前議論的工人叫道。

「我啊!」鄭阿寶興奮之下,都沒管邊上荷槍實彈的士兵,直接跑到伙夫身邊去了,指著廠房裡面叫道:「我大哥在裡面幹活呢!為他做飯幹活找我啊!」

「那就你了。」伙夫呵呵一笑,鄭阿寶頓時跳了起來。

趙闊走出總管室,看兩伙人在隆隆的機器聲裡,開始拚命幹起來了,看著這些忙碌的連他從身邊經過也沒人注意到的工人,他冷笑著,心裡卻想起了他來地那個世界所謂地滿清洋務運動。

「滿清個鳥洋務運動!」趙闊低低地罵了一句。

在趙闊來地那個平行世界歷史中,被洋人屢屢抽臉後,滿族統治者也特別熱心洋務運動。在1863--1864年,李鴻章在江蘇不僅僱傭外國軍官訓練他的軍隊,而且還取得洋人的幫助來製造西式彈藥。

1864年年中,恭親王和文祥重申他們的觀點:「自強以練兵為要,練兵又以製器為先。」他們在奏稟中推薦了李鴻章地事業。並建議選派旗軍到江蘇李鴻章的兵工廠見習。中國應當利用目前的時機,「將外洋各種機利火器實力講求,以期盡窺其中之秘,有事可以禦侮。無事可以示威」。

我能自強,可以彼此相安,潛懾其狡焉思逞之計。否則我無可恃,恐難保無輕我之心……今既知其取勝之資,即當窮其取勝之術。」

「這逼想的美,」趙闊一邊走過一台台機器,一邊想著:「滿清想學洋務想自強,但學地了嗎?自強得了嗎?」

19世紀60年代李鴻章創立的江南製造總局初始投資和趙闊的大宋製造局相仿。但後來不停追加設備和廠房,投資遠遠超過趙闊,差不多運營快10年後,1871年增聘的洋員和添置的機器到達之後。江南製造局開始製造林明敦式後膛來福槍。到1873年年底,生產了這種步槍4200支左右,但不僅它們的造價高於進口的林明敦槍,質量也遠不如後者。

這種槍李鴻章連自己的淮軍都拒絕使用!!!!

李鴻章仍然不得不依靠進口武器!

江南製造局還想造輪船,然而1875年江南製造總局中止造船計劃時。這項規劃以及輪船維修(由曾國藩1870年設立地江南輪船操練局主管)費用占該兵工廠年度進款的一半左右。

但最關鍵的問題是所造輪船比在英國出售的類似輪船至少要貴一倍。

一樣地設備,在本地搞了1年,總是有點技術積累了吧,總得有點成本優勢吧,愣是本地造船不如去地球另一頭買船便宜!

滿清洋務的產品都是成本極高,絕大部分都是本地製造成本高於進口,成本在哪裡?

一個是原料設備採購,採購官員狂吃回扣,國人供貨商不用說了。洋人也給。比如克虜伯進中國的時候,也有一定比例專門用於給滿清官員回扣。情況嚴重到李鴻章不得不建立了這樣一項制度:兵工廠的每一項採辦都要經由總辦本人以及採買、支應和會計三個有關單位共同批准。

第二個是人力成本。洋人工資比在他們國內同類工作都高,這很容易理解,製造局根本就不能培養自己的技術骨幹,能不求洋人嗎?另外就是很多有權勢地人隨便就掛個名蹲在製造局領工資,70年代初江南製造局就有40個官,到了70年代末期,已經暴漲到80個官員管理了,而水平更臭。

另一個例子就是福州船政局,船政局的採辦系統存在著大量侵吞公款的現象,經常發現買來的木材、煤炭和金屬材料不能使用。在造船合同和支付工人工資方面存在著許多貪污舞弊的漏洞。有一些職員是福州達官顯宦的親戚或者是他們所推薦的人,管理的大官沈葆楨在管理這些職員時特別棘手。但沈葆楨還是幹事的,不過這是在福建和北京支持他地情況下,萬一他不想幹正事或者上頭不支持他,船政局立刻徹底傻逼。

上述幾點,趙闊早就看得很清楚,因此陳其榮案發地時候,他平靜得很:在滿清文明下,你有權,你不貪你他媽的就是傻逼!陳其榮肯定不是傻逼!

所以,官辦地製造局雖然是他趙闊長毛辦的,但它在滿清文明下,不爛是不正常的,簡直太不正常了。

那麼官辦不行,公私合營總行了吧?官督商辦,又或者是朝廷入股管理。

這是宦助國的意見,朱清正也同意。

但在牛比的滿清文明下,這一樣不行。

洋務運動中的半官半民企業就是官督商辦,先將官方所出的資金借給有關商人,然後他憑借這個官府參股的信用去民間收集資金開設企業,然後盈利了歸還所借官方資金。根據各佔股份比例分攤利潤。

比如1872年李鴻章主導發起地輪船招商局,比如上海機器織佈局,比如航運、煤礦、電信、紡織等各個企業。

這玩意在吸收新技術方面有一點作用,但這種企業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事權、經營權全部在官員手裡。

平民商人就算入股,但也就是個屁。經費合理與否、人事經營有效與否,都不能過問!

(「中國之紡紗佈局若雲官辦(官府),則實招商集股(銀子是民間的),若雲商辦(私人)。則有總辦、幫辦、提調名目(職位是官的)……商民雖入股,不啻途入(跟班的),即歲終分利,亦無非仰他人鼻息,而局費之當裁與否,司事之當用與否,皆不得過問(你別管)。……仿泰西之例,而股商與總辦分隔雲泥。亦第君所曰可,據亦曰可,君所曰否,據亦曰否耳(除了掏錢外。股東當官員地應聲蟲就可以了)。且商人唯利是趨,不賴官之督責而始知求利也。(商人不需要官員督責自己就想賺錢)。一自官為督責,則所用司事皆薦場之人,情面太多,必有履滿之患。商人沾染官氣。則凡達官過境,下臨佈局,亦必多方酬應,而局用浩繁。(商人有了官氣,遇到大官就得打點應酬,全是企業成本了)《皇朝經世文編》卷

雖然和西方股份制形式相近,但在滿清那種腐爛到家的官吏面前,一個小民敢對官指手畫腳?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若是現在製造局官督商辦,趙闊派宦助國管事。別說陳其榮了。他爹來了也得看宦助國的臉色,宦助國一言九鼎。要買哪國機器就買哪國,要進誰家地煤就進誰家的煤,要安排誰到總管職位就是誰上,陳開敢說個「不」字?

就算是現在,官商陳其榮為了巴結宦助國,給他求了一個「勤」字,就奉上了2000兩銀子潤筆費,不用想也知道,這筆錢全打進製造局成本報銷了!

而且就算官督商辦辦好了,真他媽的發現了一群不貪不庸的傻子和瘋子,把官辦企業搞得好的不得了,那還有個很恐怖的問題。1908年以後滿清當時機器進口量繼續增長,但開辦的新企業的數字銳減,直到1918--1922年一個大得多地工業化運動出現時為止。這些趨勢可以說明,在已開辦的享有特權的企業中的資本投資在增加,而新企業進入有限地市場的困難卻越來越大了。

大宋製造局起來,有權就能壟斷,還會讓大宋克虜伯出現?還會讓大宋波音出現?

思前想後,趙闊決定抽離一切官方資源離開製造局,把這個廠子徹底變成平民的。

當然,中國人在滿清奴役文明下活得很變態,為了省下幾步路,不走正門,全走後門,說不定來個騙子掏空企業,但趙闊覺的無所謂----工業方面這是技術活,如果騙子能上位,那也肯定是官方強加的,大宋製造局一群文盲老農民都知道誰手藝好、誰混飯吃地,如果真公平,騙子你能騙所有人?

真沒本事,那就讓廠子破產,中國這麼大,人口這麼多,總有經營奇才出來。

怎麼說,私人也比官方參與進來好的多,兩害相勸取其輕,趙闊決定冒險白送----不白送也沒法,那群老虎逼天天琢磨著怎麼偷他這條龍的腰包,這廠子本來就廢了----他花錢為什麼?不就是為了軍火嗎?現在根本造不出大量合格軍火來,不是一個廢廠是什麼?誰家電冰箱買回來不製冷反而制熱還捨不得扔?當烤箱用啊?

把廢廠給私人,如果廠子繼續廢,起碼是那小子自己破產滾蛋,不是他天天給一群小偷騙子錢卻生產廢鐵,而且說不定變廢為寶呢。

「學滿清?滿清這個詞就相當於英文單詞前綴-anti-反!!滿清洋務運動?反洋務運動吧?!」趙闊惡狠狠的想著,走到門口,趙闊叫過趙影:「你派人看好他們,別讓閒人打擾,要讓他們同時下班休息,同時吃飯,同時上工。我先回去。」

三天後,二十枝大宋仿製的法國米尼式步槍就擺在了趙闊面前。

趙闊滿臉緊張的問趙影:「驗過了吧?那個洋人技師怎麼說的?」

趙影笑道:「驗過槍了,都是3支優秀,5支合格,2支不合格。」

「哈,不錯!80%可用。優秀的槍能出現一次,以後也肯定會大量出現,看看那群工人都跟乞丐一樣,天天在陳其榮手下混吃等死,不專心技術學習,能造出來我都很驚訝。」趙闊操起一把,長出一口氣後,大笑起來。

「誰快?」趙闊摸著槍問道。

「最後,鄭少庭那組快了半小時。」趙影笑了笑,接著說道:「不過出了點事,李玉亭被我帶來了,現在外面跪著呢。」「他怎麼了?」趙闊驚愕的問道。

「他要喊冤。」趙影苦笑一聲。

「喊什麼冤?」趙闊一愣,然後笑了起來:「趕緊讓他進來,他也是很厲害地傢伙。」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29
98大宋製造局:競爭風雲和罪己詔
做為鄭少庭的親弟弟,鄭阿寶踴躍報名去伙房打下手,但卻幹得三心二意,一副心思不屬的模樣。

因為前面廠房那20多人都是被限制在廠房內不能隨意出來的,皇帝特意囑咐伙食要好,伙房的人也不理解具體怎麼回事,只知道前面學徒裡要出新總經辦了,本身也不敢怠慢,什麼好菜好飯全拚命的做,本身工作也很重,但別人忙的團團轉,鄭阿寶這小子在洗菜乾活的時候,卻動不動就發呆。

別人也不說什麼,心裡都明白:誰大哥在前面和別人激烈競爭,自己怕也聚不起什麼精神頭,況且這是挑總經辦,說不定這個小孩過幾天就是總經辦弟弟了,誰敢說他。

伙房頭目也識趣的讓鄭阿寶做往前面送飯送熱水跑腿的活,回來後,一群人還湊上去問問情況咋樣了。

到兩隊都造了九條槍,臨近結束的時候,鄭阿寶氣呼呼的提著空食盒回來,一群伙夫立刻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阿寶,怎麼樣?誰快?」

鄭阿寶一下把食盒摜在地上,破口大罵:「張三發這個王八蛋!大哥氣死了!」

「張三發他怎麼了?」大家的不解的問道。

「我大哥看到技術牛,挑了他,誰料想這個小兔崽子不好好幹!氣死他們幾個人了!」鄭阿寶坐在椅子上氣得咬牙切齒張三發技術好,但心思不靈活,在和皇帝對答的時候,太緊張傻呼呼的,結果被揍出來了,回頭一想,明白了:原來自己也有資格成為總經辦的候選人啊!結果生生的丟了這個拼富貴職位的機會。後來又聽說幹得好還能封侯加爵,心裡那個苦啊,直接又哭出來了。

李玉亭平時和張三發關係一般,選人的時候就沒挑技術好地張三發,但鄭少庭覺的這個張三發水平很行,就找他了,本以為是賺了李玉亭一把。沒想到挑了個思想打結的傢伙,張三發看著自己候選資格沒了,哪裡有心情替鄭少庭賣命。在幹活的時候慢手慢腳。就好像以前替陳其榮他們幹的時候一樣偷懶耍滑!

把鄭少庭那一組活活的氣死,不止鄭少庭,其他人也明白如果能贏,自己就是鄭少庭的心腹骨幹,說不定搞個總管、技師幹幹,哪成想有人拖後腿!

現在這等於他們9個人和人家10個人拼!

要不生產壓力太大一刻不得閒,而且是廠房裡幾步就站著一個治安官,擱平常,他們直接就要把張三發撂在地上狠揍一頓。

等鄭阿寶去送午飯地時候。鄭少庭一組已經落後那邊李玉亭半條槍了,他們在組裝第9把槍,而人家都已經裝好第9把槍,打算吃完飯後立刻開始最後一把槍的零件生產。

「啊,你哥瞎眼了。挑張三發乾嘛?」在伙房裡大家七嘴八舌的數落前面後悔不迭地鄭少庭:「他有點楞。」

「還是老李精,挑地也不是都是技術好的,比如癩子、三明都是老實幹活的。」

「是啊,老李挺行的。」有人說著,但馬上又拍了拍氣得大喘氣的鄭阿寶:「你哥也很精,就是這把走眼了。」

「狗日的張三發!」鄭阿寶拍案而起,指著伙房頭兒問道:「給我燒壺水,拿點茶葉,我再去前面看看!」

「好好好!」一群工友巴不得有人時時刻刻去前面盯著情況回來八卦呢。頓時有人去提壺燒水。有人去把一摞摞茶碗往筐裡放,新任的伙房頭乾脆跑到被抓走的司務長屋裡翻箱倒櫃找他的好茶了。

半個小時後。鄭阿寶左手挎著一筐地茶碗和茶葉,右手提著冒著熱氣的開水鐵壺,通過警衛,進了戒備森嚴的廠房,兩組人前幾天還是朋友,但現在像仇家一樣坐的遠遠的,各自圍成一圈坐在地上,圈內放著吃完地碗碟,正在聊天等著官員下令下午的工作開始,那時候就要撲向設備,做最後的衝刺。

鄭阿寶看了看那邊大哥那一圈人,只見個個臉上憂心忡忡,而李玉亭這群人個個紅光滿臉,作勢欲發。這個少年咬了咬牙,對旁邊一個治安官彎腰笑道:「送茶水的。」通過後,他走向李玉亭那圈人,笑著把籃子和鐵壺放在李玉亭身後地上,手腳麻利的抄出一個茶碗放在地上,撮上撮茶葉,然後一手提起熱水壺來,一手把茶碗遞給李玉亭,笑道:「李大哥喝茶吧。」

李玉亭正坐在地上指指點點他的手下,總結前幾條槍的經驗教訓,安排最後一條槍的生產,肩膀後面有人給他遞碗,他想也沒想順手接了過來。

就在這時,鄭阿寶咬牙道:「我給你倒水!」

話音未落,鐵壺猛地一傾,一道剛燒開不久的熱水全倒在了李玉亭拿碗地右手上!

「啊!」李玉亭一聲慘叫,好像被火燒了一般,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茶碗在地上摔個粉碎,右半身全是冒著熱氣地濕痕。

「你?!」捂著巨疼的右手,李玉亭抬頭震驚地看向這個小廝。

「李大哥沒事吧?」頓時他的工友全圍過來看李玉亭有沒有事。

「我認的你!你是鄭少庭的弟弟!你他媽的故意的吧?!」矮個癩子憤怒的滿臉通紅指著鄭阿寶大吼。

「對不起!李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抖了!」鄭阿寶扔了鐵壺,朝後退去。

「操你媽的雜種!」旁邊的老王一個健步衝上來,猛地一拳打在鄭阿寶右臉上,後者立刻哀嚎一聲,滾在機器旁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治安官和警衛們這才發現這邊出了事,呼啦啦朝這邊圍了過來。

但那邊早衝過來一個人,一把把老王推了個屁股著地,正是鄭少庭,他怒吼著叫道:「你敢碰我弟弟?」

鄭少庭那一組的人也咬著牙衝了過來。手裡還拿上了扳手錘子什麼的。

「我操你媽!出陰招?!」癩子大吼一聲,從工作台上操起一根鐵管,好像一聲號令,李玉亭這邊的工友也人人手裡操上了傢伙,和鄭少庭那邊的鬥毆一觸即發。

「混蛋!想幹什麼!」正在總管室吃飯的趙影聽到外邊動靜,一手拿著筷子就衝了出來。

「都他媽的分開!」趙影衝到兩群人之間,大吼道。

看到這大人來了。兩伙人怯怯地但是眼裡滿是仇恨的分了開來。

問明了事情起因,趙影走到李玉亭身邊,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整個手全被燙紅了。他問道:「還能幹活嗎?」

其實不是沸水。倒不會燙傷,但那巨疼和對對方無恥的憤怒,讓李玉亭腦門嗡嗡響,他咬了咬牙,說道:「能幹,但他們兄弟們串通好了使詐……」

「大人,我沒有!」鄭阿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對著趙影一頭磕到地,說道:「大人。我不過是送飯送水的,我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周圍都是大人們,怎麼可能串通,我就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燙了李大哥!我混蛋!我混蛋!我願意接受處罰!」

「是這樣嗎?」趙影扭頭問部下。

「是吧,這小子就是個小廝,來了也就是問問進度的事情。」一個治安官想了想說道。

「不是地!大人,他就是對面鄭少庭的親弟弟,他是看我們比他們快,使詐害人的!」癩子氣得脖子都紅了。

工人老王朝前擠過來,抱拳道:「大人,鄭少庭兄弟使詐,而且我們已經超過他們了。我覺地應該直接判定李玉亭贏了!不用再做了!」

「老王你放屁!」趙影還沒插嘴。對面鄭少庭一夥地工人全咆哮起來:「我們也沒和阿寶串通,現在都還剩一條槍。憑什麼讓你們贏!」

旁邊擠過來一個朝廷官員,他捏著趙闊的銀殼懷表,小聲問道:「趙大人,時間到了,您看怎麼處置啊?要不要先暫停?」

趙影倒犯難了,要是暫停生產並處置這事,李玉亭也沒受傷,有點小題大做了,而且也影響了陛下的事情;就算處置,那個小廝一口咬定手滑了,他也沒直接打李玉亭,不會有證據的,最後最多鞭子抽一頓。

想了想,趙影一揮手說道:「把這個小廝拖出去抽10鞭子。」然後指著李玉亭和鄭少庭兩人道:「你們立刻給我開工繼續生產。」

「是!」鄭少庭看著被拖出去的鄭阿寶猛地躬身行禮,轉身咬牙朝手下揮手大吼道:「開始了,都給我聽好了,這把拼了!」

他的手下轟然答應,然後朝著機器狂奔而去。

這氣勢都是因為鄭少庭清清楚楚被拉出去的弟弟在給他使眼色----阿寶就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為了他!

他這個哥哥能讓弟弟冒著的這掉頭地風險白冒嗎!

必須要贏!

而李玉亭則回答的有氣無力,手上的巨疼的影響的不是他地技術,而是他的心情----憤怒。

不僅是他,他的手下轉身走向機器的時候,人人都氣鼓鼓的----竟然有這麼明目張膽無恥的事情。

很快,鄭少庭一組奮力趕上李玉亭一組的進度,而李玉亭一組明顯士氣擾動,氣鼓鼓的手也許更有力,但也能鑽廢幾條膛線,這需要的是穩定地手,而不是氣得發抖地手。

在一下午大干之後,鄭少庭舉起一支步槍,大吼著:「第1支,我們完成了!」

頓時鄭少庭一組人的興奮大吼迴盪在廠房裡。

而李玉亭一組聽到這大吼,老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唉聲歎氣起來,癩子扭頭大罵:「無恥!我操!太無恥!」然後他捂著臉哭了。

「做完最後一條槍!還能比質量!他媽地都別哭!」李玉亭咬著牙,眼淚就在他眼眶裡打轉,但是他那只被燙的通紅的手沒有停過。

第二天一上午,法國技師就驗完了槍支質量,兩組完全一樣。鄭少庭他們在靶場上抱成一團,哭成一團;而李玉亭一組傻了一樣,後來他們也哭了,拚命努力幾天,最後就是這麼殘忍的結果,而且他們一致認定他們不合格槍裡有一把肯定就是最後那一把槍。

輸了不憤怒,憤怒的時候。是輸的不服氣地時候。

李玉亭當場就抱著趙影大腿叫冤,還要去皇宮擊鼓鳴冤,如果鄭家兄弟這種敗類不受到懲處。哪怕再賽一場也行。

趙影沒法。就把李玉亭帶進來了。

在皇宮裡,趙闊玩著那20支槍,聽趙影一匯報完就笑得合不攏嘴:「我靠,開水澆手?這種陰招也想的出來?競爭真是你死我活啊。」

「那個小廝我覺的也是故意的,但是他就是送飯倒水的,他肯定咬定是手滑了,您看怎麼辦呢?」趙影無奈的一笑,這種事全憑皇帝想讓誰贏,要是讓鄭家兄弟贏。那麼這事就算了;要是讓李玉亭贏,讓鄭少庭兄弟說自己是咸豐他也辦得到。

「怎麼辦?就這麼辦唄。聖經上說,猶大那傻為了幾個金幣連神都敢賣,那個大師兄在官吏面前三次否認認識耶穌,人家聖徒都這樣。何況是一群學徒乞丐了,我們都是可憐蟲,沒人是聖人。所言不虛。」趙闊輕鬆得笑道:「把李玉亭帶進來,我慰問慰問。」

一刻鐘後,趙闊好像逗小狗一樣,拉起跪地淚流滿面的李玉亭地右手,看了看傷處,問道:「還疼嗎?我這裡有不錯的西醫,給你要點燙傷膏藥帶回去。」

「陛下啊。」李玉亭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人物。沒想到受到這麼體貼地對待,他哽咽地說道:「陛下。陛下皇恩浩蕩啊!陛下你也給我伸冤吧。」

「坐下說。」趙闊把李玉亭拉起來,和他肩並肩做到辦公室牆邊沙發上,笑道:「其實那事我知道了,但沒證據證明他們是有意的。」

李玉亭聞言大驚,抽泣的問道:「難道就讓他們贏了?沒有天理啊!要不是他們燙了我的手,我們最後一支槍不可能報廢………」

「你們技術都很好。」趙闊拍著李玉亭的肩膀笑道:「但是我金口玉言啊,我說了要鬥,這事不在我規則之內,誰也沒想到在戒備森嚴的廠房裡,還能出這種事情。」

趙闊揮手制止了還要說的李玉亭,接著說道:「放心啊,我知道你手藝好。我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過段時間,還有一個軍火廠要起來,那是鴉片行會捐贈的,規模不會比現在製造局小,那個廠我交給你,怎麼樣?」

「什麼?!」李玉亭聞言一震,他瞪大了飽含淚水地雙眼看著趙闊,囁嚅般問道:「真的?真的?」

「君無戲言!」趙闊呵呵一笑。

「可是鄭家兄弟怎麼辦?」李玉亭還不甘心,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誰遇到這種事,誰也嚥不下去。

趙闊停頓了片刻,說道:「我是皇帝,我當然不能食言,所以製造局我還是得交給勝者。」

說到這,趙闊一臉奸笑的拍著李玉亭肩膀說道:「你不是技術比他們好嗎?你不是比他們有本事嗎?真有本事,你用新廠子造得更多更快更好,我是你們唯一的軍火大買家,我當然買更好更便宜地,到時候錢都被你賺了,鄭家兄弟的廠子撐得下去嗎?這種大工廠你也知道一個月就幾萬銀子的流水,你弄走他們好工人,買走他們好機器,最後收購了他們,讓他們去睡橋洞好了。」

李玉亭若有所思的沒說話,但他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好一會他才抬頭說道:「陛下,那些設備到了嗎?我可以幫您組裝,我想立刻開始。」

趙闊得意的笑了起來,他說道:「不用著急,你先回製造局,把你那些人馬組起來,先用製造局的機器和洋人技師訓練工人,畢竟現在西洋工廠的機器還全部是進口的,誰厲害就是看誰工人多誰工人熟練。多學學管理,等新廠子起來,你就拉著你地人馬過去。」

「製造局人員一分為二?」李玉亭一愣,然後大喜----這等於他也贏了啊。

趙闊笑著點頭,然後朝他伸出手來,鄭重說道:「恭喜你,李老闆。」

隨後。他接見了鄭少庭。

「幹得好,小伙子。」趙闊一樣地笑容滿臉。

鄭少庭自然受寵若驚地謝恩,說了一通客氣話。

「好。現在你就是製造局地老闆了。去給製造局想個新名字吧,製造局帶有朝廷味道不能再用。」趙闊嘻嘻一笑:「至於流動資金我提供給你一年的無息貸款,如果一年這廠子你都撐不起來,你家破人亡也還不起的。」

「是是是,陛下!我有準備!」鄭少庭腦門出汗,但口吻卻很堅毅。

從一無所有到成為一個40萬兩銀子資產的老闆,鄭家兄弟晚上根本興奮的睡不著覺了,把有錢以後的情景意淫了一遍又一遍,現在就算這是個火山口。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往裡跳。

人就是活在夢想裡,夢想破滅比根本這個夢想要痛苦一萬倍,所以鄭少庭連猶豫都沒有,就接下了趙闊隱隱的家破人亡的威脅。

趙闊滿意地一笑,說道:「你鐵匠鋪出身地。想必也知道一些經營之道。但我得提醒你,就像洋槍要排著隊打才有用一樣,對西洋工廠而言,不是作坊裡打鐵絕招,傳男不傳女、一招鮮吃遍天那套了,西洋的設備我們是不會造的,我們現在能快速提供的就是工人,熟練的工人,你要發財。就得把你的心得教授給工人們。懂得人越多,機器使用效率越高。假設你一條設備線上10個人,一天1支槍,上20個人,就是20支槍;要是40人,你可以24小時輪班干,每天給你出40條槍,機器又不是牛馬,他們不會疲勞。造得越多,賺得越多,反正我這裡基本上有多少我要多少。以後你幹得好,生產擴大了,你也可以給平名百姓賣槍,說不定這生意比鴉片都賺錢。」

聽到這裡,鄭少庭已經滿臉紅光了,連連點頭說是。

「你回去後,給製造局重新起個名字,製造局是朝廷的,不能再用這名字了,然後弄個公章,回來和朝廷的人簽訂供貨合同,看清楚條款,我只給一年時間,價格略低於進口價格一點,絕對高價,你能做起來,只這一年你就能光宗耀祖了。做不起來,合同上的罰金你也交不起,那就捲鋪蓋滾蛋,繼續做你地窮人去吧。我會給你提供各種支持的,比如洋人技師的工資我出,比如我給你找幾個賬房,」趙闊笑著,心道我這是保護民族產業啊,口裡卻說:「還是什麼要求嗎?只要我能滿足的,提!」

「陛下,我請您多派幾個夷文翻譯,技師說話有時候聽不懂。」鄭少庭躬身說道。

「沒問題。不過這個需要你自己學夷文。」趙闊表情嚴肅起來,他說道:「我們現在的中國翻譯只能翻譯日常用語,在機器方面有很多專業術語,他們也不懂,如果你學會翻出來,彙編成冊,我高價買進你地翻譯。還有什麼?」

「我請求您能說說李玉亭,他對我弟弟有誤解,但是他技術很好,我打算聘請他做我的生產總管。他現在不理我。」鄭少庭哀求道。

「他另有重任,別的呢?」趙闊笑道。

「他?重任?」鄭少庭眼裡閃過一絲懼意,暗道:皇帝說重任?難道他做官了?滿心都怕這傢伙飛黃騰達了,畢竟兩人這仇結大了!

看著最後聽到李玉亭名字後,鄭少庭滿心焦慮的離開,趙闊哈哈大笑起來,他滿意的摸著自己的平頭站了起來,在世界地圖前踱步,心道:「這他媽的太好了,廠子還沒起來,兩人就成死對頭了!鬥!鬥!鬥個你死我活吧!鬥得越狠,產品越多越好越便宜!」

回到廠子裡,鄭少庭立刻叫來10個斗槍時候自己的幫手,還有鄭阿寶,商量怎麼做好這個廠子。

「先裁掉一批!很多都是屁也不會來混飯的,老弱病殘都讓他們走,留下身強力壯地。然後加點工錢。肯定都賣命。」一個人說道。

「說地好。」

「沒錯!」

這批新總管一夜之間就完全成了他們原先工友的對立敵人。

「張工頭那王八蛋一定要裁掉!馬上讓他滾蛋!」鄭阿寶大叫起來,全廠工人沒有不恨這個傢伙地,眼睛毒、下手狠,工人見了他沒有不哆嗦地,鄭阿寶一叫,立刻很多人符合,張工頭這傢伙根本就不是公事。而都是私人恩怨。

但鄭少庭卻笑了笑,說道:「不,老張一定要留下!沒有比他更會管工人的。不僅留下。我還要給他陞官,讓他當總管!」

鄭阿寶驚呆了,大叫道:「哥,你瘋了吧?光我見過的,張工頭就打過你好幾次耳光的!」

鄭少庭大笑起來,說道:「弟弟,以前咱是學徒,咱怕張工頭那種狗,但咱們是主人了。咱們需要好狗看家,讓人怕的狗就是好狗!好狗一定要留下幫著看工人,對不對?」

「有道理啊。是好狗啊。」鄭阿寶傻眼了:「咱都是主人了啊?」

一群人興高采烈的說著,門外衝進來一個工人,大叫道:「鄭老闆。李玉亭回來了!」

「什麼?」鄭家兄弟大吃一驚。

一群人跟著鄭家兄弟氣勢洶洶的走出廠房去看,對面李玉亭領著一群人一樣氣勢洶洶地迎面走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鄭少庭冷冷的說道。

李玉亭狠狠地看了鄭家兄弟一眼,躬身彎腰,後面走出來一個官員打扮地人,他展開一張紙,念道:「聖旨到。」

跪在地上聽聖旨一念,鄭少庭兄弟無不大吃一驚:原來李玉亭受命組建「皇恩軍械製造廠」,有權挑選原製造局工人,在皇恩新廠組建以前。皇恩就在製造局車間內生產槍械彈藥。

「那我們呢?」鄭阿寶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問那欽差。

「鄭少庭仍然是原製造局的所有人,只是現在機器效率不高。熟練工人太少,設備過多,所以讓皇恩的人暫時使用,該怎麼組建新廠,你還是怎麼組建。你的廠和皇恩完全是一個生產區而兩套完全不同的人員以及原料銷售流程。等新廠建好,皇恩就離開。」欽差解釋道。

「老夥計,還有幾個月要在一塊呢。別再手滑燙我了!」李玉亭看著鄭家兄弟咬牙切齒的說道,接著一揮手對身後一群手下道:「跟我來,我親自教你們機器怎麼用。」

「是啊,還有幾個月呢。」鄭少庭冷哼一聲,接著他站起來對欽差說道:「請您回去告訴陛下,我們廠子叫兄弟,我明天就去簽供貨合同!」

從這天開始,製造局的牌子被摘下,並列的是兩塊新牌子:「兄弟軍火公司」和「皇恩軍械製造廠」,並宣示著大宋兩家軍火巨頭「兄弟」和「皇恩」地慘烈死鬥開始。

而在這不久,趙闊發佈了罪己詔書,把貪腐事件詳細公佈,並指出因為陳開是天地會起義首倡之一,功高至偉,所以這次罪過就他趙闊承擔了。

並且製造局乃是西洋工廠,需要技術,誰有本事就應該誰來開設,而不是誰有權誰來辦,趙闊解釋了把製造局送給兩個學徒的原因,並再次重申他保護商人和工廠主的政策,說不論是中國商人還是西洋工廠主,只要在大宋開辦西洋工廠僱傭中國工人,一律有稅收優惠。

一句話,我趙闊需要並保護有本事的人,在西洋工廠方面。果然大宋第一份罪己詔讓天下震動。

這激起了軒然大波,就好像滿清皇帝把北京城樓賣給私人搞旅遊一樣,百姓根本沒聽過,二是非常妒忌和羨慕那兩個幸運兒,真是黃金砸頭啊,這兩類事都是百姓喜歡議論的,一時間市井田間到處是大宋製造局白送人地話題。

那夜朱清正殺氣騰騰的要去大義滅親,宦助國只提了罪己詔,卻沒有告訴朱清正,趙闊為什麼要大動干戈發佈罪己詔,他要以一種滿清曾經臣民理解的方式解釋為何向商人階層交出製造局:他將以陳開是天地會大起義英雄的借口特赦。並同時以發生貪墨事件但並不便處置的理由罪己,展示自己反貪官地決心和自己的牛比清廉,並再次重申自己重商保商政策,鼓勵商人階級士氣,這種事肯定要轟轟烈烈的,搞得天下皆知,趙闊覺的沒有比罪己詔更有噱頭地了。但這罪己地實體本質上其實就是一件屁大的事!

嗅覺靈敏地商人們有些躍躍欲試:這個皇帝保護商業到什麼地步不是靠吹出來的,而是要看他做了什麼,這種事完全是千金買馬骨。因為官辦廠子的無效率竟然直接送給私人。那私人辦地廠子在皇帝心裡自然比官辦更好更重要!要知道這送地還是重要的軍火工廠,滿清菜刀都恨不得官賣!那我們有錢為什麼不投資工廠呢?

而天地會的人則有點灰頭土臉,本來他們自以為是大功臣,確實他們也是,但他們的英雄陳開卻做了和他們拼了性命要推翻滿清官員一樣的事情。

尤其是在朝廷裡有一定勢力的佛山天地會一派的人,都抬不起頭來,而其他地方的天地會則有點看笑話的意思,並隱隱地和他們劃清界線,形成分裂之勢。

這正是趙闊要的另一重大效果:用陳開打擊天地會的威望。並分裂這個在一個旗號下的巨大組織。

佛山陳開和東莞何六是鼎鼎大名的起義雙雄,後者還老實,前者兒子地貪墨足以毀掉陳開嘴裡吐出來的天地會口號----陽奉陰違。

而其他地區的天地會的聲望不會不受影響:你們的英雄都得勢就貪,你們反清復明也未必就是真心話,也許就是為了自己富貴。

基督徒都認為人不一定是善惡分明的。但滿清文明的儒家向來鼓吹人本善,用聖人的標準去要求一切人,在光吹就可以的情況下,上到滿清皇帝下到滿清乞丐人人嘴裡自己都是聖人:他們尊老愛幼、他們熱血滿腔,當然在真遇到事情地時候,那就是另外一套做法了。問題是別被揪出來,一有倒霉蛋被揪出來,人人爭著往他身上吐唾沫證明自己地高潔。

其實誰比誰高尚?都是一群虛偽的逼。

陳開地做法當然不是聖人,問題他被揪出來了。結果市井間罵聲一片。好像陳開簡直十惡不赦,生下來就是做貪官的種。和紳的私生子,秦檜的後代,完全是混入革命隊伍的滿清間諜,而民間有多恨就有多愛,他們把趙闊捧上了天:都說就這點事,在滿清那邊算什麼啊,咱們皇帝都親自罪己,聖君啊!千古一遇的聖君啊!

別說平民了,連朱清正都被趙闊騙了,捏著報紙,淚流滿面:覺的自己不是個東西。

除了打擊陳開和天地會,並賺取名聲鼓勵商業外,趙闊還發佈了一個信號:官員們,識相點,別你媽再貪了。

罪己詔書其實就是皇帝的自我檢查,這事挺好。

但沒有哪個皇帝會天天罪己的,除非他是瘋子。

現在陳開面子大,讓趙闊特赦他兒子,誰還能比首義的陳開面子大?這次下罪己詔,下次再出事,趙闊還能下罪己詔特赦?

擺明了就是下次要大開殺戒了。

趙闊對效果很滿意,但肯定也有不為所動的,咸豐拿到了號稱在廣州有臥底的閩浙總督送來的趙闊罪己詔,看了半天,他愣是不懂為什麼要罪己,最後他氣咻咻的把報紙往御案上一扔,罵道:「怪不得造反,長毛有病!有瘋病!病的不輕!」

源源不斷拿到中國人仿製的洋槍,趙闊非常得意,在看到自己罪己詔登報後,他心情大好的叫起幾個沒事的朝廷官員一起跟他去總督府外邊看看建設中的花園,要來個微服私訪散心。

這花園是個法國銀行家捐資興建的,他來大宋後,和趙闊的朝廷簽了十幾個貸款單子,發了一筆橫財,心情大好的他發現海京沒有西方那樣的公共娛樂設施。

中國有錢人都把花園修進自己院牆裡面,滿清皇帝天天勤政修避暑山莊和「皇家妓院」方明園,哪裡會把銀子用到給奴隸修花園什麼的上。整個中國地區就沒有公共娛樂場所。各國領事也抱怨在海京就是民房和街道,休閒的地方只能去家裡。

趙闊聽到有人要在海京修個公共花園當然高興了,法國人出錢,他出地皮出人力,就在總督府旁邊要建設一個公共花園,今天他心情微服私訪去看看。

一路上,他和下面官員東拉西扯地沿著大街走著。問著各自的工作和下面的民情,在說到製造局的時候,一個官員微微躬身說道:「臣覺的是不是製造局給私人不太妥當?」

「哦。你不是商業計劃部的徐穿越嗎?」趙闊扭頭一看。問道:「說。」

「陛下,您說官員不好管,但是私人也一樣啊,他們要是偷竊財物怎麼辦?」徐穿越一臉擔憂---本來製造局就是他們管的,萬一這勢頭下去,他們這個部說不定就被撤銷了。

「他偷他自己地啊?哦,我從我臥室裡拿個花瓶賣了,然後把錢裝自己兜裡?」趙闊冷哼道:「都是我的,我偷什麼啊?」

「可是他們都是小民。就算有點技術,也沒有管理經驗,這麼大的廠子,能管好嗎?」徐穿越說道。

趙闊冷笑一聲:「管理經驗?你有?你管過多大地廠子?廠子不管怎麼會有經驗?哦,你要找個床上功夫好地媳婦還得要是**。你怎麼這麼牛?!你要挑千里馬,卻不讓馬群跑由你自己選?你選的那匹馬就一定是千里馬?誰跑得快,誰自然在馬群裡脫穎而出,用的著咱們這樣不跑的人指指點點嗎?是馬知道怎麼跑,還是你知道?你是馬啊?」

正說著,趙闊突然停了腔指著靠在總督府牆邊的一個乞丐說道:「這裡還有乞丐啊,走,看看這傢伙為什麼行乞,是不是我幹的不好?」

幾個人裝作恩客。走了過去。往乞丐破碗裡丟了幾個銅錢,聊了起來。原來這乞丐以前賣豆腐的,後來因為媳婦嫌他無能,卷錢跟人跑了,他找了好幾年也沒找到,結果淪落成乞丐了。

「那你是倒霉,和我沒關係。」趙闊心道,笑瞇瞇的問道:「那你就在朝廷這邊行乞,消息挺靈通的吧?最近都怎麼說皇帝啊?」

「我消息當然靈通了!我天天在這蹲著,皇帝和各國公使見過很多次了!」乞丐聞言大喜,說道:「聽說製造局地事了嗎?」

趙闊大喜,沒想到自己這事,一個海京乞丐都知道,趕緊問道:「大體知道,你怎麼看製造局白送人?」

乞丐冷哼一聲:「皇帝干的不對!」

一句話,頓時這群人全變了臉色。

趙闊愣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問:「你說皇帝為啥不對啊?」

「幾個小工,會管廠子嗎?要管這麼大的製造局,那得是人才!」乞丐大聲說道。

「人才?誰是人才?」趙闊驚叫道。

「當然是那些聰明的官員咯!人家能管幾萬人幾十萬人,還管不好一個小製造局?」乞丐冷哼一聲:「而且製造局造軍火地,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交給私人,一定要朝廷親自管!」

「可是朝廷管,效率不行啊,就給你雇個小工他不給你使勁干啊。」趙闊灰頭土臉的解釋道。

「那就換別的官啊,朝廷那麼大,能人怎麼多,總有不貪又有本事的啊!」乞丐揚起滿是黑泥的臉,洋洋得意的說道。

「找不到怎麼辦?輪著換?剛開始有本事後來開始貪了怎麼辦?」趙闊臉皮抽搐著問道。

「慢慢來啊,怕他們貪,上錦衣衛!」乞丐說道。

趙闊鐵青著臉,站直身體,突然抬頭大笑起來,他轉身拍著徐穿越的肩膀笑道:「看到沒有?人家一個傻逼乞丐站在你的位置,替你這種錦衣玉食地大人考慮事情,這他媽地是一種什麼精神?」

說罷,斜看了一眼那自鳴得意的乞丐,丟下一句:「傻逼」,趙闊揚長而去。

後面被皇帝拍肩膀地徐穿越流著冷汗,越想越不對:這他媽的是皇帝被我惹惱了啊。

他流著汗,猛地扭頭看了看那泥腿子乞丐,轉身跑到街對面,拉過一個治安官,指著那乞丐叫道:「我是朝廷商部的,你們就讓乞丐在總督府外面這樣坐著?你知道不知道這條街每天多少大人和公使經過?看見了怎麼想?你們他媽的怎麼幹活的?!」

「是是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治安官,立刻提著棍子朝著那乞丐跑了過去。

那乞丐正在數趙闊留下的銅錢,嘴裡興奮得嘟囔著:「咱消息當然靈通,咱眼光也……」

話音未落,臉上早挨了一計大耳光,滿眼金星的他,恍惚著看著前面那個面目猙獰的治安官,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朝廷這地方也是你這種下賤傻逼配待的?馬上給我滾!」治安官挺著棍子狂吼起來。了,哇哈哈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30
99滿清密探勇探龍潭
1855年6月一天的上午,一輛風塵僕僕的破舊馬車駛進了海京城,這馬車不是西洋那種四輪的,而是滿清到處常見的那種一個車廂卡在一對轱轆上的兩輪車,跑起來,尾巴一顛一顛的,蓋住後面出口僅僅是個髒個看不清是黑還是藍的粗布簾子,在車伕的吆喝聲中和車身的吱呀聲中穿過人流,在城南一間寒酸的客棧前面停下,車伕操著粵語對車廂裡的三個人笑道:「湖南來的客人,你們住在友朋客棧如何,這地方靠近城外港口,你們明天去進碼頭進貨也方便。」

「有勞小哥了。」車裡的三個湖南客人掀開髒兮兮的布簾從車後跳下車,領頭的是個矮個的40多歲男子,頭大兼身材壯實,看起來身材好像是方的一樣;胖胖的臉上都是橫肉,這有點嚇人,但和頭上那頂歪帶的瓜皮帽一襯,卻又略顯滑稽,和這裡隨處可見的遠途商人沒什麼分別;這客人還留著烏光水滑的辮子,在廣東炙熱的太陽下,手上拿著自己外套,身上只穿著個對襟小坎肩,露出兩條粗短的胳膊,一甩一甩的顯得精力十足。

他兩個跟班倒是都很年輕,一個紅皮膚,一個黑臉,都很魁梧,比他們老闆高出一個頭,身材健壯,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虎虎生風,迅捷有力,跳下車後迅速轉身從車裡拿出一個大籐條包,另一個則抽出一個長形的包裹,背在肩上之時裡面發出金屬之聲,看來是什麼兵器。

不過車伕對他們這種人見得太多了,海京現在就是瘋狂的冒險家樂園:中國內地的土匪、洋人裡的破產遊俠,這裡隨處可見,只要你運氣好,你有膽量。你有眼光,或者你夠勤勞,海京就是屬於你的,所以瞇著眼看了看那長形包裹,車伕笑瞇瞇的伸出手去:「客人,把車費付了吧。」

「好好好。我們從碼頭到城門是付過地,進城逛一圈另付哦。」壯實的領頭中年人雖然面相可怕,但卻是笑容可掬,立刻從腰帶裡摸出一塊銀元遞給車伕。

車伕接過。仍在褡褳裡,然後從裡面掏出銅錢找錢。

「喂,你不是黑我們吧?我們也經常坐車的,桂林、南昌、長沙都跑過,你給我們要的價格貴兩倍!」黑臉的跟班不滿的叫道。

「哎,出門在外,計較什麼?!」壯實中年人不滿地制止了手下的質問。

車伕倒是笑了。他把錢遞給老闆,解釋道:「各位老闆,我哪裡會黑你們?一看你們就是來這裡進貨!海京和廣東這邊東西確實貴。很貴,什麼東西都貴得很,絕對不是內地能比的,你們呆兩天就知道了。」

「為什麼?」中年人一愣,問道:「這裡苛捐雜稅多?」

「苛捐雜稅是沒有。」車伕指著南城門說道:「看到沒有,天天那麼多船進來。咱們的和洋人地,那都是一堆堆的銀子進來這邊!這裡有錢人太多了,洋人有錢,咱商人也有錢,咱軍隊賺得暴多,陸軍海軍一樣有錢,這麼多人有錢,賣東西的能不漲價嗎?」

「有錢人多?」中年人眨了眨眼想了想,笑道:「總不會都是有錢人吧?哪裡都是窮人多。這麼貴的地方。窮人能活得下去嗎?」

「活得下去。賺錢的地方很多,比如去工廠做工。雖然一天從天亮干到天黑,累得都爬不上床去,但小工也一天1錢半到2錢銀子,一個月下來不也5、6兩嗎?」車伕微笑道:「多動動,比種地賺得多多了。」

說著,車伕坐上了車,抬起馬鞭,說道:「我也去跑了,那個你們要是僱車,找我。給這個店老闆說是老么送你們來的,店費他給你們八折,而且知道我住哪裡。」

站在店外,目送短髮的車伕消失在街道拐角,三個湖南人面面相覷,紅臉青年小聲地問中年人:「掌櫃的,這人說的靠譜嗎?長毛地探子?」

「哪有那麼多探子,住兩天就知道了。」中年人冷哼一聲,扭頭進了客棧。

「老闆來了啊,歡迎啊。來海京做買賣啊?哪裡人啊?」客棧夥計倒是熱情無比迎了上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還給熱的滿頭汗的中年人遞過來一張蒲扇:「您做哪一行?小店裡有各種貨物行情,10文錢一張,還能幫您聯繫運輸。」

「我長沙開古董店的,來這裡進幾檯鐘表,不過也看看這裡的行情,那些行情每樣都給我來一份吧,合適的話我也進一點。」中年人笑道:「另外給我一間上房,我們三人一起,不要其他人合住。」

進了那個鴿子籠一樣「上房」,三個湖南人都是大吃一驚,這三張床就排滿了這個小房間,床之間地空隙腿粗一點的根本就擠不進去。

「這就是上房?貴死啊!」黑臉跟班又氣又怒:「這房錢在長沙都可以住最好的客棧了!」

「李元,你小聲點,隔牆有耳。」中年人不滿的瞪了一眼跟班,在床上坐下,立刻翻看起剛買來的那一疊子各種商品報價來了。

紅臉跟著掌櫃的坐了下來,他小聲的說道:「大人,這裡跟各省巡撫、總督傳來的情報不同啊,除了到處都是洋人一樣,沒有民不聊生、路邊堆滿餓殍的情況啊,平民也沒人恨長毛啊,倒是一致罵天朝…….」

「他們拿下了江西,還能缺糧?」李元小聲地說道:「不恨長毛,那是他們被長毛洋教妖法魘住了,再說我們一路上見地都是下等賤民,讀書人才是中流砥柱,一個讀書人比得上1萬個賤民。」

中年人伸出了手指點著李元笑道:「這次你個李跳腳說到點子上了,張龍潭沒說對。」

「大人您過獎了。奴才是跟隨您久了,老聽您教導。」李元站起躬身說道。

聽到這裡,這個大人的眼睛從那疊油紙上猛地抬起來,陰狠地看向這個躬身行禮的李元,他小聲而惡狠狠的說道:「給我收起你那套官腔來!說了多少遍。在這裡不能叫大人,我是黃掌櫃!張龍潭你也聽到了?」

「是,奴才…小人明白!」兩人立刻同時起立躬身行禮。

「哼,不小心就掉腦袋!」中年人冷哼一聲,低頭繼續翻看起資料起來。

此人就是湖南巡撫駱秉章麾下智囊之首----師爺左宗棠左季高。

左宗棠少時屢試不第,轉而留意農事。遍讀群書,鑽研輿地、兵法。在趙闊那個歷史上,後竟成為清朝後期著名大臣,官至東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封二等恪靖侯。

布衣時候自比臥龍,駱秉章是三顧茅廬才把他請到自己身邊做師爺。

傳說駱秉章以巡撫身份派人去找左宗棠來自己身邊做師爺,結果左宗棠不吊他;駱秉章第二次自己親自微服私訪去請這牛人了,照樣不出山;最後駱秉章想了個假逮捕的法子,假稱要向富人索取軍費,把左宗棠的富人女婿抓起來了,左宗棠不吊巡撫。但他也愛惜自己女婿,氣壞了,怒氣沖沖地去長沙找巡撫講理去了。沒想到到那裡一看,女婿沒事正和駱秉章等著他呢,這才做了駱秉章師爺。

這師爺做的很牛,據野史說,某一天,駱秉章正在府內休息。突然聽到校場放炮。按規矩,只有在往北京送折子時,才能放炮,以示鄭重其事。駱秉章忙問左右:「放炮為蝦米?為蝦米?」左右說:「是左師爺在上折子」。

「哦。師爺在上折子啊。」駱秉章點了點頭說道。

左宗棠回到府內,駱秉章才湊上去小心地問:「你剛上的是啥折子,能不能給我看看啊?」

駱秉章但凡遇到官員的升降,軍事上的部署,都要先徵詢左宗棠的意見,才會實行。左宗棠因此大權在握。湖南地各位將領。多數都看左宗棠的臉色行事。在左宗棠的輔佐下,湖南對內整頓社會秩序。對外省給予經濟和軍事援助,顯示出一個強省的風範

所以長沙有一句話:「只知有師爺,不知有巡撫。」

因為這,左宗棠還被人以惡吏為名朝咸豐舉報過。

而且左宗棠和江忠源、曾國藩都是儒家地中流砥柱、這些保衛滿清的儒家精英都是好友,曾國藩湘軍能起來,離不開他這個布衣巡撫在後面的政策和財源的強大支持。

但左宗棠是個脾氣火爆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傢伙,在趙闊那個歷史上,曾國藩有次想用「撂挑子不幹了!我回家」要挾咸豐,咸豐立刻明白了:「媽的?要回家?你算什麼東西?離了你,滿清就不轉了啊?那就滾!」曾國藩沒想到皇帝准了,差點哭死;然後被左宗棠罵了個狗血淋頭,而且不是私人罵,是在官員們都要看的奏章裡痛罵曾國藩沽名釣譽要挾皇上,把這個老傢伙差點鬱悶死。

所以雖然他自稱地位低地時候要脾氣火爆一些,要不惜吵架突出自己,尋求往上爬的機會,但地位的高地時候反而要脾氣更好,不過這人本質上還是個炮仗脾氣。

他這次甘冒奇險親自化妝來海京偵察,正是因為他這種精力十足火爆的性格。

當然更關鍵的是,在戰場上,海宋完全不同於太平天國,是個十足詭異的對手。

自去年6月贛州大戰,海宋螃蟹陣初現陸地戰場後,很快橫掃江西。

他們中間布上數量較少線式陣列洋槍軍團,兩翼輔以數量龐大的騎兵或者冷兵器軍團,在人數上和陣型上像個巨大的螃蟹,而一旦開始戰鬥,則一概以洋槍隊正面進攻湘軍和綠營,這麼簡單地洋槍排放,而清軍竟然根本不是對手,一個照面往往就是整個陣營大潰,然後螃蟹陣兩翼立刻抄擊潰軍,清軍很少不死傷陣籍的。

左宗棠熟讀從孫子到爺爺的兵法,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種「螃蟹」就能橫行無忌?

他不知和多少人瞭解過情況,討論過多少天的應對之法。

有很多軍官都說:敵人乃是妖法附體,聞西洋邪樂而動。樂起而行,樂止而停,而手足僵硬,根本不會跳,只能走;沖不動洋槍軍團陣腳的原因一是士兵不夠勇敢,二是海宋長毛奇裝異服。更以妖法附體,清兵看見腿就軟了,要打敗海宋妖人,只能像英勇的塔奇布發現的那樣。消滅他們演奏邪樂地法師,否則無法戰勝。

左宗棠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孔子聖人說六合之外存而不論,如果海宋會妖法,那為毛太平天國不會?不都是無君無父(古代指禽獸的成語)地洋教嗎?而且消滅在陣列裡地樂隊,那不是扯淡嗎?你都能殺進去了,殺妖兵和殺法師不一樣嗎?

而且不僅戰術詭異,海宋的戰略也詭異。他們絕不像洪秀全那樣流寇作戰,而是佔據一地,穩固一地。同化一地,竟然是步步為營蠶食滿清地戰略。

這在中華幾千年戰爭歷史上也少見,這塊地方只認一個頭,只要消滅對方有生力量,天下就是你地了,但海宋趙子微竟然在江西擺出了群雄割據的架勢。

湘軍不怕太平軍。但海宋前些時間剛和長毛偽翼王展開一場爭奪江西北部的大戰。

長毛偽翼王石達開率軍攻入江西,海宋十字賊偽伯爵朱清正立刻反擊。

雙方在贛皖邊境和長江水域殺得天昏地暗,那時候滿清官員都在額手稱慶:這狗咬狗好啊,最好兩敗俱傷,直接哏屁得了。

但石達開明顯不是個,他把太平軍流動作戰戰略發展到極致,相比之下朱清正就顯得很呆,戰法竟然類似於滿清:守住要害點,然後集中兵力。尋求野外決戰。

如果是滿清綠營。集中兵力是守城或者守寨,野戰根本別提。但海宋和太平天國都是野戰的好手。

然而在陸地上,太平軍遇到海宋螃蟹陣一樣慘敗。

在水路上,左宗棠更是大吃一驚,海宋地內河水師日月軍完全是仿造湘軍水師,連大小船配合戰術都一樣,靠著火炮犀利、水兵近戰訓練有素,民間小船為主力的太平軍水師就像遇到湘軍水師一樣,根本打不過。

很快石達開被趕出了江西,而這時卻傳出太平天國和海宋再次結盟的情報,讓所有滿清官員為兩邊都不是傻逼而扼腕不已!

在分析了情報之後,左宗棠並不知道趙闊向朱清正說的戰略,卻得到了同樣的結論。海宋朱清正靠的是強力,而不是和石達開斗機動和謀略。

趙闊說的是:「洋槍隊一起,天下比地不是孫子兵法那種詭詐謀略了,而是硬碰硬的腕力了。有個哲學大師戶愚呂說過:超過一切技巧的,是力量。

註:戶愚呂----他小時候看地漫畫《幽游白書》裡的角色)」

水師仿造湘軍,陸路則是詭異而難以招架的螃蟹陣,佔領江西後並不急於繼續進攻滿清,而是轉入了防禦,自顧自經營江西這個糧食大省----海宋這群禽獸到底想幹什麼?

江西一消停,廣西頓時哭了,主力十字軍立刻把注意力投向了這個和廣東水路相連的地區,廣西沒有類似湘軍戰力,連鎮壓此起彼伏的太平軍起義都不到,遇到以1萬妖人軍團為基幹軍的4萬海宋長毛入侵,除了求援一點轍沒有。

但鄰居雲貴總督繞典流著冷汗要自保,根本不派援軍,湘軍可以支援,但海宋偽伯爵朱清正大力經營湘贛通道袁州府,在那裡布下重兵,就算湘軍有餘力衝破連州韶州海宋堡壘,入援廣西,也要面對腰部被江西一刀捅進去和頭上被太平軍乘虛而入地可能,哪裡敢南下,所以廣西根本連招架的力量都沒有,野戰根本不敢打,在大炮和地雷,以及無數「漢奸」和混入官兵隊伍的「奸細」面前,一個又一個城市幾乎是看到十字旗就投降。

在廣西的戰況裡,左宗棠又發現了妖人軍團的一個特徵:喜歡野戰,不喜歡守城。

廣西報告,在長毛偽營長劉永福率領1500人上午佔領南寧城後,原部署於邊境的八旗兵一部潑偕帥綠營共計3000人在下午抵達南寧城外,他們本是被命令協助守城。沒想到到了之後城已經丟了,本想在城外紮營圍堵南寧,但海宋偽營長劉永福發現後,立刻帥1500人出城列陣求戰,潑偕所部被打得慘敗,潑偕帶頭逃跑。殘部一夜狂逃50里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雲貴總督繞典在奏章裡稱:海宋長毛明顯不善於守城,只喜歡在野戰裡使用妖術。所以建議遇到海宋長毛千萬避免野戰,而要監守不出。

奏章裡說得很清楚,這150人全部是奇裝異服人手洋槍的長毛精銳。

「難道這洋槍戰術就是為野戰對戰設立的?」左宗棠想到。

他不是沒見過海宋長毛用地洋槍。他手裡就有幾把被繳獲或者撿來地滑膛槍,這種槍並不貴,在長沙黑市也能買到,射地未必就有滿清兩個士兵用的抬槍遠,為什麼這種槍放在海宋長毛手裡就能發揮威力?難道要把鳥槍火槍集中在一起,槍手排著隊往前一起打,一起裝填。就是海宋地秘密?

那幾天,左宗棠找了幾個湘軍裡見過世面的湖南和廣東兵,他們人口一詞地堅稱:海宋長毛不過就是穿著洋裝。用西洋戰法!

「西洋夷人的就是厲害的嗎?」左宗棠嗤之以鼻,他承認洋人海戰厲害,第一次鴉片戰爭給滿清官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海洋有屁用!中華地大物博,不需要那一大池子水也是天朝上國!

但戰爭地結果卻是給他越來越多的擔憂:雖然精銳妖人軍團已經調離江西殺入廣西,但江西的海宋長毛裡仍然出現了類似的戰法----他們未必穿著高帽洋裝。未必拿著整齊一致的英國槍,他們穿什麼的都有,只是紮了個紅頭巾,手裡什麼槍都有,只是都是前膛燧發槍,而不是滿清常見的火繩槍,可怕地是,這批看起來好像烏合之眾的傢伙,他們明顯學會了他們兄弟的戰法。排著隊踩著邪樂。在陸地上肆無忌憚地排隊射擊清兵,而殺傷力一樣可怕。

從被抓的俘虜和派去的奸細那裡。左宗棠得知,朱清正也在洋人指導下普及洋槍戰法。

「這種戰法有何微妙?不過就是排著隊走路和打完後裝彈而已,你在他們裡面打聽到什麼秘密沒有?」左宗棠問他的密探。

「就是用夷文說口令,然後我們轉來轉去、走來走去、裝來裝去!只是一個不對,就是一棍子狠揍!」密探臉上顯出了戰戰兢兢的表情,看來那陣子混入訓練的經歷十分慘痛,他想了想說道:「倒是匪首李文茂天天叫囂:要完全聽從命令!就算前面是敵人地槍口和炮彈也一樣,要先做到排著隊被槍斃而眼睛都可以不眨的行進和裝彈、射擊,才能排著隊槍斃清妖!不,錯了,是槍斃我軍王師兄弟!」

「軍紀森嚴啊。」左宗棠皺起了眉頭,他心裡有個巨大的疑問:可是,我們湘軍也可以令行禁止啊!

「還有什麼消息?」左宗棠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問道。

「李文茂經常抱怨偽長毛頭子趙子微偏心,不配給日月軍統一長槍彈藥,他只好自己掏腰包籌集洋槍彈藥,說他自己褲子破了都沒錢換了…….」密探跪地說道。

聽到這,左宗棠眼睛一亮,他猛地一伸手,喝問道:「你確定?」

「他經常這麼抱怨,奴才敢拿頭顱擔保。」奴才密探趕緊說道。

「原來如此!」一瞬間,左宗棠恍然大悟:為什麼連敗湘軍後,卻在江西突然轉入防禦,而廣西立刻失守----原來是因為洋人的打法需要大量洋槍彈藥,那洋槍要大量打造,中華技師哪有這麼大的本事?軍備肯定全部都是買自西洋,這是銀子啊!趙子微雖佔有廣東,但急需江西錢糧支持他購買軍備,所以他才不得不轉入防禦啊,而他手裡這種高帽妖人數目定然不敷使用,所以在江西用完就轉入廣西。

洋槍隊雖然厲害,但不是像傳統士兵那樣扔了鋤頭扛起長矛大刀就成為士兵,他們需要大量的訓練、武器、銀兩作為支持。

也就是說。海宋長毛的西洋式精銳數量受到他財力和人員的同時制約。

憑借那些奏章,去掉外省和曾國藩那些傻逼添加的水分,按他知道地湘軍面對洋槍隊能製造地傷亡,左宗棠在心裡估算現在海宋這種精銳地數量大約在1萬到1.5萬之間。

想到這裡,左宗棠舒了口氣:才10000多人啊,想必海宋長毛財力地極限了;但隨後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才10000多人就橫掃江西和廣西?廣西不去提。但江西是湘軍和八旗綠營雲集的地方,半年之內就被橫掃?要是長毛有銀子,組建十萬這種妖人,那是何等情景?

他是一方面穩固地盤同時蓄積力量訓練新妖人。然後等著湘軍太平軍在長江領域互相廝殺消耗,然後一舉兩家全掃平!

怪不得趙子微這個禽獸不著急!

「大人,奴才還有一事稟告。」密探跪在那裡,看這個大人神思不屬,等了一會,小心說道。

「你說。」左宗棠一抬手。

「大人,長毛洋槍隊訓練是越來越快的。大人不可不防。」密探說道。

「什麼意思?」左宗棠一驚。

「李文茂是親自第一批參加洋人和妖人軍官訓練的土槍隊,第一次訓成需要3個月,剛開始練隊列行進和陣型變化、以及聽鼓點很難。但隨著軍隊裡懂得人越來越多,私下裡互相說教,後面訓得越來越快,現在江西南昌城裡,一個月就能訓成300人土槍隊,他們只是缺洋槍和彈藥而已。打仗還要拿著長矛大刀,但匪首朱清正已經下令讓土槍隊和冷兵隊按期輪換兵器、戰法打仗,精熟洋人打法地人越來越多,所以一旦手裡有槍,多少江西長毛眨眼間就能變成廣東長毛的那種高帽御林軍!」密探說道。

「呼……」左宗棠長出一口氣,他突然感到泰山壓頂一般的恐懼。

現在廣東、江西、廣西全丟了,湖南被海宋三面包圍,而咸豐已經沒有財力組建像圍困洪秀全北上的江南江北大營那種集團軍了,事實上。他就是想先遏制靠北京最近地造反者。洪秀全完蛋了,他後面的造反者自然完蛋。但誰也沒想到在洪秀全身後的陰影裡正有一個更加可怕的敵人在成長,比洪秀全可怕的多。

他不是流寇,他也不忙著攻城略地,但只要他佔領了,就看做是自己地盤,只要進了他地盤,他就玩命撲上來;什麼粵東粵西大營連別說圍攻廣州,就是連進入廣東也不可能;但只要你不打他,他也不打你,無論是你還是太平天國,他都不打,只是靜靜的看著你和洪秀全打得你死我亡;背後卻和洋人稱兄道弟,不僅包攬了對滿清的毒品行銷,而且徹底跟了洋人,學習洋人那群野蠻人地打法和技術;

他真是善良之輩?他比洪秀全更可怕!

這個畜生正在積蓄力量等著給天朝雷霆一擊!

說不定他連他的教主洪秀全都在算計著!

而趙子微在廣州幹什麼?他倒底和洋人學了什麼?他倒底想幹什麼?想不僅吞食天下,還讓天下道德淪喪,邪教和洋人統治萬民?

關於趙闊的情況,滿清地情報像海一樣,但左宗棠根本誰也不信!

他不信閩浙總督號稱在廣州有個情報組織,因為這個傢伙給皇帝看的那種長毛邸報油紙,別說上面的文章口吻和文白交織的文盲行文了,就單說那種紙也不是什麼重要情報,他問的廣東人都說這種玩意不過是10文錢一份、滿廣東隨便買的報紙!

他也不信雲貴總督繞典,這個逼,總是一份報喜一份報憂,夾雜著來,先吹他打退了多少妖人,然後又嚎叫廣西不保,他也危險,要錢建軍雇練勇!這算什麼玩意,你殺妖人地軍隊都是擦屁股的紙條嗎?用了一次就沒法再用了?

就連湖南派入廣東的間諜也是呈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報告:一種是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之中,德高望重的縉紳家破人亡,百姓食不果腹,他們嚎叫著要天朝去救他們;而趙子微已經黔驢技窮了,把個廣東搞得破爛不堪;此地洋教氾濫,洋人牧師連偏遠地區的小村莊都進去了,人民不信儒教了,完完全全的斯文掃地,讀聖賢書的人被輕視,下賤的商人和軍人以及野蠻人洋人則趾高氣揚行走在廣東;

一種則完全相反,海宋長毛太可怕了,不僅陸地上所向無敵,而且就是在海上,海盜和官軍見了他們只有掉頭就跑地份,現在滿清海上商人都玩命想著跟著他們地海上水師一塊走路;不久前的舟山大捷實際上是官兵被海宋長毛地海軍打得無還手之力,只是趙子微不想佔領舟山,才得以保全;因為太容易掙錢,附近百姓紛紛從滿清朝趙子微屬下領地逃亡,比如福建和湖南、廣西。

看著這些報告,左宗棠也目瞪口呆,不知道誰是真的。

「不行,我必須要去廣州去親眼看看!」左宗棠最後下了決

駱秉章聽聞這個後台巡撫要他媽的親自去做探子,魂都沒了,離了左宗棠,湖南也許真不轉了!聽到這個消息,他鞋穿倒了都沒管,急急跑過來,叫道:「季高,你怎麼能去廣州呢?!!!那裡是十字賊的老窩!凶險萬分!不行,不行,你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去!」

「巡撫大人,去南京我去不了,因為那裡的長毛審查森嚴,財物全部收到他們的偽庫,外人進去也會餓死。」左宗棠笑道:「但是廣州不同,那裡連留辮子的人都隨便進。不會被發現的。」

「那是趙子微那個禽獸有妖法,根本是個圈套,聽說去了廣州,十個人九個人丟魂。」駱秉章急得大叫。

「哪有什麼妖法?!」左宗棠嗤之以鼻,他說道:「趙子微自己誇下海口:說他的地盤,天朝探子隨便進,說看了你也不懂,懂了你也沒法學,學了你也沒法成功!我倒是要看看,這個趙子微究竟是怎麼個厲害法。」

「季高,你要是出事,你置湖南一省百姓於何地!你的命繫於千家萬戶,你是咱們的中流砥柱啊!」駱秉章跺著腳吼道。

左宗棠冷冷的看了這個老朋友一樣,說道:「前不久江西丟了,江浙長毛和粵地長毛連成一體,現在廣西也淪陷了,湖南三面被圍,」然後他把手往脖子上一劃,冷笑道:「人家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如果不搞清其底細,別說湖南,整個天下都要糜爛了!」

說罷,一擺手:「我肯定要去!你別管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31
101滿清密探:瘋狂的禽獸商人
左宗棠戰戰兢兢的扭過頭來,發現身後站著一個40多歲的男子,穿著打扮都怪異,讓左宗棠倒抽一口涼氣。

此人腳上及拉著一雙草編拖鞋,腿上一條大褲衩,而上身穿著一件湖綢短褂,這衣服看起來造價不菲,更兼這滿清樣式的短褂子胸口特意加了個不倫不類的方口袋,裡面看得清楚,裝了個圓形的物件,一條銀鏈子從口袋上拉了出來,另一頭繫在布紐上;

頭上更是亂蓬蓬的短髮,還偏偏一手捏了把折扇,另一把端了個小紫砂壺,他正盯著李元手裡的長形包裹看。

「這哪門子長毛兵啊?!」

左宗棠舒了口氣,他兩個保鏢也終於看到了身後那傢伙,不約而同扭過頭去大口喘著剛才被嚇到的粗氣,李元大聲問道:「這位先生什麼事?」

「我說,你們是不是在姓潘的那裡買槍了?」那中年人湊過來的小聲的說道。

看對方全猜對了,料想是熟悉這條街情況,左宗棠隨口說道:「是啊,你有什麼指教?」

「我聽出來了,長沙口音,我郴州人。」那男子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你們肯定被他黑了,這小王八蛋專門黑外地人,買了什麼,多少銀子?」

李元冷笑一聲:「我們隨便買點特產帶回家,稍微貴點無所謂。」

「第一次來海京吧。」看對方不信任自己,那男子搖了搖頭,指著身後的街口說道:「看看,我的店也在裡面。」

左宗棠三人伸頭朝男子身後的那條街看去,同時目瞪口呆,一條街大約20丈長,街上滿滿的招牌全是槍械模樣,更甚的有一門和實物大小相仿的木製大炮放在街心。

「你們如果沒被姓潘地拉進去。多走十步就看地見這火槍一條街。」男子看著三人呆如木雞地模樣。冷笑道:「海京最不缺地兩樣東西:奸商和銀子。貨比三家才能買。看你們是老鄉地份上。跟我去店裡。我給你們指點指點。」

本以為剛剛那店就是兵器庫了。但看著這條街地架勢。要是武器全拿出來說不定能武裝一個營地湘軍!

左宗棠三人邁著呆滯地步伐。呆呆地跟著這老鄉走進了街裡地一個店面裡。裡面除了滿滿地槍械。中間居然有長籐條椅子和茶几。裝潢比小潘地店好多了。店主請他們坐下。寒暄了一下。親自給他們端過來一壺茶。說道:「叫我老張好了。把你們地槍拿出來我看看。」

張龍潭看著老張熟練地擺弄著那條「鎮店之寶」夏普斯後膛槍。神情非常緊張:「他要了350兩。您看值嗎?」

「350?真敢要!你們也有錢!」老張也吃了一驚。接著冷哼一聲:「我這裡5兩賣給你。」

「什麼?!」左宗棠三人一起變了顏色。李元結結巴巴地問道:「難道他完全就是騙子?這槍根本不能一里內百步穿楊?」

「不,夏普斯當然是好槍,百步穿楊也差不多,不過要精確射擊,打不了1里那麼遠。」老張扔下槍。翹著二郎腿說道。

「那百步穿楊的步槍就值5兩啊?我知道火繩槍就是六七個槍子一起爆出來。和這種洋槍根本沒法比啊。」左宗棠睜大地眼睛:「這是利器啊。就算是能工巧匠也沒聽說過能造這麼遠這麼準的槍啊!」

「西洋槍都是機器造出來的,就好像母雞下蛋一樣,只要你母雞夠多,雞蛋嘩嘩的來,為什麼不便宜?」老張不解的問。

「你是說,這玩意不是靠能工巧匠手藝的?有機器就有?」左宗棠問完。立刻撩起下襟擦汗。

「嗯,不需要手藝,都是機器造的。」老張注意到左宗棠的緊張,但他把那當成買了高價貨的失望了。

左宗棠大驚,滿清工匠不少,但訓練一個鐵匠造火槍那也得幾年,火槍造起來也費勁,要是西洋槍這麼來地,那豈不是趙闊這個逆賊有錢就不會缺槍?

李元沒想到其中地關節。他指著送的兩把米尼。氣得漲紅了臉問:「請問張先生,這兩把是他媽的這個奸商送的。說是法國貨,您看看值不值?是不是廢鐵?」

老張放下茶杯,操起兩把槍看了看笑道:「怎麼是廢鐵呢,不過不是法國貨,是大宋貨。」

「大宋貨什麼意思?」三個探子不解的問道。

「就是大宋仿製法國米尼的,是本地產地。」說著老張把槍平放,指著槍托上刻上去的徽標說:「看到這個兩個拳頭並在一起的標誌嗎,這是兄弟的商標。」接著拿過另一條槍,一樣平放,指著另一種徽標說道:「這十字和太陽,代表皇恩廠。」

「仿製什麼意思?兄弟和皇恩是什麼?」張龍潭不解的問道。

「比如你們長沙有個烤鴨做得好,我就按你的方法做烤鴨,就是仿製唄。兄弟和皇恩都是我們自己的軍工廠。」

「什麼?你是說這種槍是大宋長…..大宋自己造出來的?也是用機器?」左宗棠猛地瞪大了眼睛。

「都是機器,就是中國人用法國方法仿製法國軍火唄。」老張愣了一下,暗道:這些老鄉真土啊。

「那性能和產量怎麼樣?」左宗棠急急的問道:「對了,和法國槍比呢?」

「性能差不多,和法國槍一個價格,都是7兩裸槍,不帶刺刀、配彈。」老張笑道:「不過賣得比法國原裝槍好,因為我們自己地槍可以自己修,配件很方便買。產量不清楚,但是據說他們可以朝軍隊供貨,先在也有餘力零售一批,應該挺高地吧?」

「才七兩?????」左宗棠難以置信的吼了起來,他清楚他們滿清工匠為軍隊做地抬槍和火繩鳥槍的價格,別說抬槍了,火槍成本都比這種西洋槍零售價高幾倍!

「7兩太便宜了吧。海京不是什麼東西都貴嗎?」張龍潭也感覺到不妙了,他用顫巍巍的聲音問。

「你說對了,除了軍火,什麼都貴。」老張解釋道:「現在洋人不停的運來新槍,越來越厲害,越來越便宜,昨天的搶手貨,說不定明天就變成燒火棍;而且他們西洋天天打仗。據說倉庫裡老舊軍火堆積如山,現在咱們和清妖打,需要軍火,各國玩命地往這邊運。比如陸軍裝備的,就是10多年前英國人第一次打仗時候用的老褐貝絲,皇帝說學西洋戰法。馬上一船船的運過來,那都是日不落帝國的存貨。」

「其實啊,褐貝絲老槍了,不好用,是皇帝不敢得罪英國佬,不得不買的,法國朋友都被擠走了,很生氣。」老張小聲的說著,他指著桌子上的步槍接續說道:「英國佬其實自己都不用老褐貝絲了。他們軍隊裝備地是恩菲爾德。而現在法國朋友裝備就是米尼,我們大宋也買了法國機器訓練工人,開始大量仿製米尼。不過也沒法,英國佬,媽的,那就是秦國啊。誰敢得罪?」

左宗棠腦門上冷汗汩汩而下,「我操!這喪心病狂的趙闊!他的高帽妖兵用的竟然是老式西洋槍,都這麼狠!如果他們換了新式步槍,天下豈不是獨步無敵了?」

左宗棠在出神,那邊李元已經在請教夏普斯的問題,畢竟軍人不管怎麼腐敗還是喜歡武器地,當然李元在一天前還是喜歡刀的,但和湘軍30斤重的抬槍和差不多一人高的鳥槍比,海京這些只有腰高輕便的西洋火槍怎能不是眼裡的精品。

「後膛槍都有一個缺點。永遠解決不了。」老張侃侃而談:「就是漏氣。弄不好燙你握槍的手,而且他們靠槍膛的針激發。特別容易壞,所以你們在外地,不在海京住的話,你買後膛槍打幾槍可能就廢了,外地人要買當然買米尼咯,前膛結實啊,傳給你兒子孫子都可以。」

「我看那種鼓鼓地短槍不錯,能連發六發地,是不是可能炸手?」張龍潭眼睛盯著老張店裡那幾隻左輪,挪不開了。

「什麼槍都可能炸你手。」老張瞄了瞄張龍潭,說道:「左輪便宜的不好用,確實很危險,一般就最好裝一個彈膛,不要全裝滿,否則真的炸你手。但是現在有的是新款的好左輪,6發肯定沒問題,美國和德國的,就是價錢貴。那個軍隊地錦衣衛在香港澳門暗殺海盜頭子,他們就喜歡用左輪,慢慢的靠過去,突地從衣服裡抽出來,舉槍就打,打完就跑,外國巡捕根本就抓不到你!」

「錦衣衛?殺海盜頭子?」左宗棠眼睛又瞪大了。

「那肯定啊,海盜上了岸也沒在腦門上寫著,你不能在洋人地盤逮他們,只有暗地幹掉。」老張笑道。

接著他問張龍潭:「我這裡有精品左輪,100兩,看都是老鄉也有緣分,你要,我給你70兩一把。」

「掌櫃,來一個?」張龍潭眼巴巴的看著左宗棠。

「我們都買了三條槍了…….」左宗棠裝作苦笑的樣子,說著抬起頭問老張道:「張老哥,這個米尼槍怎麼個裝彈法?是不是飛快?比鳥槍快?我聽說咱們大宋那種高帽軍打得很厲害。他們為什麼那麼厲害?」

「等著。」老張站起來去櫃檯後拿出來一堆冊子和油紙,放在茶几上,挑揀起來。

左宗棠他們偷眼看去,第一本赫然就是《聖經》!

「這是米尼槍使用說明書,姓潘的那王八蛋沒給你吧?他那店面本來就是一個英國白癡開的鋼琴行,沒兩個月就破產了,他不過賣那種敲了響洋琴的小工,後來盤了那店,靠著地段好,專門黑外地人的,根本屁也不懂。這是皇恩李老闆寫的,他也是咱老鄉,還是個秀才,技術也牛地很。」老張遞給三人一個薄薄地冊子,三人翻開一看卻是一本圖文並茂的前膛槍裝填指南。從持槍立正一直寫到戰後清理槍膛,詳細無比。

「我看看!我看看!」李元對這個很感興趣,翻了幾頁就拿過去自己看了。

「老張,我發現你們這些海京生意人都見多識廣挺會說地,哦,還信洋教啊?」而左宗棠裝作隨意的樣子翻著茶几上那堆書報。

「嗨,農夫可以不識字,我們做生意的不識字不死了?不識字怎麼看報看資料。不看報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港口來貨了?來什麼貨?不僅會識字,還得會算數,而且現在這架勢,也得懂基督教,不然你和洋人或者想參軍那群狂信徒沒法聊天做生意,你不懂他們想什麼不行。」老張得意地吹噓起來。

而左宗棠好像碰觸毒蘑菇那樣撥拉開上面那本聖經。下麵攤在報紙上的幾本書頓時讓左宗棠眼睛一亮:一本是署名莊立忠的《大宋皇家陸軍步兵操典》,一本是署名宦助國的《全球戰國論》,前者重要性不言而喻,莊立忠也是腦袋值2萬兩銀子的妖人悍將,後者則是著名的海宋偽朝廷丞相。

「哦,這是什麼呀?」左宗棠裝模作樣的伸開粗大的手指要去拿那兩本書。

而老張眼疾手快,啪一聲扣住了《步兵操典》,笑道:「這書不好搞,朝軍官買地。別的隨便看。不好意思。」

「哦。呵呵,好啊,我就隨便看看。」左宗棠吃了一驚,笑著拿起《全球戰國論》,翻了封面,只見扉頁寫著:科舉指定用書。他翻了翻,一看那文字就差點吐了:正是海宋邸報上那種噁心的文白夾雜的行文,這種文章在左宗棠這種大儒眼裡就是給半文盲看的,他們這些儒家精英看了都覺得髒眼,好像高中生看小學生作文一樣。

「怪不得你這個逼考不中天朝科舉,就滾去輔佐長毛了!別說你的操節了,以你這種文采,你他媽地簡直是讀書人的恥辱!湖南主考官把你刷了,是無比英明!」左宗棠心裡大罵。眼裡卻還強忍著對文采和人品的雙重噁心。為了搜集情報,他以一種擼起袖子在馬桶裡撈不小心掉進去的玉扳指的決心。狂看。

小冊子很薄,寫的又直白了,連個顯示自己儒學修養的典故比喻都沒有,看了幾眼,左宗棠就大致明白意思,心裡的火蹭蹭的冒:文章其實就是普及全球地理外加解釋西洋列強地特點,只不過是換成中國人熟悉地戰國來講,裡面說英國強的好比秦,外交好像張儀的縱橫,法國好比楚,美國好比韓,海宋賊竟然是自比管仲來之前的齊!而滿清被比為夜郎這野蠻小國!

這完全就是暗示這塊土地根本就不是什麼鳥天朝上國了!

竟然是夜郎!

這完全侵害了左宗棠的拳拳愛滿清之心,怎麼能不讓他怒火中燒。

「喪心病狂到何等程度!」左宗棠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努力讓手地動作舒緩,慢慢的把那本書放回茶几。嗯,

長吸了一口長氣,左宗棠臉上擠出個笑臉,問老張道:「我也聽說大宋陸軍天下無….無…..很厲害!我侄子曾經也想逃到廣東來參軍,我想買你的操典看看行嗎,可以付錢多少銀子?」

而對面坐著的老張一直在觀察這三個人,看到這時,他親自捧了杯茶,遞給左宗棠。

左宗棠剛接過來,說一句「多謝」,對方一句話,讓他茶水潑了一手。

老張問的是:「你們是不是湘軍的?」

暴露了?

三個孤膽007一起臉色大變!

「您真是太會開玩笑了,我們就是古董字畫店的,哪裡和湘軍有關係?」李元強笑道,手握著那本指南卻在發抖,而張龍潭又想伸手抽刀了,但看著對方笑容可掬的臉,卻猶豫得不知該怎麼辦。

「得了,我觀察你們很久了。」老張一笑:「字畫店?一個掌櫃識字還正常,你們兩個夥計都識字?!你這個店真是書香之處啊。你兩個夥計不僅識字而且強壯,手上都有繭子,字畫店夥計手上有繭子?摸刀摸出來的吧?夥計還喜歡槍,掌櫃就喜歡操典?你字畫店地摸什麼槍看什麼陸軍操典?!」

「你瞎說什麼?」李元徹底傻了,這個店裡面還有兩個夥計,外面人來人往,根本就不適合殺人滅口。

左宗棠強笑道:「您看走眼了吧?我們就是湖南生意人。你不是也是郴州人嗎?」

而張龍潭已經完全把手摸上了後腰地匕首。

看三個人汗流浹背,老張笑了起來,他指著手伸向後腰的張龍潭叫道:「老兄別激動,把手拿回來,讓我看見。」

說著掀起上衣,裡面褲衩上赫然露著一把左輪槍,老張笑道:「我這是槍店,你們要是亂動。我幾個夥計都是沒見過世面、容易激動地,萬一亂槍打起來就沒法做生意了。」

「我是後背癢癢。」張龍潭滿頭冷汗的把摸到匕首的右手又伸回來,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地,他突然想對著老張腰裡那把洋槍跪下來----這種威懾感讓他心裡空落落的,無比後悔為什麼不也買一把這種短槍。

「我們確實是生意人。我可以給你報我古董店地位置人員什麼的。」遇到這種凶險情況,左宗棠反而立刻鎮定下來,他竟然開始侃侃而談,連頭上的冷汗都沒有了。

「你們都誤會了。我做過十年的綠營兵。」老張笑了:「我一看到你兩個僕人,我就覺的像軍官。」

「什麼?」李元和張龍潭一起叫了起來,和左宗棠呆呆的看著老張,都心想難道這是個龍潭裡心向大清的「同志」?

「我在郴州當了10年綠營兵,從30歲到40歲,然後長毛來了。城破了。我們管帶跑了,我家在郴州,沒法跑,我就投降了。」老張用淡淡的語氣說著,好像在說一件別人地事情。

「然後我一家老小都編入長毛,我和60歲老爹在男營。老媽老婆和女兒都進了女營,見不著面了。現在也生死未卜啊。」老張說到這歎了口氣。

「後來我這部分人被編入皇帝的軍隊,我們離開郴州,和天王和女營背道而馳,向南方進軍。然後老爹不習路途艱險,得病死了。我一個人跟著皇帝一路打進廣州。」老張長出了一口氣:「但是皇帝不像以前的滿清,他不想我們這種人當兵當到老,他進行裁軍,我年齡太大了。又不是軍官。連治安官也當不上,直接按軍功拿了錢分了處宅子就在海京定居了。開了這間軍火店。好處就是我這種身份三年不用交稅。」老張笑道。

「你不滿趙子微皇帝?」左宗棠試探的問道,他實在不清楚商人這種淡淡的語氣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滿意。」老張笑了笑:「我說這些只是說明,我現在就是商人,我不是軍隊和朝廷的人,商人就要賺錢,我看你們肯定是清妖朝廷派來地,你們要知道,大宋軍隊厲害一是靠信仰,二是靠西洋兵器厲害;信仰咱不提了,我現在都不知道天王是不是神,我現在也很少去教堂了,滿清當然不信上帝,但是你們可以買西洋槍啊!」

「你什麼意思?你到底什麼意思?」李元徹底暈了。

「我的意思,如果你們是湘軍的或者綠營的,無所謂!我可以賣給你們火槍!什麼型號,什麼國家的,都可以!彈藥你們自己配,因為搞火藥比較費勁。如果數量超過100支,我給你們送貨到湖南,如果超過500支,價格要漲2成,我仍然給你們送過去!運費我包!走海運到上海轉湖南也行,我給你們去海京港走貨,在港口銀貨兩清,如果你們怕,去香港也行,海上安全和陸路運輸我不管,你自己跟船去上海接貨。」老張笑道:「再多的話,我可能運輸有困難,但可以分開做。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發500支英國褐貝絲,或者100條兄弟牌米尼,要不要?炮也有,我代理3個國家7家洋行的火炮,不過現在市場上因為朝廷狂購,導致火炮緊俏,價格狂漲,一天一變,要走市場價,不能預先付款,要不要?」

「你………」左宗棠三人一起倒抽一口涼氣----海京。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之地啊。

左宗棠長長連續吸吐三口氣,才平下了狂跳的心臟,他以看著瘋子地那種又迷惑又鄙視地眼光問道:「如果我們真是湘軍的清妖,你賣的槍會殺你們長毛啊?難道你希望清妖攻到廣州城下?」

「切。」老張不屑的不揮手,他虛指著港口方向說道:「清妖如果要買洋槍,大宋不賣,洋人賣啊!香港和上海,我們管不了。你們不一樣能拿到槍嗎?我是商人,聖經上說了,我們就是要努力賺錢,這就是天道。如果清妖來了,我告訴你,雖然我今年43歲了。我一樣提著夏普斯上城牆打清妖,我在這裡過地很爽,誰媽的煩我,我打誰!但買賣就是買賣,以前廣西、福建、雲貴探子來地多,他們也買洋槍啊,但是打得過陛下無敵十字軍嗎?說實話,你買回去,不一定能訓成洋槍隊;你能訓成。你不一定打得過我們;英法美都是洋槍。不也彼此間有輸贏嗎?你能打得過一次,你也……也…..」老張堪堪的把「也保障不了軍備供應」壓在了喉嚨裡,笑了笑說道:「我只要努力賺錢就對得起上帝和陛下了,要不要槍?」

「我們不是湘軍的,但聽你這麼說,我回去也許能當個掮客替你們搭橋。」左宗棠笑道。

「那也好啊。拿著我的名剌,直接來找我,我可是能組織貨源和陸地運輸的,別的店有貨也辦不了。我認識何六爵爺,陸路我走他地線。」老張瞧了三個人好一會,才笑了起來。

說著,老張把那本《陸軍步兵操典》拿起來搖了搖,說道:「這本是我在城外軍營買來的,你就算是古董店老闆。拿回去給湘軍頭子看看。識貨的肯定買!這就是大宋厲害地秘密!他們出價肯定高,你看著給錢。這玩意賺地絕對比你什麼鐘錶字畫多多了,可以原價買給你,老鄉你要不要?」

「說的是啊,湘軍那群壞蛋肯定要,我也就做回探子吧,多少銀子?」左宗棠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說道。

老張叉開五指伸出去,「就這個數!不貴。「五百兩?的確不貴!」左宗棠咬牙付賬,看著老張目瞪口呆的模樣,問道:「嫌少?」

「不不不,你拿著吧,這些報紙書都拿去,我送給你們解悶。」老張趕緊一把抓過銀票,帶著惶恐的眼神把茶几上的書塞給左宗棠。

到告辭的時候,老張送他們出門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那張銀票,突然來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肯定看錯了,你們絕對不是探子!你們太實在了!」

從老張店裡出來,三個湘軍探子失魂落魄一般走在嘈雜的街道上,連探討地力氣都沒了。

張龍潭提著裝著書報地包裹走著,突然歎了口氣:「這些長毛的商人簡直是….簡直是….他都看出我們來了!」

誰也想不到,這種人連自己的朝廷都不愛,主動要賣槍給敵人!僅僅是為了點銀子!

「這就是商人!什麼王朝如果商人得勢,這王朝必然完蛋了!」李元心有餘悸的說道。

「他會不會去告密?」張龍潭突然說道。

「不可能,那就是個唯利是圖的逆賊商人。」左宗棠冷哼一聲:「你沒看最後出門,他賣了絕密情報之後,拿到錢後,就連走路都走順拐了!」

「為何長毛這裡這麼多怪異的匪類?」張龍潭歎氣道。

「還用問嗎!洋教和洋人進來就這樣,他們完全被傳染了,變成非人地禽獸了!」左宗棠握緊拳頭,低聲吼道:「趙子微比洪秀全更可怕!洪秀全都沒有勾結洋人毒害百姓!」

「掌櫃,現在去哪裡?」李元小聲問道。

「去城外長毛軍營周圍轉轉!」左宗棠低聲說道。

城外軍營周圍依然繁華,酒吧、飯店店舖和想來參軍的人密佈周圍,甚至高帽妖人士兵和洋人教官也隨處可見,在風裡遙遙傳來的軍營裡如雷般的排槍齊射聲浪中,左宗棠三人在一個槍械店外瞠目結舌,門口就擺著一堆《大宋皇家陸軍步兵操典》待售,售價50個銅板。

我這麼老實的更新,是不是可以求月票和訂閱?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32
102满清密探:自不量力和自作多情
左宗棠三個密探到達的是城外新兵訓成營,那就是大村莊,只不過整個訓練營外圍使用野戰時候營壘模式修建,土牆木柵環列,前面還挖有深深壕溝,更前面則遍佈竹籤鹿角,木柵後還修有一個又一個的三層高的望樓,裡面十字旗、銳矛旗等各種軍旗森列,營門口設有短小的工事,六個高帽兵手扶步槍站的筆直,裡面一浪一浪的排槍聲傳了出來,還夾著炮聲口哨聲以及教堂的鐘聲,看起來就和個殺氣騰騰的長毛大營沒有區別,只是高高望樓上,那高帽藍裝前膛槍哨兵懶懶散散靠在欄杆上的姿勢,暴露了這不過是個樣子而已。

這種外圍佈置只是讓新兵們熟悉日後要經歷的環境,在竹籤陣外面就是一條大路,上面插著「小心」的大木牌子,這條路另一邊就完全是個繁華的小鎮,不過和其他小鎮不同,這裡住家很少,大部分是商住一體的店舖,賺著士兵、教官和外來參觀膜拜者的銀子。

但這時,左宗棠三人立在那店舖外面,看著那堆《步兵操典》和那「50文」的價格發呆,渾然忘了自己不遠處那長毛大營。

這時,一個瘦小的中年人走出了敞開的店門,笑著朝三個提著大包小包呆立不動的密探招呼:「各位老闆來啊,進來看,裡面好東西更多。」

這人個頭不高,皮膚黝黑,穿著一件粗布長袍,腳上穿著洋人皮鞋,頭髮既沒打辮子,但也沒剃短。相反他用繩子把長髮紮在腦後,成了個不男不女的馬尾辮。

但左宗棠三人只是橫了他一眼,沒人說話,都沉浸在屢屢受騙、自尊心受辱的憤怒中。

「這步兵操典他媽的隨便賣啊?」李元先忍不住了,指著那堆書氣急敗壞的大叫。

「肯定隨便賣啊。」打量了三人幾眼,馬尾辮店主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笑道:「各位第一次來海京吧。操典不算什麼,我店裡有地是好東西,來來來,不買沒關係。交個朋友。」

「去看看!」左宗棠咬著牙,狠狠的甩動粗短的胳膊進了這小店。

這店在外面掛著槍的圖案,但進去一看,倒不如說是雜貨店兼書店更貼切:右邊是一排書架。上面貼著標籤分門別類放滿滿滿的書,靠近書架是個木架上,上面對著一疊疊的各種報紙,右邊牆上則掛著幾條英國褐貝絲。除此之外還有木頭十字架、十字架項鏈、各種奇怪西洋筆法的畫作,有風景畫,有人物畫,店裡最裡面牆上對著門掛著一個大大的洋人肖像,下面放著一個滿清師爺常用的橫桌,四條腿撐著一個長方形的桌面,上面放著文房四寶,還有蠟燭和幾本攤開地書,看來就是這店主自用的。書架靠裡牆上開了個小門。是店主的內屋。

張龍潭負責保衛工作,他沒有管那些商品,先走到裡面,掃了掃內屋,就是茶几籐椅書架等擺設,一覽無餘。然後他低頭看了看店主桌子上的那些書,都是些《聖經》、《封神演義》、《西遊記》、《鏡花緣》、《地藏經》這些亂七八糟地神鬼書,桌子上還攤著一張信紙,毛筆就擺在擱筆架上,紙上墨跡還沒幹,看來剛剛店主還在寫,張龍潭扭轉腦袋一看,寫的倒都是:「祭起法寶放出萬丈青光」之流的,大約是在抄封神演義片段。

「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地一個生意人了。」張龍潭放下了

那邊左宗棠倒被店主銷售地書籍吸引住了。上面分門別類非常清晰。比如科舉用書、皇帝詔書合集、邸報彙編、長毛大臣著作、軍事翻譯等等地----這都是情報啊!

而店主站在店中間打量了三個人一會。笑著走過去和左宗棠攀談起來:「老闆。聽您地口音。湖南那邊地吧?做什麼生意啊?來這邊做什麼?」

「古董字畫店地。進點鐘表什麼地。」左宗棠把眼睛從總感興趣地那幾種書上挪了開去。身為探子對感興趣地反而要裝作不感興趣。為了掩飾。他抽出一本導致若干人被凌遲地妖書案中地《海國圖志》翻看了起來。

「字畫店好啊。我這裡有西洋畫師地畫作。絕對湖南人沒見過。要不要看看?」店主笑著推銷。

「我先看看你地書。」左宗棠笑道。

店主扭頭看了看李元手裡的包裹,問道:「買槍了?你們第一次來,沒被騙吧?」

「沒有!這裡的洋槍都是白菜價!海京商人真叫童叟無欺!」左宗棠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就好。」店主嘿嘿一笑,繼續站在左宗棠身邊問:「我看你們對步兵操典有興趣,要不要帶幾本回去解悶,買地多,我給你優惠點。你還想要什麼,我肯定都有。」

左宗棠還沒回答,在屋裡四處溜躂的李元指著店主牆上那副西洋裝肖像畫問道:「老闆,你牆上掛的這洋人是誰啊?怎麼像中國人?」

「那就是中國人。」店主笑了起來:「那是大宋皇帝趙子微洋裝肖像畫啊。」

「什麼?」左宗棠扔下書,和兩個手下一起擠到那畫下面仔細看了起來:只見畫面上趙子微這個逆賊悍然站立,一身西洋紐扣戎裝,腳蹬發亮皮靴、肩上斜挎著紅絨帶、腰裡紮著洋人豬皮腰帶,胸前掛滿小黃白鐵片,腦袋上歪扣著一個插羽毛的船型帽子,手裡還握著一把銀色西洋軍刀,奸詐的眼神卻故意茫然做發傻狀。

「這就是那個長….那個…那個…..」三個探子看到油畫都是很震驚,因為中國毛筆畫講究神韻,而西洋油畫則講究細節,看著這栩栩如生的面容,三個滿清忠臣全被震撼了。一時間忘了仇恨和鄙視。

隨後三個人心裡全一個念頭:要是通緝告示上畫得這麼像,那該多美妙!

「簡直就像真人在面前一樣。」李元喃喃的說道:「洋人怎麼畫的這麼像人啊?臉上的胎記都畫出來了。」

「胎記?」店主聞言一愣,走了過來,抬頭看了看,對著畫框揮了揮手,空氣中響起了一陣嗡嗡聲,店主笑道:「沒有了吧,那是只蒼蠅。」

接著笑道:「這是我從洋人畫師那裡買來地,他臨摹地,油畫遠看很真。近看的其實就是一塊塊顏料皮,好像面放乾巴了起皮那樣。」

「拿下來讓我們看看?」張龍潭立刻叫道。

「這個是非賣品。這可是正宗油畫,而且這麼大地尺寸,那畫師也不會天天臨摹。不好搞,是用來顯示我商店品味的。」店主笑著拒絕了三人的要求:「要是軍官或者士兵進來,一般要敬個禮,然後買東西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總是有價的吧?」左宗棠倒動了心。要是拿著這畫像回去,豈不是以後抓趙子微的時候,他永遠跑不了了?

「有別的。」店主笑著把三人領到左邊架上上,抽出一個紙卷遞給李元,他打開一看,卻是趙子微半身像。

店主看三人圍過來看很感興趣的樣子,笑道:「我裡面還有更大尺寸地,那個更好,臉看得更清楚。要不要?」

「多少銀子。我帶一張。」左宗棠問道。

「5兩。純正西洋油畫。」店主笑道。

「不貴。」左宗棠笑了笑,他繼續問道:「你在這裡開店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只有兵營沒有鎮子的時候,我就來了,我是第一批商人。」店主笑瞇瞇的說道。

「那你挺熟悉這周圍的吧?」左宗棠說道。

「那肯定地。」店主說著拍了拍觀賞油畫的李元肩膀,說道:「我還有十字軍洋槍隊士兵和軍官肖像,要不要?有小軍旗。各個大兵種都有,要不要帶回去玩玩?」

「好啊,我們看看。」左宗棠三人聞言大喜,如果搞回去妖人士兵這種栩栩如生的肖像,那自然是好事,畢竟左宗棠起碼就沒親眼見過妖人兵。

店主立刻把三人引入內室,親自從牆角搬過三把椅子並排放下,這椅子倒是又高又漂亮,是紅木的上等傢俱。在這個略顯殘破地小店裡有點突兀。店主自己站到對面,伸手客氣道:「請坐。我去給你們拿。」

左宗棠三人謝過坐下。看店主轉身去架上字抱了一疊畫捲過來,他拿出最長的一幅,展開,卻是趙子微的更大半身像,而且沒有帶帽子的正面半身肖像,三個探子一見這免冠相,立刻大喜過望。

「清楚吧?通緝告示都可以照著畫,對吧?」店主笑道。

「是啊。」李元立刻贊同。

左宗棠其他兩人猛地一怔,然後一腳踩上了李元的腳面---在長毛地盤通緝長毛皇帝?你贊同個鳥啊!

店主看著三人大為緊張,笑著扔了那畫,笑問道:「聽口音,各位是湘軍的弟兄吧?」

又暴露了?

三人身體同時微微朝店主反方向靠去,好像眨眼間這個馬尾辮傢伙身體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殺氣,讓他們渾身冰冷,動彈不得。

張龍潭又在猶豫要不要去摸匕首,但因為剛剛被個軍火奸商用左輪制住一次,他被弄怕了,在隔著茶几的這個瘦小中年人面前不敢再做動作。

「你看錯了吧,我們就是正經商人。」左宗棠鎮定的說道:「我兩個夥計以前都是鄉下地讀書人,半耕半讀,後來長毛亂了,他們就跑到長沙,被我僱傭了,是不是顯得有點讀書人的威嚴?」

這套話是三個人出了老張那黑店後琢磨出來的,因為兩個保鏢都是文武雙全,在滿清遍地是文盲的情況下,兩個下賤商人的下賤夥計識字、手上還有繭子很扎眼,左宗棠就想了一套比原來更合情合理的說辭----都是農耕讀書人,繭子是農活摸出來地,反正讀書人當不上官就沒法喝別人血。也就是個窮比,很多都要幹農活養活自己。

「哼,新手。」店主冷笑著一哼。

他指著左宗棠三人道:「你們是左宗棠大人還是曾國藩大人派來地?就讓你們這種二楞子新手來?連個熟悉情況的嚮導都不配?唉,果然是湘軍啊,讀書人多啊,傻。」

「我們就是字畫店的商人來隨便轉轉,你這麼誣蔑我們,我們走了?你有瘋病!」李元剛剛被店主的圈套抓了個正著,故作氣憤的叫道。

「別逗了,三位大人。」店主鼻子裡哼了一聲:「剛剛這位大人。說通緝長毛皇帝。你們三人都是短打扮,短褂長褲,為何坐我紅木椅子的時候,全部是手指拂髖、翹臀鍾坐。右手虛擺並不存在的前襟,你們都是穿慣官袍的!」

「你…..你…..你血口噴人!」張龍潭滿頭是汗指著那店主叫了起來。

「別緊張。這裡可是訓練營,來這條街地外地人除了想參軍地小孩就是大清探子,所謂地探子必到之地。所以我在這裡開店。兄弟是廣西綠營地探子,朝廷官拜守備,現在身為一個小老闆,叫我老李就可以。」店主嘻嘻一笑:「都是為北京賣命的同僚,談談生意怎麼樣?」

左宗棠三人再次呆如木雞---這個傢伙竟然直接說自己就是滿清探子?這可就在長毛軍營外啊!

難道這是圈套?

左宗棠三人互相看看,滿眼都是震驚和惶恐。

「唉!」看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樣,老李反而一臉無奈地表情:「你們什麼也不懂嗎?怕個屁啊!唉,好好好,我們換種方式談。」

說到這裡。老李指著三人道:「你們現在就是長沙古董店的商人和僕役,來海京進鐘錶,對吧?但是你們商人來了敵軍老巢,總得拿點東西回去吧?除了你們那些扯淡的表,可以拿情報回去啊,賣給左宗棠、曾國藩、胡林翼他們啊。弄得好,發了!」

一席話說得左宗棠三人面面相覷,三人愣了好久,左宗棠一手指著自己,一手指著老李問道:「你是滿清的探子,你讓我們帶情報回去給湘軍地各位大人?帶什麼情報?」

「廢話!我都給你挑明了,我就是廣西綠營的守備!武職正五品!堂堂大清武官!現在就是打入海宋的朝廷探子!當然,看各位大人的坐姿和氣度,估計官銜也不會比我低。你們還裝傻?什麼情報?當然是他媽的長毛大宋的情報啊。這是大功一件啊,你們不想陞官發財啊?」老李大叫起來。

「你真是大清武官?」李元倒抽了一口涼氣。

「隨便你們問廣西、雲貴那邊官場上的人和事情。問吧。」老李冷笑一聲。

「你真有長毛情報?」左宗棠三人互相瞅了半天。沒敢問,只是最後這麼說道。

「廢話,多的是。我可是老探子了,不是你們這種新探子大人能比的。」老李背往籐椅上一靠,翹了個二郎腿,然後瀟灑無比地做了個右手擺平腿上長袍前襟的動作。

「你有情報,你怎麼不向自己那邊回報?」左宗棠問道。

「回報?!當然回報,但我給你們的可以是你們獨家的情報,你們大人上奏章絕對不會發現和別人雷同的情況,我保證!」老李冷笑道。

這王八蛋竟然在販賣情報!

左宗棠一時間恍然大悟,隨後又是怒不可遏----綠營爛到了什麼地步,自己的探子探到情報不回報,到處轉手賣別人,但馬上他又被謹慎和懷疑壓住了,誰知道這個傢伙是真是假,誰知道他地情報是真是假。

「李老兄,聽你這麼說,我心裡有點意思,你都有什麼情報啊?」左宗棠問道。

「什麼都有,你想要什麼我就有什麼!打仗方面:十字軍銳矛團操練秘密、十字軍日月軍兵力和駐紮地點、海京,哦,不,是廣州南昌各大城市長毛佈防圖;民生方面:縉紳秀才農民生活現狀,很多血書什麼的。還有長毛地契樣表;經濟方面:長毛和洋人勾結的情況;還有長毛大量的秘密奏章,地圖也一堆堆的。不僅價格公道,我還可以替你做舊做精彩,保你拿回去萬無一失,咸豐也看不出破綻來。」老李得意地笑了起來。

一聽開頭那些項目,左宗棠心臟都要跳出來----全是最絕密最需要的情報啊。

但最後那一段話讓左宗棠又疑又怒,怒的是這傢伙完全沒有什麼忠君概念了,直接叫皇帝為咸豐,連個尊稱都沒有;疑的是什麼叫做舊做精彩、萬無一失?

「拿來我們看看。」左宗棠說道。

「怎麼交易法,我先解釋一下。你們湘軍肯定不懂。」老李嚴肅地說道:「我們最喜歡地是交換情報,你們拿湘軍的情報來,我作價,然後折進我賣給你地情報裡去。多退少補;第二種,你拿銀子,我給情報,這種貴。」「現在你們湘軍的情報很值錢!非常值錢!最缺的地就是九江佈防圖。湘軍水師兵力,長沙府醴陵、株洲湘軍兵力分佈。」老李瞇了眼睛,小聲說道:「你們如果能帶過來,我驗貨之後,給買家再驗貨通過後,你們在海京買個大宅子跟玩一樣,還可以長期合作。」

「買家是誰?」左宗棠咬牙瞪著面前的老李慢慢的說道,他已經猜到最後的買家會是誰了。

「新手。」老李不屑地一吭,沒有回答。而是拉開了三幅畫,一張是趙闊半身像,一張是十字軍士兵全身西洋軍裝持槍射擊圖,一張則是掛著海洋十字旗的一條西洋樣式戰艦在劈波斬浪的前進。

他指著那三幅畫,說道:「要想多談,先買了。你們肯定需要這三幅畫:趙子微、洋槍隊和長毛旗艦大宋海,這就是我這老手剛給朝廷探子們定制的大型油畫,半個月前才到貨,僱傭西洋畫師臨摹地,絕對精確,別的店不會有。300兩!不還價,買了,咱繼續談。算各位進入海宋探子圈的敲門磚。」

「我給你500兩!好好教教我們!」左宗棠臉上橫肉一跳一跳的,扭頭道:「付錢!」

老李一愣。接過銀票後看了幾眼。接著大笑起來,他衝著左宗棠伸出拇指:「不愧是湘的。有魄力!懂事!以前這邊是福建、江西、廣西探子多,現在廣西江西沒了,湖南老哥終於把眼睛從天京挪到海京來了,以後估計你們湖南探子和雲貴探子會越來越多,這是好事,大家要通力合作,共同發財。」

「發你麻痺!發國難財啊!還他媽的好事?長毛打到直隸,北京探子來了你就高興了?你媽的!」左宗棠氣得哆嗦。

老李那邊扭回頭來,已經換了一臉媚笑:「看你們給的經費挺多啊,老哥幾個官銜肯定不低,有好情報要照顧兄弟啊。」

「別多說那麼多廢話了,先把你關於長毛的絕密情報拿來看看。」張龍潭遞過去地銀票,付錢了底氣也足了,直接伸手就要。

「好啊,誰派你們來的?是武官還是文官,你們要探什麼情報?」老李嘴裡答應著,卻不起身。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你就拿出來啊!」李元吼道。

「不,武官和文官要的不一樣,各位新手老兄。」老李嘻嘻一笑,他解釋道:「文官都是讀書人,不懂軍事,最喜歡聽長毛遍地餓殍,哀號遍野,鄉紳家破人亡,讀書人斯文掃地,這時候需要的是這種民生情報,我有大量的血書,都是不同筆跡的,還印有手印,絕對看起來就是人間地獄啊;如果是武官,那肯定是怕打仗,吃吃空餉抽抽鴉片不好嗎?幹嘛去挨洋槍隊槍子?所以我這裡還有長毛如何可怕地軍事情報,你們大人看了之後一定高興,這麼厲害的敵人能輕而易舉的動手嗎?就可以夾在奏折裡直接去給咸豐要軍費,不給就不打,給了也不打!大人們高興了,我們辦事就得利,陞官發財都是手到擒來的。」

「搞了半天,你是造情報啊!」左宗棠吼道。

「怎麼是造呢?哪個探子來的時候沒有肩負重任啊?需要大體描述情況嘛。」老李笑道。

「你給我拿來看看,好的話,我拿幾份。」左宗棠一揮手。

老李立刻滿臉堆笑的從屋角架子上抽出一疊顏色質地各異地文件來。拿在手裡,一件件指給左宗棠看:「諾,這是個仿造家裡有功名的縉紳寫地,家破人亡,他寫地血書,他的手印;這是個仿造秀才寫地,這是農民寫的,你看看,字跡,這三種都要不同。而且字跡都要漂亮,因為農民不識字要托人寫,這些下面是血書人的家庭地址、家譜、村莊、證人、村裡有沒有河這些地理情況,看起來和真的一樣。你看熟了和真到過那裡一個樣。」

「我還可以給你按要求做舊,比如這張,做成像被火烤過的一樣,上面再灑幾滴雞血。完全就是你冒著生命危險偷搶出來地啊,你再編點遇到長毛盤查、你抽刃殺出的事,我靠,你在海京玩上幾個月就回家,那裡潑天賞賜等著你呢!」

「你媽的!原來我手裡那些情報都是你編造出來的啊!」左宗棠捏著手裡那張上面有血、還破了幾個洞、邊角被火烤焦地情報,渾身都在發抖。」

「10兩一份,不過我奉送你四份,以後常合作。」老李笑了起來,他還以為左宗棠是激動的呢。

「你有沒有真的值錢的情報?」李元強忍著失望。問道:「湘軍一直和十字軍死戰。」

「有啊,比如如何破十字軍洋槍陣。」老李答道。

「什麼?!」左宗棠三人一起驚叫起來:「真地假的?」

「世間不存在真假,要摸到大人的心思。他想要看什麼你就給什麼,這才叫好情報。」老李詭秘的一笑,翻身又在櫃子裡搗騰出一疊東西來,拿到茶几上。

左宗棠拿過來上面一份一翻。臉頓時綠了:…….上面寫洋槍隊乃西洋洋教邪法,若要破之,必須使用狗血女人穢物破邪,應用狗血等破邪物塗擦刀槍劍戟,以巨鼓壓制西洋邪樂,然後全軍沖之,妖人必敗………

又拿一份,上面寫著:「…….要破西洋邪陣,乃是要用大慈悲觀世音密咒念誦七七四十九天。此時佛光普照。以1個修為高深的佛師充入軍中,以佛樂喧天。對方邪神必然潰散,此時妖人魂魄一起隨邪神潰散,渾身僵硬,不能動彈,以勇士突入大殺即可…….」

「夠了。「左宗棠把那些東西扔到茶几上,指著它們叫道:」這就是你破洋槍隊的法子?」

「是啊。」老李不明所以的一攤手:「你們大人信佛的就給佛教秘法,信道教的有道家真言,什麼都不信地還有狗血穢物……..」

看三人臉色發綠,老李急急解釋道:「這其實賣的很好,前段時間大戰,都是廣西和江西的探子來買,有個傢伙得了1000兩賞金!」

「你到底有沒有真情報?我們是要買真有用的!你的那些佈防圖呢?」左宗棠一拳擂在桌子上,身材短小的他幾乎鼻子碰到了老李鼻子上。

老李立刻又拿出一疊地圖來,這地圖製作精良,城牆輪廓、河流、山嶽看起來確實和真地城市一致,上面羅列著黃色條形旗,代表長毛的兵力和駐防位置。

「這真的假的?」左宗棠拿起那張南昌佈防圖,大吃一驚。

「地圖當然是真的,真是從咱們官府拿出來的城圖畫的。看不出來破綻的!」老李笑道。

「我是問長毛佈防情況是不是真的?!」左宗棠叫道。

「怎麼可能是真地?你去南昌一個兵營一個兵營地探啊?」老李瞪大了眼睛:「咱們不知道,大人們也肯定不知道,你拿著去請功,你要是膽大就一口咬定自己畫的,要500兩賞金,要是打起來不對,你就說長毛換防了唄!你要是膽小就說不確定情報,要50兩也肯定給!」

「其他地呢?比如廣州的?」張龍潭急急問道:「你不是在廣州一年多了嗎?」

「你們這麼較真呢?立功發財不就行了?!」老李一臉的氣憤:「你幹活太賣力,真去探長毛兵營,晚上說不定宣教司真來找你!」

「你就是個騙子啊!」左宗棠指著老李鼻子大叫道。

「你有病啊!我騙誰了?情報,如果大人不喜歡,鬼給你賞銀啊?」老李愣了一下。叫道:「我是給你們指點發財的路子,你們那麼拚命幹嘛?現成地情報買了,玩兩天回家請功了!我告訴你們啊,怎麼做探子,這是個肥差,不用打仗有錢賺,就是辛苦離家財;你們新手就算了,這趟來,看明白這邊什麼東西貴,下次再過來。就說需要偽裝糧商茶商,直接買糧食茶葉走貨過來,反正你們是官家,咱們關卡你隨意進出。走私進來,賣掉,賺一筆!然後買點情報,再帶點軍火和煙土回去倒賣掉。再賺一筆!來回兩趟你就發財了!說不定還陞官!」

「而且啊,」老李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們可以憑借官員身份,直接把自己那邊的情報拿過來賣掉,如果是真的,長毛還給錢!」

「你肯定也賣過綠營的情報吧?你這是通敵啊!漢奸啊!」左宗棠咬著牙叫道,剛剛那些假情報還可以說是利益熏心,可現在已經是誘惑他們出賣滿清情報了,這就是叛逆了!前者不過是影響滿清的視線,而後者則可能直接把滿清官軍陷入死地。

「漢奸?我就是漢人。我怎麼對漢人奸了?你是咸豐那種滿人啊?」老李嗤之以鼻:「我不管誰當皇帝,賣國咱是沒那個地位和條件,我想賣啊,有心無力啊;忠君也他媽的是自作多情,誰他媽的忠?忠給誰看?自己過的好才是最實在的。你們怎麼像南京來地探子?媽的,他們不能提洪秀全。一來就打聽趙子微信不信洪秀全,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真是傻逼!以前來的湖南探子還不錯,怎麼你們這麼彆扭?」

「掌櫃消消氣,」張龍潭扶住了左宗棠的肩膀,很怕他突然出手打這個綠營軍官,因為明顯地老李腰裡也硬邦邦的,他看向老李問道:「你這麼囂張,不怕那個長毛宣教司嗎?」

「怕個屁。他早就是長毛的雙面探子了!」左宗棠惡狠狠的說道。不過老李倒是沒生氣。他再次翹起大拇指笑道:「您很聰明啊,這叫左右逢源。要不為什麼廣西都成長毛地了。我還活得這麼滋潤。所以,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要常駐海京,但是常駐的話,不要真的搞什麼長毛情報,因為長毛對情報都敏感,是皇帝親自抓宣教司,效率不是大清能比的,所以探子這個圈子裡大部分都是雙面的,他們會把你告了拿賞的,說不定連你上司都賣了你,這事不是沒有過,以前幾個江西傻貨傻乎乎的賣力干,結果被自己的上司賣給長毛領賞了。這是看在200兩銀子的份上,給你們地忠告。」

「各省探子都像你這樣什麼都賣嗎?」李元問道。

「差不多,但福建佬和江浙那邊的探子搞得最好,其他省探子望塵莫及。」老李說道。

「怎麼個好法?」李元追問。

老李狠狠的一撇嘴,說道:「他們有大探子,可以直接拿到趙子微聖旨,想讓誰陞官誰就陞官,想讓誰發財誰就發財!」

「拿到偽聖旨?他們打入了皇宮了?」左宗棠三人一起瞪大了眼睛。

「你們肯定理解錯了。比如我福州水師某管帶想陞官,可以七扭八歪的拿到趙子微的親筆書寫玉璽加蓋的真聖旨,裡面肯定說:某某天在某某地,什麼長毛被清妖悍將某某管帶擊敗,損失慘重,這個某某管帶太可惡了,一定要殺掉!憑借這個東西,福建江浙那邊想在咸豐面前立功簡直太容易,人家叛賊頭子親口說你打贏他們了啊!朝廷要什麼給什麼!那次舟山大戰,為啥咸豐裝不知道大敗,寧波官場卻被洗牌了?就是因為趙子微惱了,不給你證據證明你吹地舟山大勝,寧波那幾個官傻逼了,直接被沿海各大官員一片彈劾,滾蛋了。」

「你這是在說福建江浙官府勾結長毛了!」在好久目瞪口呆的沉寂之後,左宗棠才慢慢開口,這消息太驚人了。

「我沒有書面的。只有口頭傳聞,想聽?拿100兩來,繼續給你們聊聊福建佬的風聞奏事。要不要?」老李笑了。

「給!你說!」左宗棠再次拿出一張銀票。

老李彈了一下那銀票笑了起來,正色說道:「為什麼說福建厲害呢?前幾個月,有個著名的海盜頭子紅毛腳被海軍打得不行了,躲到香港,他想向福建投降招安,福州准了,還給了個水師管帶頭銜,但帶著這封官書地特使到了香港城外一個村子裡找到他家。推開門一看,全家都被槍殺了。你想想,為什麼躲了那麼久沒有被逮住,一封投降書投入福州就立刻全家被殺?而且就在封官書在路上的時候就被幹掉?多快!福建官府的事情。長毛知道的比這個傢伙都快!紅毛腳全家被殺地消息登在大宋邸報上,我可以給你,你們有本事就去查福建官府得到海盜請降地時間,我敢保證。絕對是福建得到信,海京就知道,然後殺手就直撲香港而去。」

左宗棠三人全部愣住了,就算這個消息是空穴來風,但是這種恐怖的壓迫感一樣驚人----有官府竟然在和長毛勾結了。

「你們不用吃驚,別像南京那群傻逼長毛探子一樣什麼都不懂,咱們都是官場上地,很清楚。」老李笑道:「廣東長毛不是南京長毛,這批傢伙特別精。特別會做生意。而且好說話,一點不呆板,他們沒興趣奪到手的就不得罪,加上有朝廷不敢得罪的洋人從中幫著捏合,都是好朋友啊,比如福建。他們和福建關係其實好地很,打屁仗啊,就像鄰居一樣,這邊安全無虞,那邊陞官發財,心照不宣,多好的事。」

「福建究竟是誰在做這些事情?你知道嗎?我可以付錢。」左宗棠問道。

「我不知道,絕對是個很厲害的大探子,我們都是小探子。我說你要是認識曾國藩或者左宗棠的親戚兒子什麼地。好好說說,大家一起發財多好。」老李一臉的遺憾。「你那些邸報彙編和聖旨什麼的。我都要了,你開個價吧,我帶走。」左宗棠歎了口氣說道。

「湘軍死心眼啊,戰場上和長毛硬拚,情報上也唧唧歪歪的,你們啊,打不過他們地,他們背後是洋人。」老李鼻子裡哼了一聲,要起身拿東西。

「打不過,不就像你們廣西一樣淪陷了嗎?」李元氣得差點破口大罵。

「淪陷?可是我過的很好啊。再賺點錢回家買地當地主去。唉,我以前那個頭目,人家一來探情報就拿著經費走私鴉片,爽的很,長毛一打來,他二話不說就丟了軍隊騎馬跑了,現在金盆洗手,全家都接進海京城當財主了,結果人家還在廣西戰場成了大清忠烈死士,咸豐發奏章表彰的廣西保衛戰的殉難勇將裡還有他的大名!大約跑的太快了,直接成失蹤的了!他媽的,我看哪裡也是這個下場,幹事地傻逼都被打死,會做人的聰明人才能舒服。」老李忙忙碌碌的把一堆堆資料堆在桌子上。

「哎,你有長毛勾結洋人的情報嗎?這總不是假的?」左宗棠想了想問道。

「有啊。」老李把一本《步兵操典》丟在左宗棠面前。

「這怎麼證明勾結洋人?」左宗棠三人大惑不解。

「看看。」老李翻開書,指著裡面的洋文說道:「所有口令部分都是洋文,英文地,因為長毛裡的洋人教官來自英、法、美、普魯士,為了統一口令,全是英文。」

接著他笑道:「不過像這個東西,你們拿回去,小心大人抽你們的臉。大人也不懂英文啊,所以有更好的勾結證據給你們。」

說著,老李拿出一本厚厚的畫冊放到桌子上,笑道:「這東西拿回去,大人肯定嘉獎你!」

看什麼東西這麼厲害,左宗棠三人打開一看,頓時面紅耳赤,原來竟然是西洋春宮圖!

「看看配文是中文的,畫都是西洋的,完完全全的中西勾結!畫的多真實,我們地春宮圖不是這個風格。看,你拿回去一說,長毛治下道德淪喪,連這種東西都隨便賣,太無恥了,而且都是農夫啊工人啊商人啊在買,還有讀書人,全被毒害了!太道德淪喪了!」老李笑道:「而且大人們肯定喜歡這個新鮮,當完證據還能拿回去給自己三妻四妾看看,學學姿勢,刺激好玩,多好!一口價,50兩。」

「掌櫃地,這確實是證據啊,拿了吧?」紅著臉的李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提著背著一大堆紙質情報,左宗棠三人走出這滿清正五品探子地商店,老李賺了不少,笑容可掬的送出來。

前面的左宗棠也不回頭回禮,臉黑的像炭一樣,嘴裡喃喃罵著:「不知廉恥!喪心病狂!……」

但沒走幾步,旁邊圍過來幾個人,都是周圍店舖出來,有個留著辮子的年輕人操著江西贛州口音伸手擋住了三人,問道:「各位哪裡來的?北京的人?」

「他們湘軍的。」老李站在門口棚子下笑嘻嘻的袖手說道。

「你媽的!」一瞬間,左宗棠三人恨不得直接宰了這個滿清同僚----在長毛城市大街上直接說他們是湘軍的!

「湘軍啊!湘軍情報好啊!我武昌的,我們可以合作。」一個黑臉漢子擠過來,急急說道,「來我店裡談。」

「我回去讓胡林翼(湖北巡撫)宰了個武昌叛徒!」左宗棠一邊肚裡大罵,一邊倉皇的後退。

後邊李元氣得七竅生煙,指著老李叫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唉,新手。」老李無奈的搖了搖,笑道:「怕啥啊,看看我店名叫什麼。」

左宗棠三人一起抬頭,只見剛剛出來的那個店舖,棚子上的大店匾上悍然寫著五個大字:「遠東情報站」!

在圍攏過來的一群各地滿清探子面前,「走!走!走!」左宗棠三人朝著鎮外抱頭鼠竄。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33
103滿清密探:我本善良奈何自作多情
連本想窺視的訓練營也沒敢觀察,左宗棠三人一路狂逃出那個小鎮子,一直跑到都是農田了,三人才敢停下來歇息一下,左宗棠又胖又養尊處優,好久沒進行過這麼激烈的運動了,腿都跑軟了,喘著氣,死死摟著著棵樹才沒癱軟到地上。

「綠營一群禽獸!」李元仰面躺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說。

張龍潭抱著那堆書報,坐在地上,順了好久才說道:「萬幸,要是被他們看出大人身份來,我們肯定身首異處了!他們為了銀子什麼都可以做!」

「這他媽的完全就是叛賊一夥的了!」李元氣得咬牙切齒:「怪不得駱秉章大人派來廣州這邊探過的探子還會哭著喊著要求再來,我還納悶,這麼危險的任務怎麼還有這麼多人毛遂自薦?以為他們受了大人們感召,忠君愛國呢!搞了半天,危險個屁!長毛根本不管!他們是都學會發國難財了!回去我全宰了他們!」

「還好了。起碼知道為啥長沙得到的情報都是千奇百怪的了。」左宗棠終於能說話了,他慢慢順著樹幹滑下,慢慢的轉身,靠著樹身坐下:「探子進來,很快就被這群禽獸誘拐了,買假情報邀功,走私發財!由著這群不知廉恥的探子賣清發財,長毛根本都不用管,咱們也摸不清他們虛實了。」

「真是沒有廉恥到極點,為了點銀子,連自己的朝廷都賣!連長毛都勾結!」張龍潭也氣得不行。

「廣州長毛比南京長毛危險百倍,趙子微不僅造反,而且他毒害所有的人。如果意志不堅,心中沒有禮教扎根,什麼人在廣州這裡都會變成唯利是圖的禽獸,從而和他沆瀣一氣,這才是最可怕的。」左宗棠喃喃地說道:「他不僅要亡清,他這是要亡掉天下啊,把所有人都化為不知廉恥的禽獸。」

「沒有錯,這裡到處都是禽獸啊!」李元連連點頭,一拳擂在地上:「我活了30年,沒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方。連想也沒有想過。」

接著好像想起了什麼,李元過去扶起了左宗棠,說道:「大人,您身體還好吧。要不要奴才趕緊找個車送您回客棧休息?」

左宗棠揮了揮手,表示拒絕,他說道:「你們去找個車,我們去城裡。看長毛仿製洋槍的地方,這才是心腹大患。」

因為有左宗棠在,三個探子發揮了滿清罕見的高效,突突的又進了城,午飯僅僅是從路邊買了個燒餅就著涼水吃了,然後問著路朝槍械廠走去。

天氣炎熱。三人人生路不熟。在日頭下背著大包小包走著。又連連受創精神不振。都是疲憊不堪。幸好皇恩新廠和兄弟廠挨在一起。否則兩個保鏢早就想回去睡了。

「就在前面那個路口。左轉就是工廠了。很多。你自己去問吧。」一個路人向左宗棠指路。

左宗棠三人正在路中心道謝。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大吼:「閃開!蹭身黑哦!閃開!蹭身黑哦!閃開!蹭身黑哦!」。

只見一條長長地驢車隊奔了過來。路人紛紛閃開。左宗棠聞聲看去。見來地車子都是滿清隨處可見地平板大木輪車。車伕們坐在車板一側趕著毛驢。腿在空中踢著。車子上竟然滿滿地都是黑煤。經過之處。路上就飄了一層黑色地灰。路人紛紛讓路。

看著這長長地運煤車隊經過自己身邊。左宗棠對旁邊一個搖扇乘涼地中年人問道:「請問兄弟。這是幹什麼地?燒瓷器地?」

「燒什麼瓷器?這是餵給西洋機器吃地。聽見隆隆地聲音嗎?看看那邊。」路人說道。

左宗棠扭頭一看。果然不遠處一道道黑煙升入天空,因為是無風的夏日下午,黑煙並不立刻消散,遙遙地好像鄉村裡的炊煙一般。

「那是煙囪?西洋機器吃煤?」左宗棠疑問道。

「你剛來海京吧?那些玩意吃煤!天天隆隆叫,路上天天一地黑煤末,天上還有黑灰落下來,現在那邊更是亂得和牛馬市場一樣,一堆堆的人,我住這邊都煩死了。都是該死的洋人和長毛搞得!」路人一臉惱怒的樣子。

該死的洋人和長毛?!

「同志啊!」左宗棠三人聞言都是一振。

「怎麼說呢?洋人和長毛他們怎麼你了?」左宗棠彎下腰笑著去問那中年人。

沒想到那傢伙很噁心的扭過了臉,不再理左宗棠三人。

「噁心的廣東佬。」三人只能悻悻離開的那傢伙,李元小聲地罵著,心裡想著要在長沙老子直接抽你這逼臉!

照著剛才的問路的結果,左宗棠走到路口,左轉,立刻大吃一驚:這條街人山人海啊。

倒不是廟會集市那樣有商販的熱鬧,而是路邊滿滿的人或站或坐,有的一個人蹲在牆角下,有地則聚成群熱鬧的討論什麼,倒好像長沙放榜時候學子蜂擁看榜的情景,只是這裡大部分人都是穿著破爛,一眼看去不是苦力就是農夫,而奇怪的是,裡面還混雜著很多農村婦女打扮的女性。

「這是幹嘛呢?」左宗棠三人倒抽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上前找個人問問,旁邊已經竄過來一個留辮子穿絲綢袍子的年輕人,他看了看三人打扮,問道:「各位是找工的嗎?」

「找工?」左宗棠疑問道。

「湖南人?湖南好啊,你們做工嗎?我給你們去介紹工廠,棉紡廠、槍械廠、水泥廠、玻璃廠,都要人,外地人優先,年輕力壯的拿得多。」那年輕人笑著說道。

「我們是商人,來這裡做生意的。」張龍潭在後面說道。

「商人啊。商人去對面那條街。」年輕人臉上略顯失望,但隨即又急急問道:「那你們有老鄉嗎?老鄉帶過來,一個月6兩,比你們種地賺得多多了,就缺吃苦耐勞地外地人,特別歡迎廣西湖南朋友,有沒有?你們給我介紹老鄉,我可以給你們介紹費。女地也要,如果有紡織廠機器工作經驗地,一定介紹給我!現在奇缺無比!繅絲地不要。這條街上老娘們都是繅絲的,太多了,不需要!」

「老弟,這麼多人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呢?」李元不解的問道。

「找工啊。每月15號,各個廠子招人。」年輕人解釋道。

「廠子就是作坊吧?」左宗棠問道。

「差不多,就是比作坊大,工人多。干的活也不累,比種地累一點點,但你拿得多啊,干一段時間回家買地當地主了,多好的事。」年輕人不厭其煩的說著:「你們是湖南哪個地方的?能不能給我去你們家那裡帶工人過來?我們可以合作分錢,現在廠子都喜歡用外地人,最好是農民,越窮的地方越好,江西人就不行。現在家裡吃得飽。」

「為什麼喜歡用外地人?」左宗棠納悶的問道。

年輕人對這個問題一臉地不屑:「你外地農民老實啊,肯賣力啊,好管理。廣州本地人太滑,不使勁幹活。」

「我操,你們竟然還想毒害天朝穩定之寶----農民?!!」左宗棠三人心裡一起大怒。

看三人臉色不好看,年輕人趕緊解釋:「我知道上帝保護商人和農民。這裡賺得多啊,你湖南媽的稅收那麼重,養著綠營還得養湘軍,釐金把商人逼死,苛捐雜稅把農民逼死,你說說,你能把老鄉帶來,他們干一段時間回家就是地主,你是在從清妖手裡救他們啊。他們會感激你的。」

「你是說。這條街這麼多找工的都是各地農民?」左宗棠指著滿街地人問道。

「差不多吧。也有破落的小工。」年輕人撇撇嘴。

這時又有幾個穿著和這個年輕人類似的人圍了上來,嘴裡都在問:「你們幹嘛的。找工還是手裡有工?」

「我們做生意地,不是找工的,手裡也沒人。」左宗棠揮著手,朝前走去,避開了這群掮客的糾纏。

這時,對面街口店裡跑出一個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他笑著攔住了左宗棠三人的去路,問道:「各位做什麼生意,布匹生意做嗎?我店就在這,廠家直銷的,看看?」

「看看布也好。」左宗棠想了想,跟著他進了那家店面,還是個很大的布店,各種布料看起來琳琅滿目。

「對面那都是廠子圍牆,街很長,但沒幾個門,你們要進貨就來這邊,這邊都是商店。」店家說著指著他的商品道:「各位哪裡來地,想要什麼?隨便看。」

「我們其實是長沙字畫店的,來進鐘錶,不過布匹要是合適也拿點好了。」布是滿清經濟裡很重要的一種商品,左宗棠有心探察一下。

「長沙好啊,」店家聽說左宗棠他們是長沙的,立刻轉身拿過一張名剌,遞給左宗棠,笑得更燦爛了:「各位如果認識長沙或者湖南哪裡的布商,煩請聯繫一下,小店收土布。」

「嗯?長毛缺布少衣?」左宗棠心裡立刻泛起了這個念頭,他神情一振,笑道:「掌櫃,你們海京這裡缺布?」

「不缺。」店家一句話讓左宗棠笑容僵在了臉上,只見店家指著羅列的布料,說道:「現在是土布和洋布都賣得很好,但是土布銷量更大,洋布是皇帝來之前賣得不怎麼樣,最近開始越來越好,但還不如土布銷量好。」洋布有什麼好?肯定是土布穿著舒服。」李元不屑地說道。

「那肯定的,土布結實,吸汗,穿幾年都可以,比洋布強多了。英國布商也一直在買土布銷售到他們大不列顛。」店家笑著說道:「但是洋布樣式好看,穿著挺,城裡人喜歡,而且現在我們自己也在開洋布廠,價格跌得很快。價格掉了,自然銷路就高了唄。而且朝廷的人喜歡洋裝,上行下效,很多年輕人以穿洋裝為榮。老闆要不要帶一批回去?」

「嗯,這種洋布多少錢?」左宗棠裝模作樣的指著一匹布問道。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驚呼,是張龍潭的生意,左宗棠和李元一起扭頭看去,頓時也驚呼一聲。

原來在店裡轉來轉去的張龍潭撥開店裡一個西洋大窗簾樣品,赫然發現後面立著一個衣架子。上面套著地卻正是洋槍隊軍服,衣架上還扣著一頂那種帶簷高帽。

「十字軍秋冬軍裝啊,那就是洋裝。」店家倒是不以為意,他笑道:「很氣派吧。皇帝親自設計的,穿出去和洋人一個樣,清妖看見聽說腿都嚇得哆嗦。軍隊裡制服都是洋裝,是我們周開源老闆的帝星廠加工地。我這排都是帝星地布,你看看多漂亮,而且價格很便宜,因為是我們的女工生產地,雖然機器貴,但我們女工的工錢只是大英帝國女工的60分之一,能不便宜嗎?!」

「你腿才哆嗦!」左宗棠咬牙切齒看著那套即使掛在衣架上顯得妖氣森森的軍裝,確實喘氣都短了,但聽到店家地後半截。左宗棠更加咬牙切齒----這就是把勤勞愚昧的農民,滿清奴役的柱石,變成奸猾的作坊工人受趙子微地毒害啊!

「你那軍服多少銀子?我買了玩玩。」左宗棠強笑著問店家。

店家倒傻眼了:「軍服?我這裡是布店不是服裝店,那是帝星給我們這種外配商店的樣品,當做招攬顧客的,不賣的。再說。你湖南人買軍裝幹嘛,你不怕被你們清妖官員凌遲啊?」

「說得也是啊。」左宗棠很遺憾,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接著說道:「可是你說洋布在湖南賣得動嗎?不是說你們廣東也就是城裡人穿啊,湖南土布多得很啊。」

「外地洋布是不好賣地。但我給你說,老闆,你應該帶棉紗回去,買的多,我們給你運到韶州的。你去那裡提貨就行。現在外地商人都走私這個,好賣的很!」店家換了一副做賊式的表情。

「棉紗?走私這個?那好賣?」左宗棠一驚。

店家一瞪眼:「人頭擔保。絕對好賣!因為我們帝星是機織紗,質量好的很,而且最關鍵的,比你去收農民的自紡紗便宜得多!手工作坊全是收紗織布的,你這種紗進去內地,百分之百一搶而空,現在都走私這個。而且棉紗是陛下欽定地戰略物資,和鴉片一樣的,只要朝滿清走私超過一定數量,不論是內地還是海上,全是官家替你保駕護航。」

「和鴉片一樣?」左宗棠還沒說話,李元驚叫道:「這東西能比鴉片嗎?」

店家冷哼一聲:「不管你信不信,除了供應織布工廠,現在不准朝大宋農村內銷機織紗,只能走私或者織成洋布。朝廷的聖旨啊。」

「切,這他媽的什麼意思,你們朝廷有意思。」李元不屑的說道。

「這個趙子微長毛什麼意思?瘋了吧?」左宗棠一開始也沒明白這機織紗怎麼就和鴉片能相提並論了,還不讓自己銷入農村,好像毒藥一樣,那你開什麼西洋工廠?但立刻他猛地一怔,渾身出了一身冷汗----他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中華農耕文明自古以來就有男耕女織的說法,除了糧食,自己紡紗織布是農民極其重要地一塊收入。而如果這種機織紗真的像這個長毛店家說的那樣,價廉物美,很明顯的,所有織布的手工作坊都會直接進機織紗,那麼農民紡織的紗向誰賣?

如果農民自己紡紗織布,那麼他們的成本絕對高過進機織紗的手工作坊,土布還賣得出去?

就算他們也自己買機器製造的紗織布,成本也肯定高過手工作坊,誰買他們地土布?

織布不能賣錢,誰還織布?

而中國土布大部分是家庭式作坊織造出來地,如果沒農民織布了,土布就完了。

機織紗這種中間產品如果一普及,土布竟然立刻就會完蛋了!

而這樣,農民收入又被刨去了一大塊。立刻只剩耕地,在滿清苛捐雜稅下,農民本來就快活不下去了,遍地烽火,如果這塊女織收入再被海宋機器幹掉,滿清不是餓殍遍地就是遍地起義了!

「怪不得不讓朝自己賣!太毒辣了!」左宗棠只覺身體發虛,竟然有搖搖欲墜的感覺,海宋毒辣超過太平天國,他知道,但他沒想到竟然毒辣到這種地步。

「你們大約能生產多少紗。價格多少?」左宗棠強忍著頭疼,朝店家問道。

就在這時,店外猛地衝進來一個夥計打扮地人,手裡還提著活蹦亂跳的條魚。一進來,就沖店家大吼起來:「老闆,你快看!宋德在偷我們帝星地人!」

「什麼?!」那店家二話不說,瞪著驚恐的兩眼朝門口跑去。左宗棠三個也大惑不解的跟到門口去看。只見斜對面20丈遠的地方,一輛西洋式的四輪高頂馬車停在圍牆下,一個大漢站在馬車車頂,扶著圍牆裡面伸出一截梯子頭,一個女子從梯子上爬了出來,立刻被大漢抱到車頂上,然後順下車去。

「你去廠裡叫人啊!」店家對自己夥計狂吼,轉身跑回櫃檯,從裡面抄出一支步槍。想了想,又扔進櫃檯,轉手拿出一把大西瓜刀,接著慈眉善目的店家脫了上衣,露出渾身的刺青,吼叫著:「操他媽的宋德。居然出陰招。老子今天劈了他們。」

說著,一邊把左宗棠三人推出店面,一邊鎖店門,嘴裡一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急事,先不做生意。」

接著拉出夾在胳膊窩裡的西瓜刀,大吼著朝馬車殺去。而牆頭上除了第一個女人爬出來,又爬出來一個,而馬車頂上和周圍的四個男子也看到了赤膊揮刀奔過來地掌櫃,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場面頓時大亂。

「這怎麼回事?」左宗棠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爬牆逃出的女人、偷人的馬車、牆裡狗地狂吠、揮舞的西瓜刀。和馬車裡抽出來的鐵棍。

就在這時,圍牆上露出頭來的第三個女人傳來一聲驚叫。倏忽不見,連梯子也不見了,牆上東面一個小門洞開,大批人馬殺出,人人都是刺青紋身,手裡鐵棍、大刀都有,有個傢伙還牽著條大狗,團團圍住那輛馬車。

緊接著,馬車後面西方拐角處又殺出一隊彪形大漢,人人操著棍棒,罵罵咧咧地朝馬車跑來。

竟然是兩隊敵對人馬,在馬車處猛地碰撞在一起,倒是沒有血流成河,而是開始…….對罵起來。

「走,過去看看。」左宗棠見過大世面的,臨危不亂,領著兩個保鏢急急朝不遠處事發地點跑去,不止是他們,街上的人紛紛朝這邊跑來,都要圍觀。

「你他媽的宋德要臉嗎?你偷我們廠的女工!」渾身刺青的店家雖然做生意時慈眉善目,但拿著刀跳腳的時候很有威懾感。

對面領頭的正是剛剛站在馬車頂接人的方臉大漢,他倒毫無羞愧之意,站在自己身後兄弟前面,底氣十足,一樣破口大罵:「你們帝星才不要臉,女工就是你家地?你是她爹啊?我們給錢多,人家願意來,你們憑他媽的什麼關著她們?」

「死吧你們宋…..!哇!哇!咬我!去死!她們都是三年五年的契約,現在技術熟練了,想走就走啊?有天理嗎?有商業精神嗎?」一個胖子擠到前面,不小心踩了狗腳,被護廠狗咬了一口,但他仍然流著滿頭大汗忍著巨疼堅持對罵。此刻圍觀的人已經人山人海,左宗棠一歪頭看到緊挨著自己的就是剛剛找自己搭訕的那個小掮客,問道:「這麼巧,小兄弟,這是怎麼回事啊?」

「帝星是周開源地,是最早的紡織廠,宋德紡織廠最近剛起來,缺懂操作機器的熟練女工。這種人才太少了,市場上根本就沒有,有也不會放。必須要從老廠偷人搶人,這不被帝星抓了嗎?」年輕掮客冷笑著說道。

這時從圍牆門裡出來的一群大漢已經搶回了兩個女工,揪著頭髮連抽幾個耳光。拖回了廠裡,看得左宗棠三人義憤填膺:長毛治下果然是水深火熱之地啊,西洋工廠竟然這麼對待女

宋德的方臉大漢看今天是沒法接到人了,惱羞成怒,指著帝星的人罵道:「你他媽的周開源,我們張玉德老爺以前才是廣州布商老大,你們老闆就是個佛山癟三,當年誰他媽地把他全家接進廣州的?現在你們勾結洋人,吊了?你媽地忘恩負義、不講江湖道義!」

「你張玉德去死吧,誰叫他53年跑香港去了?現在回來又想開西洋廠子?勾結洋人?你們宋德不也是朝廷介紹地法國貸款、法國機器嗎?你有臉說!廣州是你家的嗎?銀子等著你賺啊?江湖道義值幾個錢?我們老闆也沒有黑你們張玉德啊!自己眼睛瘸。還他媽地唧唧歪歪,天生窮命!」

「你想打仗啊?」方臉大漢勃然大怒。

「打就打,又不是第一次!誰怕誰?!」胖子也不甘示弱。

「打啊!」左宗棠身邊的小掮客振臂高呼,頓時圍觀百姓發出正義的呼聲:「打啊!快打啊!」

「我們都不著急。你們叫喚什麼?」胖子和方臉大漢同時扭頭朝人群吼道。

這時兩個夾著槍的治安官推開人群,走了過來,中間的紋身大漢們都轉了身聽他們訓示。

「你們帝星和宋德今天又要打?」一個胖點地治安官問道,另一個瘦子則開始點著他們數人數。

「他們宋德今天又來偷人。前天就偷走個三級工,而且還是個五年合約的,太沒人性了,還能做生意嗎!我們現在都不敢讓熟練工散步了,天天關在宿舍裡啊?」胖子大吼道。

「你們本來就是牢房!人家願意來,你們不放人!我們給的銀子超過你們一倍。」方臉大漢咆哮起來。

「沒有你們這種鳥人天天挖我們牆角,我們至於限制她們嗎?你們要熟練女工自己訓練去,我們白撿的啊?」胖子怒吼。

「哎,你們宋德今天偷到人沒有?」胖治安官問道。

「沒有。被他們眼線看到了。」方臉大漢沮喪地說道,胖子則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慈眉善目的紋身布店老闆。

「沒弄到人,那你們打個屁啊。」瘦子插嘴道:「我點人數了,宋德來了9個人,帝星10個人,差不多。打什麼?勢均力敵。得偷到人才打啊,要不不是白打啊。散伙吧。」

方臉大漢和胖子彼此啐了一口,領著各自人馬散去,圍觀人群裡發出一陣失望聲音,也陸續散去,只剩下瞠目結舌的左宗棠三人呆立不動。

把農夫變成工人、囚禁監視工人、牛馬一樣交易偷搶工人,還幫會流氓一樣大打出手,還不是錢弄地,而百姓們竟然見怪不怪。斯文掃地啊----左宗棠心裡想到。

就在此時。左宗棠身邊擠過兩個人,渾身一股臭味差點把左宗棠熏個跟頭。抬眼一看卻是一老一少兩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左宗棠自然第一個動作就是看自己被擠過的胳膊上有沒有黑印著。

「大爺,我女兒想去做工行嗎?」那老頭乞丐追上了被狗誤咬的一瘸一拐的胖子,操著一口的湖南口音乞求著:「我們是湖南郴州農村逃出來的,活不下去了,您行行好吧。」

「你媽的!漢奸!竟然出賣女兒哀求奸商!丟盡我們湖南的臉!丟盡大清地臉!」左宗棠聽到鄉音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胖子停下腳,轉頭打量了一下那女孩,皺了眉頭:「老頭,你這閨女多大了?」

「15歲!上個月滿十五歲的!」老頭趕緊說道。

「別逗了,我看著最多12歲!我們不受年齡低於15的,太小了,不好管,也學得慢。」胖子說道。

「大爺啊,她真滿15歲了,是吃的不好,顯小。」說著老頭卡一下跪在胖子面前,哀求道:「大爺。孩他媽死了,我們也家破人亡了,您要是不收,只能賣給青樓了,閨女跪下給大人求情!」

女孩也立刻跪下,磕頭道:「請大人收了我吧,我什麼都能做。以前也在家裡織布的。」

胖子笑了:「這裡面是機器,和咱們家裡織布不一樣。不過看你挺乖巧,估計悟性應該不錯,那你就進來唄。我先說明啊。我們帝星都是五年的合同啊,幹得不好,我們可以隨時解雇你,一天做14個小時。幹得好可以加錢可以給假。」

「給口飯吃就行,多謝大爺。」老頭磕頭說道。

「幹得好,從學徒升到工人,能養你老地。」胖子笑了:「不過一半地女孩子最多6個月就解雇掉。太笨了!」

說著吩咐一個手下:「你帶他們去前面招人師爺那裡,給合同摁手印。」

父女二人正千恩萬謝呢,一雙有力的手扳起了老漢,老漢驚疑的扭頭一看,面前出現了一張四方的臉,但那張臉上正散發著正義凜然的光芒。

「你是?」老頭和胖子一起看著這個殺出來的程咬金。

「老伯,你何必把女兒推進火坑?你聽!這淒慘的叫喊,就是女工悲慘的寫照!」左宗棠吼道。

老頭和胖子側耳傾聽,果然牆裡一陣陣慘叫傳來。

胖子咳嗽一聲說道:「你第一次來海京吧。國有國法。廠有廠規,女工這樣想撕約逃跑地,就是要被鞭子抽!我們可沒有強迫他們,每個工人進廠都得簽合同。」

「你們本是農夫,男耕女織一家歡樂多好,為什麼要把女兒買入這種西洋吃人工廠?!」左宗棠肩膀一掙。擺脫了後面擔心這個暴怒大人說錯話地李元地手。

「歡樂個屁啊!不家破人亡,我們幹嘛要做乞丐?湖南貪官污吏多如牛毛,大兵不停地來回,每來回一次,村莊如洗!」乞丐老頭勃然大怒:「現在我們就要餓死了,我不賣女兒去工廠去哪裡?」

「嗯,最近流民越來越多。」胖子背著手接口道:「原來廣西人嘩嘩的往這逃,現在廣西被上帝拯救了,估計以後就是湖南和福建人越來越多了。唉。我同情你們流民啊。」

「伯夷、叔齊。恥不食周黍、餓死首揚山!那才有骨氣!你本是大…大….不是嗎?!!」左宗棠本想說「你本是大清子民為什麼要求逆賊爪牙!」但自然沒說出口。

「你有病吧,大爺?」老頭白了左宗棠一眼。

「切。你肯定是讀書人吧,以前天下是大明的,咱們祖宗也是大明地,現在不也是在清妖治下當奴隸200年嗎?不也活過來了嗎?你祖宗是滿人啊?」老周瞪大了眼睛盯著左宗棠。

「掌櫃的讀書人,看見要飯的就心軟。」張龍潭猛地擠過來,擋在胖子和左宗棠之間。

「看出來了,讀書人。現在廣東讀書人這個調調的也有,私底下罵皇帝罵長毛,不做官不打工不做生意,就開個私塾,但沒用,他們一般都是窮困潦倒,出門都沒好褲子穿,慘。」胖子好像對讀書人有點好感,倒沒有諷刺地意思:「湖南還是清妖的地盤,你掌櫃這想法的應該挺多,但你也看了,到這邊能活,你們湖南窮人在家鄉就未必能活。」

「別和他們廢話,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我們去簽合同吧。」乞丐老頭十分不滿,加上跪久了,自己站起來打了打膝蓋上的土。

左宗棠唰一下竄到老頭面前,說道:「我給你100兩!你們跟我走!我不能看著你們跳入火坑。」

「不是火坑啊。你這人。」胖子一臉的無奈:「做工人雖然不如做生意和種地光彩,但不是火坑,我們又不是妓院。」

乞丐父女頓時傻了。

看乞丐父女那樣子,胖子揮了揮手,笑道:「反正你女兒肯定不到年齡,那你們跟這個大善人走吧。」說罷竟然自顧回去了,一點氣憤也沒有。

「銀子。讓我看看。」老頭立刻伸出手。

「給!你!」李元覺的這個老頭實在混蛋,狠狠的抽出銀票砸到那只髒手裡,能在這長毛地獄遇上左宗棠這種大人,簡直是你這個賤民八輩子念佛的報應,還唧唧歪歪的。

「你們是好心人啊。」看到銀票。老頭舒了口氣,笑了起來。

「還騙你啊?你值得騙啊?」李元氣呼呼地哼道。

救了兩個自己子民,左宗棠心情還算好了點----居高臨下的施捨才會讓大人們舒服,我是何等的聖人情操啊。

「你們流落廣州多久了?」左宗棠關切的問道。

「兩個多月了。」老頭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拿了這銀子就回老家安心耕地吧。」左宗棠說道。

「是是是。」乞丐連連點頭。

「一定要快快回家。」左宗棠不放心的囑咐道。

「那你們靠什麼為生啊?」張龍潭湊過來問道:「要飯?」

「晚上住在哪裡?」李元同時問道。

「晚上住教堂,就靠教堂晚上施粥活著。」老頭歎了口氣。

「多謝上帝,我昨天地禱告實現了。」他女兒小聲的說道。

但父女這回答立刻讓面前三個大人如被三百個雷劈在腦門上!人人臉色發黑!

住教堂?洋教還施粥?

洋教這群禽獸竟然連乞丐都滲透

「說,怎麼回事?」左宗棠好不容易把張大的嘴閉上,黑著臉問道。

「教堂晚上讓乞丐和流浪漢住啊,睡條椅和走廊,因為我帶著個女兒不方面。她可以去修女那邊睡。晚上都有施粥。不過要早去排隊,現在就傍晚就應該去了。」乞丐說道。

「帶我們去看看!」左宗棠一揮手,都不去軍火廠探察了,他覺的軍火廠也好不到哪裡去。

等左宗棠一行人到了教堂。那裡早排著長隊,都是流浪漢和窮人,而門口大鍋前一個洋人正和治安官吵架。

「不行,不行。我不允許你往鍋裡加沙子。那是犯罪。」洋人牧師叫道。

「必須加沙子,這是我們得到地命令,任何施粥等行為,必須加入沙子泥土,我希望你理解,這是為了保護窮人。」治安官黑著臉,手裡拿著一個勺子,裡面都是砂石。

「施粥的錢和糧都是兄弟們捐贈的,為什麼你們要這麼作踐人的善心。」牧師中文不錯。侃侃而談,他指著排隊地人說道:「那些人裡是我地兄弟,也是你地兄弟,你為什麼不相信他們?」

「你懂遠東特色嗎?而且這是朝廷的命令!」治安官看起來很像把勺子扣在這洋人臉上,他指著排隊地人說:「有的人就根本就不缺這頓飯!他們來就是為了佔便宜!你不把飯弄得不餓死就不會吃的地步,飯都被這種小人偷走了。真需要的人反而會被餓死!飯是有量的,你總不能無限供應吧?」

「我不相信。」牧師看了看治安官和排隊的人,慢慢的說道。

「打賭嗎?我這一勺子進去,排隊的人少三分之一!」治安官氣得哼哼的,看了洋人兩眼,突然一咬牙把一勺子砂石全甩進大鍋米粥裡了。

洋人牧師大驚失色地去抓那勺子,但還是晚了一步,他難以置信的站直身看著一臉不屑的治安官,然後閉目喃喃道:「願天父原諒你。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麼。您看吧。」治安官冷哼著指著排隊的人。只見裡面果然走出三分之一的人,在那鍋混了砂石的善粥面前。一臉悻悻地拿著碗掉頭而去。

「上帝啊,您說得多麼正確,在人是沒有善良的,因人裡面所存的都是惡,因人裡面沒有神,沒有神的人就沒有善,人有了神就有了善!哈利路亞,願神賜福於你的兒女,阿們。」牧師大叫道。

那甩砂石的治安官和排隊的流浪漢裡很多人一起都低頭跟著說「阿門」。

「人沒有善良的?性本善啊!這群畜生!果然是禽獸!」下面的左宗棠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暴跳如雷----怪不得海京成了妖魔橫行之地,原來就是因為洋教認為人生來就是惡地!

這太狠了,這群禽獸連自己祖宗都罵嗎?!連孔聖人都罵嗎?

性本善啊!

人只要按聖賢方式去做都是聖賢啊!

中華5000年出了多少聖人啊!

比如咸豐大帝啊,比如某某某啊,比如某某某啊,咳咳。

「善良地人多了!我就是!」左宗棠咬牙說出這句話。

就在這時,李元突然驚叫起來:「掌櫃的,那要飯地跑了!」

「什麼?」左宗棠驚疑的扭過頭來,只見那賤民拖著女兒正朝工廠那邊飛跑著,一邊跑還驚恐回頭不停看。

「這個畜生!」左宗棠暴跳如雷,甩著膀子掉頭就追。

那乞丐營養不良外加拖了個女兒,哪裡跑得過左宗棠三個養尊處優的大人,眼見越追越近,猛地拉住了一個治安官,指著左宗棠三人大叫道:「官爺!他們要綁架我們回湖南!官爺!救命!」

「什麼?」治安官變了臉色抬頭看過來,左宗棠三人立刻停住。

「你們幹什麼的?」治安官大叫道。

「走吧,大人。」李元變了臉色,拉住了左宗棠,三人從咬牙切齒追人,變成突然轉身開始朝回走。

「過來!站住!」背後傳來大吼。

「跑吧!」張龍潭一聲叫,左宗棠三人撒丫子就跑了起來。

「媽的,再跑就開槍了!」大吼聲遙遙從身後傳來。

「畜生!」三個人回到簡陋的友朋客棧,不約而同的癱在床上,渾身都像累散了架一樣,左宗棠咬牙切齒的大罵無恥賤民---竟然黑了自己的銀子也不想回家鄉!還累的他們差點被海宋長毛綠營兵(治安官)逮住!恩將仇報!太禽獸了!

「是你把這裡變成了禽獸之地,讓毒像瘟疫一樣蔓延。」左宗棠拿出趙子微的畫像,看著那雙奸詐的眼睛,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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