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1851之遠東風雲 作者:納爾遜勳爵(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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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6-19 0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 79328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4
124直達天京:中國醬菜公司之特快
回來後,容閎並沒有給左宗棠或者曾國藩寫希望效忠的信函,儘管湘軍的招待可以說慇勤,完全出於仰慕的一種慇勤,儘管主客雙方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容閎還是有些得意洋洋的虛榮的,畢竟是人就會如此,但湘軍和上海官員留給他的印象實難以稱好。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些人真能吃,別管是大煙鬼,還是身體瘦弱的癆病鬼,十幾個人面對流水一般上來的50道菜,好像豆蟲吃桑葉一樣,吧吧的全吃光了,其間還喝了4罈子米酒和三瓶紅酒,如果不是華爾那人攪局,估計還能繼續吃兩個小時。

除此之外,就帶狗出席和共享口水的滿清風俗,容閎是大清人,他熟悉自己家鄉的傳統,但作為一個受西洋影響深的上層人,誰也無法把西洋飲食傳統和滿清飲食傳統無差別容納。

而且正事都是酒桌上談的,在滿桌子黃笑話和幫會稱呼裡,誰分得清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吹牛,哪句是場面話,容閎沒這個本事分得出,他到現在都不是很清楚陳元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陳元醉醺醺摟著他肩膀說的話可以較真嗎?

所以儘管陳元肯定覺的自己那一筆銀子請容閎很地道,很夠意思,很有同胞情義,已經顯示自己的誠意了----夠場面!夠朋友!夠重視!

但容閎莫名其妙,一晚上就沒說什麼洋務方面的正事啊,自然不會按一個醉鬼官員的話給滿清內地的封疆大吏寫信,他的全副心思還在去太平天國上。

因為自己受過這個時代全球最高等的教育之一,容閎作為中西人裡的精英,很容易和一些上層人有關係,這給他帶來了很多別人無法得到的情報。

在上午拜見了密迪樂翻譯官後,容閎已經知道自己該去找誰才能到達南京了。

密迪樂是少數對太平天國抱有好感和殷切期望的英國人,儘管面對內地傳來的各種負面新聞以及海宋報業對南京地無恥讕言,密迪樂還是覺的太平天國是好的。為此他深入過太平天國領地好幾次,所帶的行頭就是一隻雅克單管來復槍、兩支單管肩背獵鳥槍、兩把雙管短槍、最後是一對手槍皮套和兩條倫敦武器公司出產的亞當斯式左輪槍帶。

「只要你找對人,機敏和帶上足夠武器,穿越交戰區,到達長江上游不是難事。」密迪樂這樣得意洋洋的朝容閎炫耀,後者不由臉色發白。

去南京對於上海而言。並不難,儘管太平軍和清軍在南京周圍激戰正酣,但再危險地地方也會有人敢去、能去,這些人不是清兵的神勇探子,也不是虔誠的傳教士,而是利慾熏心的商人們,為了錢,刀山火海他們也敢走幾個來回。

下午。容閎就和兩人洋人傳教士朋友出門去浦東找人了。容閎把宋德凌送給他地左輪槍小心地插進了槍套。三人上了馬車。容閎特意吩咐車伕只走東西走向地大街道。不要進入東西走向地小巷子。

跨越交戰區去南京當然需要武器。但在上海走路也一樣需要武器防身。

在這個全球大航海地時代。蜂擁進上海地不只只有商人和軍艦。在上海港口鱗次林比地外國船上也帶進來大量地洋人逃犯、二流子和流浪者。在洋人用軍艦打來之前。上海只是小縣城。哪裡有實力管理這麼多人。更況且上海城外就是洋人半官方半自治地各國地盤。

因而上海治安是異常混亂地。在遠東僅次於香港、澳門。受害者往往都是中國下層人和西方女性以及寵物。強姦、殺人、偷西方人地狗、販賣中國小孩在上海貧民區隨處可見。中國小販是報警次數最多地。這些洋人二流子為了一塊燒餅就能搶劫。他們沒錢啊。

除去洋人二流子。城裡擠滿了有錢沒錢地中國人難民。都是被太平軍叛亂趕過來地。到處是乞丐、煙館和妓院。

因此洋人幾乎全部身上帶槍。這不僅是上海時髦。也是被治安逼地。

日不落帝國向來是不喜歡無秩序的。英國領事試圖管理自己地盤上的犯罪和暴力,在虹橋區每年發行「娛樂場所」執照以控制煙館賭場和妓院,及其帶過來地暴力犯罪,但這個舉措根本就沒有用,因為巡捕們全部蛇鼠一窩。

例如倒霉的英國巡捕馬森被逮捕入獄,因為他被查實本人就是虹橋區一個黑社會團伙聚集的旅館合夥人。

罪犯犯罪還好辦,各國巡捕,不管中國人還是洋人,在上海自己不是罪犯。就是包庇罪犯。唯一的善良巡捕種類卻就是無能巡捕,有很多巡捕本人就被捕過十幾次。他們可是巡捕哦。

而手下可靠的巡捕根本管不過地盤來,英國巡捕房總監就對英國工部局抱怨道,手下還算可靠的巡捕僅僅能夠有效巡邏南北走向的街道,當地的暴徒和罪犯十分清楚這一點,因此專門在東西街道上搶劫,這也造成了上海中國人和洋人全走南北走向的街道,東西走向街道稀稀拉拉地除了不明就裡的外地人沒人敢走。

而容閎要去的地方更加的恐怖----上海浦東!

一個上海有錢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洋人都談虎色變的地方。

這裡是大清法律和西方法律全都管不到的地方!

一個瘋狂的犯罪叢林。

過了黃浦江後,走在浦東坑坑窪窪的土路上,沿途數不清的黑旅館小二、大煙館夥計和妓女對著三人推銷或者拉客,街邊蹲著中西人種都有地滿臉橫肉地人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他們。

「幸好現在是白天。」容閎看著那些野獸般地目光,嚥了口唾沫,手屢次碰觸自己懷裡堅硬的手槍。

很快,容閎三人到達了目的地,小鎮上的一個公司,大門上掛著一塊大牌子:中國醬菜公司。

但這個醬菜公司可沒有夥計朝過路的大嬸小姑子推銷醬菜,它的二層小樓位於圍牆之內,圍牆足有三人高,從大門裡一看進去。立刻裡面三條凶狠鬥牛犬瘋狂地咆哮起來,掙得脖子上拇指粗的鐵鏈嘩嘩的響,門口蹲著三個只穿著小背心露出紋身的洋人,都是滿臉橫肉,而且一個身邊立著一條長槍,另一個腰裡掛著硬邦邦的豬皮槍套。被摸得磨去花紋的左輪槍把矗了出來。

「你們他媽地幹什麼的?」容閎三個人戰戰兢兢的一靠近這槍和狗的醬菜公司,看門的三個洋人立刻凶巴巴的用英文吼叫起來。

兩個善良的傳教士被嚇得縮在容閎背後,容閎也在發抖,他強忍恐懼,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說道:「我找史都基斯先生,這是他的名片,他說他就職位於上海浦東的中國醬菜公司地,你們認識他嗎?」

「史都基斯?」前面那個肩膀上紋著一個巨大海舵的洋人。先凶狠的瞪了三個人一眼,然後抓過那名片,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

「沃爾夫,你又不識字,你看什麼呢?」後面帶著草帽地洋人,提起槍,用帶著意大利腔調英文吼道。

「史都基斯?我們公司有這個人嗎?」那個叫沃爾夫扭頭叫道。

「那是瘋狗比奇的名字吧。」中間的洋人把一直在自己舌頭上比劃的寬大鱷魚刀放回刀鞘,站起來拿過名片,看了看說道。

「瘋狗比奇?你們找瘋狗比奇有他媽的什麼事?!」領頭的那個文盲對著容閎叫道,滿嘴的髒話讓容閎這位精英好像有回到海京聽趙闊說話的感覺。

但對面這個滿嘴黃牙好像隨時都會吃人的凶漢,然容閎沒時間幻想。他結結巴巴地朝面前三個一看就是匪徒的三個洋人解釋自己為何認識史都基斯:「我原來在上海寶順洋行做茶葉生意,曾經和你們史都基斯先生做過生意,他能從叛軍那裡搞回來茶葉,今天我想來看望他。」

「喂,他們走私茶葉的,要不要他媽的告訴後面?」文盲轉身對同伴叫道。

「我不是走私的啊。」容閎肚裡叫,但嘴上卻一個單詞也不敢多說。

一刻鐘後,笑容滿面的中國醬菜公司銷售經理史都基斯迎了出來,親自把容閎三人帶進他們的辦公樓。

「親愛的容。是什麼風把您這寶順高級經理吹到我這裡來了?」瘋狗比奇很熱情,臉上的刀疤朝上扭曲形成了一個閃電地形狀。

穿過院子裡,呲牙咧嘴的可以殺人的鬥牛犬以及一樣呲牙咧嘴奇形怪狀的雇工,容閎心裡再也不認為這個人是個正兒八經的銷售經理,誰家賣醬菜的銷售經理綽號會是「瘋狗比奇」啊!

中國醬菜公司辦公樓內部倒裝修奢華,只不過瀰漫一股雪茄和火藥的味道,除了到處是看門的那種凶神惡煞般的洋人,裡面還穿梭著年輕貌美地中國和西洋女人,都拿著文件或者端著茶水。神色輕佻地說著英文。

在銷售經理的辦公室裡。史都基斯在客人眼前匆忙地把沙發上的一捆步槍塞進櫃子裡,然後指著空出來的沙發笑道:「辦公室很凌亂。各位請坐。」

「好了,容先生有什麼事來找我呢?」史都基斯坐在自己辦公桌後面笑著問道。

「我和您曾經做過生意,最近密迪樂先生也推薦過您,說您可以把我和這兩位虔誠的傳教士送到天京。」容閎說道,這個醬菜公司裡,他沒有寒暄的心情。

「哦,兩位是教士啊,上帝保佑。」這個蘇格蘭人在胸前劃了十字,然後面露難色,說道:「我直接說,最近醬菜生意很好,船隻調配不過來,所以如果在貨船上加客人,很難辦到。再說,各位去天京幹嘛?看起來你們也不是要去淘金的那群白癡啊!」

容閎把自己和兩個朋友,想去看看天京,並傳播福音的事情說了,最後他說道:「聽說你們公司有太平軍的通行證,我希望您能看在我們友誼的份上幫助我們,畢竟我們在茶葉和生絲上合作愉快。」

「確實,我們有時候會運輸一些茶葉生絲回來。」瘋狗比奇撓了撓頭,說道:「但是最近生意太好了。我們實在很為難的。」

「我們可以付錢。」容閎伸手進懷裡,撥開硬邦邦的手槍,在貼身口袋裡掏出一疊美元來。

「容我請示老闆,他美國人,也許各位的宗教熱情能打動他。我們不在乎錢,但你們肯付錢。我更好說話。」瘋狗比奇擰著手上的大寶石戒指笑了起來。

兩天後,容閎和兩個朋友登上醬菜公司的長江貨船,這條船上除了他們,有一個英國人,一個美國人,一個蘇格蘭人,一個意大利人,和四個水手,因為船裝地滿登登的。容閎他們只能蜷縮在貨艙裡過夜,頭上堆的是「雨傘」,腳下蹬住的是「小桶鹽醬」。左邊是「醬缸」,右邊是「螺絲」和「中國鼻煙粉」,但容閎他們不僅睡不好,連煙斗和雪茄也不能抽了。

這醬菜船嚴禁任何火星,否則整條船有可能就飛了。

「雨傘」就是指英國恩菲爾德步槍;

「醬缸」是火炮;

「小桶鹽醬」是炮彈;

「中國鼻煙粉」是火藥;

「螺絲」則是雷管;

中國醬菜?

那是通過檢查的幌子,西洋軍火走私船才是它的真身!

上海朝太平軍地軍火走私是一樁大生意,沒人能遏制它。

清朝官員有遏制的權力和義務,但清朝人怕洋人,其實不僅洋人。連安南人、暹羅人、朝鮮人都怕,因為在滿清文明下,如果官員搞死一個老百姓,那是無所謂的事,你能怎麼樣?但天朝上國的面子靠的就是友邦和附屬國,所謂的天朝禮儀之邦啊,涉及到外邦,那就是朝廷的事。

這就是禮儀,天子的禮儀。

更何況洋人比什麼安南人狠多了。不僅面相如鬼,更是海上無敵,要不然道光和咸豐怎麼會漠視香港、上海成為飛地?尤其上海江浙等地的滿清官員沮氣,他們熟悉洋人地厲害和特性,對洋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許內地的官員敢把洋人當怪物砍頭示眾,比如湖南牛比兮兮的縣令就把一個潛入地法國傳教士砍了,但上海和江浙絕對不敢,他們見過洋人的軍力,上海本來就是法國軍隊從小刀起義者手裡奪回來的。還倚仗他們在逼近的太平軍軍鋒面前守護城市。

太平軍當然不管軍火走私。他們熱情的歡迎軍火走私,因為洋教的關係。在洪秀全佔領南京後,蜂擁而入的洋人不計其數,雖然洪秀全他們和滿清一樣愚昧,但洋人總是信上帝的,這是先天的好感(當然後來,人家也噁心他們了),有交流才有觀點,洋人地事物以及他們武器精良的觀點還是深入人心,在造反生涯中,他們需要西洋軍火。

唯一正兒八經管軍火走私的竟然只有英國佬,他們觀點有法必依----我們都中立了,當然不能讓軍火朝叛軍手裡流。

他們有時候突擊檢查,但明顯的他們的人力控制不住軍火生意。

上海那時候還不是所謂的正兒八經的租界,只不過是洋人太狠了,呼呼的打過來,然後一群商人和軍艦強行在上海呆住了,咸豐和他爹摀住眼:我打不過你?那好,我不和你談,我也不打你,我還是天朝上國,我裝看不見得了。

結果上海洋人和滿清就成了一種滿清文明下的特殊結合體:眼不見心不煩。你打我臉,我沉默,沉默是金。

就好像鴉片生意一樣,滿清打輸了鴉片戰爭,卻不管不問鴉片,他們覺地那是自取其辱,結果鴉片還是走私,實際上滿清也從來不禁鴉片,只肥了緝私的官員,人家皇族還巴巴的抽呢,那個圓明園的「天地一家春」那拉氏就是煙鬼,當然不抽大煙,抽福壽膏。

這樣一來,上海只是在一方摀住眼睛堵住耳朵下的各方利益共同體,只有英國人管管軍火走私,但肯定以這種毫無法律依據以及武力實力的自治狀態下,無力禁絕軍火走私。

毫無疑問。這也是道德和利益的角逐。

就算日不落帝國,利益也完勝道德。

他們和海宋的利益勾結下,別說軍火,連軍工廠都可以給就不用說了,單說上海軍火走私橫行,也少不了大英帝國的功勞。

第一大英帝國本身就是遠東軍火地第一供貨商。每年至少有3000門大炮從香港和新加坡進入遠東軍火市場,海宋會吃掉一些,但最近他們採購自己造地火炮,剩下大量進入上海市場;

軍火可以說充滿了上海整個城市,軍械商店肆無忌憚的出售大到火炮小到左輪手槍地各種軍火,比海京更加自由主義,只是他們沒有海京那種治安官體系控制而已,而且上海中國貧民根本沒有帶槍的權力和財力;

第二點,因為這個時代軍事科技進步太快。作為全球第一強國,英國每年都有大量的軍火被淘汰掉。

上海的英國權力機構工部局裝模作樣地抱怨軍火貿易過於火爆,但它自己就促成軍火擴散。當一批新式遠距離來復槍配給給守衛上海的志願兵部隊後,它立刻就把舊式滑膛槍和雷管賣出去籌集資金;英國軍隊也厚顏無恥的推波助瀾,比如史蒂夫將軍就賣掉了印度第22旁遮普步兵團和第二孟加拉步兵團的軍火和裝備,以減少這兩個步兵團受命回防印度時候所需的調防經費;

這樣,只要有錢,在遠東沿岸,你就可以組建自己的洋槍軍團,華爾的洋槍隊在武器方面可沒有絲毫困難,只不過是在經費而已。

大買主當然只能是滿清的激烈交戰的各個勢力。

對於上海軍火走私商而言。滿清買家不考慮,因為他們並不是自由貿易地,綠營八旗武器都是定制的,你半路跑去買洋槍,怎麼報銷啊?而且他們也不需要買洋槍,最需要望遠鏡,看見敵人就跑;像湘軍這種,都是陳元這種辦事處的官員採購,這時候就需要回扣和賄賂。否則你有原子彈人家也不理你,這自然不是小軍火商能做到地。

順著長江進入上游,有兩個買家,一個是海宋的日月軍,他們對西洋武器很飢渴,就像他們艷羨自己同袍的洋人戰法一樣,不過明顯的,作為非精銳,他們的軍費沒有計入趙闊的預算之內。只能自己購買訓練。但走私到江西路途遙遠,成本和從海京內陸運輸到江西一個價錢。軍火商並不是很喜歡上海到南昌這條不安全的水路;

另外一個就是太平天國了,他們比日月軍好得多,路途近,也有錢,幾乎可以吃下一切走私過去的軍火。

以走私給叛軍而聞名美國公司:「中國醬菜公司」僅僅去年到現在就賣給太平軍2783桿滑膛槍,66支連珠卡賓槍,4支來復槍,895門大炮,484小桶火藥,10947磅炮藥,18000顆子彈和3113500枚雷管。

而且最近他們在浦東私自開了一家兵工廠,自己造槍造炮賣給叛軍!他們火炮的質量比滿清火炮強太多了!

「容先生,我們應該到了太平天國地界了。」在朝陽地刺眼金光中,瘋狗比奇衝下貨艙,大聲叫著三個蜷縮成一團的客人。

「什麼?這是什麼地方?您怎麼知道就到了呢?」容閎和傳教士衝上船頭,四處張望,但除了沿岸滿目瘡痍之外,並看不出這裡和昨天經過的戰區有何區別。

「看那個!」瘋狗比奇遞給這朋友一個望遠鏡,指著岸邊一個稻草人叫道。

容閎拿起望遠鏡一看,嚇了個哆嗦:那根本不是稻草人,而是一具被掛在樹上的屍體,而且身體和腦袋分家,腦袋高高的插在一根刻意削成楔子的樹杈上。

「這怎麼就是太平天國了?」容閎驚恐的把望遠鏡遞回給瘋狗比奇。

這個洋人笑道:「太平軍和清軍天天打仗,地盤來回易主,我們也無法分辨這些地盤現在屬於誰,但昨天插在沿岸的首級和屍體都是太平軍裝束的,今天開始沿岸所見屍體都是留著辮子地,有的還穿著清兵號卦,那肯定就是從大清到了太平天國咯。」

正笑著,另一邊的愛爾蘭人吹了個短促的口哨,史都基斯立刻變了臉色,衝到船的另一邊,手摁上腰裡的槍。

看史都基斯神色慌張,容閎也跟著他到另一邊去看,只見一艘小船正從這醬菜貨船旁邊擦肩駛過,只不過上面站著朝這邊打量的都是洋人,並不是中國人,其中一人還拿著望遠鏡在看他們。

「鱷魚約翰!」瘋狗比奇放下自己手裡的望遠鏡咬牙切齒道。

聽出這聲音裡帶著的恐懼,容閎驚異地問道:「他是誰?」

「這條航道上地畜生!」瘋狗比奇面目猙獰的說道。

「畜生?」容閎不解地問道。

「是畜生!媽的,這條航道上我不怕清軍,他們給錢就給過;我也不怕太平軍,我懷裡有丞相的通行證;唯一擔心的就是法國人和英國人的檢查船,但那也沒什麼,沒聽說過誰因為走私而被吊死的;但是這條卑鄙的鱷魚不同,」說到這裡瘋狗比奇嚥了口恐怖的唾沫,他繼續說道:「這王八蛋就是長江上的海盜,上海到內陸的船他不動,就專門打劫從天京返回上海的走私船,這種時候,船上往往都是滿船銀子!我操他媽的!這個畜生殺過我們一個醬菜推銷員!」

走私就是犯罪,但這群人專門洗劫走私犯,怕走私犯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了,放眼全球,找不到地方上訴去----容閎只能拍了拍這走私犯朋友的後背,希望他回去上海的時候平安,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

兩天後,容閎經過有驚無險的水道,在太平軍的好友史都基斯的帶領下,於南京城下登陸了。

這個宏偉的城牆下什麼都沒有,沒有其他大城下林立的城鎮,沒有樹木草地,這些房屋都被太平軍為了防禦推平了,用工事、陷阱和竹籤群取代了樹林,看起來簡直是一塊荒原上矗立著一個孤零零的大城,這情景不禁讓人湧起策馬奔馳的慾望。

來到天京城下,容閎中國通的作用就很小了,不在是他在上海保護兩個教士朋友,而是洋人們保護他了。

太平軍對洋人很有好感,但對容閎這個中國人警惕性就高了百倍,詳細的詢問他,怕他是清軍探子,這時候太平軍的老朋友瘋狗比奇和香港兩個傳教士反而力證容閎的可信。

因為這麼多洋人作保,加上他們要見秋官又丞相羅孝全和總軍師洪仁,這些都是大人物,自然容閎一群人也是大人物,包著紅頭巾的太平軍詢問很快通過了,專人帶著他們通過城門入城。

通過了架著兩門炮和無數火槍的城門工事,容閎驚異的看著這道城門,為了防禦,這道城門內已經用條石壘成了直達城門上面的兩道石牆,等於把這個恢宏城門裡面堵成實心的了,中間的過道僅僅容一個人通過。

「太平天國,我來了。」容閎摸了摸拉查的鬍子,整了整領結,拉平了在軍火走私船上搞得渾身火藥味的西裝,跟著領路的太平軍特使走進了天京。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5
125灰色的慾望之城
進入天京後,一行人上了轎子,因為不清楚容閎三個香港訪客的身份,本不應配給他們轎子,但史都基斯卻每次來都有轎子坐的,來接軍火船的軍官和史都基斯是老朋友了,聽史都基斯一勸,也給容閎三個人叫來的四個人抬的轎子,幾個人就這樣朝天京中心顫巍巍的行去。

不過和史都基斯的轎子不同,容閎三人的轎子從起始到終點就沒拉下過簾子,他們飢渴的在轎子裡看著這座宏偉的城市面貌。

這種城市不可說欣欣向榮,起碼在城裡的建築來看,一股灰濛濛的感覺籠罩在城市中,盤之不去。

天京和海京感覺截然不同,海京是瘋狂的混亂,衰敗的平房群裡會竄出一座英國樣式的小樓來,舊滿清樣式的宅子上卻安著嶄新的西洋式大門,正在玩命修建的貫通城市的公路左右聯通的卻是蜈蚣般扭曲起伏的石板巷道,整個城市簡直好像一條在脫皮的蛇,舊皮和新膚扭曲的焊接在一起,一起瘋長,但天京的色彩是和諧的灰濛濛的,好像一場大雨澆滅了三年前太平軍燃起的戰火,然後把這種狀態一直完好的保存到現在,好像一塊冰冷下來的木頭灰燼。

天京大部分平民房子都是舊的,保留著太平軍殺過來的景象,而且絕對沒有修葺的痕跡,就算轎子行走在天京最繁華最主要的街道上,隨處可見屋頂被炮彈砸塌、半片牆壁上燒的烏黑的戰爭遺跡,三年來就一直保存在那裡,甚至轎子經過的地方居然還有很多田地,在天京城市裡的農田!這一片死灰中的綠色絲毫不能給人在狂野中看到的欣喜,卻反而是健康皮膚上一層綠癬那般的不寒而慄。

除了灰濛濛,還有讓人不安的死寂,因為轎子行進的路線曾經是這座城市最繁華地環節,這裡曾經商舖鱗次,幾乎每個靠街的房屋都有面向街道開出來的店門。但此刻這些店門大部分都是緊閉的,灰塵附著在這些不知多久沒動過的木門上,街兩邊成了灰色的一片,給人感覺就好像置身在一個乾涸地池塘裡,本來那些應該激噴出清澈水流的泉眼卻蒙著一層灰呆滯的凝視著你,讓你不可抑制的不安。

只有在靠近了金碧輝煌的宮殿圍牆才有店舖開著。通過大聲問轎夫得知,這些都是這個王、那個侯的宅邸,這些長得不知頭尾的圍牆上的金色琉璃瓦和周圍的灰色一襯托,難免讓人有豪門內外兩重天地感覺。

不過這種灰色城市中的街上行人倒不少,大部分都是包著耀眼的紅頭巾,好像一股紅流在湧動,不包頭巾地人往往都是些披散著頭髮穿著簡陋,扛著重物或者推著小車,一眼就知道是勞役;

除此之外。街上還四處可見女人,這是和這個遠東任何城市都不同的地方。

兩種女人,一種是穿著江南傳統的絲綢衣服。落落寡歡的江南美女,她們面容呆滯,兩眼無神的行走,作為戰利品和這座城市對太平軍上帝的獻祭,無可奈何的和這座神子之城的命運融合在了一起;另一種則是扛著木條、米袋在街上經過的勞動著地女人,在勞動方面,她們和男子完全平等。

與其說太平天國提高了婦女的地位,不如說太平天國提高了婦女的義務,在這裡。女人也要做家務活以外的苦力活。

容閎一行人最後抵達了一座府第。這是楊秀清妻舅地住所。在經過仔細之極地搜身後。幾個人才得意入內。主人倒很熱情。他拿出了各種美酒款待遠方來地貴客。還驕傲地叫出幾個洋人陪酒。宣稱自己喜歡洋人。他們都是住在自己家。並且為太平天國立下過功勞地好朋友;而且讓英國牧師興奮地是這個權貴家裡還養著一個英語翻譯----一位曾經地廣東木匠。他蹩腳地翻譯對中文很溜地洋人傳教士並不能起什麼作用。但是這是個信號。說明天京對歐美各國是有溝通渠道和溝通渴望地。

在豐盛之極地酒席上。容閎一行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見天王、東王和洪仁、羅孝全這些人。前兩個是決定天京走向地大人物。後兩個不僅是兩個洋人地朋友也是宗教上地朋友。

楊秀清地妻舅面露難色。雖然他現在穿著精美華貴地花紋地袍子。住著豪宅。但總歸還是以前廣西那個農民。沒有過深地城府。心裡覺地難辦。臉上就表現出來。他說道:「你們要進獻地東西我可以轉交;要見東王。我會給你們遞交請求地。看你們運氣了。他很忙地;但天王。嗯。除了很少地幾個人受到召見。沒人能見到他;羅丞相。雖然是丞相。但天京丞相很多啊。天王詔不准羅丞相見洋人;至於天王地弟弟洪軍師。我可以馬上轉交見面請求。他來我這這裡吃過幾次飯。聽說挺閒地。」

這王妻舅一番話讓容閎幾個人面面相覷。天王不見人;羅孝全竟然被禁止和洋人說話;東王很忙。想想也知道;看來只有洪仁最有機會見見了。

「那就有勞您了。」容閎朝主人舉杯表示謝意。

但他們不是沒人待見地。第二天。接到報告。洪仁就迫不及待地要見他們了。

聽聞這個好消息,兩個傳教士歡欣鼓舞,因為他們在香港的時候就認識洪仁,那時候他是個可愛的小胖子,胳膊下夾著聖經,對誰都笑容可掬,大家都很喜歡他。

在天王府附近的另一處府第裡,他們見到了洪仁這位太平軍的軍師,地點很好找,在灰濛濛的城市裡閃亮著的金碧輝煌的府第就是大人物的家,天王府、東王府、翼王府,你完全可以根據府第大小推測這個家的主人是誰,但洪仁的家雖然也很漂亮,但卻稱不上一個壯觀的府第,只相當於他表哥府第的十分之一,儘管他是他表哥十分喜愛的小弟弟。

跟著4個小男孩,容閎三人走進這府第,在一個大廳裡,坐在沙發上地一個年輕的小胖子立刻站起來。笑著,大聲說著:「hello」朝他們三人迎來。

這聲hello讓三人都是神情一震,但三人站在門口誰也沒動,儘管這英文「你好」讓三人都心生好感,但這個主人現在穿著繡著精美花紋的花緞長袍,頭戴著一個鑲著寶石的箍環。他沙發身後站著一群的男孩為他打著屏扇,前面是排成排的穿著綠黃色袍子頭髮飄垂用絲帕束著地下屬,這是滿清大官排場啊。

「斯密斯!湯姆艾約瑟!」洪仁走過來,驚喜的用西洋禮握手,接著他看著容閎,笑道:「你好,耶魯的先生。」

讓容閎出乎意外的是,和洪仁的談話比和海宋趙闊、滿清李元交談都更加讓人愉快。

過了一會,洪仁又叫來一個年輕人陪同三人聊天。這個叫李秀成的人據說是個英勇的將軍,但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臉色白皙。面相沉靜,更兼戴著一副儒雅的眼鏡,大約是這個城市裡乃至全遠東目前唯一帶著眼鏡的大將,他坐在沙發上,兩腿併攏,手放在膝蓋上,靜靜地聽洪仁和容閎等人談笑風生。

酒席上笑聲不斷,洪仁一杯又一杯給自己倒著紅酒,笑著解釋道儘管天京嚴厲禁絕包含酒精的各種飲料。但自己無酒不歡,這是天王特許喝的;然後他和兩個香港傳教士談他在香港地趣事和歷史,又詢問容閎在耶魯留學時候所見的趣聞。

席間興高采烈的洪仁說了一個秘密,他是少數幾個可以見到天王的人之一,這些人除了幾個最大的王爺外,就是天王信任的親戚,洪仁自然是其中之

艾約瑟拿出了他為此行準備的法寶,請洪仁一定轉交天王,後者拍著胸脯答應。這讓兩個傳教士大喜。

這法寶其實就是關於一些聖經問題的解釋文件,但和各國領事、全球教士送給洪秀全的這些同類地東西有個小小的不同,這摞文件全部是用大字體印刷的。

他們聽聞洪秀全眼睛不好,所有文件正常字體的他根本看不清楚,所以也根本不看,對此,傳教士們特意準備了天王專用的大號字體,他們有個野心,就是使用他們教會的中文聖經取代郭士立的中文翻譯本。全中國此刻以郭士立的翻譯本為標準。連當年洪秀全造反手裡的聖經都是郭士立地版本,他們如果成功。這就是他們教會的巨大成功。

當然他們也朝趙闊推銷過,但趙闊以隨便印為理由,拒絕了他們,此刻只有天王有可能把這種聖經推廣到他們號稱的六省3000萬中國子民中去。

洪仁和容閎雖然初次見面,但兩人卻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洪仁喝著葡萄酒,不停的說著自己的見解和計劃:「……應該學習西方科技和軍事知識,組建洋槍軍團;國境內組建郵政系統,書信都由亮輪或者蒸汽船送達;城市裡的房屋嘛,也要修修,舊的房屋就算了,但是新房屋要學習西方那種,靠著街道,修得整整齊齊;一定要成立銀行,印發銀紙,朝廷嘛,收取3的手續費就可以了,這樣可以保護商人呀,像我們商人做生意都帶著成車地銀子,而英國人帶著英鎊紙就可以了,多好!還要給予精巧產品50年專利權,實行外國人那種人身和財產保險制度………..」

「對啊,洋人軍「亮」可是犀利,我們現在缺不了了,兩軍對陣,好像光憑「亮」器就能壓倒清妖。」李秀成笑著附和,接著問道:「容先生,您見過海宋那一套螃蟹陣法嗎?為何把冷熱兵器分開佈陣反而好像清妖更加無法抵擋?說實話,現在我軍地精銳部隊火器比例高於海宋螃蟹陣亮槍比例,但感到卻不如他們單打獨鬥亮槍厲害。」

不明白亮槍是什麼,但大體猜到就是火槍的別稱,容閎雖然不習軍事,但沒吃過豬肉,豬走路還是明白地,他解釋道:「大約就是他們也用西洋陣戰之法吧。」

「那就多買洋人槍械,反正銀庫裡多得是清妖銀子!」洪仁笑道。

容閎越聽越高興,兩人聊得起勁,大體就是把西洋那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趕緊引入國內來。

「來。容先生,小弟敬您一杯,您的學識真讓我敬佩。」洪仁舉起了酒杯。

容閎確信洪仁是他見過最投機的一個中國人,這讓他感到很奇怪,為何這樣一個知己既不存在於自由港海京,也不在被洋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滿清。而是出現在天京這個灰色城市之中呢?

他只是不知道洪仁的歷史,洪仁繼承了他家族的優秀基因,和他表哥洪秀全一樣優秀:科舉連續五次落榜。

這兩注定考不上官的哥倆,曾經一起去廣州和香港學習聖經知識,洪秀全造反前後,洪仁護送洪秀全轉移地親屬先逃到香港,在香港研習聖經的漢會裡找到了差事,朋友都是洋人,西化未必說嚴重。但是個知道西方厲害的中國人。

「洪軍師,聽說天王自稱是耶穌的弟弟,您說怎麼回事?」容閎問道。

洪仁聽到這問題。愣了下,笑了,這個問題他在各種西方人口裡聽到無數次了,他說道:「天王可以說天下最信上帝的人了,那麼也就是第一門徒,說耶穌的弟弟也無不妥,耶穌也一樣虔誠信靠上帝啊。」

他迴避了天王是不是神地問題,卻用信仰程度代替,現在這個曾經的信徒出於中國人的習慣來為自己表哥的行為和自己的生活辯護起來了。

又聊了幾個類似為什麼太平軍用米酒肉朝上帝獻祭(這是正規教義禁止的)的異端行為。洪仁談笑風生的化解了,容閎三個人都不再問了,儘管熟悉教義的他們沒人對一個半路出家地漢會幹事的詭辯滿意,但現在這個幹事可以隨時把他們趕出天京,而且還是和天王溝通的橋樑,他們也不想冒這個風險。

「聽說你們天京擊破了清朝江南江北大營,先恭喜了。」容閎說道:「能不能安排我們見見東王?」

「東王?」洪仁臉上抽搐了一下,滿臉地笑容好像變成了鉛灰色,他冷笑道:「你們有心見他。他未必看重你們!他只喜歡砍砍殺殺的粗人!根本不懂西學和聖經!你們去了也是明珠投暗!」

這番話就算是外國人也聽得出這軍師對東王不滿來,幾個人一起放了手裡的酒杯,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秀成不安的扶了扶的眼鏡,好像提醒洪仁般咳嗽了起來。

而洪仁好像也壓抑久了,急需找人發洩,他敲著桌子說道:「看看趙子微!他原來不過是個小將軍,現在握有廣東,和洋人建立外交關係,引進西學!而我們就不需要嗎?洋人最先來找的是我們。抵抗滿清最力的是我們。東王只是想趕緊殺滅清妖,卻不知道洋人可以助力。現在天國懂西學的人不多,天王曾經想封我為王,可是他東王卻說我沒有功勞,底下人不服?看看他的親戚們,以前養豬種樹地現在頭上頂的是什麼?王冠!」

第二天,沒有一個大人物約見容閎他們,請求天王東王召見的要求是石沉大海,而見羅孝全的要求則被駁回,不許羅孝全見洋人是天王的詔書定下的,是天條。

看三個傢伙坐立不安的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楊秀清的妻舅笑道:「反正今日無事,各位不妨去天京散散心看看風景,咱們這天京可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

說著朝院子裡叫道:「大牛!過來!」

不過時,就來了個虎背熊腰地洋人和一個身型瘦小的中國人,兩人二話不說,對著妻舅就跪在地上,楊秀清妻舅笑道:「大牛,你陪著三個客人去城裡逛逛吧,他們都懂英文,好像中文也很懂,翻譯老李就不用去了。」

說完,對容閎等人介紹道:「這大牛是我手下的悍將,打仗勇猛,熟悉天京,就他們陪同你們轉轉吧。」

旁邊的那個中國人立刻嘰嘰喳喳的比劃著給那洋人講了,那洋人站起來看著容閎三人,用英文笑道:「hello,我是約翰喬。來自愛爾蘭。」

走出太平軍官員府第,斯密斯驚異的問約翰道:「先生。你好像不會說也聽不懂中文,你怎麼能在太平軍裡立足的?」

「簡單!他們拜神我就跟著拜,見人就磕頭!沒有錯!」約翰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人聊了一會,容閎等人就知道了這傢伙就是個洋文盲,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但在太平軍裡混的很好。經常跟著太平軍出去作戰或者收集糧草,太平軍除了付錢,還給他們這些僱傭軍買酒和鴉片。

「知道戰場上,我最得意的一招嗎?」約翰拍了拍腰裡那把巨大地西洋雙手巨劍,得意洋洋地說道:「裝死!辮子兵來了,我們就趴在戰場上裝死,一旦他們要來翻檢戰利品,我就跳起來連續砍死他們,哈。東王還接見過我。」

容閎表示了敬意,但心裡卻不舒服,他們來地這批人可以說都是精英。不談知識,光說語言就看出來了,他會兩種外語三種中國方言,而旁邊兩位會地語言比他都多,粵語、客家話專家就不要說了,艾約瑟還是個流體力學專家,但天京裡明顯沒有他們這種精英,無論中國人還是洋人,雖然可以說都是勇敢的戰士。但在知識方面都是些底層人,只有那個洪仁是個例外,這和海京朝廷裡那種中西混雜的水平簡直是天壤之別。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天到了天王府門口,容閎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這恢宏的天王府門口放的不是石獅子而是兩門威武地銅鑄的12磅炮彈裝平射炮,走近一看,兩門炮完好無損,下面還按有古塔膠緩震墊,炮塞被用繩子繫在炮口上。下面美國橡木炮架上還刻著「1855年馬薩諸塞州製造」的字樣。

「這怎麼回事?這是最新式的火炮啊。怎麼放在門口?」容閎目瞪口呆的問約翰。

「啊哈,這是他們從清兵大營裡搶來的,好像清兵買來沒多久,就被我們搶來了,放在這裡用來誇耀吧。」約翰笑道。

「看,這是他們的諾亞方舟,他們的王坐這個來這個城市的。」約翰指著天王府宮門外一條大船說道。

容閎他們看過去,只見這條船是被永遠固定在岸邊地,這是條鍍金的大龍舟。龍脖子上掛著巨大的紅色綢子。有兩個太平軍在岸上站崗防止有人接近,天王當年坐在它上面駛進天京。現在作為神跡讓人膜拜。

「這是瀆神吧?還是愚昧?」容閎搖了頭把這個對天王不敬地想法趕出腦子,作為一個美國人,其實對這些皇帝什麼用過的墊子都是香的觀點嗤之以鼻,也非常不屑。斯密斯和湯姆看了看也沒有興趣,這畢竟只是條用人力划槳的大船而已,除了裝飾華麗外,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

「我帶你們去附近買點商品吧。」約翰看三人對這條船沒什麼興趣,說道,但馬上又笑了起來:「但肯定你們不會感興趣的。」

「商品?我看到大部分店舖都關門了,你們不是禁止商品交易嗎?」艾約瑟作為一個科學家和神學家,從現象歸納本質的能力特強,雖然只是用眼睛看了看而已。

「那是中國人用的東西不能隨便交易,凡是王爺們和大人們喜歡的東西這裡都有賣。幾乎每條街上都有。」約翰熱情的領著他們走過天王府地拐角,果然這條街上出現了很多商舖和小攤,只是問津的人少,看的人也少,都是些帶著兵器的軍人模樣的太平軍光顧。

容閎他們走過去一看,愣了愣,和兩個朋友小聲說道:「看來太平軍很喜歡西洋物品啊。」

這些店舖賣的全部是西洋商品條八音盒、英國白手套、法國雨傘、鐘錶,除此之外就是武器,但沒有長槍,是刀劍和左輪手槍。

交易貨幣是銀子,或者就是雷管。

看見洋人過來,黃皮膚的店主很熱情,操著怪異腔調的英文招呼著客人:「來來來,先生們,我這裡有新式左輪手槍和雨傘,在這裡你需要它們。」

容閎他們走上去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並不是想買,而是問著店主一些問題,想通過他更加瞭解這個怪異地城市。

店主是馬尼拉人,瘦小卻脾氣火爆直爽,看著容閎把一塊懷表拿在手裡,就有問必答,連他以前當僱傭軍的時候,專門為太平軍處決女性罪犯的事情都說了。

就在這時,旁邊店裡傳來一陣大聲的爭吵。

容閎扭頭看去,卻是一愣,那店舖攤子前站著兩個西裝筆挺的傢伙,但卻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因為他們粵語說得暴好。

在這座要麼是穿洋裝的西洋人走私商,要麼是包紅頭巾的中西戰士和百姓的城裡,兩個穿著昂貴合體洋裝地中國人太罕見了,簡直是鶴立雞群,不僅是容閎他們這些遊客,連街上地店主和行人也不僅對他們行注目禮。

兩人正互相吵,店主也摻和進來了。

其中一個是少年人,他捲著他襯衣的蕾絲袖子,手裡啪啪地甩著一把商品左輪的彈鼓進進出出,一邊叫道:「老闆,你的這把槍多少錢,這是哪國什麼公司生產的?其他火槍有嗎?」

他旁邊一個人沒有他年輕,但也大不了多少歲,只是在南京夏天大太陽下,禮帽下滿臉的汗顯得有點猥瑣,他聽到年輕人說話,愣了愣,叫道:「阿寶,我告訴你多少次了!這地方不能說火要說亮

火槍是亮槍」

「秦哥,你不是也說火了嗎?」那少年一邊說,一邊熟練的把手上的火槍「肢解」了,不以為意的說道:「不是還沒見洪秀全嗎?」

「洪秀全?你見他說火,你就死了!他小名是火全

火是天京禁語!」那秦哥好像已經說過旁邊這年輕小伙無數遍了,明顯惱羞成怒了:「在天京,救火就是救亮!我可是公事在身!您上心點好不好?」

隨後這人看到滿街的人對敢大吼洪秀全名字的自己投來驚恐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縮了脖子,抽出禮服口袋裡的手絹擦著滿頭的汗。

「我也是公事啊,緊張什麼啊?看你都上亮了。」那小伙子無所謂的笑了。

但攤子後面的馬尼拉店主怒了,他指著那把被拆開的槍也吼了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你買不買!哪裡來的鄉巴佬!肯定不是本地和上海人!來買東西的不是有錢人就是王爺將軍,沒有還價的!哪裡有你們這種鄉巴佬唧唧歪歪又不買的?!趕緊給我裝好,要不我點你天燈信不信?」

「鄭小弟?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看清那少年面貌,容閎卻驚叫的大步走過去,對面的少年已經把那把新式手槍裝好了,但手指縫了多了一個螺絲,他不知道往哪裡裝,就看店主不注意正想往身後扔,猛然被人叫了名字,嚇了一跳,螺絲掉在了馬尼拉店主面前。

「啊哈,這不是容閎先生嗎?您怎麼也在這裡呢?」鄭阿寶在西學促進會待過,自然認識這首席顧問----美國的狀元,鍾鴉片的座上客。

「我是來這裡遊歷的,這位是?」容閎笑著問鄭阿寶旁邊的那位,兩者的西洋裝讓他們在這炎熱的夏季汗流浹背,鄭阿寶還敞開了懷,但他身邊那一位卻穿得整整齊齊,從領結上可以看到,裡面熨燙附貼的襯衣連風扣都端端正正的繫著,讓容閎大生好感。

「在下是大宋出使太平天國的使節秦連生,我聽說過您,容閎先生。幸會幸會。」那人立刻躬身行禮,然後伸手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6
126掙脫鎖鏈的巨鷹--東王之雄心
「王八蛋小兔崽子!王八蛋蕭祖業!」秦麻子懷裡揣上了一把少了顆螺絲的左輪槍,看著前面那個大大咧咧的少年背影惡狠狠的在肚裡罵著。

剛剛鄭阿寶搞壞了那條左輪槍,人家賣主不樂意了,不買槍不讓走,這裡可不是海京,這裡是天京,莫名其妙的就可能被抓去砍了頭,秦麻子身為使節,使命在身,只好買了那條槍。

這個暴富而無德的傢伙一路上給秦麻子惹了無數麻煩,但秦麻子無計可施,因為人家有後台----鄭阿寶這次一起來天京,是外交大臣蕭祖業親自交代的。

鄭阿寶他來肯定沒什麼公事,就是向太平軍推銷他的軍火,他秦麻子知道自己還起了一個嚮導的作用,這作用太操蛋了,給一個朝廷外的奸商帶路,有加班工資不?

他們使節路線是從廣東行經江西,然後通過安徽到達天京,在大宋境內好說,趙闊幾乎人盯人的讓他的手下建立安全可靠的根據地,殺光了原來的縉紳,用新的民團和教民充當自己的眼線和統治手腕,安全的很,但太平軍領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出使天京經常和一個詞聯繫在一起:「玩命」。

在所謂的太平天國控制區,一樣要易容改裝成商人,發揮探子的本事,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小命不保。

太平天國並沒有建立強大的控制體系,他們簡直像一群蝗蟲,餓的時候想起這些地方了,不餓的時候就任由這些地方自生自滅,自己去這些地方收租子的時候,還得建立土壕工事防範突然的襲擊;

老百姓也亂七八糟的,有的舉著雙手歡迎太平軍;有的不管太平軍確實不侵害窮人,反正太平軍來了,他們就留著一個空無一人的村子跑了;有地則竟然自己組織起來,專門打太平軍小股部隊。看有機可乘,就搶劫太平軍的輜重糧草車隊。

總之一樣米養百樣人,竄在太平軍地盤上的秦麻子深刻體會到了這個道理,不過不管什麼米,總之不能說自己是大宋使節,否則你就是在連個太平軍官員也沒有的荒地上賭對方是什麼米了。

不僅穿越奇形怪狀的自治狀態的太平軍地盤危險。進去天京也危險,天京完全把海京當猴子耍:一開始把個穿皮鞋地使節吊了一宿,那是東王不滿意趙闊自立為王,以及抱洋人大腿侮辱了天京的身份(天京認為洋人應該抱他們的大腿),自那以後,海京外交部手冊寫明了:「出使天京,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一定要穿草鞋,渾身一點洋東西也不能帶」;

但後來。海宋凶巴巴地把周圍清兵湘軍打得滿地找牙。他們又襲擊了無害地安南國。趙闊是洋人狗腿子地觀念深入人心。但這條狗極其兇猛地概念也深入人心。東王又命令海宋使節必須穿西洋裝。以此間接接受洋人地膜拜:海宋和洋人是一夥地。海宋對天京朝廷頂禮膜拜。就等於洋人對天京頂禮膜拜。以此來彌補自己外交能力不足地虛榮;

而且趙闊對天京很重視。重視到對東王新要求言聽計從地地步。而對太平天國外交組成員地輕視。導致了:叫你們穿什麼就穿什麼。那麼多話幹什麼?

結果秦麻子一行偽裝成茶葉商人。把洋裝壓在貨車地一堆草底下。一路晃晃悠悠地進了天京。到了天京。才從草裡拽出洋裝穿出來。承受天京裡軍民把他們當怪物地圍觀眼神。

總地來說。出使天京是個費力不討好很危險地差事。但即便這樣。朝廷還是給了使團一個包袱----奸商推銷員。

西洋奸商高人一等地概念。不知道民間如何想。反正先知先覺地朝廷精英都罵罵咧咧地---但他們沒法。這些人都是超硬地後台。比如西學會地成員大部分都認識皇帝。

不過沒想到來地不是小買辦。而是二少爺鄭阿寶。就是這個少爺要跟隨使團穿越危險地安徽和江蘇。外交部地人背後都搖頭:「這群人這為了銀子。連他媽地命都可以不要!」

這不,終於把個小爺鄭阿寶帶到了天京。秦麻子肚子也罵開花了:「這個小逼。是不是在這個古怪的地方害死我啊!」

正罵著,前面走著的鄭阿寶突然回過頭來問秦麻子道:「秦大哥。您認識楊秀清妻舅家嗎?要不要去引見一下?」

沒想到對方突然回頭,倉皇之下,咬牙切齒的秦麻子把以前做探子地看家本領都翻出來了,臉上不得已掛了一個滿清下賤人見官差的巴結笑容,這是他最熟練的一種假表情:「阿寶,你去他那裡幹嘛?他就是個負責接待各種雜七雜八的人的官員。」

「剛剛容閎先生不是說有個上海走私軍火商瘋狗比奇嗎?」鄭阿寶湊近了秦麻子耳邊小聲說道:「不是英國人法國人都說上海朝這裡走私軍火是違法的嗎?況且他們是私自建廠造炮!大哥,我想去上海領事館舉報這個瘋狗比奇,你有沒有渠道?」

「沒有!」秦麻子立刻擺手,心裡卻道:「你媽的也太毒了吧!人家還沒影響你家生意呢,哦,不,是你還沒影響上人家生意呢,你就想去攪黃了人家!你媽的!」

不過罵完之後,秦麻子看鄭阿寶憂心忡忡,倒也有了一絲快意:自從皇帝把製造局給了私人,這就好像當年商鞅城門立柱賞金一樣,大宋到處都是自己引進洋人機器建廠,從原來布商行會老闆建的幾百人地巨型工廠,到幾個人地家庭作坊,從火炮、洋布到洋火、洋油燈,能仿造的都仿造;軍火作為需求量很大地洋人商品,仿造的人更多,而且中國人心靈手巧,心思機巧,比如有的家庭作坊造的槍射的未必遠,產量也就是一個月十幾支,但人家在槍身上畫龍畫鳳,又或者槍機做成蟠桃。火鍋雕成孫悟空,一摟扳機就是個猴子偷桃!都不知道是殺人武器還是工藝品,這種怪槍到處都是,也賣得很好。軍火商的生意也不好做,為了錢不要命的鄭家兄弟保持著當年為了製造局用開水潑李玉亭地凶殘,不惜萬險進來了天京推銷軍火。他要是安穩,他能這麼冒險嘛?

秦麻子一邊得意洋洋的想著,一邊拉著想去找容閎探聽瘋狗比奇虛實的鄭阿寶往東王府走,嘴裡卻笑道:「我的小爺爺,賺錢不在一時,你能說動東王,比一百個瘋狗都牛!」

「媽的,我應該帶幾個懂洋槍隊的洋人來,太平軍就是還冷熱兵器混用。讓他們對制式武器需求不高!學會洋槍隊線式射擊我不信他們不需要大供應商?!」鄭阿寶摘下大禮帽,氣咻咻地說道。

「你不知道天京也屬於潛在敵人嗎?你媽的宋奸!回去就朝皇帝打你小報告!」秦麻子咬牙切齒的想著。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到了東王府門口,蹲在門口石獅子旁邊的鍾漢看見他們回來。立刻站起來,一邊打著屁股上的土,一邊叫道:「兩位幹嘛去了!東王等著見你們呢!」

和容閎不同,秦麻子屬於一來天京立刻就能受到東王接見的重要人物,海宋使節啊,天國的臉面啊。

「這不,我陪鄭先生去研究上朝的武器銷售去了…….」秦麻子看到鍾漢,立刻戴正了禮帽,笑容滿面地說。在海京他陪鍾漢跑斷腿,但在這裡,倒了過來,負責專門接待他們的鍾漢是他們和東王的交通渠道。

「趕緊地,跟我去見東王,文健那事情辦妥了。」鍾漢這個漢子也沒廢話,一把拉著秦麻子就朝府裡走,邊走邊扭頭對鄭阿寶笑道:「鄭先生,您也去客舍歇著吧。」

「什麼?這麼快?!」秦麻子先是滿臉難以置信。隨後驚叫起來。

「東王親自替你們去辦,能不快嗎?!」鍾漢湊到秦麻子耳邊小聲帶著得意說道:「還打了天王呢。」

「啥!」秦麻子滿臉煞白中進了東王府。

秦麻子這次來是帶著一批禮物外帶趙闊對天王和東王的效忠信,當然這都沒什麼,是慣例,關鍵任務是對東王傳遞趙闊希望他成為皇帝的願望,以及一些雖然看起來不大,但卻很重要的使命。

其中就包括帶四個女人離開天京,其中就有現在海宋第一大帥竇文建的親妹妹。

因為當年趙闊領著他的軍隊背叛了天京,但這只軍隊的骨幹都是太平天國中的人。太平天國的軍人。尤其是老廣西老廣東,很少自己一個人在軍中地。那時候入軍都是一入一家人,所有財產給聖庫,然後一把火燒了自己祖宅,跟著洪秀全鬧革命去了。

竇文建也是如此,他當年全家都是在太平軍中,老爹老媽和一個妹妹,在海宋力奪江西和太平天國重新建立聯繫後,位高權重的他自然通過使節們瞭解了自己家庭的情況:老爹老媽全死了,只剩一個妹妹,妹妹許配給了一個低級官員,夫君在外面南征北戰,她被選入洪秀全的天王府,充作女官。

洪秀全熱愛皇帝派頭,但沒有閹割太監的技術,曾經閹割了上百個男孩,但這些人幾乎不是傷口感染就是殘廢,沒有成功一個太監,只好用女人作為女官,彌補沒有太監的缺憾。

天王府洪秀全的後院那裡嚴禁男人入內,一群女人服侍天王一個人。

現在趙闊這支分離出的軍隊在廣東落地開花,他們遠在天京的親人們也有了念想,想著法給遠在大宋地親人送信,竇文建妹妹給哥哥的信裡描述了自己的悲慘境遇:她不是天王的妻妾們,是最低級的女官,因為後宮嚴禁男人入內,大興土木之類的重活輕活全都是她們在干,在雨裡為天王掏土搬石頭修建池塘,現在懷孕4個月了還因為一件小事,受了鞭笞,她希望大哥能把她接出天王府,最好和夫君一起團圓。

看了鍾漢帶來的信,竇文建就哭了,直接找皇帝去了,趙闊當然要收買人心,當即下令外交部採取措施。把這個女士帶回大宋。

除了竇文建的妹妹,還有其他三個女士,當然都是大宋軍中位高權重的將領地親人,但這批人不好弄,要是老媽子醜女,直接托人在天京找到弄走就行了。這四個人全部在天王府當差,這個地方地差事號稱不死不休的,沒有超級關係弄出來,根本門也沒有。

這超級關係就是東王。

天京老大是誰?

絕不是洪秀全,而是東王。

而秦麻子一說,東王閉起眼想了一分鐘,說:「朕知道了,可以。」

東王說可以那就是可以。

洪秀全不過是神地兒子,而楊秀清卻能隨時隨地的上帝上身。這時候就是洪秀全他爹啊!

兒子敢和你爹對著干啊?!

秦麻子聽到東王說行,也放心了,出使幾天看沒事。就拉著鄭阿寶出去玩去了,沒想到今天事情成了,趕緊興沖沖的跟著鍾漢進了東王府。不過一進東王府前院卻是一愣,東王府是天京第二大地府第,雖然不如天王府號稱九重天(從前門開始有九層宮殿群),但也寬大無比到可以縱馬馳騁,而現在這個巨大的前院裡卻跪滿了人,每個人都穿著黃衣包著紅色頭巾,一眼看去。好像這個院子被長著紅花黃葉的植被覆蓋了,簡直如同一片紅黃相間的海洋。

東王的聲音遙遙的從前面台階傳來:「……賴漢英你畏敵不前嗎?我命令你出城滅清妖,奈何你推三阻四,此刻仍留在城裡!」

立刻在坐在台階上黃蓋下地東王腳下好像有一隻蟑螂在爬,那是賴漢英跪在地上膝行上了台階,風裡傳來他大哭著的聲音:「….東王啊….實在是我部前些日子大戰損耗太大,目前補給未能周全,不是我畏戰啊…..嗚嗚…..」

好像被自己頭的哭泣感染了,這片巨大的紅花黃葉裡湧動起一片抽泣的聲音。這批南征北戰的廣東老兵很多都跟著哭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站在迴廊裡的秦麻子目瞪口呆問鍾漢,那賴漢英也是太平天國老哥們,更是天王的妹夫,此刻卻這樣在東王腳下痛哭流涕,不至於啊。

「老賴不肯出城,怕死唄。」鍾漢看著遠處那個勳貴不屑的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不用著急,訓話馬上就完,這批人太不像話了。」

秦麻子看著東王也沒在說話。而是一揮手。立刻有侍衛上來摁住賴漢英,脫了褲子露出屁股。在他地三千手下面前啪啪的一頓板子狂揍,接著東王黃蓋一動,轉進了前廳,這三千人才淚流滿面的站了起來,活動跪麻木了地膝蓋。

和被部下抱出東王府的賴漢英擦肩而過,海宋使節秦連生入見東王。

然而與說揍洪秀全妹夫就揍的天國嚴苛第一人不同,東王見秦連生的時候很隨意,臉上還帶著笑容,他說道:「朕為了你們的事通宵未眠,沒想到上達天聽,上帝垂憐你們,一見哥哥,還沒說話,上帝就降臨在我身上,說了你們的請求,然後二次降臨,現在四個女官已經被接出天王府,在我的客房裡,你可以去探視。」

「感謝偉大的上帝!感謝偉大的東王陛下!東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秦麻子二話沒說,先喀吧一聲跪在東王面前,一邊狂磕頭,一邊大叫。

看著各國使節裡,最懂事禮數最周全地海宋使節的身體好像磕頭蟲一樣上下起伏,楊秀清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事實上,今天見天王,上帝確實降臨了,但出了點紕漏。

昨天聽海宋使節給了一個名單,請東王幫忙放人,東王看了看,估量了一下這麼做的利益,很快打定主意,替海宋給洪秀全要人!

所以今天他東王的大轎殺氣騰騰的殺奔天王府了,洪秀全可以在脂粉堆裡研究打油詩,可以自由的刪掉聖經裡猶大把他兒媳婦上了的好戲,但東王來了,他必須要趕緊去見,就像兒子去見老爹一樣,但他實在不想去見,這矛盾讓他更是手忙腳亂。

果然,東王坐在和他並肩的檯子上,先笑了笑。恭維天王地話還沒說完,兩眼一翻白,脖子喀吧一下歪倒椅背上了。

「日你媽!我知道你就要玩這一套!」洪秀全斜眼看著旁邊老兄弟中風狀,氣炸了肺。

果然在一片女官敲鑼和跪倒的行為中,有人大喊:「上帝下凡咯!上帝下凡咯!」

洪秀全歎了口氣,站了起來。下到台下,把老兄弟留到高台上,自己跪在了眾人前,他剛跪好,上帝就降臨在楊秀清身上。

這次上帝還是咆哮。

你洪秀全太他媽的不像話!

你洪秀全對女官太殘暴了!動不動非打即罵!

你知道不知道這影響很不好啊?

這他媽的是你一個仁慈兒子應該做地事情嗎!

現在我是你爹,老子告訴你,立刻讓所有兒子和丈夫在軍隊裡的女官和他們團聚!

咳咳,現在我再說四個女官的名字,立刻把她們送到勸慰師(楊秀清的神聖稱號:生靈的意思)府裡去!

降臨完畢。楊秀清摔回到椅子裡,呻吟了一聲,悠悠睜開了雙目。依舊大吃一驚:「啊,天王,您怎麼又跪到下面去了?難道上帝來過?趕快上來!趕快上來!」

「我操你媽!」洪秀全肚裡大罵,無力地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走回到檯子上自己龍椅上坐下。

「啊,大哥,也許是最近我們剿滅江南江北大營的清妖,上帝喜歡,所以最近降臨地次數特別多。」楊秀清故作驚慌的說。但眼裡滿是冷笑。

「是啊,他老人家最近很閒。」洪秀全歎了口氣。

但這時,發生了紕漏。

上帝的聖諭,楊秀清負責記錄的女官大部分記錄下來了,但最後四個上帝要的四個女官名字沒記下來。

這也很容易理解:女人名字在那個時代都是某某氏,很多都一樣,加上昨晚楊秀清忘了給這個女官看看海宋的名單了,導致了這女官沒聽清釋放哪個女官。

聽著下屬汗流滿面的報告,楊秀清瞠目結舌:你沒聽清?媽地。白跟我混這麼多年了!

然後他偷瞧了一下洪秀全,心道:「家裡海宋使節還等著,那就委屈你老哥了。」

這次,連個轉圜話都沒有,立刻又兩眼翻白。

「上帝又降臨了!上帝又降臨了!」鑼聲再次哐哐的響起。

「你他媽的玩我啊?!」洪秀全大跳起來,他衝到台下,再次跪倒,生怕晚一步,就會一拳打在這爹地臉上----這太無恥了。有話一次說完。把人當猴子耍嗎?

這把上帝慢慢的把四個女官的名字說了一遍,東王府女官記得那叫一個舒服啊。但白眼裡,楊秀清斜眼一看地上跪著的洪秀全正氣得渾身發抖,手都捏成了拳頭。

「看來這把上帝不能隨便回去,否則,你不認為是我耍你啊?我也沒想耍你,誰知道那傢伙沒記清楚啊!」

楊秀清冷笑一聲,嘴裡叫道:「來人啊,把我這個不肖的兒子打20大板!」

結果洪秀全因為苛待女官,被上帝打了二十大板。

「東王您太聖明了!我們陛下就說了,如果您是萬歲,很快咸豐就要被您從魔都揪出來砍頭了!」

聽著海宋使節的馬屁,楊秀清很滿意。

事實上,這段時間,這位晉陞萬歲的東王走路都發飄,他達到了他人生的又一個頂峰。

定都天京後,面臨清妖江南、江北大營兩個滿清集團軍的圍堵,以及上游湘軍地猛攻,太平天國的事業進入了圍剿與反圍剿的平台期。

這個時候,這個連字都認識不多的偉大東王,憑借卓越的戰略意識,通過攻擊滿清必救的大城,調離江南大營敵軍,然後突然回頭反噬,一舉擊潰對方,這簡直可以稱之為藝術。

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並不是受到太平軍各個悍將的擁護和執行,而是抱怨和憤怒。有人甚至說再打軍隊就要嘩變了!

很容易理解,這些悍將和優秀士兵憑借信仰從天京出發,踩著屍山血海打下了對方必救之城,軍隊已經十分疲憊了,這時候還要返身再戰?

人不是鐵做的,信仰地力量也有限。疲憊的軍隊和士氣根本無緣。

但楊秀清頂住了軍隊的巨大壓力,以及對自己判斷地巨大自我懷疑,那些時候,他每晚都睡不著覺,拖著病體,及拉著拖鞋踱步到天亮。

然而結果證明了他的判斷!

對戰局的判斷,對清兵情況瞭解之極的判斷,對自己軍隊的判斷;

他可以稱之為偉大的戰略家!

此時,江南江北兩個集滿清國力建造地集團軍已經瓦解。而北方捻軍橫行,甚至切斷滿清路上南北地聯繫,滿清朝廷財力枯竭到底。再也無法立刻重建圍攻天京的集團軍了。

此刻太平天國如同一隻掙脫鎖鏈地巨鷹,等待它的,只有那無盡的蒼穹,無盡的天空,以及輝煌無比的榮耀。

消滅滿清?統一全國?這一刻,你能怎麼想像太平天國的成就都可以成真。

楊秀清站在人生地頂峰,看著不遠處幾乎是唾手可得的更高峰,但不是得意和滿意,而是深深的不滿。他蹲下身子,繫緊鞋帶。

慾望是水漲船高地。

此時的東王並不是總經理心態了,他是把自己當成了董事長,這是當之無愧的,全太平天國信任他。

第一次上帝上身的時候,東王並非是想取代洪秀全,而是情況危急,清兵團團圍住了這批有信仰的農民,隊伍裡奸細和叛徒層出不窮。而對聖經不熟的他,倉皇間總不能說自己是上帝的小舅子吧,一個:「朕乃上帝」挽救了這只隊伍,也建立了楊秀清此刻的地位。

但「朕乃上帝」是武器,不是真理,武器沒有善惡之分。

不僅要挽救自己的夢想,也要挽救自己;

同蕭朝貴那鄉巴佬競爭、建立全軍信心,都需要這個武器,而且有點瘋病或者說社交恐懼症地洪秀全撐不起這只信仰之旅。慢慢的楊秀清確實成了太平軍的上帝。他就是董事長。

名義上的老大是先驅者和開創者,但現在除了美女。誰都不見,在深閨裡怎能擊潰敵軍?

上帝沒有給派來13萬人的天使軍團!

只派來了楊秀清!

楊秀清在天京大捷後,開始頻繁進入天王府,他要拿到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是他應得的。

上帝屢屢顯現,當然說得都是楊秀清認為正確的事情;

上帝斥責洪秀全暴戾,虐待女官事小,但關心到軍心;

上帝斥責洪秀全奢侈,櫃子裡的皇帝職業裝都排成排了,他還在繼續讓館織造新龍袍,一件奢侈地龍袍值多少門火炮?

上帝斥責洪秀全任人唯親,他那些親戚連戰場都沒上過,卻想當王爺?讓流血的東王部將們怎麼想?

上帝甚至鄙視洪秀全四歲的太子,說他暴虐,三歲看大嘛,在雨裡發瘋亂跑的人只能是個暴君;

上帝讓洪秀全不要攻擊儒家,對於沒有西洋體系入內的太平天國,儒家是他們唯一能找到統治枴杖;

上帝很公平,上帝讓洪秀全把楊秀清從九千歲提拔到萬歲,並讓楊秀清的兒子繼承這個稱號----萬歲!世襲罔替!

但就像任何俠客都會遇到採花大盜一樣,楊秀清也遇到了一批奸人。

作為一個聰明的目不識丁的老農民,這批奸人自然就是地主階級:以韋昌輝和秦日綱為首的奸人;

幾個王,一開始就互相不對眼,洪秀全是個瘋子,楊秀清和蕭朝貴是赤貧,韋昌輝和石達開是識字地富豪地主,唯一可能彌合地洪秀全fan馮雲山還早死,當然他死了也不是壞事,他一樣動不動上身。

上不了檯面的蕭朝貴被幹掉後,楊秀清一人獨鬥洪秀全、韋昌輝、秦日綱,而且壓制得對方抬不起頭來,這是多大地能力?

石達開也是親洪秀全的。但對於楊秀清而言,這更像一個競爭對手,就像韓信與劉邦的關係一樣。

韋昌輝太噁心了。

楊秀清上帝附身,讓洪秀全節儉,停止增加櫃子裡的職業裝了----你他媽的一個宅男,你天天添衣服見誰啊?

但韋昌輝卻去說:「我的王啊。造吧,多件衣服又不差錢!」

這赤裸裸地拆楊秀清企業牆角的行為逼得楊秀清再次上帝附體,差點弄死韋昌輝,當然那次上帝表現的太過火了,楊秀清事後不得不又扮演凡人去像洪秀全解釋:「哥哥,我想上帝的意思是讓我們簡樸一點,龍袍什麼時候造不行啊?」

不過楊秀清弄死地主階級的心卻是更加堅定,韋昌輝這個地主根本被他看不起,被他玩的像孫子一樣。

這次天京大勝。楊秀清下了決心一定要解決掉自己總經理朝董事長過渡地問題:他一票抵得上董事會一萬票,只要把地主階級趕走就行。

這不,韋昌輝、秦日綱、韓信石達開全被他派出城外打仗了。城裡就剩他和洪秀全一對一了,投票誰怕誰?

拿菜刀的怕宅男啊?

楊秀清的打算是這些地主回來,發現他已經正兒八經的成了太平天國的萬歲了,洪秀全就他媽的研究聖經當小明王去好了。

這不,海宋新使節巴巴的帶來了趙闊的叮囑:您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啊,身邊不能離開大量士兵,我願意您成為王。

「趙子微啊,呵呵,這個悶騷地毒蛇啊。」聽到這諫言。楊秀清一樂:趙闊給他的印象就是毒蛇,在太平軍裡的時候,一聲不吭,要幹嘛幹嘛,屁話不說,好像個吃貨,但一旦離了太平軍得勢後,立刻反叛!

這種人夠狠,但卻不放在楊秀清眼裡。

他綜合各種情報。已經判斷出這個悶騷地傢伙根本就胸無大志,第一他鬥不過洋人,洋人說他要和滿清和平,他立刻簽約,楊秀清倒不認為趙闊想和滿清和平,而是他軟弱;第二,容易滿足,洋人讓他去打安南,立刻扔了造反大業。顛顛的跑去打安南了;

雖然趙闊練得兵很厲害。不容小視,但這個皇帝有點傻。你統一天下打服安南不更好嗎?反正那些小國小邦從來沒有敢打過天朝。

如果是消滅滿清統一全國後才打,那是皇冠上插珠花,錦上添花,四夷臣服嘛;但你他媽的還造反呢,去打安南什麼意思?完全是穿著褲衩頭裸奔上插珠花啊,你傻逼啊!

對趙闊的性格,楊秀清已經擬定了對海宋的戰略:合作共同對付滿清,等他拿下北方佔領中華大部的時候,立刻反戈一擊,吞併海宋;就像朱元璋改變戰略,不先統一南方,而是先滅元再滅傻張獻誠,一樣手到擒來。

正因為這個戰略,楊秀清對海宋使節越來越好,他要麻痺趙闊,給他以為太平天國真承認他一樣。

趙闊連續派使節來巴結他,也完全可以理解:一個不理解帝王之術的廢物,看到太平天國厲害就想通過稱臣獲得割據的權力。

孫權奉曹操為王,能阻止曹操攻打他嗎?李煜奉趙匡胤為主,能避免自己作詩:「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嗎?李世民、朱元璋哪個沒容忍過割據實力?那是因為時機不到,時機一到,立刻煮熟了你!

看到趙闊如此傻逼,楊秀清對他很欣慰,對使節也越發的好了起來,他對海宋使節秦麻子笑道:「歸語爾王:現在還不要稱朕為萬歲,等過兩天天王詔書下了再說。」

幾天後地黎明時分,住在東王府附近的使節館的秦麻子和鄭阿寶,被街上一陣陣的鑼聲驚醒,秦麻子知道這不是天王下詔就是東王下詔了,還負有探子使命的他自然不能像鄭阿寶一樣繼續呼呼大睡,他穿著小衣爬起來,湊到窗口,看著還黑漆漆的街道,想聽聽這詔書說什麼,只聽這詔書罕見的簡潔,只有一句話:

「東王詔諭:放亮燒朕城了矣!」

本書書評區十分牛叉,牛叉到差點被封,不看是你們的損失!

qq11695237一一六九五二三七-阿司匹林貢獻,多謝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7
127上帝死了--6個小時的信仰
天亮了後,秦麻子也沒有找人瞭解那道莫名其妙的東王詔,天京城裡天天發詔書,內容五花八門,連昨晚上做什麼夢都大書特書,這詔書如此簡單,誰知道這群神神道道的傢伙說什麼,身為使節,他的潛在任務更重要。

他指使鄭阿寶自己去找瘋狗比奇交流「造炮經驗」去了,自己顛顛的讓下屬套上車,送幾個從天王府接出來的女眷去家裡找親戚和打點出城行禮去了,秦麻子深知幾個女人現在不過好像奴婢一樣,等回到海宋立刻翻身成貴婦,必須好好巴結。

到了中午,回使節館吃飯的秦麻子在路上又聽到一道怪異的東王詔書:「朝內諸臣不得力,未齊敬拜帝真神。」

這更讓人摸不到頭腦,朝廷諸臣得罪東王了?

「怎麼著,東王要整軍嗎?」,秦麻子叫停了車伕,說道:「去西門,找鍾大人。」

但一見鍾漢,秦麻子覺的自己神經過敏了,這個東王的屬下笑容滿面的請他去家裡吃飯,沒有一點朝內不安穩的跡象。

在鍾漢家琳琅滿目的酒席上,秦麻子問道:「大哥,今天兩個詔書什麼意思啊?誰放亮啊?誰不敬拜真神啊?」

「嗨!狗屁事沒有!」鍾漢笑道:「我就聽說昨天佐天侯陳承沒去上朝,有人看到他跑到天王府裡去,東王當然生氣了。不敬真神是說他呢。」

「陳承?天官正丞相?百官之首?」秦麻子呆了一呆。

「不就是為了東王晉陞萬歲的事情嗎?」鍾漢倒是一臉輕鬆,雖然是在自己家裡,但還是小聲說道:「天下哪有兩個萬歲的道理?天王那邊肯定不服!不過沒什麼了不起的,天下都是東王打的,天王只是神而已,一個神要什麼萬歲頭銜?」

「鬥爭激烈,回去寫個報告,肯定立功了。」秦麻子心道,臉上卻笑了,抬起酒杯說道:「我初來天京。什麼都不懂,多虧大哥指點,我敬大哥一杯。」

「小秦你又見外了。」鍾漢笑道。

事情辦得順利。秦麻子也高興。多喝了幾杯。上床睡覺地時候還咧著嘴。夢裡他看見自己買了一套總督府附近地宅院。宅院外到處坐著地都是沒事幹地老大媽。指著他說:「看。朝廷大官。」

秦麻子笑著點頭示意。走到馬車前面地時候。一眨眼裝飾著銀條地西洋大馬車突然變成了滿清官員地轎子。一個滿清衙役在前面哐哐地使勁敲著大鑼。

「我地馬車呢?」秦麻子不滿地問道。他覺地轎子不如西洋馬車威風。理由很簡單。西洋馬車不僅貴死。而且養馬、養馬伕地錢也不是窮人出得起地。哐哐!」那開路地衙役傻傻地繼續敲鑼。

「他媽地。老子問你呢!別敲了!」秦麻子在夢裡大發官威。

「哐哐!」秦麻子在床上睜開眼睛。哪裡是敲鑼啊。是有人踹門!

「哐!」門外的人猛地一腳踹在門上,頓時木門銷子從木頭裡被拽了出來一半,合著半截木頭茬子在清冷的月光裡不懷好意的看著床上的秦麻子。

誰這麼踹門是懷著好意啊?

秦麻子一個激靈,從枕頭下摸出一把手槍來,接著一腳把旁邊床上睡著香打呼震天地鄭阿寶踹了下去,心裡卻還慶幸,幸好怕這個王八蛋信口胡說惹事,非得讓他跟自己住一個房間。現在有事,不至於一個人面對。

「哐!哐!」使節館堅實的木門終於被踢開了,幾乎被扯爛門欄,被一腳踢開後,木門受的力去勢未消,又一下撞在了後面牆上發出另一聲巨響。

木門前連滾帶爬下床地秦麻子跪在地上,手裡的手槍指著門口,旁邊是睡眼惺忪的鄭二少爺,而他們前面是衝進來指著他們脖子的刀劍叢林。

「啪!」手槍掉在地板發出一聲脆響。秦麻子看著面前殺氣騰騰的士兵們,結結巴巴的叫道:「你們是誰?想幹…幹什麼?我…我們是…是大宋使節!」

一刻鐘後,秦麻子和鄭二少爺穿著褲衩帶著禮帽,驚恐又莫名其妙的站在大街中心。

剛剛那些拿著武器殺氣騰騰的士兵讓他們滾蛋,他們兩個當然立刻滾蛋,但鄭阿寶想到自己衣服行禮都在床邊椅子上,剛轉身想去拿,一把雪亮的刀尖就對著他眼珠子狠狠地一捅,兩個人只拿了門旁邊掛著的兩頂高帽子。赤裸著身體出了遍地刀兵的使節館。

「大哥。這怎麼回事啊?查鴉片呢?」鄭阿寶提了提褲衩,看著使節館的一個太平軍官員嚎叫著被從二樓扔了下來。他抽了口涼氣,朝旁邊的秦麻子問道。

而秦麻子根本沒聽見,他弓著腰看著面前的景象,目瞪口呆:他們的使節館就在東王府街對面,而此刻這條寬闊乾淨的大街上已經到處是包著紅頭巾的太平軍士兵了,三步一崗,兩步一哨,在天王府門口那兩排燈籠下地紅光看下去,那裡人流湧動,不停有士兵挺著長矛、舉著大刀,用衝鋒的速度衝進去。

巨大的圍牆內兵器對砍聲、女人哭聲、喊殺聲、叫救命聲此起彼伏,簡直好像這座天京最高權力中心突然像沸水一樣咕嚕著冒起泡來。

「幹什麼的!」不知哪裡衝出來幾個士兵,用粵語大聲吼著,他們披散著頭髮,看不清面容,但那兵刃的寒光和凶狠的口吻,在黑夜裡簡直如一群厲鬼。

「大宋使節!」秦麻子大聲叫著。

很快他和鄭阿寶以及一群從使節館趕出來的各種人,在東王府牆根下哆哆嗦嗦的蹲做一排,他們面前只能看見草鞋和長矛桿以及刀鞘晃來晃去。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東王府大門裡衝出一撥人,立刻一陣鋤頭猛力砸地地聲音傳了過來,秦麻子他們都小心地歪著頭,用餘光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黑夜中的街心一群士兵在挖著地,很快街中心被立起一個大木柱子,然後一陣嚎啕大哭傳了過來。

一個穿著多層袍子地黑影看著懷裡的東西站在柱子下嚎啕大哭,簡直如同母親看著重病的嬰兒那般。只不過這是個男人地聲音。

在大哭聲中,牆根不相干的人聽到那人在大罵:「我日你媽的的楊秀清!」說著狠狠舉起懷裡那個圓形的東西,重重的摜在地上。

然後繼續哭著拽著那東西上地毛,好像拿著流星錘的鐵鏈子一樣,死命的朝街心柱子上狂砸。

「撲!撲!撲!撲!撲!」這怪異的聲音在黑夜裡傳了很遠。

「那是顆人頭!」鄭阿寶年輕眼睛好,他扭頭小聲朝秦麻子說道。然後兩人一起打了個哆嗦。

最後那個男子好像終於在那顆人頭髮洩完了,大哭也變成了哽咽,那人頭高高懸掛在街心上的木柱子上。

在牆根下蹲了一宿,天亮了之後,滿街的士兵未少,但卻把他們這些使官、鐘錶匠、外交官、緞商人,沒人看管他們了。

秦麻子活動著麻木的膝蓋,一瘸一拐的朝那根示眾的柱子走去。

在柱子下,他瞪著那血肉模糊地首級。失魂落魄的叫道:「東王?!!!!!」

然後他慢慢的扭過頭,看著離他最近地那棵樹,那裡好像一夜之間長滿了黑乎乎散發著血腥氣味的「果實」。樹杈上掛滿了砍下來的人頭。

而長出這種「果實」的不僅僅是這一棵樹,這條長街街變成了長滿血腥首級的樹林,整個東王府裡幾千人一夜之間全長在了樹杈裡,街道竟然都被這些頭顱流下的血染成了紅色。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秦麻子一下坐倒在柱子下,半天合不上嘴去。

「怎麼了?怎麼了?」從滿是血和屍體的使節館裡,穿上自己滿是腳印和血跡的洋裝,秦麻子在街上繞著滿是血腥味地東王府圍牆一邊跑,一邊狂呼,滿臉煞白的鄭阿寶在他後面狂追。

但這行為並不詭異。滿街都是秦麻子這種人,他們還包著紅頭巾,一樣瞪著惶恐而無助的眼神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四處亂叫----死的都是自己人,誰也不知道怎麼了。

在一處冒著煙的院牆外邊,秦麻子終於看到認識的人----容閎他們。

不過他們看起來也不怎麼好,容閎在踱步,身後一個洋人在扶著另外一個,後者正在牆根下嘔吐,前面跳著第三個洋人。他赤著上身,瞪著這混亂的城四處亂看。

容閎和秦麻子幾乎同時看見了對方,兩個人朝著對方跑了過去,問的竟然同樣的話:「這怎麼回事啊?」

「楊秀清大人地妻舅全家都被殺了,房子也被點了,我們在街上坐了一夜,不知道該怎麼辦。」容閎朝著身後冒著煙的房子秦麻子解釋道。

「是啊,他們好像在殺自己人!」秦麻子想起使節館裡的屍體,哪個不是包頭巾的。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啪啪的疾馳了過來。秦麻子一見,頓時大喜。也不管危險,推開街上亂跑的兩個太平軍,站在了街心,伸開兩臂,正正擋在狂馬的路上。

「鍾大哥,怎麼回事?」秦麻子朝著騎士大吼著問道。

但是那馬上的騎士並沒有勒停馬匹,也沒有直接撞上來,而是急不可耐趕路般從秦麻子身邊繞了過去,馬上淚流滿面的鍾漢哽咽地大叫:「我要去見東王一面!為什麼!上帝啊,這是為什麼!」

聽著那裊裊地尾音繞過街角,秦麻子知道鍾漢肯定去看那柱子上的首級去,他站在街心攤開手,喃喃模仿著那尾音:「上帝啊,這是為什麼?」

在東王那根柱子前,秦麻子遙遙看到了跪在柱子底下,摟著滿是血地柱子嚎啕大哭的鍾漢,這條鐵漢此刻哭得好像軟在了這血腥冰冷的柱子上。

但秦麻子並沒有過去,他和容閎一群外來人遠遠的看著,因為柱子周圍跪滿了一條街的人,人人都在痛哭流涕。詢問上帝這是為什麼。

守衛東王府大門的哨兵好像也受到了感染,有的別過了臉去,有的也**著鼻翼低下頭。

東王全家乃至下屬都被殺!這是為什麼?誰幹地?

秦麻子和容閎交換了驚異和不能理解的眼神----太突然了。

哀悼東王的人群裡此刻起了騷亂,鍾漢滿眼的淚,他撕裂了自己的袍子,用手挖著柱子下帶著東王血的泥土揚到自己那鮮艷地紅頭巾上。然後他站起來,在跪了一地的人群蜿蜒經過,在東王府門口,一把揪住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他大吼著:「我認得你,你是北王的人,你們北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為什麼殺東王?!」

那人本來摁著刀把,但看到鍾漢傷心欲絕的樣子終是沒把刀拔出來,他把臉扭到一邊。避開那雙淚眼,小聲道:「這是命令,我也不知道。」

「你們想造反!」

「你們北王是謀逆!」

「天啊。你們怎麼敢對勸慰師(聖靈)做這樣的事?你們都要下地獄!」

人群騷動起來,和北王士兵開始互相推搡起來,守衛抽出來了刀,但對面擁戴東王的士兵也紛紛抽刀,一時間,這條街上殺聲四起,好像頃刻間鮮血就要染紅這個灰色的城市了。

「士兵是北王地?他不是在城外打仗嗎?內訌了!我靠!他們還殺不殺清妖了?」秦麻子目瞪口呆,總算猜到昨夜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事情了。

但這時奇變再生。

三個穿著黃緞子的侍衛官,騎著高頭大馬衝了過來。他們敲著鑼,大叫著:「傳天王詔諭,昨夜北王韋昌輝、頂天秦日綱因為私怨,擅自引兵回城,謀害東王!罪大惡極!現在已被捉拿!正在天王府準備接受天譴,500杖子先打過!再論其大罪!隨意觀刑!」

「什麼?北王他們已經被捉了?500杖?能活嗎?」秦麻子聽著那天王詔書目瞪口呆,他不認為凡人能從500杖下活命,事實上,50杖子都能打死人!現在豈不是北王他們殺了東王。然後天王再殺了北王,這算怎麼回事啊?自毀長城啊!太平天國是不是這就完蛋了?

悼念東王地人群裡發出一片的歡呼,鍾漢推開面前的北王軍官,他目大叫:「500杖好啊!我是從金田就跟著東王的!500杖子只用過一次,那是紫荊山處死叛徒的!韋昌輝、秦日綱你們這兩個叛徒!」

說完,振臂大吼:「隨意觀刑!那我們去看這兩個叛徒的下場!」

人群發出贊同的狂嘯,好像一股紅色的潮水一樣,從東王府門口朝著天王府湧了過去。

「走!跟上!跟上!」秦麻子想著自己身為探子和使節,這事一定要看到底。不過他一叫。發現身邊沒人了,容閎、鄭阿寶。連三個洋人都全竄出去了----這是看熱鬧啊,都很積極。

一靠近天王府,秦麻子就倒抽一口涼氣,心道:「看來天王也怒了。」

天王府的宮女在門外拉著一條足有兩米長地巨型黃綢子佈告,上面的大字用硃砂寫成,判決韋昌輝和秦日綱要先被打五百刑杖。

圍攏到天王府前的太平軍越來越多。面對越來越多的人群,女官們厲聲不停的反覆朗讀這份告示。

「我要去觀刑!看韋昌輝那兩個畜生怎麼死在杖下的!」鍾漢大吼一聲,昂首挺胸就往這平日裡一次也沒進來過的天王府裡走。

「把武器留下!行刑馬上開始!」門口守衛一定也沒有為難鍾漢的意思,他只是朝著人群反覆叫著。

鍾漢把腰裡的刀解下扔到門口地上,大步進了天王府。

「他媽地,我一定要看!」此刻秦麻子也早忘了自己探子的身份了,他只知道自己才看過廣州里8次砍頭、2次凌遲,十分不過癮,這等好事,多少次也看不夠,他這個中國人熱血都沸騰了,死命的在人流裡擠到門口,但立刻被兩個哨兵揪了出來。

「你幹什麼的?你是天兵嗎?」看著洋裝胸口前印著兩個草鞋印子的秦麻子。兩個哨兵大怒。

「我要看行刑啊!我可是大宋使節!」秦麻子大叫。

「一邊呆著去,這只能我們天兵看!」哨兵把秦麻子扔到了門口一側,那裡早堆著容閎、斯密斯、湯姆和鄭阿寶,每個人臉色都悻悻的,後悔為啥不搞套太平軍軍裝穿。

走運的倒是約翰喬,天王的妹夫賴漢英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視察入場人數。恰好看到了這個愛爾蘭人,作為一個會使用大劍地洋人僱傭軍,在太平軍裡很有名,太平軍一樣崇洋媚外,喜歡逗洋人,尤其喜歡逗約翰喬這種智商明顯不如自己地洋人,賴漢英一看約翰喬蹲在門口,對他招了招手:「傻大牛,你在這裡幹嘛呢?我需要人手。拿上你的劍給我過來。約翰喬不知道賴漢英在說什麼,但看到他地手勢和表情,立刻大喜。跑過去,先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喜滋滋的站在了賴漢英背後。

「約翰!回來記得給我說情況啊!」科學家艾約瑟十分艷羨地用英文叫道。

鍾漢合著人流進到天王府前院的時候,杖擊已經開始了。

這巨大的前院,遠遠的前方是一座大廳,兩側是長形的偏房大廳,之間立著一堆人,韋昌輝和秦日綱趴在墊子上,他們兩邊排了兩排杖子手。長長的紅色棍子上繫著天王府的特徵----黃緞子,上頭卡在杖子手的下巴下,寬大的下面朝前斜著伸出去,形成整齊地一排,此刻兩個杖子手正起勁的打著兩個逆賊,他們發出哭爹喊娘的聲音。

「別喧嘩!別亂!都進偏房!」在逆賊和偏房之間排著三排地士兵,正門進來觀刑的人,立刻就被人這樣大聲命令道。

鍾漢咬牙切齒的看著遠處院子中間的兩個混蛋,他擦著眼淚。順著門廊,通過兩個帶刀守衛,進了巨大的偏房大廳,這裡已經人滿為患,大家擠在門口和窗口看著北王和頂天侯受刑,每個人都握得拳頭緊緊的。

「老王!」鍾漢擠到窗口,卻發現身邊正低頭擦淚的是跟著出使海京的老朋友,雖然知道他是東王派來監視自己和打探海京的,但此刻早沒有什麼不滿。大家都是東王地忠心之士。為天平天國的柱樑突然坍陷而痛苦不已。

「鍾漢將軍!」老王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只是伸出手來。牢牢握著鍾漢的手,兩隻手在院子中傳來的慘叫中緊緊的握在一起。

「他媽的,不能怎麼等著啊。」鄭阿寶看著天王府門前的人越來越少,連念告示的女官都走了,怕看不到行刑場面,急得抓耳撓腮。

「那你能怎麼辦?」秦麻子坐在台階上冷哼一聲,指著自己身邊一群人道:「看看,不是洋人就是都穿著洋裝,混不進去啊!」

「哎,不如我們去買套太平軍服裝,混進去。」鄭阿寶一拍手道。

「好啊!你去買!」秦麻子也神情一振,這裡也有店舖,這麼簡單地道理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鄭阿寶立刻竄了出去,但半小時後,他悻悻的回來了。

「怎麼樣啊?你怎麼空著手回來了?」秦麻子大失所望。

「媽的,這地方能買到左輪槍,居然買不到袍子和紅頭巾!」鄭阿寶滿頭大汗叫罵著。

後面容閎插話了:「這肯定吧,那東西買賣是砍頭的,我今天已經吐了三次了,一輩子看的屍體和人頭也沒有那條街上的多。」

「是啊,還有很多年輕的女人,她們為什麼要被殺?我的上帝啊!」吐得直不起腰來的湯姆有氣無力地用中文說道。

「傻!這裡誰不滅門啊。」秦麻子和鄭阿寶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在自己肚裡對洋人的愚蠢暗罵。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吱呀聲,秦麻子和鄭阿寶兩人箭一般朝那裡竄了過去----果然,大門竟然關了!

「他媽地!我們也要進去看!」鄭阿寶失望的大叫。

「滾!再喧嘩信不信我一槍扎你兩個眼!」門口守衛惱火地叫道,剛才這堆洋鬼子和假洋鬼子在後面唧唧歪歪的已經弄得他們煩死了。

裡面中文名是大牛的約翰跟著賴漢英站在院裡,看前面遠處杖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兩個王侯身上,旁邊的太平天國官員好像唱票一樣高聲叫著數目。兩邊偏房長形大廳裡人頭好像鴨脖子從前面如林的守衛中間伸出來看著,他只是感到好玩。

這時,身後大門遙遙傳來吱呀聲,有個太平軍官員跑到賴漢英身邊,單腿跪下道:「稟告大人,外面沒人了!」「動手!」賴漢英獰笑著一揮手。

「殺逆!!!!!!!!!!!!!!!!!!!」那官員從地上站起來。扭頭對著空闊地前院吼了起來。

立刻,約翰這個愛爾蘭人目瞪口呆,事情好像完全顛倒了。

「殺逆!」從前面正殿里門口湧出一股紅潮,不知多少士兵握著兵器湧進了天王府巨大的前院;

「哐哐哐哐!」各種門,不管大門小門,鐵門木門,全部在關閉著。

原來面朝院中間,好像監視韋昌輝等人行刑的士兵們,同時朝後轉。手裡的兵器立刻對準了偏廳裡目瞪口呆的紅巾將士們;

在院中間一直在殺豬般慘叫的兩個王侯,推開一直打在墊子另一邊邊緣的杖子,抖落手上虛捆的繩子。跳了起來,立刻杖子手給他們拿來王服,小心服侍他們穿上,謹慎的就好像是服侍君王地太監。

在這種奇變中,出去士兵嘩嘩的行進聲,前院可以說沒有別的聲音:約翰喬閉了嘴,看著剛剛還在受刑地王爺們好像魔術師一樣毫髮無傷的站了起來;鍾漢張開嘴,吐出驚駭的氣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院裡迴盪著韋昌輝聲嘶力竭滿懷仇怨的大吼:

「你們這群狗日的楊狗叛逆!殺!殺!殺!殺!」

接著這個身上楊秀清血還沒干的北王。拚命的一跺腳,他大叫著:

「楊秀清!」

「你這個畜生!」

「一直以來你就壓迫我!」

「我知道,你妒忌我,我有私塾先生,你是目不識丁!我家財萬貫,你一無所有!」

「所以你他媽的就一直玩我,讓我鑼聲一響,就跑去你家門口!無論白天黑夜,無論晴天雨天。甚至我給你抬轎子!我不是你的狗,我是人,我是堂堂正正地北王!現在看看,誰屍首分離?誰全家完蛋?狼子野心!天誅地滅!上帝也救不了你!還想當萬歲?我呸!」

在韋昌輝的大罵聲中,西邊偏廳的鍾漢眼睜睜的看著突襲出來的北王士兵殺入對面的東偏廳,立刻裡面哭喊聲一片,窗戶碎了,一具無頭屍體耷拉在窗台下。

「我們被騙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啊!」聽到的人都不能說話,只是說出這個「啊」字。好像一股冰冷的寒流迴盪在這西偏廳內。

「我要出去!」門口的一個人伸出手去拉在外邊鎖上地廳門。回應他的是一桿長槍從門上窗欞裡猛地捅了進來,這個人抱著鮮血淋漓的手臂摔在了身後的兄弟懷裡。

「上帝啊!這是為什麼?」看著對面偏廳裡血和肉好像能看得見的般噴泉般的湧出來。聽著院子中間韋昌輝涕淚交加的痛罵,鍾漢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裡,然後看看身後滿滿的人,沒有一個人有武器。

一個偏廳,五百人,幾乎都是跟隨東王南征北戰地老哥們,面對清妖,他們一人能撕碎十個,但現在面對同袍地屠殺,他們卻連把小刀都沒有。

現在對面偏廳被屠殺一光,西偏廳的將士們,從窗戶裡眼睜睜看著這群渾身浴血地曾經同袍此刻魔鬼。朝著自己這邊衝來。

「東王!您冤啊!」鍾漢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他大叫:「不能讓他們進來!我們死不瞑目!」

「不能讓讓他們進來!我們死不瞑目!」廳裡發出轟轟響的回鳴,幾乎是人擠著人的大廳裡,夏季炎熱和心裡的怒火,不知多少人撕開上衣,露出滿身的傷疤----他們不能接受!

「哐!」離鍾漢最近地一個廳門被踢開了。鍾漢咆哮一聲衝了過去,他操起一把椅子,看著門外和自己同樣的紅巾戰士,卻紅著眼操著椅子砸了下去。

輕鬆殺光東廳東王叛逆,沒想到西廳的叛逆如此勇悍,當頭小兵的獰笑還掛著臉上,眼睛還沒適應踢開門後噴湧而出的熱氣,一把椅子就兜頭砸了過來。

他們對視了一眼。

就像他們都做過的,和清妖拼刀子時候那瞬間眼神一碰般一樣如同獅子和鬣狗地對視。瞬間雙方都知道誰是獅子誰是鬣狗,誰會活下去,更不怕死活下去。

面對鍾漢這個南征北戰的勇將。才15歲的這位北王小兵怕了,就一瞬間。

一瞬間就夠了。

他的刀慢了,而鍾漢的椅子砸在了他腦袋上,然後破碎成片片,飛舞在兩人之間。

小兵朝前倒去。

「反了!反了!」後面的士兵驚恐了瞬間,然後憤怒的擠在門口朝握著兩根椅子腿的鍾漢用刀捅了過去。

「殺清妖啊!」鍾漢手握著椅子腿,被他砸倒的小兵肩膀撞在他肚子上,無視左邊當頭劈過來地刀,用椅子腿短處的木茬子朝右邊那個曾經同袍眼睛上狠狠的戳了過去。

「哇!」

「操你媽!」

鍾漢和門外右邊那士兵同時吼了起來。後者被他用木腿戳破了一個眼球,而他頭上也被左邊地長刀劈開了一個大口子。

血淋漓了半臉,但卻沒有致命,因為門太窄,驚慌之下,加上和身前身後擁擠,左邊士兵的刀用不上力,只在鍾漢堅硬的腦殼上劃開了一條血口子。

「搶刀!」大吼聲中,又一把椅子掠過滿臉是血的鍾漢。砸倒左邊士兵臉上,一個鬍子拉查的大漢同樣操著一把椅子撲了過來,鍾漢歪頭一看認得他,不是當年永安大破清兵追兵的勇將李上華是誰,只可憐今日竟然虎落平陽被犬欺!

第三個人從鍾漢和老李之間衝了過來,配合默契之極,直接去搶被鍾漢砸倒的第一個小兵手裡的刀,此人也是鍾漢和老李互相敬慕的對象:長沙圍城戰三墜三起地又一悍將王野田,此刻他空手一把捏住那把刀。

「小心搶刀!」門外擠成一團的士兵指揮官侯天賜也是北王麾下身經百戰的悍將。無論戰術戰略都是高手。平日也和門裡三個苦戰悍將喝過酒,平輩論交。此刻一見三人打法就知道他們想什麼。

侯天賜一邊警告,手裡卻直接扔了刀,手從擠在門口兩個受傷的下屬之間伸了進去,一把拉住了正朝裡面跌倒的第一個遇襲士兵的腰帶,猛然回拉。

瞬間形成了門外門裡,兩個悍將同時猛拉一個小兵的景象。

「殺!」門外另一軍官齊集商猛地拉住後脖領,拉開擠在門口眼睛被戳瞎的士兵,手裡的劍想也不想就朝擠在門裡地三人捅了過去。

面對狠刺,手握半截椅子的李上華無奈閃開,齊集商眼睛一轉,老練的他就看到正握住那小兵手裡刀的王野田。

不能讓他們得到武器!

「放手!」齊集商手腕一轉,他的劍就猛刺半蹲著的王野田,如果對方沒有武器,一會砍殺進去方便的多。

「野田放手!」李上華大吼起來。

旁邊血流滿臉的鍾漢大吼著用手裡的木刺再次猛刺齊集商地臉,為了救援同伴,這默契是無數次血戰打出來地。

然後門裡的人不用說也有戰鬥默契,門外地人絲毫不亞於他們。

猛力搶奪小兵身體的侯天賜,一看鍾漢身體傾斜又去刺身邊的齊集商的臉,二話不說,身體前撞,左手卻越過木刺,一拳打在鍾漢臉上。

鍾漢立刻朝門裡踉蹌退去,王野田等於留在了齊集商地劍前。而他手裡卻死命的拉著那只拿著武器的手。

上帝需要武器!

東王需要武器!

自己信仰需要武器!

屋裡的兄弟需要武器!

面對利劍,王野田不打算放手。

不退反進,一手死死握著那只拿刀的手,身體猛起,空著的手猛地摟向齊集商地脖子,在他們之間。是一個被砸得暈乎乎的小兵和一把利劍。

這身體猛地一振,王野田一把擰下小兵手裡那把刀,另一把猛地摟住齊集商的脖子。

但齊集商的手裡的劍從胸口一直插到他肚子裡。

「野田!」

「老王!」

門口不知道多少人看著那截明晃晃帶血的劍尖從王野田後腰透出來的感覺。

但王野田好像看見戀人的少年,把嘴湊到戀人耳朵邊說悄悄話,他的頭和齊集商地頭隔著小兵並在一起。

然後齊集商嚎叫著朝門外摔去,耳朵已經少了半天。

屋裡王野田也摔在地上,他坐在那裡,吐出嘴裡的半塊耳朵,把刀遞給左邊鍾漢。一把抽出插在他肚裡的那把劍遞給右邊李上華,笑道:「兵器!」

然後他低頭笑道:「腸子。」伸出手去兜地上流了一地地腸子,一頭紮在地上。就此氣絕。

「上帝啊!」鍾漢大吼著一刀砍向門外密密麻麻的敵人。

西廳的人不如東廳那麼服從,也許是他們看到了東廳兄弟們的下場,也許是他們中有人振臂一呼,這群東王的死忠、天國的戰士激發出了無敵的勇氣,整個西廳門窗成為血肉的戰場。

十幾個門三十幾個窗戶上再沒有任何木片,門被砸爛,窗欞被撞爛,外面的人用刀用矛朝裡死捅,裡面地人用椅子和用手指甲挖出來的磚頭猛砸。

裡外的人昨天還是兄弟。今天卻在這些小小地方死戰不休。

用對付敵人的作戰技巧、戰鬥經驗和無畏勇氣彼此殘殺。

門框和窗框很快在嘶吼聲中變成紅色,還掛著肉末,不知道是門裡的人,還是門外的人的。

「你是飯桶嗎!這麼多人攻不進西廳去?!」賴漢英對著耳朵少了半片的齊集商狂吼著,後者身上滿是鮮血,當然不全是他的,此刻門裡外都堆了多少人地屍體,裡面地板和外邊石板走上去都打滑,全是裡外的人血。但西廳還是攻不進去。

「用紅藥包啊!」賴漢英大吼!

廳裡喊殺聲震得屋頂好像都要破了,老王卻正跪在地上,好像看不到身後不遠處兄弟們的慘叫,血從窗戶下一直流到他的腳下,而他竟然是在大廳中間的屏風牆位置跪著。

「什麼是兄弟?」老王喃喃的問自己,手上卻不停。

喀吧一下,無名指的指甲也折了,好像船上的帆一樣豎在那裡,和其他四個指甲一摸一樣;

「什麼是萬歲?天王東王誰是萬歲?」老王喃喃的說著。手指在堅硬地牆縫裡留下一道血地痕跡。那是血和土混雜後的樣子。

天王府是洪秀全入天京立刻營造地項目,所有的東西都是滿清最好的。和滿清皇宮比,也未必遜色,而老王正跪著用手指挖這堅固的屏風牆,因為這比直接挖牆壁更現實。

「我一直在告密,給上帝告密,嗯,沒錯,上帝只降臨在東王身上,他就是上帝,我告密過多少人?我殺過多少人?我不在乎,我不是小人,我是給上帝告密,但上帝不會死啊,他怎麼會死呢?」老王喃喃的自言自語。

他的肉嵌進磚縫裡,用指甲去挑戰石頭一般的漿土,用指甲斷裂後的血去潤滑他們,然後慢慢的挖入,摳出一塊又一塊的磚,這是他們唯一可以有的武器。

然後老王站了起來,用變成烏黑的指甲握著一塊小小的磚石,他踩著滿地地血沫子走過去,把它摑碎在一個紅巾兵頭上。因為他正壓在鍾漢身上。

鍾漢喘著氣,推開身上的士兵坐在血地板上,用三根手指捏著半截斷刀遞向老王,其餘兩根手指耷拉著在空中,他半隻手被劈碎了。

「上帝啊,這是為什麼啊!」鍾漢哭了。

「我不知道。上帝死了!」老王喃喃的說道。然後轉身繼續挖他的屏風牆,鍾漢抽泣了兩聲,把斷刀換到左手,正艱難的側身坐起來,突然他看著老王背影,大吼起來:「老王,小心!」

一個嗤嗤作響的紅藥包越過窗口舉著木棍、磚頭作戰地人群頭頂落到了老王腳下。

屋裡滿滿的都是人,人群倉皇的朝後擠著,在老王和炸藥包之間空了一個巨大的圓圈。最靠近圈子的人全部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誰都是打過仗的,誰都知道這炸藥包一響。這密集的屋裡要死多少人!

窗台外人頭也消失了,憑借多年的經驗,老王知道他們都躲在窗台下面,等著這黑煙燃盡的那一刻。

「上帝死了啊!」老王突然大吼一聲,彎腰用烏黑指甲地手撿起那炸藥包,抱在胸前,猛地衝向窗戶,然後一躍而起!

「轟!」一聲巨響,老王還沒來得及躍出屋裡的下半身好像失去翅膀的大鳥。無力地落在窗台上,無力的抽搐著,窗外是哀嚎遍地,以及漫天的黑色灰燼,和濺滿窗框的肉渣,裡面裹了火藥顆粒,黏黏的粘在那裡,好像曠野裡的小花在顫巍巍的晃動。

「老王!」

「瑞濤!」

屋裡不知多少人認識這個從金田就跟隨在東王面前的侍衛,他打過很多人杖子。他斥責過很多人,他甚至因為軍紀殺過他們的兄弟,人人都怕他,都知道他是東王地耳目,在他面前一句話不敢多講,但現在這個耳目抱著炸藥包衝向窗戶外的敵人的時候,所有看見的人眼淚在飛濺!

他是誰?老王?

不!

我們在這一刻以前從不認識他!

他是誰?

他就是我們堅信的東西!

我們的信仰!

廳裡靜悄悄的,這瞬間的靜悄悄卻像永恆。

又一個炸藥包冒著黑煙從門裡扔了進來。

李上華猛地衝上前,用盡渾身力氣一躍。好像在彩虹上滑行一般。在空中一把接著了那火藥包,然後身體繼續朝門外飛去。

在飛行中。這個嘴被砍開了勇將對著大家笑了,他在笑,用血和斷牙在笑,他說的是:「兄弟先上天堂了!」

短促地瞬間後,這個人拉著炸藥包跳進門外一群一樣裝束的人之中,在笑容和對方的恐懼眼神中,「轟」的一聲。

「你們殺了上帝啊!」不知誰撕心裂肺的吼叫出來,廳裡的人紅著眼補上了空隙,用木棍、用磚塊、用拳頭、用牙齒瘋狂的戰鬥著,為了他們絕望的信仰。

廳裡冒出了黑煙,屍體卻在廳外堆積著,韋昌輝跳腳大吼著:「為了上帝,把火炮搬來!」

「我熱!」守著一個窄小的門半步不退地鍾漢用左手提著刀,渾身都是大大小小地口子,他赤著上身,但那裡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好像他穿著一件厚重的外套,鍾漢在失神和狂熱中,用劈開地右手劃拉著胸前,把自己的血劃開,露出他本來的肌膚,沒有人趁這個時候來攻擊他,相反他們閃開了門口,鍾漢抬起頭來,正對他的不在是穿著同樣衣服的兄弟,卻是一門黑黝黝的炮口。

「上帝啊,我到底能不能到你那….」鍾漢揉了揉眼睛,苦笑起來。

炮口轟鳴,霰彈發射,一群呼嘯著的鉛丸穿透了這鐵漢的血肉之軀射進西廳,也穿透了這聲音,穿透了這疑問,失去了上半身的鍾漢,他的下半截好像還有意識一般,慢慢的跪在了門前,斷掉的左手摔在下身旁邊,手鬆開了,那把滿是血的斷刀滾在了地上。

「繼續發射!」另一群上帝門徒吼叫著,兩門大炮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內,不停朝這另一個上帝門徒之廳發射著炮彈。

「捲起右邊袖子!我們不是叛逆!衝進去!」韋昌輝大聲下達命令,他的死士全部捲起右邊袖子,一樣的穿著,一樣的信仰,一樣的雄心,然而此刻只有這個表面的標誌,才能把門外的他們和門裡的他們區別開來。

他們和他們到底有何不同?

露出右臂的死士們終於衝進了滿是硝煙的西廳,然後手刃任何還活著的他們,就好像在切割他們自己。

上帝死了,但天王贏了。

他依靠東王心腹陳承的背叛,瞞著楊秀清,急急召回的韋昌輝部隊三千人殺光了東王府所有人,並且聰明的識別出了在天京城裡誰是東王的同黨,畢竟東王一直是天國的支柱,他的部下分佈在天國各個地方各個職位上,忠於他和忠於天國根本分辨不出來,這聰明的方法就是赤裸裸的欺騙。

以讓韋昌輝假受刑為幌子,殺光所有敢來看的人。

這是欺騙,這肯定不是聖人。

但誰在乎。

這塊土地的歷史總是勝利者和倖存者來書寫;

這一刻,洪秀全不是上帝降臨,而是滿清文明附體,他贏得漂亮。

在使節館裡,戰戰兢兢的容閎一夥和海宋使節一夥蹲在廚房裡,點著蠟燭,也不敢睡覺,茫然的猜測著事情的走向,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認為如果東王完蛋,北王再完蛋,那太平天國由誰去作戰?

這時,門被推開了,約翰走了進來:「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現在是凌晨1點了,你去哪裡了?」容閎疑問道:「北王的事情怎麼樣了?」

「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裡,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約翰自己找了一罈子清水,咕嚕得喝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鄭阿寶用結結巴巴的英文問道。

「6個小時啊!那群赤手空拳的人抵抗了整整6個小時!」約翰突然大叫了起來,他蹲在地上,抱住了頭:「太噁心了!太噁心了!我受不了了!」

然後他劇烈嘔吐了起來,把剛喝進的水和他的午飯在一群目瞪口呆的朋友面前全嘔吐進了水槽。明日休息,多謝大家。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8
128面對西學派最好也下跪
天王府殺逆後,第二天這座灰色的城,煙柱四起,昨夜不知多少房子被燃做灰燼,滿街的人好像沉船上的老鼠一樣到處亂跑,後面跟著拿著刀槍的同樣裝束的同伴,追上他們,然後摁倒他們,就地在街頭砍頭,屍體踢到街邊,人頭掛在樹上和木樁子上。

一夜之間,這城市好像一鍋夾在火上冒泡的大鍋,哭喊求饒和獰笑的聲音是咕咕聲,屍體好像翻滾的麵條,順著屍體和街道流淌的鮮血像加多了辣醬。

在這鍋苦辣的麵條裡,秦麻子親自駕著一輛中國樣式的兩輪排車,煞白著臉的他舉著手裡那面海宋國旗在腥味的風裡前進,後面車板上坐躺著一個使團下屬以及容閎觀光團的史密斯和約翰喬。

人人都很喪氣。

在喊殺聲震天的晚上當然不敢出門,天一亮,秦麻子就要帶著一個下屬去城門出城,他自己還沒法走,需要打探情況,但他需要趕緊派出手下回到大宋南昌給海京報信----天京出大亂子了。

約翰喬不想再在天京干了,要跟著這報信的人去大宋碰碰運氣,他相當於個保鏢啊,秦麻子立刻同意了,容閎觀光團裡的史密斯也想跟著來城門看看情況。

現在走過天京城可真不是好主意,簡直是屠宰場,幾個人出去的時候是拉了一輛帶著木廂的兩輪馬車,但沒走出幾步遠,就被攔住了五次,車廂被翻了五次,車廂上還被長矛捅了個眼。

北王天王在搜查東王餘黨,要不是這幾個人有人狂喊:「我是使節」,還都是洋人洋裝,肯定被砍了。

秦麻子當機立斷,幾個人合力把木車廂砸了,乘客坐在光禿禿的車板上。秦麻子還舉著國旗,這下子總算沒人再理他們了。

但情況果然很糟糕,大家都預見到了,城門全被北王、天王和頂天侯控制了----沒有通行證,誰也別想出城!

通行證?

秦麻子包袱裡有一摞。

但此刻他身上一張也沒有。帶那東西。要被發現說不定就屍首分家了----通行證全是東王開地。

一群穿著洋裝地人灰溜溜地從城門回來。但沒人琢磨通行證。每個人在旁邊地慘叫和怒吼聲浪理嚇得和孫子一樣。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淒厲地叫聲:「秦叔叔!秦叔叔!救我啊!」

這叫聲好像一把火槍射穿了他地腦門。秦麻子渾身一個激靈。手裡滿是腳印地國旗都差點掉在地上。他扭頭一看。卻是鍾漢剛娶地小妾。兩腿拖在地上。被兩個紅巾纏頭地士兵從一個門裡拽了出來。

在酒席上。鍾漢炫耀般地讓這湖北小娘子出來給秦麻子敬過酒。不僅是她。秦麻子還看到了鍾漢地正房。一個大腳健壯地廣西女子。號稱自己當年也拿著竹槍猛攻上過桂陽城頭地鍾夫人。不是小妾。她也是個天國南征北戰地老哥們。她抱著鍾漢剛滿週歲地小女兒。激烈地反抗著士兵。一邊大罵。一邊用手指甲去撓對方地臉。但刀柄狠狠地夯在她地嘴上。頓時這個勇健地夫人滿嘴是血地趴在了街邊。

但鍾夫人沒有屈服,用抱著女兒,抬起頭,用變成一個血洞的嘴朝著士兵含糊不清的叫罵;

而他們周圍地士兵一樣怒不可遏的叫罵;

鍾夫人和他們罵的竟然是同樣一句話。

「你們這群狗日地逆賊!」

「殺了該死的逆賊!」一桿長矛帶著無比的仇恨從後面一下把鍾夫人釘在了地上,帶著滿桿子的黏血抽了出來,然後再次捅了下去。

「哇!!主母啊!!」鍾漢小妾魂不附體的狂叫起來,接著她對著緩緩經過的那輛馬車伸出手去,淚流滿面的吼叫道:「救我啊!」

秦麻子把頭轉了過去,避開了那雙淚眼。在餘光裡,他看到鍾漢的女兒正被一個士兵高高舉起,然後摜向地面。

「我怎麼能救得了你呢?」秦麻子作為一個曾經的滿清人,對這種事情他絕對不憤怒,他只是有點怕,這是無奈又天經地義地,裝看不見就行了。

背後傳來鍾漢小妾斷氣前的慘叫,接著她被砍下來的腦袋好像被士兵猛的踢了一腳,咕嚕嚕的滾著超過了這輛車。停到車前面街邊上。瞪著無神的眼珠看著這群洋裝的人,史密斯和約翰喬一起摁住車扶手狂吐起來。

「我要回去。快點!能不能讓馬跑起來?!!」史密斯含混不清的大叫。

「跑起來有危險的。」秦麻子也不答話,膽戰心驚地慢慢趕著馬車朝著使節館前進。

「必須要通行證!你們認識天王北王那邊的人嗎?」敲開使節館廚房的門,秦麻子推開守衛的鄭二少手裡哆哆嗦嗦的長槍,一進門就大聲問容閎他們。

東王總理一切,對大宋外交也是他抓著,大宋使節確實不熟悉他此外的勢力,畢竟天王不見你啊,他宅在天王府,只發詔書打油詩,一年都不會見一次他們這種凡人。

「我們見過洪仁!」容閎聽著外面稀疏的槍聲,立刻叫道。

「那就立刻去找他啊!」面無人色的史密斯跳了起來。

「你們見過天王的表弟?軍師?」秦麻子知道天國地各個重要人物,立刻大喜,接著有點害怕地問道:「他肯定能幫忙開個通行證,但他好說話嗎?」

「放心!他絕對好說話,在香港的時候,他就是個溫和好學地小孩子。」湯姆艾約瑟鬆了口氣。

「是啊,洪仁先生是西學派。」容閎點了點頭。

「好,那趕緊去。」秦麻子轉身就要走,然後他看到了鄭阿寶,說的:「你在這裡等著。」

「那怎麼行?」鄭阿寶倒不是想去看洪仁,而是害怕分開:「我和你三個手下留在這裡,萬一遇到北王的人不分青紅皂白的衝進來殺了我們怎麼辦?」

「一塊去!」容閎說道。

一群外人到了洪仁府邸的時候。發現這裡和其他地方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天地:原來府裡的親兵都被派出站崗了,人人喜氣洋洋,府門口慢慢的一地血紅色,然而不是其他地方地人血,卻是滿滿的一地厚厚鞭炮屑。

在門房裡的條凳上,官員立刻去回報了。然後回來時候笑容滿面的請容閎入內,不過卻沒說請秦麻子他們倆進去,容閎保證讓他們先等等,見到洪仁當然要為這些朋友求情了。

等了十分鐘,那官員又回來,給忐忑不安的秦麻子他們倆說:「可以入見軍師了。」

「…..哈哈,丑類伏誅,上帝保佑天國啊!各位不要擔憂…..」秦麻子和鄭阿寶到達客廳的時候,正聽到洪仁興奮之極地聲音。

他正和幾個灰頭土臉的洋人站著說話。手裡端著一杯葡萄酒。

看到洪仁的綢緞袍子和他和幾位洋人站著不以為理的說話態度,秦麻子猶豫了剎那,還是立刻跪倒在那裡。磕了一個頭,口裡叫道:「大宋使節秦連生參見軍師大人!」

雖然作為一個海京官員,很容易在朝廷和洋人酒會裡忘記跪是什麼樣的,洪仁也一身洋派作風,以至於秦麻子愣了三秒鐘,才確認這裡是天京,不是海京,為了安全,必須下跪。

他磕了頭。扭頭一看,鄭阿寶的膝蓋還直在自己身邊,不由又驚又惱,拿肘彎猛的一撞,鄭阿寶愣了一下,才趕緊跪下---他年輕,也熟悉洪仁這屋裡的擺設:沙發、紅酒、油畫、西洋燭台,和客人舉著玻璃酒杯侃侃而談,旁邊還有僕役用包著白布的紅酒瓶倒酒伺候。這不就是海京那些新貴們地做派嗎?這種地方需要跪嗎?

看到兩個海宋朋友前後撲通跪下,容閎幾個人倒傻眼了:他們海宋做派還是學西洋式的,反正秦麻子這個使節對他們幾個從沒跪過,也沒讓他的手下跪過,此刻就啪啪地跪下了,有點駭異。

「哎,秦大使,您不用?洪,他們不需要跪你吧?」史密斯正喝著洪仁僕役送來的紅酒壓驚。看到這一幕。一口酒又吐回玻璃杯了:穿著洋裝的兩人在天京西學派精英面前撲通跪下,有點詭異吧。

「哼。」洪仁收起笑臉。冷冷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跪地的秦麻子和鄭阿寶面前。

對方沒讓自己站起來!

秦麻子看著洪仁腳上那雙皮鞋一愣,又順勢再磕一次頭,叫道:「小使見過軍師大人!」

「嗯,大宋使節架子大啊,平日裡是不是都去巴結楊秀清了?不想給我這散人軍師跪啊?天王也沒聽說過你們去看過,不屑一顧啊。」洪仁冷笑道。

「這你媽什麼事啊!」一聽對方語氣不善,秦麻子頭上冷汗立刻下來了:天王我們見得著嗎?再說來使節都是談大事的,談兩國合作和軍隊合作,你們天王和北王都是東王的跟屁蟲,我們去找你們談什麼呢?

秦麻子心裡叫苦不迭,嘴上不得不解釋起來:「軍師明鑒!我國使節每次來都謹按禮數,必然求見天王,但天王日理萬機,沒有空見我們!至於其他的王侯將相,我們來了也必然四處走訪,聆聽教誨,不敢懈怠!」

「呵呵,是啊,四處走訪我們和四處買好賄賂楊狗。」洪仁冷笑一聲,留下冷汗滿頭的秦麻子倉皇,走到鄭阿寶面前,問道:「你是幹什麼的?你也是使節?」

「我?」鄭阿寶平日在海京也是橫著走,但此刻一跪,狗屁底氣也沒了,又恢復了當年在佛岡鄉下地滿清少年了,他怯怯的說道:「稟告大人,小人是大宋兄弟公司的副總經理,我們生產軍火,不,軍亮!來天京希望幫助天兵殺滅清妖……」

「兄弟公司副總啊?」洪仁笑了起來,他走過目瞪口呆的容閎他們。在桌子上一堆西洋玩意裡抽出一桿銀光閃閃的長槍,拿到鄭阿寶面前道:「這就是你們送給東王的吧?」

秦麻子和鄭阿寶定睛一看:確實就是當做禮品送給東王的那條純銀長槍,現在從東王府到了這大人手裡?

鄭阿寶點了點頭,秦麻子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洪仁,不知道這小胖子大人是什麼意思,自己是喜是憂。

不過洪仁笑了起來。他說道:「出使廣州是美差,我聽說很多東王地人喜歡去,在那裡吃得好玩得好,還有一堆好東西送。」

說著他提著那槍,又返身拿了一個金色雙筒望遠鏡遞到兩人面前,笑道:「這是鍾漢特使從廣州帶回給我地,鍍金刻花的,非常清楚好玩。」

「噓………」秦麻子心裡長出了一口氣,暗道:原來這年輕的大人喜歡這些小東西。那就好辦了,這又不值錢。

鄭阿寶和秦麻子一個想法,此刻他賺錢的凶殘精神再度回來。滿臉堆笑巴結這天王親戚道:「大人,您喜歡要,我專程給你送這些東西。我們熟悉任何西洋貨,兄弟牌燧發槍價廉物美,絕對可以和洋貨顰美!現在東王死了,你和北王他們要輔佐天王消滅清妖,不可缺制式軍火啊!」

「還滿嘴東王長東王短的?」洪仁笑了,然後他厲聲狂吼了起來:「你們大宋是不是就認楊秀清那狗賊,看不起我洪家兄弟啊?!」

秦麻子和鄭阿寶跪在地上同時石化----剛才不是你一口一個東王地說啊?誰敢看不起你啊?你不是天王的表弟嗎?你這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洪仁猛然把那個鍍金望遠鏡砸碎在兩個海宋使節面前,吼道:「他媽的,你們宋狗子就會勾結楊秀清!給楊狗什麼都送過,看見楊狗好像你們爹一樣,眼裡根本沒有我們?!」

說時遲那時快,洪仁掄起手裡那桿白銀火槍一下抽在鄭阿寶頭上,立刻這副總被打倒在地板上。

「你媽的宋賊!你們本來就是叛軍!和楊狗沆瀣一氣!」一邊罵,洪仁腳踢槍砸,在地板上地鄭阿寶揍地哭爹喊娘。

「啪嚓!啪嚓!啪嚓!」洪仁身後容閎一夥人手裡的玻璃杯摔了一地。人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和藹的胖子大人物臉色猙獰地狂毆海宋使節。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鄭阿寶一邊慘叫,一邊嚎著求饒。

「我不是大人,朕是干王!」洪仁瞅準鄭阿寶兩手之間的空隙,一腳踹在他嘴上。

「要不是楊狗作梗,我們都是王爺了!哪裡容他、你們和清妖猖狂!」洪仁大罵著。

「洪!」史密斯朝洪仁跑去,想阻止這個曾經的漢會幹部虔誠地基督教徒對鄭阿寶施暴,但立刻廳裡的侍衛抽刀對準了他們。

「上帝啊。」史密斯怯怯的退了回去,和容閎湯姆兩人擠成一團,在廳裡洪仁狂暴的叫喊中。人人都是魂不附體。

「干王殿下!干王殿下!」秦麻子汗流滿面。心知再這麼下去鄭阿寶必死,他作為大使怎能讓貴客被天王的表弟打死。這回去怎麼交代,他膝蓋壓著滿地的望遠鏡玻璃碎片挪著,伸開兩手大叫道:「我們一直是承認天王是真神啊!我們尊敬你們!我們是葺爾小國,不懂禮儀!殿下您饒了我們把!」

「饒你個頭!」洪仁好像紅眼老虎,被秦麻子吸引了過去,氣喘吁吁的他扔了帶血的火槍,一腳踹在秦麻子胸口,秦麻子立刻被踹仰倒在地上。

洪仁跳過去,又一陣拳打腳踢。

秦麻子身子躬得像個蝦米側躺在地上,雙臂護住頭,身上疼卻忍住不叫,每次挨打之後隔一秒才大叫:「我們錯了,請原諒!」

混混出身的他,挨打比鄭阿寶有經驗地多,知道像這樣被打的時候,千萬不能一疼就叫,否則對方越打越上癮,一定要把求饒聲音和對方揍你的節奏區分開來。

其實。正宗街頭挨打是連求饒也不求,好像個布袋一樣,對方越打越沒意思就不理你了,當然遇到體力好的傻子,也許就靜靜的被打死了,總之挨打需要技巧。但最需要運氣。

但他們還不能得罪洪仁啊,還得要通行證啊,這已經不是公事了,洪仁惱了的話,一句話,他們都得死,秦麻子必須挨著打拉近關係。

「洪!你住手吧!」後面的史密斯和湯姆容閎都在大叫,而秦麻子運氣不錯,洪仁體力也不行。打完鄭阿寶,打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等一會落在身上的踹不見了,秦麻子睜開眼一看。洪仁正拄著膝蓋喘氣呢,他立刻翻身跪倒,一頭磕到底,叫道:「殿下,饒了我們把!我們是小邦,一定改正錯誤!鼎力輔佐天王和您奪取天下、建立天國。」

「趙闊是不是個王八蛋?」洪仁拄著膝蓋問道。….」秦麻子愣了。

「我問你趙闊是不是王八蛋?!」洪仁目怒吼。

「陛下啊……當然是!趙闊是王八蛋!」秦麻子說道,不過肚裡叫:「去你媽地忠君愛國,老子要活命第一!」

「你們宋啊,就一小人之國。叫他換使節立刻朝見我們。朕很快就會引入西洋體制,到那時候,電報、鐵路、蒸汽輪,清妖指日要滅,如果勤王得力,朕保他一個南方諸侯。」洪仁終於笑了,留下了滿地碎片和奄奄一息地鄭阿寶,當然也給開了通行證。

當天下午,秦麻子就拉著鄭阿寶。帶著一群女眷火速逃離滿是屍體的天京,他們自己人的屍體。

容閎他們第二天也「逃離」了天京,除了艾約瑟,雖然他見識了黑暗的一幕,但他覺得自己能影響天王,如果危險的事情沒人去做,黑暗地地方沒人敢去散播光明,那還要他們這些「鐵血」傳教士幹什麼。

但容閎是婉拒了洪仁的在天國當官的熱烈挽留,也不想幫洪仁建什麼郵局、鐵路和各國建立外交關係了。誰叫你們正忙著互相殺。他逃到上海後,他在報上說:「太平天國既沒有學習西方的知識。也沒有學習西方地能力。」

而秦麻子歷經千難萬險,逃回了海宋當年地前哨堡壘----南昌,在朝當地最高指揮官朱清正匯報了這震驚中外的一幕,自以為沒事了,但朱清正震驚之餘,拿出一封蓋著蠟封地密令,說道:「這是你走後,陛下送來的,說如果這次有麻煩,就給你,讓你執行上面命令。」

秦麻子打開一看,第一個感覺是震驚,第二個感覺是憤怒,第三個感覺是無奈。

趙闊好像預見到了天京事變,命令上說,如果東王和天王之間發生重大糾紛,立刻去找翼王石達開,轉達本皇對他地支持之意。絕密。

現在剛逃離天京,又得去找石達開?石達開肯定不在天京,他肯定在某個戰場上!不僅危險不說,要是再遇到個像洪仁那樣的變態胖子,還不得死啊。

秦麻子看完之後,當著朱清正的面,放在油燈上燒了那命令,他面無表情,肚裡卻罵開了:「皇帝,你真是個王八蛋啊!」

在海京朝廷接到來自天京地最緊急報告後,海京朝廷亂作一團,一隻友軍要崩潰了嗎?昨日他們好像站在巔峰,今天就摔進了泥潭,這真叫一個亂七八糟。

而趙闊此刻並沒有在海京,他正在香港港口,臉色煞白,左手也不由自主的發抖,不僅是他,他朝廷重要官員、陸軍、海軍大將們都一樣有點恐懼,海軍諸將更是張著嘴,滿眼都是恐怖之色。

今天英國女皇的全權談判特使詹姆斯?額爾金伯爵來到香港了。

他是額爾金家族的第八代伯爵,金卡代家族第12代伯爵,本人在從政以前是牛津大學研究古典文學藝術的教授,此刻已經歷任過牙買加總督和加拿大總督。

他負有廣泛的使命,政府訓令----先於清國談判,一旦不能如意,可以立刻開戰。

海宋朝廷非常下賤的要求去香港港口和香港總督、公使一起歡迎額爾金伯爵,額爾金家族並不會讓趙闊這種人放心,相反他是很恐懼額爾金的。

額爾金在他來的歷史上搶過圓明園,而且這是家傳,他老爹第7代伯爵就搶過希臘。

他爹把從希臘巴台農神廟「搬」來地壁椽賣給過大英博物館,可見希臘這種西方文明的始祖都被英國人搶過,當然他爹因為這件事在英國也毀譽不一。

而且此人非常的傲慢,絕對是正兒八經的裝逼貴族,和以前的文翰、卜魯斯這些脾氣好點的傢伙完全不同。

這世界上那種人和趙闊熟悉的小流氓類似呢?當然就是額爾金這種裝逼貴族。

面對這樣鼻孔看著你的傢伙,趙闊要來香港,是因為趙闊想讓大家見識一下額爾金腳下那條船。

英國「香農號」蒸汽戰艦。

這條船完全不同於第一次鴉片戰爭時候英國人航行過來的戰船,那時候有蒸汽船,但蒸汽船主要負責偵察、通信這些小職責,大戰船還是風帆主力。

不過現在香農號已經在宣示著風帆時代地終結,它不同反響,強大的蒸汽動力可以讓它一次裝煤後就能頂風全速航行5天,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船之

而且船上裝有64門能發射6磅炮彈的巨炮,和20門發射24磅炮彈的大炮,完全能直接撕碎一些炮台。

這時遠東有史以來出現最強大的戰艦。

在香農號駛入香港殖民地港口的時候,和港中的姊妹艦:「女皇號」互相發射禮炮表示敬意。

立刻整個港口就被這兩艘凶龍身邊冒出的硝煙籠罩了,炮聲讓港口甚至有地震地感覺。

大宋文武官員們全部面無人色。

海軍尤甚。

他們也是作戰地好手,但面對這種超級蒸汽戰艦,沒人認為自己的風帆船能對抗得了它!

「陛下,他們英國人有一天不會消滅我們,當這裡地皇帝吧?」丁玉展臉色發白的小聲問。

「應該慶幸,現在他們還只看重商業,但如果這裡還是一團糟的話,連日本人都會殺來。」趙闊歎了口氣。

「日本人?那小國能比安南強?」丁玉展傻眼了。

「我說錯了,是法國人。」趙闊糾正口誤。

當天他就要求額爾金帶著香農號訪問海京港,對方答應了,趙闊想讓海宋罵他是洋奴的傻貨看看,怎麼和這種東西打。

晚上,他收到了情報:東王被殺!

「你他媽的,」趙闊氣的要死,他指著那張紙好像指著楊秀清吼道:「我給你提醒過多少次了?你看不起我對吧?把老子說的話當放屁!」

然後,趙闊歎了口氣----人家憑什麼聽他的?人家就是靠這一套成功的,現在又因為這一套完蛋掉,你和誰剛買了一輛新車的人說:你明天因為這車出車禍死掉,人家不抽你臉啊?

「這次為啥沒有蝴蝶效應?他媽的!楊秀清竟然必死!我真不想跟天王打交道!問題是那根本是個宅男啊!和楊秀清還能商量你打江北我打江南,和他?就是個沒有理性的瘋子!以後和天京的誰外交啊?」

他看了又看那情報,卻咦了一聲,驚叫道:「怎麼是三天前的?我的電報線呢?」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9
129英雄差錢:儒家才子落草電報黑幫
「哦,買個燒雞吃多好啊。」年輕的海宋舉子方秉生一邊看著街對面的燒雞鋪子,一邊背著一個蓆子卷靠著牆慢慢的走,腳步凌亂,咕咕叫的肚子竟然讓他感覺越發敏銳起來,不僅嗅到對面那要命的香氣,而且連腳底板穿了2個月的草鞋好像都開始紮腳了。

今天是他悲慘的一天,昨天中午剩下的一點錢買了個燒餅,然後早上被那黑心旅館老闆把蓆子卷扔出店外,不許他和一群勞工擠在一起睡了,因為他三天沒有交那晚上都沒法翻身的窄小通鋪的房錢,雖然他可以算一個候補官員。

去年家在惠州府的他,來海京遠途科考中慘敗,買了一堆書今年繼續來考,為了考上,連聖經都買了一本,他可是被邪惡的「黃洋」譏諷為「黃滿」的儒家精英,不過儒家都知道,讀書就是為了做官,向來窮文富武,如果有錢可以隱居,那還努力什麼?

所以看看洋教,方便做官也無所謂,只要洋教穿腸過,聖人做心頭,當了大官後一心為民就行了。

方秉生在三個月一舉行的科舉考試中筆試優秀,拿到了一份證明自己學問的成績證明,但做官考試----面試,慘被刷掉。

很簡單,除了讀書外,他沒有做過任何事情。

這可害慘了家境越來越壞的農家子弟方秉生,雖然富人越來越多,但和農夫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因為便宜的機器織紗為了利益無視禁令在大宋境內橫行,連他媽原來可以貼補家用的紡織也沒人要了,大小作坊都直接買機器織紗,布便宜了,結果他們不向農婦們收購棉紗棉布了,自己家織造的粗布也因為價格比不過這些廉價紗織造出來的廉價布,只能自己用,一點銀錢換不來了。

商人、工人和軍人是最容易賺錢的。在城裡混一段時間,回家就買地,而因為錢多了,除了糧食,什麼東西都漲價,結果苦了只會種地只有糧食的農夫了。動不動就破產賣地變佃農。

方秉生老爹是種地兼做私塾先生,沒有錢供方秉生不停的考,這次把家裡的錢都席捲一空來考官,就是抱定了不成功就成仁的決心。

然而事實很殘酷,海宋最需要商業和西學人才,方秉生這種連外語都不會地儒家學子只能說識字,但考生誰不識字啊?現在不是皇帝第一次開科發現滿卷都是簡體字的時候了,大宋已經開始扎根了,儒家敗類到處都是。

主考官建議方秉生拿著他的優等成績去商人和企業家那裡碰碰運氣。一兩年之後世事練達了再過來----方秉生在「民生熟悉程度」一欄得分為0,這一欄就是混社會的資歷而已。

儒家科考最大地好處就是公平。不管你長什麼樣。不管你結巴不結巴。只要答得好。立刻當官。所以有個笑話:有小姐聽戲聽多了。非想嫁個狀元。結果真嫁了一個。在洞房裡發現不是白面英俊小生。而是黑胖胸毛猥瑣男。當夜就上吊了。

方秉生覺地很不公平!

讀書不就是為了當官嗎?

當官不就是陞官發財死老婆嗎?

現在居然讀長毛教材、信洋教都不行了?

老子不就不會abc嗎?老子不就不想從事下賤地工商職業嗎?

大宋歧視最高等的農民啊?

這世道黑白顛倒有問題!

當然。方秉生沒想造趙闊的反,他也下了決心,不成功不回家,真去尋找高貴的職業了。

但號稱有花園洋房住的洋行,他不懂外語;號稱有馬車坐的工廠商行,他不會算數記賬;號稱銀子可以打水漂的洋藥行會,他沒有親戚在裡頭;其他的行當,他一概看不起。

參軍也是出路,但是他也看不起武人。其實他不知道他如果去應招,肯定被錄取了,因為他眼睛看書看得不是很好,有很多陸軍軍官迷信近視眼,他們當哨兵不行,但排隊打仗「勇敢」!

結果在海京蹉跎了兩個月,路費花光光了。

「如果為了做一心為民的大官,非得要做職員地話,我也要加入洋行。」這個黃滿餓的難受。卻還雄心萬丈。因為他前幾天看到了洋人來的聲勢。

那天海京港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他也跑去看了,印象深刻地要死。

港口裡外的大宋風帆戰艦掛了滿旗,所有的信號旗國旗全掛上了,彩旗飄飄,海軍軍官穿著筆挺的藍色軍服,士兵們戴著草帽,在船兩側排成整整齊齊的一排,看起來威風無比。

然後港口外進來一艘巨大的冒著黑煙、怪叫的英國軍艦,只不過它上面掛著的是海宋十字旗。

「不是一個英國伯爵來訪問嗎?那條船是誰的?難道是海軍新買地戰艦?」圍觀的百姓現在都認識國旗,然後紛紛興奮的互相詢問。

方秉生也興高采烈的議論著:「這船太大了吧,海軍旗艦大宋海在它面前像矮子!是不是用來滅上海的?」

話音未落,來訪海京港的英國「香農號」再次發威,船側艦炮齊鳴,連放21響禮炮,以海軍禮節,向訪問的海宋表示敬意。

一下子巨響就滾動在海京港,白煙籠罩水面,海宋海軍的風帆戰艦好像被震得亂搖。

岸上先是大姑娘、小姨子捂著耳朵的尖叫,男人臉色發白,人群開始後退,等最後一響禮炮放完,人們才看到和聽到港口裡地英國人向自己國家的巨艦揮舞帽子大聲致意,人群這才意識到對方放炮沒有任何惡意,相反是放鞭炮一樣的慶祝,慢慢的有人跟著洋人歡呼,然後整個海京港都朝那艘巨艦歡呼,但沒人知道為什麼要歡呼。

這從眾導致的情景甚至讓來接人的趙闊產生了誤解:「靠!百姓歡呼個毛啊!這傢伙不好對付!」

「宦丞相說過,現在就是全球戰國,要合縱連橫,若是我大宋有洋人秦國助力,消滅夜郎小清國只是彈指一揮吧。天下指定是我們的了。」方秉生在岸邊得意洋洋的朝周圍不認識的人炫耀自己舉人地學識。

不過那是幾天前。得意洋洋地知道合縱連橫不能給他飯吃,現在這個舉人餓的前胸貼後背,巨大地海京茫然不知道去哪裡,不知道睡哪,他背著席捲,嘴裡喃喃念著:「上帝啊。如果你顯靈,你給我一個洋行職位;觀音啊,我家也拜了你十幾年了,如果你顯靈,給我一個商行職位;孔聖人啊,如果你顯靈,給我個大官做吧!求求你們了。」

竟然不知不覺的又走回總督府的「自薦處」,這裡是儒生們的夢想和神聖之地。

現在不是考試期間,而且一些公告基本上通過報紙和書店四處散播。來這裡看告示地人逐漸少了,此刻沒多少人堵在這裡了,連以前堵在巷子口叫喊各種培訓廣告的人都沒了。

然而方秉生走到巷口卻發現走過路過的人都驚恐的朝路邊看兩眼。然後小步離開,他一步一步挨過去,往裡面一看,嚇了一跳,裡面路邊石頭芽子上坐著一個大漢,好像因為天氣太熱,非常無禮的赤了上身,露出一身花花綠綠的紋身,臉上一道刀疤從額頭一直通到嘴角。身邊撂著一把大砍刀。

這身紋身、這武器一看就是個流氓!

赤裸裸的流氓。

因為流氓現在流行帶刀,他們也有槍但一般不帶,因為打架鬥毆的時候,用刀可以看誰狠,但如果兩堆人都拿著槍,那到底是打地盤還是自殺求死啊,混江湖的更怕死,江湖中人大部分人也不是亡命之徒,再牛地傳奇也牛不過子彈啊。所以肯定打不起群架來,自然無法暴力解決問題,當然如果就是冒著被朝廷認為是匪幫加以剿滅的危險,也可以用槍,那是某個堂會不想在城鎮裡混了。

不過雖然對方是赤裸裸的流氓,但手裡舉著個牌子上卻寫著:「西學公司招聘英才、待遇豐厚、洋行收入!」

「我靠,現在流氓都來這裡招聘了?」方秉生看著對方也在打量自己,不由腿肚子抽筋,轉身想慢慢退走。但肚裡餓地直不起腰來。突然想到剛才念叨的,「是不是哪個神真顯靈了?」

「您這是什麼地方招聘啊?」方秉生看了看對方的大砍刀和臉上刀疤。嚥了口唾沫,怯怯的問道。

「要飯的別搗亂!我們說要找舉人!找人才!」那刀疤臉怒視一眼方秉生。

「我是啊,我考過科舉了,優等啊。」方秉生小聲說道。

「真的?」

「真的啊!」方秉生從懷裡掏出那份證書想遞過去,但殘存的理性讓他懸崖勒馬,口裡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是惠川堂…咳咳,不,電報局!正兒八經地海宋電報局!惠州分部!」說到這,那流氓興高采烈起來,揮著手說道:「電報!西學!鍾家良老闆最喜歡的!絕對的朝廷部局,和官員就差那麼一點。」

「什麼是電報?」方秉生問道。

那流氓愣了愣,勃然大怒:「你不是舉人嗎?電報你都不懂?就是洋人用來傳聲的!懂不懂?到底懂不懂?嗯?」

「…..懂…..」方秉生敢說個屁啊。

「你懂啊!那太好了,以後可以解釋給那些蠢驢聽了!」流氓猛地跳起來,大喜過望的樣子。

「什麼?原來你也不懂啊!」方秉生氣結,抱了抱拳扭頭就要走。

「幹嘛去啊?」那流氓笑著一把抓住方秉生的手,另一隻手撿起地上的大砍刀,拉著他就往外走。

「你像幹嘛?」方秉生登時魂飛魄散。

「帶你去見堂主啊。你不是應聘嗎?」流氓笑道。

「不不不,我是看熱鬧的……」哪個時代,讀書人和這種流氓混到一起過,而且明顯是個小流氓。

「我們西學公司,薪水高的很啊!」流氓一句話,讓方秉生猶豫了,一猶豫,腳下就被踉踉蹌蹌地拉了起來。

「看看去也好。說不定現在洋人喜歡僱傭流氓了,確實是個洋行,要不是個洋流氓?」方秉生心裡又生出新幻想。

但新幻想很快被打破了,什麼洋行啊!

他被拉去了再明顯不過的一個幫會聚集的黑飯館,五六個帶著槍挾著刀的滿臉橫肉者在裡面或坐或躺,旁邊還有三個圍在在一起賭骰子。

「張哥。我帶來一懂電報的舉人!聽口音老鄉啊!」那紋身疤臉男一到就大叫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懂了?」方秉生心裡哀叫,但看著滿屋子的凶漢,只是賠笑,並不敢說什麼。

聽說方秉生是懂電報地舉人,那張哥先吃了一驚,有點失望,但看到方秉生襤褸的衣服和草鞋,好像抱著點期望一般說道:「海京能人多啊,我們是惠州電報局的。和造船局以及以前地製造局一樣,都是大生意。我們為朝廷做電報,就是豎木桿。上面掛上線,天天穿山過河挺辛苦,可能有點委屈你,但我們老大說了,不能老是打打殺殺,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要gentleman音譯),這是何六伯爵地訓示,我們的新堂規。所以我們需要你這種能說會道懂道理地人才,要不要來?現在剛剛起步,很有前途,我估計你以後怎麼也是個買辦級別的。」

方秉生聽到「局」字,精神一振,這是官家新稱號,而且進「局」的人現在都發了,好像不少人還混上了貴族。

「唉,世道顛倒啊。商貴儒賤,連流氓都僱傭儒生了。」方秉生肚裡罵,但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又問了問,知道了大體情況。

這批流氓好像真是做什麼電報的,但惠州府沒人懂電報,他們老大想趁個機會來海京找點懂行的讀書人,但是人家要不看見他們的樣子就跑了;要不就是聽說要去惠州和江西交界的地方就跑了;要不就是說他們是樹木桿子的苦力,說什麼讀書人體弱不能做工。然後又跑;

「…我們怎麼能是樹木桿子的苦力呢?去拿刀砍人得地賞錢也比樹木桿子多啊!我們至於嗎?吃力不討好。又不是傻子。….要不就是一看就流氓,一臉痞子相。根本不是讀書人,想瞞我?那不是扯淡嗎?」張哥最後做總結陳詞。

「給多少銀子?」說出這句話來,方秉生臉皮騷得通紅,滿清成功儒生都是人家給硬塞錢的,哪能開口問,拿月薪啊,這簡直斯文掃地。

不過不斯文掃地他也沒法,他覺的好像這個工作不錯,而且他自己就是惠州府地人,在惠州府呆著也比回家種地強啊。

「告訴你!」張哥沒有直接回答,他指著一群流氓說道:「以前我們惠川堂在粵贛邊境壟斷船隻上下貨物搬運生意的!那多少銀子?但我們老大攀上何六伯爵的高枝後,都不屑干了,直接就扔給龍川堂那群傻逼了,你想想我們這電報局以後會多有錢?」

「這是我的科舉成績。」方秉生把懷裡他最看重的東西拿出來交給張哥這個流氓了。

但人家一揮手不要:「我不識字!」

「小哥,你幫著抄抄告示吧。」紋身刀疤臉趕緊從桌子下拿出一張紙張來,說道:「這是要各村貼的,看看你水平。」

方秉生展開一看,又驚又喜,原來上面寫的東西確實說電報是朝廷要務,委託電報局打理,各村村民不得隨意毀壞,否則以損毀公物論處!

拿起筆來,方秉生筆走龍蛇,遒勁有力的就唰唰抄了起來,旁邊流氓們都紛紛站起來圍觀,越看越高興,都興高采烈的說:「我們惠川堂居然有舉人了!我們算官辦天地會分堂了吧!」

但抄了一半,方秉生捂著肚子坐在了椅子上,眾人登時大驚,立刻圍上去問寒問暖,方秉生伸出一個手指,說道:「能不能先吃碗飯?」

「拿飯來!」幾個人一起朝後面廚房大吼起來。

方秉生有飯吃渾身通泰地時候,趙闊正痛苦不堪。

他坐在會議室裡,開海宋最高級別的會議,文武高官齊聚一堂,商討天京事變後。英法換約戰爭一起後的海宋戰略。

宦助國正做情況說明:「….現在天京大亂,陛下英明的推測北王可能也被除掉,然後翼王出走,如果發生此情況,翼王可能有10萬追隨者,戰兵3萬到4萬之間。現在長江流域,我、太平、湘軍三足鼎立,滿清財力枯竭,咸豐定然意圖招降翼王,驅狼投虎,攻擊我們;所以我大宋也一定要爭取翼王,不要因為天京事變影響大局,但問題在於如何處置翼王;

陛下的意見是,翼王如來。立刻解散其軍隊,給予高爵,軟禁海京;如果翼王不來。那麼日月軍就要攻擊安徽,消滅翼王士氣,但不是以消滅為主,而是力爭盡快打服;

但如何消化十萬天平天國異教徒,是個嚴峻的問題,希望朝廷各部以及海人局共同協商,共同給出解決方案來;

其他的,還是按預定方針來,湘軍殘暴不仁。以殺害百姓為樂,乃是我死敵,一旦英法開戰,我軍將以銳矛軍團等3萬精銳主力,以及日月軍相機輔助,從韶州和萍鄉、九江三個方向夾擊湘軍老巢;

消滅湘軍後,就立刻著手消滅天京,力圖在換約戰爭混亂結束之前,控制長江以南富饒地區;

關於煽動民眾對太平天國不滿。這事由我辦公室籌劃,也歡迎各位多出建議,群策群力;

外交協同方面,我國盡量減少英法協同作戰的損耗,也就是外戰滿清為輔,內戰奪利為主,雖然英法要求我軍提供大量軍援、物援、並派主力參戰,但我海軍投放能力有限,目前向北後勤只能支持到舟山。畢竟我們無法在上海港口得到補給。另外海軍還要封鎖廈門、福州港口,防止滿清抄襲後方。我們實在愛莫能助;

但額爾金伯爵十分難纏,態度極為強硬,他想我們全力參戰北方,現在而言,這對我們沒有利益,這事需要外交部同仁努力;

另外還要請陛下多多協助外交部斡旋……..

陛下?陛下?宦助國說到趙闊任務了,但發現自己身邊這陛下沒有應聲,他和滿桌子文武一起從面前絕密文件前抬起頭來,發現趙闊正托著腮幫子出神。

「楊秀清都死了,媽地,我蝴蝶效應根本是個屁啊。我有那文盲炭徒牛比嗎?」其實從會議一開始,趙闊就開始走神了。

楊秀清之死對趙闊打擊非常大,竟然感到兔死狐悲和刻骨恐懼。

「我反覆提醒,根本無用,這好像是必然地。洪秀全不能死,是個無用的宅男,韋昌輝就是跟班,但誰能想到就這種人滅了楊秀清,然而他楊秀清不就是靠這起家的嗎?他一力改造的太平天國這汽車,讓他時速超了200公里,但也讓他一刻就車毀人亡,全家都死了哦。」

想到全家都死光光,趙闊打了個哆嗦:他也有個一歲的兒子了,而且婉兒又懷上了。

「媽地,在這個文明下,不能失敗,失敗就是全家死!我當年混黑道,高風險職業,雖然大家也會害死競爭對手,但殺了對方也不會非得滅門啊!」趙闊頭上流冷汗,他清楚的知道此刻他所在的文明,一個特徵就是必須滅門。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正專心看文件的竇文健,這個部下沉默寡言,但曾經跟著他背叛過太平天國,也扔了自己地人質親屬;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正侃侃而談地宦助國,這個部下善解人意,手腕練達,但這同時就說明他陰險,這個曾經的落魄私塾先生此刻有很強地權力慾;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面無表情的胡潛,這個部下善於偽裝,毒蛇一般防不勝防地打擊敵人,但這條蛇朝他歪頭也會一樣狠啊;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頭轉來轉去的羅前捷,這個部下在海上勇不可擋,但私生活糜爛。愛好享受,誰知道會不會背叛他;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舔著嘴唇看報告的莊立忠,這個部下愛慕虛榮,妒忌心非常強,並且有時候很殘忍,對他地士兵和敵人都一樣;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仔細聽講的趙影。這個部下他唯一放心一點,是他用來盯著胡潛並分權地一個心腹,但誰盯著趙影呢?心腹背叛不死得更徹底嗎?

缺席的朱清正,這個小子老給自己說實話,愛聽不愛聽都說,有點犟,還死拉日月軍團,硬抗著不置換正規洋槍隊士兵,他懂不懂幫會勢力對皇權有威脅啊;

掃遍群臣。趙闊覺的腦袋都炸了,沒有一個省心的。

這批人自己能管得了嗎?能玩得了嗎?有沒有想像洪秀全、韋昌輝那種人的?

一時之間,趙闊覺的很沮喪。好像一個痛恨工作地傢伙在辦公室死揉頭皮一樣,而且他這工作是造反者,是中華皇帝地候補,沒法辭職;辭職的話,跑不了就是個全家都死翹翹的下場。

那自己要什麼?

現在他很有錢了,那不就是安全嗎?

但滿清文明下,沒有安全,當上皇帝也一樣;

「我當得上嗎?就算我當上了,我幹嘛呢?能給我安全嗎?」趙闊歎了口氣。他知道皇帝沒有安全的,從劉邦清除功臣、到李世民幹掉他兄弟們全家、再到朱元璋,連人品最好的趙匡胤都赤裸裸的玩杯酒釋兵權,這個封閉的井裡一旦打倒敵人,那就需要砍掉自己的手了,免得這手抓破你地臉。

但現在也不封閉,到處是列強,如果成了皇帝,按滿清文明下。制地服各路軍閥嗎?現在可不是漢唐宋元明清了,民國時候哪個軍閥後面沒有一個列強支持啊?他真支持,趙闊這一個農耕文明的皇帝制服得了嗎?

就算制服得了,當皇帝能有空調啊?能有魔獸啊?能有電視看啊?

「我怎麼不是棒子呢?他媽地吃著泡菜,以為自己上帝!」趙闊哀歎一聲,可惜,他是從吃排骨很便宜的地方過來的,知道如果上帝都只能吃泡菜那真是很無聊,但這個時代只有泡菜啊!

除了泡菜。就是砒霜!

選吧。二選一。

「不僅累死累活,危險度比未來黑社會都高。除了愚昧外,就是精良的智慧,人斗人,人玩人,誰輸了就被滅門……」趙闊歎了口氣,只能說那些當上皇帝的,想當皇帝的,都是以斗人為樂的職業冒險家。

「贏,也是滿清文明贏;輸,也是滿清文明贏。」趙闊很遺憾,為啥他來地時代,人們都用電腦,都不留辮子,都握手而不是下跪,那時熟悉儒學地叫國學大師,現在熟悉儒學地叫官員,當然後者沒聽說過知行合一地。

「好累啊。能不能把國庫搬去西方?老子帶著全家潛逃出去!算了,到處是種族歧視,而且倫敦也沒有電燈自行車啊!」趙闊歎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發現滿桌子的人瞪著他發呆。

開完會,辦公室裡已經有一個出氣包等著因為楊秀清被殺而恐懼的趙闊了。

從這個跪在地上的大漢身邊走過,趙闊惡狠狠的恐嚇了一邊站著的何六,然後盯著地上大漢脖子裡的半截龍紋身,咆哮起來:「你他媽的幹什麼吃地?惠州府電報線第四次斷掉了!」

雖然不是龍威,但在王八之氣面前,地上大漢渾身哆嗦,連連磕頭請罪。

本來電報線,趙闊真沒當回事。

這東西投資不大的,而且洋人趕趟給你培訓。

趙闊當年強烈反對修建上海到海京電報線,他是為了爭奪商業壟斷效應;滿清也一樣不允許洋人在上海修建電報。

但因為有香港這個英國飛地在,滿清官員又根本對上海沒有完全控制權,趙闊一點轍沒有,海上電線技術一成熟,就有洋人奸商從香港朝上海拉電纜,逼得趙闊反過來要求從香港連到海京來。

並拒絕了洋人投資修建內陸電報線的請求,自己修從海京到南昌的電報線。

一是因為這東西。洋人什麼都知道不好,那趙闊不成了列強總督了嗎;二來,這東西投資根本不大,建設難度也很低,三來,趙闊覺的自己就三個省地盤。這年頭都是打呆仗,打拼腕力的硬仗,戰略水平還沒到情報早到三天晚到三天,就影響戰局勝負的程度

趙闊記得盛宣懷1870年左右修建幾千華里長的電報線,就用8個月,不到20萬兩銀這他媽的對一個國家而言有什麼難地?

而且趙闊全學盛宣懷地狠招,打算一分錢不出,自己先投資10萬兩修起來,然後轉手發行20萬兩的股票。反正商人都知道這東西好,認購不成問題,這還淨賺一倍。

這事交給西學會地何六去做了。他是做內陸運輸的,對電報很有興趣,但趙闊就不瞭解了為啥粵贛交界處的電線老斷!

這一塊負責人就是惠州電報分局的翁建光。

他本是惠川堂地堂主,以前就是靠用刀子壟斷某地的上下船搬運貨物,後來搭上何六這個天地會東莞系老大了,想著西學會的人都賺,這也是肯定暴賺,就承建了電報局的一段工程,但去年有個村子不讓建電報。趙闊正猶豫是不是動用他的鐵拳,但猶豫他的牌坊,這個傢伙適逢其會,立刻說自己可以擺平。

條件是趙闊給他認購一部分股票的優先權力和修建其他地段電報線的工程,趙闊喜歡這種不要臉的無恥精神,而且不是官方出面,當然立刻大喜同意。

然後他擺平了,隨後開始監管維護惠州到江西一段地電線桿子,本來挺好。但最近老斷線,趙闊怒了。

何六旁邊暗自慶幸,幸好電線再次斷的時候,翁建光這個傢伙來海京買東西吹牛,還來匯報,說他的「惠川堂」打算改名為「惠州電報堂」,不然今天這頓火就是對自己發地。

被皇帝罵得灰頭土臉,又被何六在路上罵得滿地找牙,翁建光悻悻的抱著自己「電報堂」新做大匾。一回自己小弟落腳的飯館。就立刻一腳踹飛一張桌子。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他媽的玩!肯定又是那個地方斷了!立刻回惠州,召集電報堂兄弟。帶上傢伙去砍了他媽的!這次不能善罷甘休了!」翁建光咆哮著。

咆哮完,眼睛才適應了從陽光下到屋裡的陰暗,一看,多了個傢伙,正坐在桌子前戰戰兢兢的看著自己。

「他?」翁建光指著方秉生不解的問。

「光哥,這是我山雞給您招聘來的舉人!方秉生!懂電報!字寫得好!還是咱們惠州人。」紋身疤臉男表功般說道。

「好好好。」翁建光打量著方秉生,一邊點著頭,坐到了他對面,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墨跡未乾地一疊告示。

他立刻拿起來,一邊仔細的看,一邊不停的說:「好字!朝廷考的舉人吧!有學問!」

「光哥,你拿倒了吧?」山雞認識幾個字,在旁邊叫道。

「滾!」光哥勃然大怒,然後笑著朝方秉生伸出手來,同他握了握手,嚴肅的說道:「現在商行洋行林立,學識淵博才能發財。我一直想找個你這種才子,充實我電報堂!一個商行,一個幫會,都要多招收才子才能發揚光大,從而屹立於江湖風雨而不倒。」

「回惠州!」說罷,拉著方秉生就走,邊走邊問道:「我看你赤手空拳,你擅長用什麼武器?難道是練拳腳的?」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4:00
130孝利無雙:熱血孝子怒劈西洋邪物
粵省的十三都鎮,是個介於鎮子和村子之間的小鎮,它粵贛邊界不遠,和上游的十一都鎮都靠著龍河,大宋攻佔江西後,這裡作為粵贛交通的一條線,也開始繁華起來,河道裡的船越來越多就不說了,但說鎮裡那唯一的一條土路都被官府和商人的車輪和腳踩得更坑坑窪窪了,鎮裡也從海京來了個法國洋和尚和兩個洋尼姑,不僅會醫術,還開了個育嬰堂,收留被拋棄的女嬰和殘疾男嬰,這成為小鎮津津樂道的話題,也讓他們覺得鎮上幾百年不變的生活也和滿清時候不一樣了,熱鬧,當然也亂七八糟起來。

在剛下過雨的滿地泥濘裡和一群土狗的注視下,方秉生小心的扶著一個黃色頭髮的老頭,拉開了樹杈編織成的籬笆門,站在了泥漿裡,然後他看著剛剛出來的那個土屋子,出了口氣,方才坐在那滿屋子馬糞香點燃的屋裡,不僅嗆得難受,而且他眼睛總不自覺的抬頭上看屋頂上的漏洞,生怕昨夜的大雨讓這座爛房子就此塌了,把他砸在下面。

他扶著的這個老頭頭髮焦黃,還留著一個小辮子,皮膚乾癟,皺紋好像刀一樣把歲月的艱辛刻在他臉上,但此刻他正拉著破舊的袍子,每個皺紋都舒展開來,露出皺紋深處的陳泥乾裂形成的黑皴,笑得很開心。

不僅是對身邊的方秉生,還扭頭對著自己身後跟出來的兒子在笑,他朝屋裡揮手道:「兒啊,回去吧,記住鍋裡有涼飯,缸裡有水,千萬不要喝地上的髒水。」

這好像對兒童的叮囑,說的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只不過他嘴歪眼斜,手裡搓著方秉生帶來的兩盒點心,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流。他是個傻子。

「黃大師,請這邊走,馬車在等著您呢。」方秉生小心的跨過一個污水坑,朝拿著包袱的老頭伸出手去。

旁邊賣青菜的一個老兒,抽著旱煙,看著兩人笑了起來。湊話般地叫道:「黃皮老,今天有生意了?」接著又對方秉生叫道:「先生,他可厲害了。」

但方秉生無意答話,他對黃皮老說的全是假話,這假話的後果會怎麼樣,方秉生這個熟讀忠孝仁義的儒生已經無暇顧忌了。

黃皮老掀開簾子,從車尾爬上了巷子口的一架兩輪馬車,一抬頭,發現車廂好像塞滿了人。而且人人面目猙獰,凶光滿眼。

他愣了一下,笑道:「各位是劉小哥(方秉生告訴他的假名)地親戚?」

回答他的是對面那個壯漢一把揪住他前襟拉進車裡。然後一群狠狠砸斷了他一顆門牙,左右兩個耳光後,那壯漢狂吼道:「你這個該死的老比,到底說了什麼?!」從海京跟著電報堂的流氓出去,方秉生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麼這個幫會沒有讀書人了,因為工作十分辛苦,而且根本就不在城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荒郊野外。

他們要管理從惠州到贛州這段地電報桿子。一到惠州。呆了不到一上午。立刻全軍出發殺向遙遠地粵贛邊境。船上有17個流氓。他們腳下堆滿了砍刀、鐵棍。還有火槍。貨倉裡是30個雇工。以及木頭桿子和一捆捆地不知所謂地電線。

到達光哥所說地那個地方後。他們幾十人馬拉人抬。又步行幾十里。把東西弄到一個完完全全地荒郊野外。看著被砍倒在地地電線桿。光哥捶胸頓足:「我他媽地是得罪誰了?!!」

事實上。別地地方豎電線桿。沒有這個地方這麼邪門過。

豎立電線桿。豎立地人和電線桿周圍地百姓都不知道是什麼。而且並不會侵害老百姓地利益。這又不是修路。還需要有地人搬家遷墳;

主要防範地就是那些無恥地村民把電線桿看做無主地東西。自己砍了弄回家當柴火燒。電報線當結實地繩子用----中國百姓苦慣了。從來都不會浪費任何東西。

對此。電報堂地人使用過各種措施。比如在電線桿下半截塗抹大糞。這是防止百姓攀爬;用劣等木材當材料。防止百姓偷了去做梁木;在電線桿堆上荊棘。不讓人和牲畜接近;在電線桿上塗上「殺」「死」「血」等字。恐嚇百姓。

但這效果不好。

後來各個承建商都發現了效果好的法子,那就是是找當地的村長或者農會,說明這是官產,然後連哄帶嚇,一般還會給點小錢作為這個村子幫著看著官產的報答,一般他們說話管用,村民聽自己的頭說了,也就不去動這些東西了。

不過翁建光此刻迷惘了,他捶胸頓足之後,又拔出左輪手槍左顧右盼,此刻如果弄倒電線桿的那傢伙出現,他立刻就拔槍射擊,不是嚇唬,是一定要宰了他。

但是這地方荒涼的很,周圍五里內,連個村子都沒有,也沒有農田,這段電報線沒有順著大路走,而是為了省錢,選擇了最近距離。

它從兩座大山之間的小豁口穿過,跨過北面一條小河,順著豁口前後兩個村子的人踩出地一條小路前行,所經之地都是荒地,連個人煙都沒有。

然而就是這麼一段最人畜無害的電報線被破壞四次了,誰會這麼無聊和這段線路過不去?

看著雇工在豎起電報桿子,光哥舉著手槍朝一群紋身手下狂吼:「這次工程完工了後,我們不走!就在這裡守著,看他媽的是誰要害我!」

「光哥,看那個王八蛋砍倒電線桿,但是桿子和電線也不拿,他為啥啊?」山雞握著一桿德塞雷斯後裝槍,不解的看著這片荒野,現在不是打架鬥毆了,這次他們會肆無忌憚的使用槍械搞死那個畜生,如果他們能找到的話。

「反正不是口北村,就是口外村干的。」張哥搓著牙南北張望,當然他看不到任何村子。這口北村在豁口北面五里,口外村在豁口南面五里:「是不是有人想訛詐我們銀錢?應該去村子裡問問吧。」

「問個屁啊。他們根本不讓進村!」山雞悻悻的說道。

一直在旁聽的方秉生背著一把燧發火槍,插嘴問道:「為啥不讓進村啊。」

「不知道,他們說電報不吉利。」山雞咬牙切齒地說:「我們連他媽地他們村邊都沒摸到過,而且不吉利也不至於天天砍豁口這段啊。」

「是啊,別的地方離他們村子更近。但是沒出過事,就豁口總是出事!你們四處搜搜!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翁建光吼道,說著無奈地坐在地上,本想生堆火用鐵壺燒點水喝,無奈天又開始下雨了,氣的的這個老大在雨裡把那個混蛋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

冒著雨,方秉生一群打手分散在這豁口四周偌大的荒地上,從路這邊的倒塌地電線桿,一直查看到路另一邊的地方。但除了驚起的狍子和幾條蛇以外,哪有什麼痕跡。

渾身濕透從下午搜到天色見黑,大家都沒什麼收穫。翁建光咬牙切齒道:「這次就守在這裡!明天繼續找!」

這夜才讓方秉生體會到賺錢有多難。

幾十人就冒雨露宿荒野,他因為是大哥的秘書,待遇還好點,和翁建光、副手老張三人一起擠在馬車上,小弟和雇工們就睡在帳篷裡,地上都是濕漉漉的水,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捱過去這一夜;因為生不了火,大家就干啃乾糧,接點雨水喝了。

在馬車裡。聽著旁邊兩個大哥鼾聲如雷,方秉生輾轉反側,他心裡喃喃的念叨:「斯文掃地啊,斯文掃地啊,我究竟在幹什麼啊?為了一口飯就斯文掃地啊!」

第二天起來,人人都是一臉疲憊相。

而雨更大了,翁建光沒有繞過手下的意思,雇工們繼續冒雨豎立電線桿,連接電報線。而打手們既然豁口荒地一無所獲,那就搜山好了。

兩座大山,十幾個人,一個月都走不完,他們在雨裡吭哧吭哧朝上爬著,用槍柄當枴杖,用砍刀挑開草叢,找著,人人都像泥猴一樣。而且絕望的是根本不知道要找什麼。

一條五環蛇從山雞砍刀尖下的草叢竄了出來。方秉生這個農家子弟眼疾手快一槍托把它砸死在泥地裡,山雞發出一聲有氣無力地叫好。聽的出他心情不好,大家誰的心情也不好,方秉生更是如此,他站在山坡上,歎了口氣朝下面馬車看去,腦海裡卻出現了他知道地朋友考上大官在朝廷裡翹著二郎腿讀奏章的模樣。

他不想幹了。

然而一看之下,這個讀書人愣了一下,他用手背擦去滿眼的雨水,仔細的再看。

「堂主!那地方上有個東西!」方秉生從濕滑的山坡上朝下跑去,到了後來,乾脆屁股坐在草和泥上朝下滑了。

昨天搜的西邊荒地上有個「十」字,是被人用白色大小不一的石頭擺出來的,不過在地上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來,到了山上居高一看倒是十分明顯。

一群淋得好像落湯雞一樣地電報堂堂眾圍著那「十」字,看他們堂主搬開位於中心的大石頭,然後一群不知什麼名字的蟲子四處亂竄出來,翁建光抽出腰裡的砍刀,用刀尖在那裡挖了進來,沒幾下,刀尖就碰到了東西。

他舉起刀來,上面掛了一串東西,方秉生摘下來,把上面的濕泥和草根摸下來,露出一根紅線串在一起的三枚銅錢。

「點穴!」翁建光看著那串東西愣了愣水寶地用作下葬,據說好的風水寶地可以大發子孫,甚至可以讓子孫當皇上當丞相。

但發現好地後,一般秘而不宣,偷偷買來那地,生怕消息走漏後,有人搶了去下葬自己親屬。

當然再秘而不宣,也不能不做標記,剛剛那個十字和下面的銅錢恰恰是點穴的通用手法。

「這不是無主荒地嗎?」翁建光十分不解,然後扭頭看了看後面。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會是風水吧?」

他的意思有人嫌電線桿子耽誤了他們墓地的風水。

「不會吧!」副手老張叫了起來:「我們電線桿在路東邊靠東山,他這是靠近西山的,相差了都有幾十丈了,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影響他毛風水了?」

「不是風水的話,他幹嘛砍了我們四次電線桿?而且也不拖走木柱子和電報線?不為財。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讓電線過這裡。」山雞很支持老大的看法。

翁建光指著小弟,一拍腦門道:「現在知道了,為啥兩個村子說我們不吉利!估計就是這墓主搞地!」

「但這墓主是誰啊?不是荒地嗎?」方秉生問道。

「這傢伙連地都買不起,我們都他媽的不知道這是哪個村的窮比地墓了?!」翁建光咬牙切齒地虛砍著刀:「找人打聽,這周圍風水先生誰看過穴?」

方秉生倒派上大用場了,他家就在附近,有個外村姑姑有口北村的親戚,一打聽把十三都地黃皮老打聽出來了。

這個風水先生最近往口外村跑過不少次,替一個叫李樹聲的人勘察過風水寶地。而且據說這個小子很窮,靠打獵為生,快30了都娶不起媳婦。家裡只有個瞎眼老娘。

一切細節都吻合,只是不知道黃皮老相中的風水寶地是不是就是豁口那個墓穴。

翁建光早已下定決心,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否則他們又不能在那裡住著,強龍難敵地頭蛇,不問清楚李樹聲,那裡的電報桿子還危險。

所以長的斯文的方秉生好像綁票犯一樣,提著兩盒點心,詐稱自己叫劉二生。住在附近,想請大師去看看風水,黃皮老當然興高采烈,他和他的傻子兒子全憑風水吃飯啊。

一被綁架,翁建光就差點把擋了他財路的黃皮老打死,一陣耳光後,黃皮老全都說了。

那個地方確實是他給李樹聲選地。

「那你說過電線桿什麼事了?」在一座廢棄的山神廟裡,翁建光咬牙切齒的問。

被摁在條凳上地黃皮老偷看了一眼,想了想。小聲說:「我沒說過什麼啊?」

翁建光二話不說,拿過黃皮老的書,用他們的電線工具,西洋鉗子一下拽下一片指甲來,在黃皮老慘叫聲中,翁建光指著十三都鎮的方向,厲聲吼道:「不說?我現在就去燒了你家破屋子,把你傻子兒子一起燒死!你他媽信不信?我們惠川堂什麼時候說話不算過了?」

「我說!」黃皮老抱著血淋淋的手尖叫了起來。

原來李樹聲家庭十分不幸,家庭困苦不說。老爹都失蹤了10年。連屍體都沒有,在那時匪徒橫行的年代裡。不知道是被土匪殺了,還是被綁架賣豬仔去了南洋,又或者掉下懸崖死了,這些都是百姓尋常的失蹤法;

老娘哭瞎了眼睛,家裡兄弟兩個,快到30都窮得只能做光棍,眼看家裡就絕戶了。

他們兄弟覺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好風水,給老爹衣服和老娘找個好墓穴,用父母地死和屍體,讓他們兄弟改變命運;

但是他們太窮了,沒錢找有名的風水師,只能找黃皮老這種自己都窮比的風水師;

黃皮老就點中豁口西山下面,他說:「這是雙鳳戲龍啊,多好的地啊!東西兩座山那時兩隻鳳凰,前面一條小河橫著,那就是龍,這個穴我老黃走遍廣東,看風水40年,都沒見過這麼好的地,這就是雙鳳戲龍!如果你老娘死了,葬在這裡,很快你們兄弟倆就旺了!子孫滿堂,金銀塞屋,而且到了孫子輩,還能出狀元!」

李樹聲兄弟倆自然心花怒放,把積蓄都給了黃皮老。

但沒想到,這個穴剛點中不久,他哥哥在山上摔斷了腿,因為積蓄都拿去給黃皮老了,沒錢醫治也死了。

李樹聲不樂意了,顛顛的去找黃皮老理論了:你這鳥毛雙鳳戲龍啊。剛選好,鳳就死了一個!

黃皮老當然不會說自己說的不對,他親自又跑了一趟,然後發現了結症所在,指著那排插進豁口的電線桿說道:「就是這西洋邪物破了這美穴的風水!它跨了河,就是吊死了龍。現在風水已經變成了降龍屠鳳了,你最好換個穴了,要不就不讓電線進來。」

本以為李樹聲會質疑自己,畢竟他已經起疑了,沒想到指著電報線,李樹聲竟然不發一聲,沉默了。

這電報線是什麼?

西洋邪物!

這是民間共識!

它們詭異地孤零零的木柱子上連著線,這不是陣法是什麼?

百姓們暗中流傳:城鎮裡冒著黑煙的西洋工廠,吸取少男少女的精血。然後通過這些陣法傳導出去,在前線給洋槍隊施法,憑借這個。洋槍隊才所向披靡----那電報線裡流動的就是人血想想也很清楚:農家子弟進了西洋工廠裡,無論在哪裡,沒有不說累地;那裡不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而是機器和人力結合的生產體系,生龍活虎的子弟,在城裡幹了一陣子,回來就懨懨地說累,中醫當然說氣血不足了。

而城裡洋鬼子和假洋鬼子橫行,人人趾高氣揚。而且都有錢,這些錢哪裡來地?

洋槍隊殺地清妖看見就跑,這些怪異地軍隊和風行的洋教有什麼關係?

那麼近日裡插在田野裡的奇怪「晾衣桿子」到底是什麼?

它們說能千里傳聲,但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用,就那麼立著,就能千里傳聲?這沒道理啊!

而且電線桿不是塗抹糞就是寫著不吉利的咒語般的文字,這很怪啊!

但是一旦把上面各種怪相串起來,百姓很容易用神鬼來解釋,也只能用神鬼來解釋----西洋邪法需要血。那電報線就是傳遞血的。

不理解就恐懼,恐懼就仇恨。

尤其是在滿清文明這種每次砍頭時候,都熱烈圍觀,並且一群人去搶犯人人血做藥引的地方。

李樹聲剛剛還懷疑黃皮老騙錢,但此刻黃皮老說電線壞了風水,他反而一點都不懷疑黃皮老了。

是啊,一個墓穴,雖然還沒下葬,但冥冥中已經歸他。現在處在西洋邪陣下。不影響他家影響誰?

但作為一個窮苦的獵戶,根本沒有銀子再去換一個墓穴了。看風水從來不便宜,因為:一是,這是儒家地孝,讓父母進個好墓穴!二是,這才是最重要的利,風水好,父母的屍體可以給自己利益!

此刻孝利不分家地。

李樹聲在黃皮老走了後,就掄起斧子把電線桿砍了,反正這是荒郊野外,沒有人看到。

事後發生的事情,更堅定了他的看法和黃皮老的正確----這些桿子肯定有妖法!

他砍了之後,很快就一批人來,再次豎了起來----他們怎麼知道的這麼快?這可是荒郊野外啊!

他又砍了,然後很快又來豎立起來。

再砍……..

李樹聲已經是懷著滿心的仇恨和恐懼來做了,最後一次,他偷了一條鄰居的黑狗,在電線桿下殺了,把黑狗血潑了一電線桿才動手砍倒,他怕被這邪物詛咒

「把李樹聲交出來!他毀壞官物!」翁建光在口外村朝農會村長殺氣騰騰的吼著,他摁著腰裡的手槍,身後跟著二十多個袒胸露「乳」,滿身紋身地流氓,人人都拿著刀槍,這次電報堂真怒了。

「哼哼,你說交就交啊?憑什麼?」但新村長根本面無懼色,大宋村長和滿清白鬍子飄飄的村長不同,這裡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往往都是混過的,在造反軍殺過來的時候,敢拿起刀槍砍掉原來「德高望重」的縉紳,本質上也是造反者的一部分,很多還跟著打過仗,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傢伙。

「我說什麼,你沒聽見嗎?就是他連續砍倒電線桿。他有病啊!」翁建光看著囂張的村長,卻沒有一拳打在他臉上,因為村長背後站著一百多村民,擠在村口朝著他們怒目而視,手裡一樣有武器,有不少就是褐貝絲。

「他就是有病。」村長瞄了一眼翁建光。說道:「你們不是朝廷的,不是治安官,不是軍隊地,你們口說無憑,沒有證據。拿人?笑話!」

「證據?我們找到了那個風水先生,他說墓穴就在豁口!還說電線影響了李樹聲那個墓穴風水!」翁建光氣得渾身哆嗦。

「證據?你們誰看見是我們村地李樹聲砍的了?」村長冷笑一聲,接著一擺手:「滾!」

「讓我和李樹聲聊聊。」翁建光沒法,開始軟了。

「不在。」村長笑了笑。

「你他媽的!信不信老子一槍打死你?」翁建光再也忍受不了這個王八蛋了,掏槍正對村長面門。「你媽的!」立刻。後面山雞、方秉生舉著槍衝了上去,而對方也嚎叫著挺著火槍、大刀壓了過來。

村長瞪了翁建光和他的槍兩眼,冷笑著說道:「我剛當上村長。以前在贛州日月軍,受傷回來了,大伙選我做村長,朝廷給村長的命令就是:徵繳租稅、維持治安、排除匪患和團結村民,要不你找官來,我沒有和電報桿子洋行合作拿我們村民地命令!」

說罷,他伸頭看了看翁建光背後,說道:「別拿幾條槍嚇唬口外村,以前沒洋槍的時候我們村就械鬥無數次。現在有槍,我們有三十二條火槍,一次齊射就把你們這群西洋邪物流氓打成篩子;村裡還有門十二磅野戰炮,懶得理你們,沒有拉出來,要不要試試?」

「大哥,失敬,我們是求財,沒有嚇唬你們地意思。」翁建光看討不了好去。欺軟怕硬地他再次說軟話:「那地方確實是荒地,沒有侵害你們和李樹聲啊,你把他叫出來,我秘書是舉人,懂得多,給這大哥好好說說,四海之內皆朋友啊。」

「那小子害怕跑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村長說道,然後橫了翁建光一眼:「你們用洋線輸血不怕斷子絕孫嗎?」

「我草他大爺啊!」翁建光抱著頭。然後親自跑到後面從車裡拿過一捆電線來。對村長叫道:「這線是實心的,連個眼都沒有。怎麼輸血啊?」

村長看了看那電線斷口,愣了下,又抬起頭冷笑道:「沒有眼你不是說也能傳話嗎?那怎麼傳?妖法不需要有眼。」

晚上在豁口,一群流氓在電線桿裡圍著火堆坐著,每個人都很鬱悶。

「大哥,你說咱們這真是妖法?」山雞拿著一小段電線很迷惘,那村長地質問真是擲地有聲啊----你實心的,不是妖法怎麼能傳話?

「管什麼妖法不妖法!我們賺錢就行!」副手老張好像對這個問題很有研究,立刻回答道,接著問翁建光道:「老大,要不要給點錢算了,把這塊地買了,20兩差不多了,反正是荒地。」

翁建光咬著一根草梗,說道:「不行!這事錯不在我們!而且如果這個頭一看,那幾百里長的電報線,到處不是有人找茬嗎?砍了電線桿子然後找我們要錢。要錢事小,老斷的話,我就完蛋了,這事直達天聽啊!」

方秉生小聲問道:「能不能繞開著豁口?」

「怎麼繞啊!不走這裡,要不繞西山,要不繞東山,那得多少時間?銀子你出啊?」副手老張不屑地哼了一聲。

大家一片歎息,這解決不了怎麼辦啊,總不能住在這裡,防著那個李樹聲發傻吧?方秉生此刻抬頭說:「堂主,要不要乾脆來個釜底抽薪得了!」

「怎麼抽?」翁建光不在意的隨口說道。

「他不是就看著這是風水寶地嗎?我們給他毀了得了!有沒有法子?」方秉生說道。

眾人一聽,先是一愣,接著不約而同的大叫起來:「高啊!」

那時候中國人人人都懂點風水,此刻立刻出謀劃策起來:有人要找來幾車大糞潑在李樹聲那個墓穴上,有人要用黑狗血亂灑。

翁建光此刻拍著方秉生地肩膀,連連叫好:「不愧是讀書人,見解高人一頭!怎麼毀,我有數!」

李樹聲在外面親戚家呆了7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沒有回村。直接跑去豁口,他惦記著自己的風水寶地,連續的保衛,已經讓他認準了他那塊地,簡直像愛自己兒子愛那個地方,他覺的那個地方就是老天冥冥之中賜給他的。要不出這麼多事情幹什麼。

但一到那地方,他就傻眼了。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豁口,然後慢慢地跪在了路上,淚流滿面。

西山下成了一片沼澤。

豁口裡東高南低,電報堂用炸藥直接炸毀山地堵住了小河,河水氾濫而出,全流進了豁口西邊,把山腳下變成了一個大泥塘,那下面就是那個寶穴。

「老天爺啊!」李樹聲嘶吼起來。他從路上衝進西邊的泥潭裡,用手潑著泥水,想看到自己地標誌。但標誌沒看到,卻看到了一根怪異的樹杈插在地裡。

他涉水走了十丈,尖叫一聲摔坐在泥水裡,那根本不是樹杈,而是一個人的下半截,他被人頭朝下埋進了地下,只剩兩條腿矗在空中。

李樹聲刨出來了那屍體,那人上半身全是泥,已經被泥水泡得渾身發臭了。看來是因為這地方罕有人經過,以至於就這樣不知過了幾天。

看著體型瘦小,脖子後還有根小辮子,李樹聲似曾相識,然後他看到了那屍體辮子上掛著的東西----一根紅絲和三枚銅錢。

風水先生黃皮老被頭朝下插進了他自己點地寶穴。

渾身濕透的李樹聲失魂落魄的回到村裡,卻發現瞎眼老娘死在了床上----兒子闖下潑天大禍,導致官家的人殺上了村子,自己也逃跑了,雖然被村子的人趕走了。但她連續擔驚受怕,本來也到了歲數,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去世了。

李樹聲看著那具屍體,好像被雷劈了一樣,呆呆不動,現在早早找好的墓穴被人毀掉了,老娘恰好死了,屍體埋在哪裡才能給他好運呢?

孝利雙失!!

「娘啊!」口外村傳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此後一個月,很多人看到有個頭纏白布的孝子順著電報線不停朝南走。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颳風下雨。

終於某天。他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了頭上地電報線分了叉插入了一座建築裡。

他慢慢的走了過去。目光緊緊盯住了那個門,好像那座房子隨時會站起來跑掉一樣,手慢慢的從懷裡抽了出來,緊緊握著一把菜刀。

第三天,海京各大報紙都登出了爆炸性頭條:《惠州府龍川電報局被襲、電報員三死五傷、殺手被當場擊斃》。

趙闊接到報告後,暴跳如雷:「這他媽地肯定是曾國藩做的!恐怖襲擊!!」

不過曾國藩要是聽到這個傢伙地咆哮,肯定一撇嘴,不屑地說:「管我鳥事,我醬油都沒打。」

一年後,方秉生從大型西洋防震馬車上下來,他戴著圓形禮帽,整潔的西裝領結,腳下地皮鞋錚亮,手提方形公文包,走進西學會大樓的時候,所有的侍者都朝他點頭示意----一個海宋電報堂的高級經理,翁建光地親信。

電報堂也是一個新起的斂財機器,因為他們發行股票。電報盈利很穩定,一張入股的股票100兩,但每年紅利10兩左右,很多人想擠進來,那只能通過購買別人手裡的入股股票,所以股票不是按賬面價值交易,最近每股電報堂市場價是150兩,原來的股東們都發財了,在賣出和吃紅利之間猶豫不決。

此刻各地電報堂的經理租用西學會的會議室,召開年會。

海宋第一家上市公司海宋電報堂總經理翁建光坐在首座,他轉著手上的大鑽戒正滿臉幸福的回憶崢嶸歲月:「一年前,我搞定口外村風水事件時,陛下給我說:你們挺厲害啊,以後可以去做鐵路啊;我那時候,不知道鐵路是什麼,多虧了鍾家良大人學識淵博,指教了我,那才是生錢地老虎啊!現在我們可以要求陛下修建鐵路嘛,我們有人力,有解決問題的能力,錢是問題,但陛下太保守了,不給提供資金,這是不對的,西學是好東西,怎麼能停止呢…..」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門開了一條縫,方秉生伸出頭來,對老大點了點頭,翁建光馬上對與會各位笑道:「失陪片刻。」

走到門外,方秉生正和一個胖子並肩站著,方秉生指著對方介紹道:「這就是高州方經理…..」

話還沒說完,翁建光就揪住了胖子的前襟,滿臉猙獰的吼道:「你們他媽的怎麼敢讓電報線越過我家祖墳!立刻改路線!我家祖墳三里之內不許有電報線!」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4:01
131你丫志向就是個南宋啊?!
1856年下半年,天京亂成一團粥,這群本來本來攀上峰頂的「神人」們覺的沒事幹了,開始互相殺,9月中旬石達開自武昌趕回天京,石達開沒有表現出預料中「站隊」的意思,反而指責韋昌輝殺了兩、三萬東王手下,死的大部分都是廣西、廣東老哥們,中上層的官員和將領,這完全是自毀長城;

這種表態嚇壞了天王和北王,以為石達開要搶佔「輿論制高點」,又或者這小子就是親東王的。

不過不管哪一點,都對天王北王威脅極大。

韋昌輝又起殺心,要殺害石達開。石達開大半夜的腰裡綁了根繩子從城牆上縋了下去跑了。韋昌輝將其留京家室全部殺死,連蟑螂老鼠怕是也沒放過,並派秦日綱率兵追殺達開。

石達開說話有份量,就是因為他威望很高,他跑到安慶,立刻召集部眾4萬,起兵討韋,並上書洪秀全,要韋昌輝首級,否則班師回京以清君側。

韋昌輝怕了,是他沾了石達開全家的血,完全就是天王的刀,沒有一點退路了。

現在兵力不如外面的石達開,天王你不能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他圍攻天王。

洪秀全和朝內大將士這個時候「終於」「認清」了韋昌輝的反天國真面目,把這頭驢宰了。秦日綱領兵在外,洪秀全派兵押回處斬,然後又把兩人部下的將領、軍隊砍吧砍吧。

長達兩個多月的天京變亂(又稱楊韋事變)才告平息。1月,洪秀全求著石達開回朝佐政。

這個時候洪秀全屁股也坐穩了,面對軍民破裂的信仰,突然「想念起」被他宰了的東王來,天王重感情,他淚流滿面的說:朕弟弟是聖靈啊,聖靈不能無後啊,把我的兒子過繼給他繼續當東王把!

這樣,「聖靈」沒有死。被洪秀全的兒子世襲了,當然,他另一個孩子會世襲天王。

並且。天王再也不信任或者說不想信任外姓人了。把他兩個哥哥全封了王。拉入權力中心。但石達開根本看不起那兩個貪財好色不會做事地笨蛋。看朝廷變成這個湊性了。自己全家老小死光了。這個漢子也隱居起來。沒人能看到他。每天給他屋裡送去奏章。第二天早晨就會看到那些奏章貼在屋外牆上。上面寫著批示----翼王也變成宅男了。

太平天國原有地五個核心:天、東、北、翼和頂天侯。此刻只剩下大獲全勝地洪秀全和一個傷心欲絕地宅男。

天京石達開失望傷心地不想見人不想說話。海京裡地趙闊則因為天京事變變成了「受迫害狂」。

自從「龍川電報局慘案」後。趙闊立刻把總督府周圍地防衛加強了一倍。天天叫囂:「這裡到處是曾國藩地恐怖分子!」

但他手下。無論是治安系統還是宣教司系統。有經驗地人多地是。人家也不是被迫害狂。很快就發現了疑點:出事地方在粵贛邊境。龍川電報局就是個很小地分局。你湘軍就算進來砍。不會跑那麼老遠砍一個小電報局。應該去砍贛州、南昌或者砍惠州電報局。也不會抄襲龍川啊;而且那傢伙就拿一把生銹地菜刀。湘軍殺手怎麼著也得裝備一把砍刀把?穿地和乞丐差不多。身上還帶著孝----這哪門子湘軍地啊?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原因---趙闊看著兇手身份是極度沮喪:我要是修鐵路。你來報復我還像話。我豎幾個電線桿子破你家哪門子風水了?

今天,趙闊正坐在他辦公桌後面,但卻根本無心去處理面前的公文,他手握住英國式樣的椅子的扶手,用力提了提,眼睛卻看著地板。心裡琢磨:「我應該在這裡修個地道吧,像電影裡那樣,如果有人拿著刀槍衝進來,我一按按鈕,立刻合板打開,我整個人就掉進去,然後逃之夭夭……..」

楊秀清為啥死,就是因為逃生用地「空牆」機關離他臥室太遠,結果還沒跑到。就被人一刀劈了。

「但是總督府人來人往。怎麼才能人不知鬼不覺的挖出來呢?得是個我完全信任的人負責,還不會和別人講!太難了。挖條地道也得十幾個工人吧,沒法封口啊。」趙闊無奈地搖搖頭。

想著,他又彎腰拉開辦公桌左邊的小櫃門,看看裡面的空間,暗自想:「這空間夠大,一挺機槍完全放的進去,然後我把開關放在扶手下面,一有危險,我一摁,立刻槍口掃射,把前面所有的東西打成碎片。」

但很快他直起腰來,抄起桌子上的一疊報告摔了下去,自言自語的罵道:「媽的,現在機槍為什麼還沒發明?!」

這時,宦助國來了,一臉高興,他對趙闊說道:「聽說陛下想修宮殿了?太對了!我們都開國3年了,您還住在這裡,太有失國體了!早就該修了!陛下可有大體的喜好,我去找最好地工匠設計,大工程,必須早做準備。dao.net」

「哦,修宮殿啊。」趙闊一愣,拉開抽屜,把一疊圖紙遞給宦助國,說道:「我覺的這個挺好,你覺的怎麼樣?」

宦助國躬身接過那疊圖紙,翻了翻,就傻眼了:這哪門子皇宮啊,這不就是個稜堡要塞嗎!你瘋了?!

張著嘴,宦助國打量了幾下眼前有點失魂落魄的皇帝,確認這傢伙沒喝多,咳嗽了兩聲,他笑道:「陛下,這個很威猛,但是一般是建在外邊吧,現在城中心再造一個堡壘?是不是佔地太大啊?而且體現我們國威有點不太適宜把,畢竟陛下是仁慈治國…….」

「知道了,我就是覺的六角形的稜堡威猛而已。」趙闊尷尬的從宦助國手裡抽回圖紙,又扔進抽屜,說道:「宮殿的事以後再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已經同意俄國公使普提雅廷進入英法兩國外交協同,美國公使拒絕全權特使額爾金的出兵要求,但給予外交支持和協同,」宦助國說道:「另外,俄國公使普提雅廷要求見您。想簽訂和英法美三國同等貿易合約…….」

「俄國老毛子,憑他媽地什麼?要我們對它和英法美一體對待?」趙闊咬牙切齒,聽見俄國他就惱火,倒不是因為他愛滿清,而是因為老毛子的獵物和趙闊的獵物是一樣的,都是滿清地領土。

絕對的競爭關係。

現在。滿清必然被打臉,而且被一群人打,克里米亞戰爭已經結束。

英法大勝,兵力、武器從戰爭中解脫出來,也有餘力對付滿清了,這次要用暴力實現他們的商業目標;

伸手的俄國老毛子被歐洲列強一通猛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它立刻扭頭看向東方,要西牆損失東牆補;

但俄國人和英法地商業訴求不同,他們就是要領土。據俄國在1824和1825年與英國和美國簽訂地條約。俄國人必須斷然放棄在北美進一步南下擴張。因此,聖彼得堡開始以更大的興趣注意黑龍江以北地清朝領土,做過很多努力獲取滿清在此地的地圖。並派軍官和冒險家親赴黑龍江實地勘探。

因為俄國和滿清也有生意往來,茶葉等東西,聖彼得堡一樣需要,以前這個貿易地點是恰克圖,這是滿清政府開放給滿俄交易的唯一陸上通商口岸,但橫跨西伯利亞的大陸運輸所花的費用和時間,使俄國的恰克圖貿易在與西歐及美國向廣州的海運進行競爭時處於不利地位。

但俄國政府由於相信黑龍江不通海,所以很少去注意改進與中國地商業關係。南京條約改變了俄國政府的態度,因為歐美的競爭者這時可以比過去更迅速更廉價地運載他們地貨物。而且做生意也方便得多了。相反,在恰克圖搞貿易則既慢且費。

然而俄國作為一個落後的歐洲國家,他的工業製品和皮毛不能和歐洲列強競爭。

到1847至1851年期間,由於俄國製品幾乎有一半要向中國出口,所以聖彼得堡必須認真對待對華貿易。他也只能從滿清身上吸血。

到了1849年,俄羅斯終於發現黑龍江通海,庫頁島不是半島而是島,「誰掌握了黑龍江河口,誰將佔有西伯利亞。至少可以遠至貝加爾湖。」

所以老毛子對滿清的黑龍江以北垂涎三尺,並開始偷偷的滿清皇帝所謂的龍興之地派駐殖民、修建要塞,並順手趕趕殺殺原住民。

滿清是稀里糊塗的,他們連他們所謂的老家連詳細地圖都沒有,更何況阻止俄國人蠶食了,唯一注意到老毛子在黑龍江和庫頁島活動,並抱有警惕的竟然是日本人!

此刻,俄國公使和滿清簽訂英法美一樣地最惠國待遇合約的要求再次被拒,普提雅廷要從恰克圖入境被拒。要從黑龍江入境被拒。最後被擋住大沽口外,他索性直接來香港和海京。對虎視眈眈的英法出謀劃策,力圖在英法將要對滿清的抽臉戰爭中,空手套白狼。

「俄國人不是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被打敗了嗎?為什麼英法公使同意他們加入貿易外交要求呢?」宦助國很不瞭解,按中國人的觀念,被打敗了,那就是仇敵,但歐洲人可以一會打一會合作,甚至有的地方打,有的地方合作。

「靠!我要去見布爾布隆,媽的,我問問俄國人為啥可以進來?」趙闊嘴上氣勢洶洶,肚裡卻是一股無力感,他發現什麼鳥蝴蝶效應,根本是扯淡,涉及利益的事,你一輩子也扭轉不了結果。

剛從巴黎返回海京地布爾布隆非常熱情的接待了匪首皇帝,因為他在遠東所做的一切:承認趙闊、建立外交聯繫、打開遠東窗口、征服安南等等,已經讓他成為歐洲此刻的外交大明星,回去後就是加官進爵,作為遠東拿破侖,又被派回遠東,打服滿清,為自己的國家和皇帝拿到更多的利益。

「俄國人的利益和我們有共通點嗎?」趙闊開門見山的問道。

「您對俄國人有偏見?」布爾布隆笑了,他替沙發上的趙闊斟著酒,說道:「我國和俄國有傳統地良好關係。這次是要幫忙地。」

「你們什麼時候和俄國人關係好了?你媽的!」趙闊肚裡咬牙切齒,嘴上問道:「那如果俄國加入英法美歐洲列強對滿清施壓,除了外交壓力,還有什麼好處?」

「俄國人熟悉滿清北方地理啊,普提雅廷先生這次來就拿來了詳細地北京、天津地圖,而且他們也熟悉滿清朝廷。是我們外交的助力。」布爾布隆說道:「你不是不知道倫敦的訓令是把戰火控制在北方。熟悉北方太重要了。」

「他們熟悉北方?」趙闊大驚失色。

「是啊,他們是歐洲各國中唯一一個在北京有非正式使節館的國家。」布爾布隆笑道。

聽布爾布隆解釋後,趙闊終於知道了,原來滿清不是沒有印象好地西方哥們,這個哥們就是老毛子!

老毛子熟悉北方地理,和滿清關係特殊,這件事竟然是因為滿清的一次外戰勝利!

原來雅克薩這個滿清為數不多可以吹噓的外戰勝利,產生了大約100多名戰俘和降兵。

要是滿清打得是國內,肯定是城市百姓屠殺一光。漢人剝皮凌遲,俘虜落在他們手裡是生不如死,但這次是滿清眼裡的「外夷」啊。是道上哥們,是朋友,要好好對待才能體現滿清國威。

結果內殘外忍的滿清把這批俄國人編入鑲黃旗滿洲第四參領第17佐領,當爹一樣供起來。

專門讓他們住在北京東直門胡家圈胡同,還把一座廟宇改建成他們的東正教教堂,即是俄羅斯北館,並且開始允許俄國教士來華。

從康熙以後,滿清和俄羅斯的外交活動就連綿不斷,不過俄國的的公文由滿清理藩院受理。此舉在滿清眼裡,絕不妨礙天朝尊嚴。

不過到了現在1856年,滿清這個朋友,要吃了他祖墳了,滿清以為老毛子是好人,其實這個人奸詐無恥,要錢也要命,比英法這種要錢不要命地差遠了。

這不,俄國人一見自己要求得逞不了。立刻殺到香港,勾結英法,為他們攻擊滿清出謀劃策。當然另一方面,他們又做好人,許諾給滿清政府一萬條槍和教官,幫助他們鎮壓國內造反,條件就是交出黑龍江流域。

無論是搶滿清地盤,還是支援滿清鎮壓,趙闊哪個也不會高興啊。

搶地盤。是搶滿清。但萬一他真統一全國了(每個造反者都這麼想),豈不是和俄國佬接壤了?他們要是打他。他幹得過一個雖然落後、但也比他強百倍的歐洲強國嗎?

「俄國公使要求您給他和英法美一致的待遇,您同意了嗎?」趙闊直言不諱道。

「大宋和俄國沒有共同地商業利益,皮草怕是南方也不需要,工業製品有你們和英國美國,我不認為需要給一個遙遠的國家如此豐厚的條約。」趙闊冷笑道。

「你這個欺軟怕硬的遠東狐狸。」布爾布隆心裡暗笑,不過卻很高興,在外交上,沒什麼比對手間有矛盾更好的事情了,現在俄國公使非得求他不可了。

從布爾布隆辦公室出來,趙闊就知道俄國必然要加入英法美同盟了,這群歐洲國家間,他們的文明就是儒家所不屑的利益,但就是這所謂的「小人們」打遍全球,很快「君子國」滿清就要滿地找牙了,如果他們不識相的話,當然,他們肯定不識相。但還走出大使館,蕭祖業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陛下,巴夏禮先生求見您。」

「不用求見,我去看他。」趙闊歎了口氣,轉身走進法國使館旁邊地英國商業會館(英國使館)。

巴夏禮只是英國的一個普通官員,出身貧寒,但是他在遠東很多年,熟悉中國事務,做事兢兢業業,但自從額爾金伯爵來了後,這位官員開始在遠東歷史中不斷書寫自己名字。

因為他是額爾金的翻譯。

而且額爾金太過驕狂,根本不願見滿清和海宋官員,所有事情往往是巴夏禮在中間轉達。他不入歷史就怪了!

趙闊想起額爾金的傲慢就咬牙切齒,但就是這樣一個傢伙,卻自稱他在中國痛恨的是那些「出於最自私的目的而把這一古老文明踐踏在腳下」的人。後來他寫到:「我已經在我的同胞那裡看到了比我過去生活中所看到地更多的、使我厭惡的東西。」

又傲慢又「高尚」,這典型的一個文學憤青啊。

英國政府派額爾金這種憤青來,可想而知,戰爭不可避免。因為憤青不會妥協。

一進辦公室門,巴夏禮和李泰國都一起站起來朝趙闊致意,看到兩個傢伙,趙闊心道:「今天額爾金要我過堂啊,把他兩條狗都派出來了。」巴夏禮是謹慎和勤奮的性格,經常被滿清官員誤認為是額爾金的謀士,這是個紅臉;但英國駐滿清第一位領事地兒子李泰國,這個英國人比巴夏禮更中國通,甚至於熟悉中國人的性格。他經常會恐嚇威脅滿清和海宋的官員,這招很管用!是個很多官員,不論海宋和滿清。都想毆他至死地大奸人。

賓主落座後,巴夏禮問道:「聽聞,陛下對聯合出兵北方地計劃有自己的看法?」

趙闊大大咧咧地一擺手說道:「那肯定的,第一,我們根本就沒海上投放能力,最遠到舟山!第二,滿清不會承認我們的,額爾金先生說英法替我和滿清說和,這是不可能地。他們如果承認我國就怪了。」

巴夏禮和李泰國對看一眼,心裡卻明鏡一般:這個造反皇帝根本不想插手貿易戰爭,他的意圖是趁北京大亂的時候,奪取湖南,消滅湘軍;

然而這是倫敦不想看到地:倫敦既不想推翻滿清,也不想海宋坐大。指示就是把戰火控制在北方,同時消弭南方戰火。

後者就是指海宋,這個國家目前是南方最具實力的一個造反者。

如果聽任海宋打垮南方唯一有戰鬥力的滿清軍隊:湘軍,長江以南的戰火不可能停息。他們肯定會繼續朝四川、江蘇、閩浙前進,至於造反遍地的雲貴,都不需要在乎的。

但長江以南崛起一個統一的基督教國家不符合英國利益,尤其是海宋的鴉片壟斷內銷政策就已經違反了自由貿易準則,引起怡和等大商人和下議院的不滿。

「艦船運輸和後勤補給完全不是問題,您地士兵可以由我們的艦艇裝載,我們可以在上海自由獲得任何補給,滿清江浙的最高官員何桂清先生是求利不求名的人,」英國大奸人李泰國嘻嘻一笑:「他不會在乎的。至於滿清不承認您。其實現在他們也不想和我們貿易。但是,我們大兵雲集不就是要讓他們同意不同意的事嗎?呵呵。」

「何桂清。你個大漢奸!」趙闊咬牙切齒,他前幾天讓普陀峰傳話給何桂清,讓他和上海英國人說:只要看見海宋艦船和士兵就打!

總之他不想派兵去北方。

但何桂清愣了片刻,說:「他傻了?關我鳥事啊?我只防備太平天國。他和洋人好得穿一條褲子,我拿什麼打?我敢動他嗎?」

「打滿清,你們兵力夠了,現在英國士兵6千人,法國士兵千多人,你們打下北京當皇帝都夠了,咸豐根本是沒錢沒兵了。」趙闊一攤手說道。

巴夏禮和李泰國笑了笑:那肯定是夠了,但關鍵就是拉海宋進入流氓集團,不沾血不叫投名狀。

遠東為何叫遠東?不就是離歐洲最遠的大陸嗎?

如果在遠東有個打手,有事時候招呼一聲,立刻提刀跟上來,替列強看門護院那是多好的事情,當然,這打手不能太強大,英國的設定戰略就是:滿清大而弱,海宋小而強,兩者互相吃不下,這樣遠東地利益才好全面得到。

為此,必須敲打海宋的造反皇帝,控制住他。簡而言之:訓練一條斗犬。

李泰國冷笑道:「我們不僅要為了商業和滿清開戰,而且我們不想看到南方戰火遍地,您最好單方面直接和平,因為我們很快就能和滿清達成協議,我們貿易,你們和滿清互相承認。那時候自然你們和湘軍仇恨就消弭了,還需要用生命去拼嗎?」

「根本不懂滿清文明!」趙闊肚裡大罵起來,他說道:「湘軍和我們深仇大恨,剛剛對我電報局進行恐怖襲擊,我不把曾國藩腦袋揪下來當球踢,我不姓趙!」

巴夏禮擺了擺手說:「對您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您沒有證據證明那是湘軍干的,而且事情很詭異。我英國現在在您的屬地也有大量的商業和工業利益,我們會替您保護您的海宋地。您何必要不停的攻佔地盤?如果您地行為影響了遠東地秩序,我想我們英國有義務維持遠東的秩序,這不是我地說地。是額爾金伯爵先生說的。」

「怎麼維持?」趙闊。

「比如封鎖港口什麼的,禁運機械什麼的,呵呵。」李泰國獰笑著看著趙闊。

趙闊頓時傻眼了,列強最擅長倒不是登陸作戰,而是封鎖港口,這招在歐洲百年戰爭史中使用到爐火純青,會對倚靠商業的列強經濟造成致命打擊。

當年鴉片戰爭前,滿清不吊英國,英國就曾咬牙切齒的封鎖過滿清港口。但封鎖了一段時間,傻眼了,滿清別說服軟了,連個反應都沒有。

其實滿清皇帝巴不得你們封鎖港口呢:我根本就不想做生意!

哈哈,我們求著你們封鎖!

結果英國從那次才學會,對付滿清這個內陸國,封鎖港口一點用沒有,必須登陸作戰。

但海宋別說封鎖港口了,除了鴉片外。禁運什麼都受不了,海宋滿清文明對外依存度不高,但趙闊苦心營造的新文明萌芽此刻對海外依存度近乎百分之百。

「咳咳,我考慮一下。」趙闊抹了抹冷汗。

巴夏禮說道:「請陛下注意自己安全。」

「你什麼意思?」趙闊瞪著兩個眼球吃驚的問道。

「我們都聽說了在南京正進行莫名其妙的自相殘殺,」李泰國說道:「我們不是很理解,為什麼你們中國人要自己殺自己?我們和您有同樣地信仰,但是以我們觀察,您的朝廷和軍隊和太平天國以及滿清相比,區別不是很大。我們不想失去遠東最重要的自由港。讓它毀滅在一堆愚蠢地火裡。」

趙闊只長出了一口氣,發抖了一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晚上。他凝視著月亮發呆,他的皇后過來問他:「陛下,您在想什麼?」

趙闊把她攬到懷裡,抹著她隆起的小腹,問道:「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滿意啊。」婉兒驚異的看了一眼皇帝,最近這個人失魂落魄的,有點奇怪,她說道:「這種生活,我以前沒想過,我竟然成了您的皇后。祝您早日拿下長江以南統一天下。」

「有個哲學家比爾蓋茨說過,當你財富超過一百萬兩的時候,銀子只是符號,安全才是第一。三個省和三十個省有何分別。」趙闊歎了口氣。

第二天,趙闊放棄了攻擊湖南的計劃,調派2000小刀和1萬精銳,準備接受英法地調遣奔赴北方作戰,周開源被命令立刻準備北方作戰的冬季制服,被從天京召回的秦麻子,作為一個特使(不是公使)參與聯軍作戰以及和滿清談判,後者回家捶胸頓地,哭天搶地,滿嘴罵娘,恨不得上吊,怕被滿清凌遲啊。

海宋對滿清整個戰略徹底轉入戰略防禦。

貿易戰爭中的主角到齊:英、法、美、俄、宋五國聯合,其中英、法、宋提供戰力,美、俄不出兵,只是外交協同。

英、法、美目標是纂取貿易利益,俄國是貿易利益和領土,海宋目標是獲取滿清承認,並取得和平,同時拿到一切能搶到的東西,滿清稱之為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美稱之為貿易戰爭,俄國稱之為東方出海口戰爭,海宋稱之為開國戰爭。

宦助國很痛苦,他不知道該怎麼理解海宋這種戰爭:「陛下,我們不滅滿清,那我們去和滿清打仗幹嘛?還是攻擊首都周圍的天津,英法都說了不想佔領北京當洋人皇帝,那我該怎麼給百姓解釋?」

趙闊一撇嘴:「當年金國不是欺負南宋嗎?你就寫老子今天要為祖宗報仇,去欺負金國了!讓他們年年給錢!不爽就打!」

「靠!你丫志向就是個南宋啊?!」宦助國滿眼鄙夷。

趙闊在辦公室把給上海官員轉交給咸豐的國書寫好了,內容很下流猥瑣:「我們不是造反者了,老子現在是蠻夷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4:02
132洋槍對洋槍:過年一樣熱鬧
1856年9月的早晨,天京這座灰色的城市還籠罩在血腥的空氣之中,晨風也吹不散這股血腥,但遠在江西的日月軍士兵林么可鼻子裡嗅到的卻全是芬芳的草和露水的味道,作為一個日月軍的士兵,他正跪在軍營裡的簡易的基督教教堂前面,做著禱告。

但是他並專心,鼻子裡嗅到的一股馬糞香的味道,讓他偷眼望向旁邊不遠處,旁邊也有一大群人,正對著前面香火繚繞的神龕不停磕頭,那是洪太祖的靈位,這是日月軍獨一無二的勝景,同時敬畏上帝和洪武太祖。

其實昨天林么可膜拜的還是洪武太祖,今天他跑到上帝這邊跪下,這不是他一個人這麼做,日月軍很多人都是如此: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神靈多個保佑,這道理很明顯。

禱告完畢後,吃早餐的時候的林么可也不專心,他蹲在地上幾口拔拉完碗裡的米飯,然後坐在草地上玩弄著手裡一把五成新的米尼步槍,從上面的摔痕和擦痕上,可以看得出它的前主人很不愛惜它,不過此刻卻是林么可心裡的寶貝,這是他因軍功被錄入土槍隊後,因為完成艱苦的左右識別的隊形訓練而得到的賞賜。

終於可以扔了那把鳥銃,換上一把洋槍了,洋槍誰都愛!

旁邊的新朋友都是土槍隊的老兵了,看這個小伙子這麼待見武器,都笑了起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從鳥銃、抬槍到滑膛槍,再到現在李文茂大人用自己薪水和反覆朝皇帝叫板搶出來的經費來配置的新式洋槍。

「小可,你是不是要娶這法國槍當老婆啊?」旁邊一個紋身大漢端著飯碗笑著問道。

「是啊!」林么可聽不太懂他的廣西口音,但也猜得出來,直接稱是。

頓時這個排的士兵都是一陣大笑,人人表情輕鬆。

在他們營壘對面就是湘軍營壘,而且日月軍剛剛經歷過一次失敗。但這些事情好像根本沒有影響他們的好心情,起碼對日月軍精銳的土槍隊如此。

本來日月軍在長江領域憑借堅船利炮所向披靡,要不是皇帝命令佔領一個戰略要地就同化一地,讓兵力需要時不時投向民間的話,日月軍堅信,現在大宋早打到北京了。

不過這些好運。最近受到了挑戰。湘軍那些雜毛居然也出現了洋槍隊!

聽說是左宗棠那個清妖從上海買回了5000條英國洋槍和很多洋炮。還請了洋人教官。現在他們終於訓練完畢了。開始開入長江戰場了。

林么可能加入土槍隊其實就源於江西九江府德安城地失守。

當時這只駐紮在城外守險地日月軍受到突然出現地湘軍洋槍隊地猛攻雖然炮地活力根本比不了對方。但林么可所在部作戰英勇。在柵欄被湘軍洋炮轟開後。林么可從木屑和石塊中站起來。抖落滿身地塵土。扔了火槍。撿起一把大刀。朝缺口處跑去。他已經看到一個洋人正在橫貫壕溝地木梯上朝著他地手下揮手。然後舉著西洋肋骨般細地軍刀就轉身衝了進來。

其他日月軍戰士在工事裡瘋狂射擊。而林么可和其他4個兄弟朝著那不知道說白癡還是英雄地洋人衝了過去。

說英雄。是因為這個人確實厲害。一個軍官卻舉著刀帶頭衝鋒。滿清軍官裡罕見這種勇猛;

說白癡,是因為這個人的部下,那些手握洋槍的湘軍,面對他們恐懼的宋軍。在營壘裡的炮火還擊下,沒有一人跟著這勇敢的洋人頭目衝鋒!

這孤身勇士手裡的刀被一個兄弟地矛隔開,林么可一刀就把他砍在了地上,然後大夥一擁而上,把他切成了羊肉片。

但德安在對方的猛烈炮火下還是很快失陷了,朱清正大帥立刻派悍將李文茂帶著大量援兵而來,和湘軍在德安和南康府的建昌城之間紮營對峙。

南康府位於九江府和南昌府之間,被後者兩個大府擠成了啞鈴形狀,佔據鄱陽湖北岸。建昌就位於南康府西邊啞鈴地錘上,在鄱陽湖西邊,介於南昌和九江德安城之間。

雖然德安失守,但小兵林么可砍死湘軍洋人教官,立了大功,他本來就在德安訓練時候培訓過洋槍陣線,分的清左右,會一喊「發威馬齊」(forwardmarch,就知道是齊步走。一喊「騰瑞特」(turnrigh)。就知道向右轉,於是按他的要求被編入日月軍的寶貝土槍隊。

土槍隊別的不說。薪水就比其他兵高一大截,這是大帥朱清正朝皇帝苦苦申請來的對贛州以北戰區的江西稅賦的使用權拿來的,他也學皇帝高薪養精兵地戰略,因為實際是很划算,那時候日月軍協助高帽洋槍軍團的時候,親眼看著他們是如何所向披靡,指哪裡,哪裡清妖和太平軍就立刻潰敗的。

他們的收益配的起他們的高薪。

而土槍隊收益實際上也很好,清妖見了他們就怕了。

所以土槍隊也是日月軍精華所在,一些悍將精兵都被吸納進來了,比如林么可左邊的紋身男老李,是廣西天地會的,居然在滿清地盤參加過起義三次;右邊的三癩子是福建人,小刀會地,總是哀歎生晚了,沒趕上皇帝廈門大救援,否則他也是打服安南牛逼兮兮的大宋皇家海軍一員了;對面較斯文的年輕人綽號叫「之乎者也」,因為總是喜歡說之乎者也」,是廣東本地人,一個讀書人,卻痛恨滿清,屢屢科舉完蛋,屢屢報名十字軍被拒絕,只好跑江西來參加招募不是很嚴格的日月軍,是這個排的開心果。

總而言之,日月軍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很多都是會黨成員,或者是造反過的失敗者。無法進入選拔嚴苛收入豐厚而導致競爭激烈的大宋皇家陸軍和皇家海軍,就來參加日月軍,有的甚至不惜跋涉千里,他們覺地這就是未來地新王朝。

此刻他們面前是湘軍邯鄲學步的3000洋槍隊和4000陸勇,總計7000人,而李文茂部帶來了2000土槍隊。又新編入了500人,達到2500使用洋人戰法地土槍隊,外帶1200騎兵和2000冷兵器肉搏兵,總共5700人。

人數不如湘軍多,但卻士氣高昂,因為自高帽軍團橫掃江西後,日月軍自己訓練的土槍隊也一樣橫掃,冷熱兵器混用的湘軍不是他們的對手,以致於每次陸地作戰不能少了騎兵----土槍隊打潰敵人。Dao.net騎兵去追殺,湘軍和綠營兩條腿跑的太快。

所以,沒人把面前的湘軍放在眼裡。尤其是這群混蛋瘋了,居然在野外紮營,想和他們野戰,這不是自殺嗎?

雖然對方竟然也「學」他們,搞洋槍隊,但現在地日月軍不是當年被湘軍儒家宗法下的死士打得灰頭土面的烏合之眾了,他們見慣了湘軍逃跑時候的背影了。

沒人認為這群傻逼清妖能怎麼樣,我們可是學十字軍和洋人的!

「兄弟們,看起來今天心情不錯啊。」這時候一個手握馬鞭、穿著袍子的年輕人笑著走近這群抱著洋槍的圈子。

「小馬啊。」大家立刻認出了他,騎兵裡的馬吳燕,紛紛笑著招呼他。

紋身廣西佬老李笑著道:「今天我們出去忙半個時辰,剩下的就靠你們騎兵了。」

「是啊,李文茂大將一來,湘軍立刻滾蛋!」林么可呵呵笑著附和:「現在日月軍沒有貴族呢,我覺地李文茂大將這次應該升任男爵了。」

「屁啊,早該升了,就是海京心眼偏唄。不信上帝很難升也!」「之乎者也」憤怒的給自己的統帥打抱不平。

「嗨,兄弟們士氣高昂啊,看來這把賞金又少不了,哥們餵馬去了。」看著這群穿著奇怪地西洋紐扣緊身袖子土布衣的傢伙又開始吵起來了,騎兵馬吳燕有點妒忌,悻悻的站起來朝另一邊走去。

「小馬,別走啊,這次還要靠你們擦屁股啊!給我們再奪兩門炮啊!」三癩子不懷好意的笑道。

「洋槍洋炮一響,清妖滿地亂跑;騎兵四處瞎竄。我們賞金吃飽!」老李說著土槍隊裡的歌謠。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小時後,林么可站在了營外土槍隊陣列裡。面前遠處是湘軍陣列,他們排出了和日月軍一模一樣的螃蟹陣,湘軍洋槍隊位居中央,兩側步兵護住側翼,竟然是不折不扣的抄襲。

不過抄襲就抄襲了,大家都認為這種螃蟹陣具有難以置信的魔力。

這是他們親眼目睹的。

第一次手提洋槍,掛在肩上地彈藥袋沉甸甸的,站在陣列線裡,並不是當水兵時候蹲在火輪擋板下,也不是當兵勇時候,手操著鳥銃趴在柵欄下,這樣和敵人無遮無攔的看著,林么可竟然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別怕,我們走過去,槍炮一放,清妖就尿褲子了。」旁邊的老李安慰這個新手道:「老子打過4次了,每次都這樣。」

身後洋炮響起,軍樂隊奏起那怪異的音樂,連長操著大砍刀大吼:「發威馬齊」(forwardmarch,立刻緊張的林么可和其他弟兄排成一排,朝前齊步走去,對面的湘軍竟然也是如此!

遠東第一次洋槍陣對洋槍陣就這樣開始了。

還沒進入步槍射程,雙方火炮開始對吼。

都是洋人的炮,打得幾乎一樣遠,不用面對面賭命地炮兵自然興高采烈的瘋狂點火,很快兩隻洋槍隊還沒接近,他們前面的空地上就泥土飛濺硝煙漫天。

聽著雙方製造出的雷鳴亂擊一般的狂響,看著前面所經之地那些炮彈亂飛,林么可只覺著大腿打顫,手裡早已上好彈藥的米尼槍也抖了起來,腳下竟然好像踩在了棉花上,那地是軟的了!

很快進入中間交戰區域。雙方的炮彈都可以帶走人地命了,在轟鳴和嗆鼻硝煙中,林么可聽得清清楚楚身邊有人慘叫著摔倒在地,而他睜開眼,也能看到自己地炮彈越過他們頭頂,射入對方陣列線。頓時那個人地腿立刻就不見了,他抱著血湧如泉的大口子,滾在陣列之中嚎叫著,雖然看不清朝自己走過來地湘軍那群清妖的臉色,但林么可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的臉肯定像自己這麼白,白得好像鬼一樣。

「射啊….射啊…射啊….」林么可在棉花一樣的地面上前行,心裡喃喃的念著,恨不得早聽到發射的命令。但湘軍一發炮彈打在他身側,在巨響中,林么可只覺得自己這心裡的祈求好像變大了。大到耳朵都可以聽見。

「上帝還是洪武太祖,還是關羽顯靈?」林么可抬起頭,才發現他整個排的弟兄嘴裡都在喃喃著這兩個字:「射啊!」

而走在排頭林么可身邊的連長,嘴裡喃喃的卻是:「日你媽!日你媽!日你媽!…….」

這不是殺敵時候地仇恨,而更多的是對老天詛咒的那種感覺,光聽他地口氣,就知道他對越走越近、卻不轉身跑的湘軍洋槍隊也怕了。

手裡杵著槍,也不放槍,兩撥人。3000對2500,默默的頂著對方互射的火炮,好像附身一樣盯著對方走過去,鬼才不怕啊!

「轟!」面前一聲爆炸聲,林么可知道那是炮響,但他眼裡看到湘軍那長長的隊列裡射出一股白煙。

「對方放槍了!」林么可只覺腦袋一片空白,立刻定住腳,把手裡沉重如磐石一般的步槍舉了舉,正確的說。是怕它從滿是汗的手裡滑出去,然後好像等了一萬年般直接扣了扳機,槍托重重錘在他胸前,而槍口頓時放出一陣白煙。

籠罩在槍口的白煙裡,林么可感到是虛脫般地快感。

但他不是放槍最快的,日月軍和湘軍不知是誰放了第一槍,然後兩邊陣列線白煙大起,雙方慌不迭的停住腳,朝對方打出槍口裡的子彈。陪襯的是雙方各個指揮官如釋重負般的大叫:費爾(fire)!以後的事情。林么可記不得了,他最後記得的是旁邊連長好像興奮到極點的狂叫:「fire!」不過那時他這個排早已經被自己放槍後地硝煙淹沒了。

然後他再次有記憶的時候。已經站在自己營壘裡了,手拄著自己膝蓋狂喘,小手指掛著自己步槍的槍帶。

隨後是各個指揮官的咆哮怒罵,然而他們自己底氣也透著虛。

事實上,在接戰半個小時後,日月軍土槍隊在湘軍火炮攢射下,陣線大亂,全軍潰亂;

不過,湘軍也沒能贏,他們一樣在日月軍火炮攢射下,抱頭鼠竄,一樣洋槍隊潰亂;

大將李文茂臉色發青,在陣後的他目睹全過程,但既不是恐懼也是憤怒,而是目瞪口呆。

事實上這次根本就是兩邊傻傻的朝著對方行進,然後都是火炮猛轟,隨後是兩邊都掉頭跑了,火槍殺傷力等於零!

兩邊都是根本沒有到有效射程就互相亂射了!

「一分鐘!只要一分鐘!我就敢調馬隊上去了!」李文茂在閉上他那瞠目結舌的嘴之後,立刻狂吼起來。

這他媽的是打得什麼仗啊?

只要日月軍在前面的火槍陣線多堅持一分鐘地直立,就能看到滿地潰逃地湘軍了,像他以前看過無數次的那樣!

但湘軍洋槍隊多堅持站了一分鐘!

結果兩邊所謂地精銳,在震天炮火中,同時扭頭潰逃,一秒鐘都不差!

戰爭傷亡結果也證明了李文茂的判斷,近6000人的火槍對戰中,日月軍僅僅傷亡30多人,幾乎全是對方火炮造成的,火槍中彈的只有3個人!

「我草你媽啊!你們為啥潰敗?」在軍營裡,李文茂舉著他的左輪手槍對著下面面無人色的軍官們憤怒的嘶吼。

全軍股慄。

日月軍都知道,這個武行名角,打勝了是好統領。賞金、嘉獎一個都不會缺的,錢不夠,他自掏腰包,他這時是天使;

但如果打敗了,他殺人眼睛都不眨,而且在殺你之前。必須用他肚裡的所有髒話都罵你一遍,那時候你恨不得早死,他這時是魔鬼;

李文茂直接槍斃一個營長、6個連長,並屠殺了第一個跑地排,屍體就掛在營門,這是為明天作戰準備的;

湘軍的主將是李續賓,也是有名的勇將,他一樣殺了20多個,也掛在營口----曾國藩大人寄予厚望的洋槍隊就是被這些畏戰的畜生搞壞了!

但三天後。李文茂很無奈地摀住頭,喃喃道:「洋槍難道根本屁用沒有?照這麼打下去,我直接用炮轟得了!」

湘軍洋槍隊和日月軍土槍隊陷入僵持。「通達人的智慧。在乎明白己道,愚昧人的愚妄,乃是詭詐。聖經箴言14:8」

海宋訓練營教官陳寶強一邊喃喃的念著聖經上的文字,一邊用硬筆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小心的模仿筆畫畫下來,再去請教他旁邊的軍內牧師。

牧師往往要看看他看地那本聖經上的原文,才能指點,因為他的字本來就難看。在顛簸地桌子上寫更是潦草得一塌糊塗,他們正在贛江顛簸的火輪上。

陳寶強很認真很勤奮,因為在軍內只有識字和信教才有更好的前程,軍內聰明的人早總結出來了----洋教、識字、農民好當官。

但他把這前程和上帝的指引聯繫在一起:因為上帝指引我,所以我才努力靠近他,我靠近他,我才能飛黃騰達。

宗教是個筐,什麼都能裝,這句話用在一個曾經的文盲農民身上再貼切不過。

然而盲信和正信有什麼不同?

一樣會帶來驚人的動力。現在的陳寶強通過聖經識字,已經算粗通文墨了,憑借對皇帝的感恩,勤快工作,在軍內步步高陞,已經是個有名地十字軍訓練教官了。此刻他被調離崗位,帶著一個營的十字軍和兩門野戰炮朝著長江開拔,一切都是為了探勘湘軍洋槍隊的虛實,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洋槍隊中國本土教官。

湘軍突現洋槍隊。長江大帥朱清正沒有死打。而是朝海京求援。

本來陳寶強沒有空,他一直在新兵營狂訓傻逼新兵。朝廷和民間對於天京事變都很驚詫,好像對江西戰場不是很在意,報紙上天天看到被打斷一根肋骨的鄭家二少爺控訴天王表弟的暴行以及對天京信仰的質疑,還有額爾金這個大秦帝國的全權使節為了戰爭而來。

但長江大帥朱清正以私人關係讓竇文健派曾經訓練過土槍隊陣列的陳寶強來看看,好像看陳寶強是個熟人一樣。

所以他帶著一營銳矛團地士兵從廣東過來了。

長江戰區的招待很熱情,朱清正帶著他一堆自己雇來的洋人參謀親自送他去李文茂的大營,這個大帥對自己土槍隊面對同樣的土槍隊表現出來的無能,憂心忡忡。

李文茂更加熱情,他就蹲在岸邊,看船隊帶來的這群專家和陸軍精銳一來,立刻衝上去,熱情的握住陳寶強的手說道:「陳教官,可等到您了!這他媽地洋槍到底管用不管用?」

現在湘軍和日月軍倒都不急於分出勝負,兩者苦心重金打造地洋槍隊全部遇到同樣問題----無法像洋人那樣面對面對戰,用炮就轟退他們了。

兩者的指揮官:日月軍李文茂和湘軍李續賓反而都沒受到壓力,雙方總帥紛紛派來洋人和專家指導,畢竟,這是新成軍,人人都幻想能像當年海宋螃蟹陣一樣橫行。

「拒馬陣!」在閱兵棚子中,陳寶強地身邊的李文茂站起大吼,立刻命令傳達下去,在旗幟和音樂聲中,前面千餘人的土槍陣踩著鼓點從三線陣列射擊式變成兩個方形拒馬陣。士兵刺刀朝外,火炮排在角上,變換嫻熟,軍威驚人。

「陳教官,我們日月軍熟悉步兵操典裡的一切陣法!為啥就沒法和湘軍洋槍隊對戰呢?已經三戰三潰了!」李文茂把手裡那本莊立忠翻譯的小冊反覆摔在茶几上,滿臉的痛苦,不過隨後泛起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幸好湘軍也一樣。」

「你們陣列變換確實很嫻熟。從方陣變換射擊陣線,從陣線變換空心拒馬,是不是士兵不夠勇猛啊?」陳寶強也很鬱悶,從他看來,這批日月軍自己組建的土槍隊不僅器械精良,而且確實分地清左右,怎麼打不過湘軍呢?

「勇猛!」李文茂大叫起來:「第一次潰敗之後,我殺了27個混蛋!士兵敢走進射程之內再放槍了,但是火槍殺傷總趕不上火炮!這是為什麼?難道火炮多才是洋槍隊關鍵?」

旁邊的朱清正插嘴了:「我們都見過人家十字軍怎麼作戰的。火炮殺傷總不趕不上你步槍齊射,這又不是攻城,你有問題!」

不待陳寶強說話。李文茂就吼了起來:「大帥!我沒問題啊!我的土槍隊打過多少次仗了?哪次不是大勝?!但這次是湘軍也有洋槍隊,我居然趕不動他們了,難道是洋槍對洋槍的時候,要有新戰法?誰炮多誰贏?那還要洋槍隊幹嘛?」

「沒聽說過。」陳寶強搖了搖頭,他納悶的走下閱兵木檯子,進去下面日月軍土槍隊中間,看著那些還維持著方陣地士兵的眼神----這不是懦夫的眼神把?

走了一圈,陳寶強不得要領,這群人明顯很懂陣列和變換。手裡的槍都是朱清正玩命自己購置的米尼法國槍,自己在精銳的皇家陸軍訓練營也教這麼多,是什麼讓他們不如湘軍,更別說十字軍的恐怖殺傷了?

又走了一圈,陳寶強指著方陣角上靠近火炮的一個小伙子說道:「你,出來。」

「我?」林么可正撐著手裡的步槍刺刀呢,遇到這大人物叫自己,驚異地反問道。

「就是你!」陳寶強把他拉出來,說著叫道:「這個士兵所在連。全部出列,列隊!」

「以他為基準,縱隊變橫隊!」陳寶強指著林么可胸口一聲令下,林么可惶恐的舉起手,以他為中心,三列縱隊變成了一字長蛇。

「麻煩你們給我找些宣紙和墨來。」陳寶強對閱兵檯子上吼道。

半個小時後,在陳寶強的指揮下,林么可他們面前出現一道宣紙地牆,陳寶強按自己的身高。用毛筆在上面畫了一道黑線。

「線下就是你們的敵人!瞄準!」陳寶強站到這個連的一側。在眾目睽睽下下達命令,士兵們在這個十字軍專家的命令下。慌不迭的舉槍。

「射擊!」陳寶強大吼,立刻場裡一條線般的硝煙升騰起來。朱清正、李文茂都站了起來,朝著那道紙做的牆看去。

「裝彈!」陳寶強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林么可慌不迭地從包裡掏出紙質子彈,用牙齒咬開,按複雜的程序的裝填,在他拿起通條死捅槍口的時候,一道黑影籠罩了他。

他抬起頭,看到的卻是陳寶強猙獰的面孔,此刻這個教官好像回到了海京訓練營裡,滿臉的橫肉在哆嗦,正怒視著自己。

「大人?您?小人?」林么可不知道為啥這個人要這麼可怕的看著自己,滿頭的冷汗流了出來。

「操你媽!」陳寶強一聲大吼,一巴掌狠狠地抽在林么可臉上,這巴掌狠到竟然把這個士兵從一字橫蛇中一下抽出來,這還不算完,陳寶強的皮鞋狠狠踹在了林么可還沒倒地的腰裡,熟練得簡直一氣呵成,可想而知,這傢伙這樣揍過多少人了。

陳寶強站在倒地的林么可面前咆哮著:「你裝彈的時候槍口對著自己肋骨,你以為你他媽的在裝填鳥銃嗎?先填上火藥,再填上一把鉛丸就完了?這是前裝洋槍!如果子彈走火,通條就插進你胸口!」

說罷,他手指連點:「你!你!你!你!….10個人裝填方法都有誤!」

然後這個凶狠的教官退到陣列側面,大吼:「瞄準!

再一陣戰慄的硝煙後。陳寶強走到宣紙前,遛了一圈,然後回到陣列前,一言不發的巡視了這60個戰戰兢兢地漢子,然後猛地抓住頭髮把紋身老李揪了出來,一膝蓋頂在他小腹上。在對方彎腰大叫地時候,又一拳打在了他耳朵上。

「你這個王八蛋!你射擊的時候為什麼臉側著朝著我?看著你地目標!你他媽的不懂瞄準是什麼嗎?」

接著一腳踹在老李身邊「之乎者也」肚子上,在把這個白面書生踹出陣列後,陳寶強的咆哮迴盪在日月軍的營壘裡:「你為什麼對天放槍?這他媽地是殺人,不是放鞭炮!」

一通亂揍後,陳寶強氣呼呼的走回閱兵檯子,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從一個魔鬼教官狀態轉換到人家請來的專家狀態:「我已經知道你們的問題是什麼了。」

「什麼?」朱清正和李文茂哭喪著臉問道,從剛才這傢伙狂揍他們引以為豪的土槍隊士兵開始,他們就知道事情出在自己身上。

「一個連60人兩次射程內齊射。只在宣紙黑線下開了七個口子。」陳寶強很無奈的說道:「你們士兵完全是把洋槍當鳥銃放,裝填時候,一旦出錯就打死自己;射擊時候。8成人扭開臉,面朝著側面,前後左右、天上地下,槍口指哪的都有。這不是洋槍射擊,是放鞭炮。」

日月軍各個將領瞠目結舌,一時間鴉雀無聲。

「幸好湘軍也是如此啊。」一個營長打扮的傢伙伸過臉說道,但李文茂一拳把這張臉從自己面前打飛了。

「陳教官,您辛苦了,先去吃飯吧。」李文茂強笑道。

酒席吃得並不愉快。日月軍的人全不高興,以前他們洋槍洋炮一放,握著刀槍地湘軍綠營就好像兔子一樣跑了,沒發現自己的打法有什麼不對,但這個專家說自己瞎放槍----敢情以前都是浪費彈藥,嚇跑敵人啊!

現在湘軍也有洋槍隊了,那怎麼辦?總不能兩邊好像嚇兔子一樣對著嚇把,那打毛仗啊!

「陳教官,當年您教會我騰瑞特。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敬老師一杯!」李文茂舉著酒杯對著陳寶強站起來。

「李大將,您快封男爵了吧?不敢當!」陳寶強有些惶恐的站起來說道。

「老師,現在他媽地我該怎麼辦?士兵放槍就扭臉,要不朝天放槍!湘軍不怕了!我該怎麼辦?」李文茂放下酒杯喃喃的問。

我知道你他媽的該怎麼辦啊?我就是調來探勘湘軍的!不過你們這樣,我也知道湘軍怎麼回事了!陳寶強笑了笑,卻不回話。

「大帥,難道我們要重新訓練土槍隊?」李文茂突然扔了酒杯,問上座的朱清正。

朱清正正和旁邊的普魯士牧師耳語。聽到這個兄弟頹喪的話語。沒有說話,他看了看他周圍:英國教官、法國教官、美國教官、普魯士教官。這都是他用自己薪水僱傭的謀士,偉大的皇帝用武力讓他明白----洋人現在是最強地,這個不放棄天地會的大帥卻可以說是全大宋最崇洋媚外的將領,不僅自己僱傭洋人,也艱難的學習西洋軍事學著作。

看到大哥這種表情,李文茂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喃喃道:「我是個廢物!為什麼中華就要學西洋!我他媽的是個廢物!」

朱清正沒有理這個下屬,他知道這個人總是用以前的幫會情義來束縛自己,他看向陳寶強很無奈的說道:「沒有任何一本西洋軍事著作說過步兵需要瞄準。這就是燈下黑吧,我也從沒想到過居然是發射這個最後環節沒有瞄準過。」

「大帥不必自責。」陳寶強立刻說道:「我們一開始訓練也是如此,把洋槍當鳥銃用,畢竟鳥槍一打一片,瞄什麼?但我們需要演習和射擊訓練,陛下倒是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命中率太低,所以十字軍可以整頓這個問題!您不知道,當年我們多傻!我訓練過海軍的小刀軍團,他們命中率太可怕了。他們地小鳥槍手那就是百步穿楊了,槍上都有測距儀的。這就是瞄準的作用。雖然陸軍不是海軍那樣,需要海上射擊,但我們肩並肩面對清妖,總也不能把子彈朝天放吧?」

「是啊,十字軍是皇家陸軍。有的是錢進行演習。」朱清正說到這歎息了一下:「我們日月軍的軍費都是買船炮,買洋槍的錢都是擠出來的,沒有閒錢演習,結果導致了現在這種可笑的事情。」

「白頭大哥,那我們重新整訓?」李文茂咬牙切齒地插嘴道:「我要把手下地腦袋和步槍用布條裹在一起,誰他媽地轉頭就弄死誰!」

「不用,我們需要盡快擊潰湘軍洋槍隊。那群白癡不至於讓陛下擔憂。」朱清正看著陳寶強說到:「需要您的營幫助我們形成尖刀!」

林么可很驚恐,因為在檢閱時候被那個海京來地混蛋羞辱了,羞辱是小事。但很快他因為會騎馬,被編入騎兵,成了他們嘲笑過的馬吳燕地手下。

放下米尼步槍。他們600人演練的就是騎馬衝入一堆木樁,然後再勒轉馬頭折出來。

別的不說,就是收入少了一大截,不管你信仰上帝、洪武帝還是關羽,這收入減少就是致命的衝擊。

「土槍隊完蛋了嗎?」林么可一直到他們騎兵作為右翼出現在戰場上都惴惴不安。

面對同樣黑壓壓壓向日月軍洋槍隊的湘軍洋槍隊,林么可作為不用出戰的防護兵力本應該感到慶幸,但出戰前,這只騎兵統帥被大將李文茂接管了,所有騎兵將領都寫了誓死一戰的血書。

這次大戰竟然是騎兵要出動了!

面對猛烈的炮火和攢射的火槍。林么可雖然沒見過那時候莊立忠單營拒馬火槍方陣大破塔布奇騎兵地恐怖,但大戰前恐怖是不可避免的。

兩方很長時間都不分上下的螃蟹陣,這次仍舊出場,只不過日月軍土槍隊左邊是由陳寶強率領地銳矛團佛岡飛虎營領軍,這是不折不扣的最強洋槍隊,但他們不過600人。

而騎兵卻被加強到1700人,土槍隊只剩2000人。

雙方戰鼓炮聲響起,一起都如以前那樣,兩隻笨拙的螃蟹冒著對方可怕的炮火超前爬去。

但不同的是。當湘軍洋槍隊發射出白色煙牆後,李文茂立刻命令600騎兵朝湘軍洋槍隊左翼和步兵的結合部衝鋒!

這是自殺!

親身體會過洋炮炮火和洋槍陣列射擊的可怕,林么可臉色發白,但事情不許他有質疑,在身前身後「駕駕」聲中,林么可幾乎是被裹挾著超前衝鋒而去,看著前面同樣臉色恐怖到發白的馬吳燕,林么可只能揮舞著手裡的馬刀,用這個壯膽。

而洋槍隊對戰之中。陳寶強捏著一柄西洋軍刀帶領著他地百戰之師----高帽飛虎營踩過彈坑和屍體朝著屍體前進。

第一次面對同樣的洋槍隊。陳寶強不免緊張,他打過江西、幹過舟山、虐過安南。但對方都是一群舉著刀槍的傻逼,此刻第一次是洋槍隊對洋槍隊,不過日月軍那土槍隊的可笑激勵了這支隊伍,湘軍一樣可笑。

士兵在湘軍的炮火下受傷倒地呻吟,但陳寶強視而不見,他總是行走在陣列線前面十米的地方,讓所有士兵都看的見他,這種時候,靠在肩膀上的軍刀不是武器,倒像是個風向標,顯示你是多麼英勇。

對面湘軍火槍陣列線冒出團團白煙,陳寶強嚥了口唾沫,卻強迫自己想著自己在檢閱日月軍的時候,他們60人齊射兩次卻僅僅打中7個目標地可笑成績,這是安慰,雖然早知道對方是一色制式武器英國的恩菲爾德步槍,不亞于飛虎營裡的米尼槍,他還不想開槍,他是從英國褐貝絲滑膛槍玩起來的,現在火槍升級,射程升級,他的部下們應該慶幸,當年他在莊立忠麾下,號稱不看見敵人鼻子不許開槍,那是何等恐怖。

在精銳的十字軍飛虎營帶領下,日月軍表現得比以前沉穩,冒著湘軍的洋槍洋炮不停前進。

「aim!fire!」陳寶強站在自己兄弟超前十米的地方,冒著炮火和子彈,把靠在肩上的軍刀指向對面地敵軍,他眼前是自己兄弟被炮彈削去腦袋,被子彈打飛出陣列線地情景,但是他視若無睹,因為他無路可退,這個悍將大吼著。

飛虎營齊射,不是三段輪番射擊,而是三段齊射,這種打法可以一次爆發出最強火力,但持續性欠佳,不過對於洋槍隊初成的湘軍,朱清正和陳寶強都認為這種打擊是最佳方案。

今天地湘軍戰線也無比堅韌,但迎上600人同時發射的600顆子彈,頓時讓湘軍戰線上摔倒一片。

而此時,日月軍騎兵突然衝鋒了!

林么可操著馬匹猛的穿越白煙瀰漫的戰場中線,超過操著步槍的紋身老李、「之乎者也」還在行進的土槍隊同伴,殺向同樣硝煙密佈的湘軍火槍陣線。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4:03
133正義忠誠算個屁:誰和我對著幹,我就讓誰難看!
戰場已經被白煙籠罩,炮聲震耳欲聾,湘軍主將李續賓緊張的用望遠鏡看著前方亂七八糟的戰場,他身邊除了辮子將官,還有一群洋人教官。

老實說,他對這群人抱著不是很信任的態度:你走走步、轉一轉,就開上戰場就能打敗長毛了嗎?

而且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練兵,左宗棠和曾國藩大人都寄予厚望,洋槍隊士兵兵餉比一般士兵高得多,這些洋人教官薪水更是一般將佐的十幾倍二十幾倍,並且還要求如果取勝或者打下城來,就要給予額外的賞金,湘軍洋槍隊拿下江西九江府德安城,洋人竟然開價3萬兩!幸好曾國藩大人問明白了,這樣蠻夷的意思是拿這筆銀子朝洋槍隊所有戰士發放,就砍到了1萬兩,只給洋人們分分,中國士兵和軍官不需要這群怪異不可信任的蠻夷操心,想用我的銀子收買我軍心嗎?

沒有人信任洋人。

左宗棠大人在上海的經歷曾經讓他晚上睡不著覺,不理解啊。

他去了上海,給英國人一報名頭,立刻那時的英國人頭目文翰爵士立刻從香港連夜啟程前往上海見他,左宗棠還沒說話,激動的文翰就許諾用最精銳的英國軍官幫他訓練洋槍隊,半賣半送給他英軍最新式的制式步槍和火炮。

「這個金髮碧眼的蠻夷為啥要幫我呢?他們不是長毛的朋友嗎?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左宗棠當時就這個想法。

文翰這個奸人還沒得手,得到消息的法國公使布爾布隆也從海京慌不迭的跑到上海來找左宗棠了----這個所謂南中國朝廷最能打的軍隊的將領。

他的條件比文翰還奸!

我們法國白給你裝備一隻3000人的洋槍隊!不要錢!軍官奉送!

這姦情比海深啊,左宗棠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了一個晚上:恐懼地。

中國小孩都知道。三國演義寫得再清楚不過了:敵人地敵人就是朋友。敵人地朋友就是敵人。

英國還好說。法國根本是和偽宋穿一條褲子地狼狽為奸。他們這麼熱心幫助我們湘軍是什麼意思?

派進探子?用邪法控制軍隊?

恐懼歸恐懼。但不可能不對海宋地軍隊做出反應。左宗棠下定決心要組織洋槍隊。但因為法國人太過姦情了。他還是選擇了文翰地條件。但教官卻不要文翰派出。

擔心對方有什麼計策。比如反間計什麼地。他求朝廷上著名地漢奸和下三濫上海道台吳健彰幫他找了一批西洋浪人。就像華爾那種洋人。帶回了湖南。

當然這種洋人教官只能教西洋戰法。不許他們承擔實際地作戰指揮職能。洋槍隊各層指揮官還是中國辮子男。

不過洋人看起來沒有什麼陰謀,而且就算是教官也作戰勇敢,在攻打德安的時候,就死了一個法國教官,他好像認為自己能號召他的學生們跟著他衝鋒。

而且洋槍隊威力確實厲害,和日月軍很快進入了僵持,所以雖然兩者「精銳」第一次洋槍對洋槍的會戰。連續三次打得灰頭土面,但李續賓真的沒受到什麼壓力,反而屢受嘉獎。湘軍將領們一邊歡騰:oyeah我們終於和日月軍那群漢奸打成平手了,如果兩邊同時抱頭鼠竄算平手的話。

在雙方休整找問題一段時間後,今天終於要分個勝負了,李續賓派出大刀督戰隊,而對方日月軍連總帥都親自壓陣,今天注定是個血腥但榮耀的日子。

這時,戰場上傳來一陣擂鼓般地轟鳴,英國教官斯蒂芬抬起望遠鏡。去找聲音的來源,當看到白霧裡那道黃色的土塵如箭一般射向湘軍中軍右翼地時候,他驚呼起來:「他們要自殺嗎?」

日月軍第一次在對方陣列線完整的情況下就出動騎兵正面猛攻。

洋槍步兵從來不怕騎兵。

在湘軍洋槍隊左翼的指揮官黃龐友,看著後方傳來的信號,他立刻豎起旗子,大叫:「變拒馬方陣!」

本來一直沒有受到正面攻擊的這一半湘軍,立刻踩著鼓點變換成方形空心拒馬陣。

看到左翼變換方陣快捷有序,李續賓難以抑制的笑了起來:身為一個中國將領,所有祖宗兵書中最重要的就是陣型。一個優秀的滿清將領不能不擅長這個,在見到洋槍方陣前,李續賓甚至會複雜的八卦五行陣,這方陣轉換有什麼難地?

而且他也知道洋槍的拒馬陣對騎兵具有驚人恐怖的殺傷力,塔奇布的騎兵就是被海宋的方陣打潰的,此刻歷史就要逆轉,海宋居然派出了騎兵對方陣的戰法,看著滿臉驚異的洋人教官們,李續賓捋了捋鬍須。笑瞇瞇的道:「叛賊求死焉?!」

「統領。左翼秦紅河部請求阻擊敵騎!」一個士兵跑來單腿跪在李續賓面前,秦紅河就是負責防護洋槍隊左翼地步兵統帥。

但李續賓獰笑著說道:「不需要!他們上來反而可能被拒馬陣誤傷。既然這群叛賊要來找死。那就來好了!」

林么可操縱著胯下那匹駑馬,努力跟上同伴的節奏,大家都臉色白的好像塗了一層硅土,手裡的馬刀虛晃著,穿透震耳欲聾的槍炮和嗆鼻濃煙,如同衝破海面上白沫的魚群,前面就是堤岸,用刺刀和火炮組成的死亡堤岸,一前一後兩個堅不可摧的方陣。

「射擊!」好似都能聽到那堤岸裡的嚎叫,立刻方陣南邊爆發出一陣白浪,猛烈拍打著這群魚,林么可眼睜睜地看著前面地一個兄弟胳膊被強力的鉛丸打成兩截,他帶著半截骨頭茬子嚎叫著摔下馬來,但沒有再聽到他地慘叫,因為他立刻被後面洶湧而上的馬蹄踩進泥裡。

看著正對著自己的方陣南邊那一層層的白煙,林么可連喊殺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死命的勒著馬頭向右,想跑進馬隊中間,那樣前後左右都是人。也許死地可能性會小一點。

然而好像整隻馬隊都是如此想的,面對正前方的刺刀和子彈的方陣,左邊的步兵射擊陣線,馬隊竟然不由自主的轉了向,向馬陣右側面衝了過去。

「fire!」方陣東南角發出一聲猙獰地吼叫,蹲在角里的那門野戰炮頓時發出咆哮。霰彈好像雨一樣把鉛丸射進日月軍的騎兵隊裡。

在林么可前面,七匹馬受到這死亡之雨的潑濺,破腹的馬嘶鳴著摔在地上,無頭騎士倒掛在受驚的馬鐙上,被拖著繼續朝前;僥倖生還的騎士趴在死的馬前,好像那是世間最安全的避風港,驚恐地舉著刀舉目四望。

林么可的馬踩過一匹馬屍,差點摔在地上,劇烈的顛簸讓並不精於馬術地林么可差點被甩出去。他倉皇大叫著抱住馬頭,而他的刀卻被扔了出去。

但誰管那刀,他的馬跟著其他人衝進方陣側面。在左邊震耳欲聾的槍擊聲中,馬隊好像被農夫放在河邊石頭上用木棒敲打的髒布,每一次衝擊都讓人和馬好像泡沫一樣從馬隊裡震落下來,慘叫哀嚎混雜在槍炮聲中竟然弱不可聞。

帶頭的軍官終於把殘存的馬隊帶到了兩個方陣的中間,頓時受到第一個方陣東北角、第二個方陣東南角兩門火炮攢射,以及第一個方陣東邊線、北邊線,以及第二個方陣南邊線、東邊線的火槍亂射,死傷慘重,但這個軍官仍然大喊著:「原路回去!」在後面好像失控一般地馬匹潮水中。使命的原地勒轉180馬頭。

他必須這麼做,因為如果不從原路轉向,那麼馬隊要麼衝入兩個方陣之間,要麼衝到第二個方陣後面,這兩個下場肯定是全軍覆滅。

但在如此慘烈的戰場上,那有那麼容易命令轉向,日月軍還剩下400人在兩個方陣中間擠成一團,而湘軍已經打得爽快的嚎叫出來。

林么可腦子一片亂,他已經看不見左邊敵人了。那裡已經被火槍火炮發射後的硝煙淹沒,只看得見前面有的同伴掉過了馬頭,有的還死命的前衝,大家在那裡擠作一團,誰也動彈不了。

本來應該使勁勒轉馬頭回去,但林么可根本手動都沒動,他已經傻了,聽任胯下的馬帶著他擠入人團。

就在這時,胯下猛地一震。林么可感覺自己好像掉下了懸崖。他驚叫一聲,滾在了地上。他的馬被打死了,而他趴在地上,發現周圍滿是死馬和死人,嗆鼻的硝煙也掩蓋不住這裡的血腥味道。

在日月軍中軍左翼作戰的陳寶強也遇到了麻煩,對方好像也不想撤退,後面湘軍將官的咆哮連炮火都沒有壓住,清楚的傳了過來,前面敵人陣列線不停的噴發白煙,每一下都讓自己陣列的兄弟成為一具屍體倒飛出去。

而因為十字軍較日月軍精銳,他們前進地較遠,此刻他們所在地戰場已經被硝煙瀰漫覆蓋,敵人好像在海市蜃樓裡,炮彈和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撲進來,在霧裡奪取人地姓名。

用耳朵聽起來,竟然是前後左右都在猛烈射擊,十字軍這個營簡直像在海中間的孤島,既承受著後援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膽怯,又承受著前方看不清敵人的恐懼,士兵們臉被熏得烏黑,但上面轉動的白眼球看得出滿是恐懼,他們的陣列線好像風中的樹葉一樣,順著撲進來的子彈和炮彈反覆搖擺,再也擺不成那種一條線般的鋼鐵刀刃了。!」陳寶強艱難的保持著站在最前面的孤獨,背靠敵人,看著自己的士兵,腦子裡很難不想如果自己身後白霧裡衝過來一個湘軍,一刺刀捅進自己肋骨是什麼樣子。

可惡的是,湘軍也學洋槍隊,而且他們也沒潰敗,陳寶強不時轉身指著前方濃霧發出發射的命令,不知道這是第幾輪排射了,但陳寶強感覺好像已經打了一萬年了。卻仍然不能停息,他握住軍刀的手指竟然開始酸麻了。

這時候,他西邊不遠處的霧裡傳出大叫:「滾回去!你們幹什麼!」接著就是左輪槍射擊的清脆聲音,陳寶強知道那是有人潰逃了,看著面前士兵臉上的恐懼,他也第一次感到無比恐懼。陣列線也許隨時就會崩潰。

「娘啊!」林么可從地上爬起來,掃了一眼在硝煙裡透出的湘軍士兵,他扭頭就跑,往人和馬擠作一團地地方跑。

這時候,他看到一個人在前面控著馬打著圈,他認識!馬吳燕!

踩過同袍的手,跳過馬屍,林么可用盡渾身力氣邊跑邊喊,眼裡只有馬吳燕。

不是想讓馬吳燕救他。也不是想救馬吳燕,在極端恐懼之中,林么可滿眼都是馬吳燕那同樣驚恐和不知所措的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聽到耳邊的大喊,馬吳燕好像終於從夢裡醒了過來,他猛地抬起頭,勒轉不停轉圈的馬匹,扭頭看到了林么可,他也一樣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小可!」

但在林么可嚎叫著撲到這匹馬旁邊,一手按住馬吳燕的大腿地瞬間,這張臉就不見了。

恩菲爾德步槍的子彈掀飛了馬吳燕從下巴往上的頭顱,無頭騎士還拉著林么可的手。就這樣一頭紮下了馬,摔在地上的屍體堆裡。

「啊」林么可愣了足足半分鐘,然後他爬上馬吳燕的馬背,猛地狂夾馬腹,不顧一切的朝前跑去----只要逃命!只要逃命!只要逃命!

他跑對方向了!

衝出方陣的濃煙,他面前就是空地,遠方就是自己大營。

「跑啊!」林么可喜的感覺頭皮都要炸了,他死命地夾著馬腹,好像都要把胯下的馬兒打死。馬帶著他箭一般的衝向可以生還地方向。

但沒跑多遠,面前硝煙深處好像地裂開了,那裡有一條巨大的裂縫帶著恐怖的聲音朝自己衝過來。

林么可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怎麼回事,濃霧就被李文茂親自率領的1000精銳騎兵裹起來的勁風撕碎了。

1000人好像暴風一樣順著剛剛林么可那只騎兵行進的路徑朝著湘軍方陣衝去。

而另一側,在自己陣列線隨時崩潰的前夕,陳寶強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看到了因為慌亂而推過來的兩門野戰炮。

「炮兵居前!給我炮射!」陳寶強用盡渾身氣力大吼著。

「大人,用什麼炮彈?」看不清敵人的距離,炮手驚恐地問道。

「隨便什麼!給我隨便打!只要給我打!」陳寶強大吼。

兩門炮推到了陣列線前和陳寶強一條線,朝著戰場硝煙盲目的發射。

「繼續打!不要停!」陳寶強叫著。

裸著上身的炮手竄到發射過的炮口前。惶恐而焦急的用刷子清理炮口的動作給了這個營長一絲安全感。畢竟這兩個人也是背對敵人的。

「推前!每三炮推前20米!步兵跟隨!」陳寶強舉著軍刀指著前方吼叫道,在前方兩門炮不停的吼叫中。dao.net在眼前這震耳欲聾的炮聲和白煙中,秋葉般抖動地陣列線終於穩住了。

林么可眼睜睜的看著這股洪流對著自己衝了過來,他驚恐,他向轉向避開,但哪裡還避得開,大將李文茂又脫了上衣,拿著一把大刀和他錯身而過,立刻日月軍全力衝擊的馬隊把逆向的林么可撞進了洪流。

不知那匹馬撞林么可大腿一下,立刻把這個騎手從他驚恐的馬上撞飛了,林么可死死拉住韁繩,又抱住了馬脖子,好像在洪水中抱住一棵枯樹的猴子,他的手指甲嵌入了手背,他死也不能放手,如果放手掉在地上,立刻就會被這股洪流踩成碎片。

這個洪水裡的求生者,在風裡聽到遙遙傳來的李文茂大吼:「蒙馬眼!」

日月軍騎兵再次衝擊湘軍洋槍拒馬陣。但這次卻和林么可那第一次死傷慘重地衝擊結果截然不同。

湘軍興高采烈地朝著林么可他們打光了前膛槍裡的子彈,但裝填速度在馬隊再次衝擊地巨大心理壓力下被放慢了!

不知多少人剛剛笑著射殺方陣前面地騎兵,但面前突然出現再一次的洪流,在震天動地的騎兵衝擊下,不知多少人心裡恐懼的就像手裡握著的那桿洋槍一樣,空蕩蕩的可怕。

選擇同樣路線地李文茂。受到的火槍火炮襲擊幾乎等於接撞擊在湘軍第一個馬陣東南角。

第一個衝擊到的騎兵因為蒙了馬眼,馬無法視物,他的馬腿就撞在角上的湘軍火炮上,那裡正有一個一邊扭頭驚恐的看日月軍騎兵一邊刷炮膛的炮手,被疾奔而至的馬撞了結結實實,在肋骨斷裂地聲音中,自己胸口被撞進了炮口,而撞他的馬慘叫著腿斷摔在地上,整個火炮被撞飛了出去。砸斷了後麵點炮手的大腿,馬上地騎士則騰雲駕霧的摔進了方陣中。

無法射擊!

只有刺刀!

面對騎兵狂攻!

東線邊和南線邊湘軍慘叫著放棄了自己的位置,從方陣上跑了出來。朝著後面方陣逃去,只有那裡才是有生還可能的。

而東和南線邊的潰散,把其他兩邊賣給了突襲而入的騎兵,這些湘軍手裡步槍絕對荷槍實彈,剛剛他們還不停扭頭羨慕其他兩邊可以射擊的兄弟,但此刻敵人從背後用馬刀、大矛殺來,有子彈又能怎麼樣?

西邊線和北邊線也潰敗。

湘軍承受所有壓力的第一個方陣潰散!

在第一個方陣後的第二個方陣指揮官看到日月軍利用騎兵二次衝擊,臉都嚇白了,他吼叫著:「立刻裝彈!快!立刻裝彈!「

然而幾分鐘後。他才發現他最大地敵人不是前面亂砍亂殺的日月軍騎兵,而是從第一個方陣潰散下來的友軍!

他們驚恐的嚎叫著,妄圖擠入第二個方陣,先跑來的就擠入陣邊,把刺刀朝外,後跑來已經連落腳的地方就沒有,但他們還是往前擠來,想跑到空心裡去。方陣不是陣列線,它有自己的範圍。不是你想擴就擴的;

整個方陣四條邊人滿為患,站著的士兵被擠得晃來蕩去,別說舉槍瞄準,就是抬手也抬不起來,不停有人被擠得摔在人群裡;蹲在地上地士兵則更慘,他們叫罵著,但身後的壓力讓不少人趴在了地上,被擠出了方陣,有的就是只能從別人褲襠下朝前伸出槍來;而且方陣前到處是自己人在沒頭蒼蠅一樣亂跑。

本來方陣是可以放人入空心的。但這是有風險的。而且作為湘軍,滿清任何一支軍隊。沒有人為了同袍的命拿自己的安全冒險!

這個營的指揮官不放人,他憤怒的叫罵:「滾!滾!滾到後面去!再來擾我陣腳就斃了你們!」

但生死關頭,誰聽他地?

湘軍第二個方陣就好像一個袋子裡不停往裡塞米,好像一個胖得不能再胖地胖子,在地上驚恐的搖來搖去。

「左翼步兵增援!」後面地李續賓全程目睹騎兵雙浪破方陣,不容易合攏了驚恐的嘴巴,大吼著叫道。

但為時晚了!

李文茂徹底驅散第一個方陣後,軍旗一指,黑壓壓的騎兵再次朝第二個方陣衝過來。

而被潰散的同袍干擾,第二個方陣上彈和瞄準都成了大問題,被敵人一壓,臃腫的第二方陣立刻潰散。

中軍左翼的湘軍精銳的洋槍隊竟然被騎兵打潰。

「這不可能啊!」李續賓旁邊的英國教官也傻眼,他吼叫道:「按現在這種武器,如果是我們大英帝國士兵,決不可能被騎兵擊潰!」

但朱清正放出騎兵雙浪對步兵拒馬方陣,看的就是你湘軍不是英軍!

你丫和我們一樣,是過年放鞭炮,果然,在誘餌騎兵死傷300多人後,發射過的方陣兩條邊短時間內全無力恢復火力打擊能力,洋人火槍厲害。但他們沒火槍拼刺刀一樣厲害,不過湘軍沒這個素質,全遠東的中國軍隊沒人有這個素質,果然手握空膛的湘軍被騎兵一衝,就立刻顯了原形,而且嘗到火槍甜頭的湘軍這次顯得更快。甚至逃跑都沒扔槍,此刻火力就好像成了他們唯一的生命,都忘記了自己不久前就算拿著刀槍也不至於這樣被二流日月軍騎兵肆意屠殺。

而湘軍右翼也已經完蛋,他們頂住了陳寶強部地猛攻,差點擊潰對方,不過當對方以硝煙為掩護,以炮拼刺刀般把兩門野戰炮推上來猛轟後,他們也頂不住了,這段陣列線完蛋。

前面不再製造硝煙。陳寶強終於看清對方在背朝自己逃跑了,大喜過望的他,擦了擦滿頭的冷汗。讓士兵前進,本打算發揮步槍火力不停射擊。

因為武器越來越好,各國指導原則都把刺刀放在末位,以發揮火力為先,尤其是普魯士,他們曾經迷信過刺刀,但菲烈特大帝后來也發現自己的錯誤,刺刀殺的根本無法和子彈殺的相提並論,他們士兵更是被要求能不拼刺刀就不拼。火力第一。

陳寶強也打算如此做,但放寬心地他,因為剛才劇烈緊張而疲憊不堪,落在自己陣列線的後面,這時,他剛舉起刀,「咚」一聲,前面一個士兵猛的撲倒在地上,背後被開了大口子。

「你他媽的!朝哪裡打?!瞄準啊!」陳寶強扭頭瞅瞅左後面友軍。恨不得一刀劈死他們,這群王八蛋的子彈居然會斜著打,殺自己人。

「咚!」又一個高帽士兵趴在了地上,一樣背後中槍。

陳寶強收起驚恐的兩眼,打量了一下局勢:現在自己擊潰了面前敵人,左右兩邊日月軍友軍也跟著往前衝,離自己越來越近,但他們到底是哪一邊的?

在第三個兄弟死在背後友軍的「神槍手」的無奈之下,陳寶強叫道:「全軍注意。上刺刀!衝啊!」

這次日月軍大勝湘軍洋槍隊。以雜牌騎兵部隊死傷最大,被作為誘餌地他們。幾乎傷亡一半,300人死傷,洋槍隊的勝利打死的湘軍也只有100多人。

中華作戰文明裡,300雜牌死傷算個屁,這是大勝!

朱清正大喜過望,覺地自己從西洋書裡抄來的騎兵戰法很有用,日月軍很能打。

不過隨陳寶強來的兩個英國記者十分不屑這次戰爭。

他們回去就在上海和海京報紙上撰文說:「….可笑之極的遠東洋槍隊,無論是海宋還是湘軍都是如此。唯一的亮點就是誘餌騎兵的無畏精神,以及十字軍的兩門炮,除此之外,雙方都是垃圾!他們應該換弓箭,那樣打得都比手握洋槍的好。」

然而對自己士兵和勝利無比自豪的朱清正回到南昌地時候,卻愕然收到了海京的旨意。

一看之下,這個大帥拍案而起,怒吼道:「這也太賤了吧!」

旨意上只是傳達皇帝的新計劃:取消消滅湘軍的戰爭,轉而開始全面參與英法的行動,也就是可能一起打到北京,逼迫咸豐承認自己。

以前趙闊打安南,朱清正不滿,但皇帝自稱收到神諭,這事不容任何信徒質疑,雖然朱清正是基督徒,趙闊是所謂的天主教徒,但那都是上帝不是?

趙闊簽訂和平條約,朱清正實際沒當回事,他以為這是皇帝的手腕:滿清怎麼可能和你和平?皇帝不過是借此機會,簽訂一個對方不會承認的東西來換取西洋人的支持,這種手腕中國小孩都懂。

但現在這戰略是怎麼回事?

哦,你不承認我?我就去你家裡打你臉,逼你承認我?

你都能打服人家了,你為什麼不滅了他!

那不他全家都是你地了?!

還用狗屁承認不承認。

從溫柔講:趙闊這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蠢不可及!

從狂暴講:中華5000年來沒出過這麼賤的造反者了!

而且趙闊的行為,等於把朱清正所有的夢想付之一炬。

從小處講。朱清正盯著趙闊解散非信徒軍隊的壓力,苦心拉起日月軍,這是全大宋唯一一隻天地會軍隊,這是他對養自己的幫會地謝恩,也是想希望天地會為之奮鬥200年的反清復明理想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承載者。

朱清正用自己地錢組建土槍隊、訓練精銳部隊,在長江流域不停廝殺。這只部隊承載了他地夢想,是他的心血,但如果海宋和滿清和平了,那怎麼反清復明?

更危險地是,皇帝肯定會解散掉全部或者一部分日月軍,那幫會二百年來流的血,和兄弟們的血用銀子就能補償?

從大處講,朱清正因為趙闊忙著搞廣西、安南,而長江是湘軍、太平軍、日月軍三者並立。較為複雜,反而不需要大兵力,就把長江丟給朱清正。一直自己經營日月軍,他在十字軍內沒什麼影響力,如果日月軍被裁減,他自己的地位也會下降很快。

對朱清正這種人來講,地位下降和夢想破滅沒有區別,在一手拉起日月軍後,他一直想當朱元璋麾下的徐達,成為那時候開國後6公爵中的第一公爵,人生這才不虛此行。

尤其是朱清正並沒有趙闊超越百年的眼光和低俗狹小器局的胸懷以及膽怯和恐懼。在他考慮因素內,沒有任何東西阻止他們消滅滿清----百姓支持他們,好的百姓;士兵奮勇作戰,連洋槍隊都可以組建起來;洋人?洋人只愛錢,根本對領土沒有要求,他們能怎麼樣?他們地好東西,火輪、洋槍洋炮隨便賣,那還怕什麼?如果滅了滿清,肯定又是一個明一樣的大盛世。

堅信趙闊肯定可以滅掉滿清。開創新盛世,但此刻這皇帝的一個大轉彎,登時讓這個悍將心裡難受到極點。

「我決不同意這戰略!但是我該怎麼辦?上帝啊,我不可能說動皇帝!誰知道他那聰明地腦袋裡怎麼想的!」朱清正長歎一口氣,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他為了陳開情義去犯罪的那天,妄圖讓皇帝徇私枉法。

那天,朱清正去了教堂,然後回來在辦公室裡呆了一夜,他一夜白頭。

第二天。名垂史冊的《罪臣朱清正請求陛下討滿清檄文》4000字以通電形式發佈。

在文章裡。朱清正力數滿清的罪惡,強調任何有良心的漢人和滿清勢不兩立的十大原因。直言不能和平,必須消滅這群魔鬼,上帝也會保佑大宋。

但內容不是最關鍵的。

關鍵地是朱清正以通電形式發送給趙闊。

那時候是有線電報,有線電報發送原理是一站接一站,比如海京到惠州到龍川到贛州,是有電報局節點,趙闊發電報寫明到贛州,那麼就是海京傳遞到惠州,惠州再傳遞龍川,依次類推,一直到目的地。

但如果你不寫電報目的地,所在電報局就把你的電報向所有這個電報局節點上的電報局發送,收到的電報局再把這封電報朝著和自己相連的電報局發送。

這樣一封電報會傳遞到網絡上的全部電報局,這就是通電。

朱清正就是用通電發的,各個電報局按照朝廷規章,把這封電報當成朝廷通報抄襲貼在外面,很多電報員是流著淚抄朱清這封感情真摯地電報文的。

朱清正不要和平要盛世的電文傳遍大宋三省,掀起了一片讚歎的狂潮。

但趙闊收到後,第一個反應是震驚,第二個反應是憤怒,他把電文撕扯成碎片,狂吼:「操你媽的朱白頭!你想造我的反!」

把這奏章通電是什麼意思?

煽動百姓來壓我?

滿清文明下,長官讓下屬去死,下屬立刻去死,這才叫明君,這才叫領導能力;

而此刻朱清正不僅反對皇帝的戰略。還居然用通電讓世人皆知他反對趙闊!

他想幹什麼?收買民心?挑起造反?

「你他媽的!我終於找到了你這個隱藏在革命隊伍裡的大宋韋昌輝!」失態地趙闊憤怒地跺著那堆碎片,眼裡殺機四起,已經在考慮要幹掉哪些人和他們九族才能恐嚇壓服這股大宋逆流。

這是一件大事。

海宋朝廷早驚恐不安了,遠在前線地一個大帥居然用這種方式反抗皇帝?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丞相宦助國本來敲門進來了,但看到趙闊歇斯底里後,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今晚加班。你們先走。」宦助國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看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卻還是無法下筆,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作為權臣和寵臣,他知道自己必須一筆見血,說出皇帝想幹的事情。

但這件事太過恐怖,宦助國必須反覆琢磨自己的利益在這場可能的風暴裡到底是增是減。

皇帝最近很不正常,天京裡地亂殺明顯嚇壞了他。

他希望屁股穩定,所以才放棄冒險的征服滿清。而選擇最安全的賣漢求榮,畢竟軍事越少,國家越穩定。

所以讓皇帝感覺安全是他這個丞相要做的。

讓皇帝安全。當然是揪出一群該死的謀反者,每殺一批,他都會安心一點。

而且揪出別人造反者更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宦助國需要此刻慌亂的皇帝信任自己。

現在正有一個潛在謀反者跳了出來----朱清正。

宦助國摀住了頭,他無所謂朱清正死活,他是朝廷湖南系的大佬,因為當年趙闊迫切的想往自己太平軍裡摻沙子,在湖南招收大批人,這批人牛比地就如宦助國,其他的現在也都是童子軍第一批的骨幹。勢力強悍;

當然朝廷不會只有一個山頭:竇文健是廣西系地大佬,這批人都是太平軍的原骨幹,在十字軍軍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丁玉展是福建系的大佬,但福建系附著在海軍上,相當於湖南系的分山頭;莊立忠、羅前捷、趙影是童子軍的大佬,新生勢力,也很強;胡潛藏得最深,但是他隱隱然是天地會系的幕後骨幹。

而朝廷天地會系的大佬自然是朱清正了。

皇帝從來不放心幫會,因為他們不信神。也就是除了信皇帝之外,還有其他的聯繫渠道,這對於皇帝是個威脅。

那麼這次要不要把以朱清正為首的朝廷裡地天地會勢力連根拔了?

不過這難度很大,而且非常危險,皇帝就是藉著天地會大起義的東風席捲廣東的,天地會在朝廷裡,在當地商界裡勢力非常大,他們還有只軍隊----日月

要拔掉天地會,就要搞死這條線上的所有螞蚱:朱清正---日月軍----陳開----何六----胡潛----等等。

這條線能量也太恐怖了。

然而皇帝有時候又很仁慈。在開國後。他放過了鍾漢謀反、製造局窩案等等,他到底是什麼人?

到底是明太祖還是趙太祖?

兩者截然不同。前者痛恨官員貪腐,一個人貪腐,他可以宰掉幾萬人;後者豁達,但需要杯酒釋兵權;

「我到底該怎麼寫?」宦助國痛苦的呻吟著。

天明後,宦助國的奏章寫好了:暗示天地會不可靠,請求陛下裁掉日月軍,但不可明著來,慢慢的換,反正現在十字軍兵力不緊缺;另外以調換的名義,把日月軍的頭朱清正調出軍隊,弄回海京。

「你真是我地柱國啊!主將就要輪換,否則在一地一軍中久了,根基一固就出事!」兩眼血紅一夜沒睡的趙闊看著那奏章很欣慰。

宦助國看到自己的心血受到好評,也長出了一口氣,丞相就是要被皇帝不停表揚的,否則你還想不想當了。

但回家後,以外的來了同盟軍----海軍的羅前捷和丁玉展找他來了。

強忍疲勞,和兩人把酒言歡後,宦助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海軍竟然也想弄死朱清正。

原因很簡單,這塊土地上,沒有一個統一後的強大帝國需要海軍的,如果按朱清正地意思來:陸軍為王,海軍又變成了狗屎。

但和英法交流極深地海軍早知道了列強海軍的殊榮,他們不會滿足滿清水師那種傻逼雜牌地地位,雖然他們一開始就是商人的保鏢隊和殺殺海盜起家的,從征服安南吃到甜頭、享受了無比尊榮的海軍也想通過打服滿清,疆土分裂來維持自己這種高級兵種的地位。

他們對和列強合作,以海軍投放兵力抱有狂熱的態度,大小將領瘋狂請戰:因為滿清根本就沒海軍,參與貿易戰爭,和列強一起根本就是有賺無賠,而且賞金和名聲,會通過這次戰爭賺到杯滿缽滿。

總而言之,大宋各種商人和海軍堅定無比的支持開國裂疆,前者不想自己以走私方式賺錢而擔驚受怕,也不想打仗,後者則是為了自己赤裸裸的利益。

支持朱清正的則是西學會鍾西癖,他淚流滿面的讀了那封通電一遍又一遍,然後痛哭流涕,召集了5000各種奇形怪狀的人,和明洪報主編以及天地會佛山系老大廢伯爵陳開,一起跪在總督府前,倒沒敢直接講支持朱清正,只是說請求饒朱清正一命。

但是海軍士兵和做物流的何六叫來的東莞天地會分子,藏在來反對朱清正的港口中洋商人群裡,用石塊猛烈狂砸這群鴉片商、佛山天地會及其黨羽,雙方大戰總督府街口。

雙方都太有來頭,治安官根本不敢管,利益對利益,石塊紛飛中,雙方頭破血流。

這就是當年著名的「通電騷亂事件」。

很快,朝廷聖旨不停下達,莊立忠接管珠江戰區,竇文健接管長江戰區,朱清正被調回海京,實際上處於被軟禁狀態,他的日月軍也開始被隱秘但有計劃的裁減,現在趙闊就是想幹掉湘軍也兵力不足了,大量的精銳被派往長江戰區,監視日月軍水陸

「誰和我對著幹,我就叫誰難看!」面對被這封通電攪得沸騰的大宋,縮在總督府裡的趙闊也只能心虛的狂吼。明天休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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