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1851之遠東風雲 作者:納爾遜勳爵(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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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6-19 0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 79325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4
114遠東狐狸:戲子、醇酒、打更婦人、SM和眼淚
1855年10月的一個傍晚,多事之秋的遠東各個角落和中心各有不同:海京皇宮正舉行酒會,洋人和華人齊舉酒杯圍著皇帝恭維著,各種分贓協議把他們無比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海京城門,一隊隊的治安官扛著自己買的槍開出城門,登上冒著煙的火輪,朝著遠方各個要害城市運輸,他們被重新整編,充作後備軍,彌補大宋國內軍力的暫時空白;

南中國海洋面上,銳矛團和小刀軍團士兵抱著槍在顛簸的船上陷入沉睡,他們龐大的艦隊正如刀鋒般駛過洋面,刀鋒指著陌生的安南;

南昌城裡,日月軍總部燈火通明,統帥們在地圖前分析湘軍和太平軍的舉動,在對楊秀清、石達開的咒罵和對曾國藩的咒罵中爭吵個不休;

天京城裡,不識字的楊秀清又有了神喻,他龐大的轎夫隊抬著這個身體已經有病的東王朝著天王府行去,韋昌輝跟班般敲著宣示神喻的鑼,而他的兄弟天王跑過了他漫長的九層宮殿,氣喘吁吁的坐在前門的台階上,然後他不得不看著那隊轎子跪了下來,等候神喻;

長沙城裡,左宗棠正苦讀從大宋奸商那裡買來的步兵操典,不時看一下桌面平鋪的那張西洋肖像畫,腦海裡卻滿是一個地痞用粘著痰跡的腳在大清忠勇之士身上蹭的情景;在另一邊,官文正整著大批的黑材料,他面前的圓形的親戚正滿臉堆笑的點頭哈腰;而曾國藩正反覆看著沿海官員送來的密信,信上威脅要是湘軍再他媽的敢亂說,錢糧軍火一概免談,還要揪出壞規矩的那個王八蛋,曾國藩這個大儒在對左宗棠的個人恩怨和忠君愛國之間搖擺著;

安南順化王宮裡燈火通明,嗣德皇帝在接到法國、西班牙、海宋三封戰書後,嚇得六神無主,各地援兵朝著首都開進。朝大清求援的信使恨不得一小時就發出去一匹快馬;

而京城圓明園地湖泊上,岸邊排成排的太監和宮女一聲又一聲「安樂渡」隨著湖裡的那艘龍船依次叫著,直到那船靠岸,咸豐走了出來,他面色威嚴,看起來永遠不動聲色。首領太監弓著腰提著燈籠走在這龍的前面,比任何一天都小心翼翼,他知道今晚不是那麼好過的。

但在寢宮裡,咸豐厭惡的推翻一摞奏章,卻眼睛一亮,從那堆好像蟑螂一般讓他噁心地東西挑出一份厚厚的,他笑了起來,然後翻開看著,哈哈大笑起來。首領太監立刻上去識趣的開始磨墨。

「陸老爺吃醋了,哈。」咸豐敲著那份奏章對太監笑著,但後者只是臉上笑了笑。卻不敢說任何話----今夜絕對不好過的,而他的主子卻好像興致大好,喋喋不休的對他說著這些他這個卑賤之人本不應該從皇帝口裡聽到的。

「朱蓮芳那小婦人,和陸御史也有一腿,他愛她愛的發狂,前幾天,朕不是把朱蓮芳叫到圓明園住了幾天嗎?陸御史吃醋吃翻天了,居然寫了洋洋灑灑幾千字,引經據典。直諫,哈哈。」咸豐笑著說道。

太監知道咸豐皇帝嗜好聽戲。朱蓮芳是戲班子裡地雛伶(妓)。貌為諸伶之冠。善昆曲。歌喉嬌脆無比。而且能作小詩。工楷法。皇帝嬖之。不時傳召。而陸御史和她有一腿。因為咸豐天天玩。他自己玩不上。自然氣得把孔老二那一套搬出來。指責皇帝不能玩戲子啊!

咸豐笑著。手批這滿紙聖人言地奏章云:「如狗啃骨。被人奪去。豈不恨哉!欽此!」

寫罷對太監頭子笑道:「你如果遇到了陸御史。讓他別怕。朕不會加罪。此所謂君臣同樂。」

「是。皇上。」太監趕緊躬身答道。

「去。上酒。」咸豐一指門口。太監一個哆嗦。笑道:「皇上。前天就上酒了。您今天國事操勞……..」

「朕命你上酒!!!」咸豐突然變了變色。一拳擂在御書桌上。硯台都跳起來老高。

「遵…遵旨!」首領太監膽戰心驚的跑了出去。

不消一會,酒和佳餚羅列在御榻上,咸豐一手拄著書桌,對中間那些酒菜看也不看,自己斟酒,自己仰頭就乾了一杯。

「唉。」咸豐長歎一聲:「何必為朕,一個親王多好!」

幾天來一串的東南奏章把他徹底攪暈了,從剿滅太平天國北伐軍地勝利喜悅裡高興還沒幾天,又一個悍匪再次大鬧南方---偽宋之趙子微。

雲貴總督繞典加急奏章和安南阮氏王朝的求救信同時送達,看到那兩件東西的時候,咸豐差點昏倒在御書桌上。

不僅造反,而且朝自己的附庸國下手了!

不僅對附庸國下手,而且英法都要求外交談判,要求滿清承認大宋的合法地位,還要求對《南京條約》修約,簽訂類似他們和大宋簽訂的《海京條約》一樣的新合約!

趙子微剛出現的時候,清廷沒有餘力理他,他不如他主子洪秀全那樣動不動縱橫十省無人可制,好像一個噴嚏就要北京的命,但現在他已經從洪秀全身後地陰影裡站出來了,宋賊妖兵一出,一年內立刻屠滅江西和廣西,所向披靡,清兵連個一合之將都沒有,連洪秀全都在江西被他擊敗,那一口白花花的獠牙比洪秀全還要可怕,此刻滿清竟然有一前一後兩個心腹之患了。

湖南官員、沿海官員、雲貴官員都上奏此人禽獸勝過洪秀全萬倍,雖然眾口一詞稱他是「新時代的石敬瑭」,但咸豐從那些遮遮掩掩的典故里看得出來大家的意見:趙子微是吳三桂。

大明怎麼亡的?

不就是封建王朝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民不聊生,百姓起義蜂起,而清兵趁機入關竊國嗎?

趙闊就像當年藉著李自成內耗大明,吳三桂引清兵入關一樣,不同的是他勾結的不是辮子,而是洋人了。

滿清對漢人是恨和怕,雖然喊著「滿漢一列」地口號震天響,但實際上還是恨和怕。誰家奴隸主不怕奴隸的?不過對漢人造反地事情,恨是遠遠超過怕的----我搶到了,我奸到了,你要反抗,你看看流氓恨你不恨你?

但對英法這種外夷,一樣是恨怕交加。但卻是怕超過恨,一句話,都是道上的兄弟----入室搶劫綁架原主人的小流氓不一定怕原主人反抗,卻怕同樣黑道上的朋友過來攪局,因為人家不信儒不信佛,而且不可理喻(文明不同),說不定一棍子就抽過來,而且你打不過。

第一次鴉片戰爭,已經讓洋人海戰無敵的觀念深入滿清朝廷。

滿清素來不知道海洋那一大池子水有什麼用。很好理解,你如果是搶了一個養牛場地小偷,開著寶馬。抽著鴉片,你也不在乎養魚地效益。

滿清官員周天爵就奏報道:「惟前次失利(鴉片戰爭失敗),因專事海門,一切船隻炮位,事事效顰。」

意思是,為什麼打敗呢?就是因為海戰方面地船隻和炮位全學西夷的戰法,這是東施效顰,不是王道,所以才失敗了。結果鴉片戰爭地後果反而是廣州徐廣縉葉名琛開始裁減廣東水師的規模。

海戰打不過英國人。而陸戰英國人不行的觀念,靠著夷務嫻熟的林則徐的福,仍然在北京那群鄉巴佬中流傳了下來,夷人陸戰不行!

而趙子微投靠了洋人,他陸戰打得湘軍和綠營滿地找牙,這不得不讓咸豐這個可憐地鄉下皇帝想起了他祖宗們怎麼竊取這個國家的:當年他們陸戰行,海戰不行,還是靠了施琅這漢奸,才打敗海上鄭家。

現在趙子微一身兼任吳三桂和施琅這雙重身份的超級大漢奸(漢奸一詞意思精深博大:咸豐看來就是造反滿清王朝地漢人)。簡直是滿清滅亡的最大凶兆啊。

「唉!朕亦如崇禎不亡而亡耳?」咸豐悠悠一歎,哽咽了一聲,連飲了三杯。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說,在太平軍北伐軍在黃河以北所向披靡的時候,他曾對恩師杜受田(當然,咸豐眼裡,此漢人不是漢奸)的兒子杜翰說過:「天啟當亡國而弗亡,崇禎不當亡而亡,今豫南北皆殘破。賊已渡河。命帶事行見矣。設在不幸,朕亦如崇禎不亡而亡耳。」

在那個時候。咸豐已經打算劃江而治了,他能佔據黃河以北就是最佳的結局了。

但曾國藩這個不是「漢奸」的漢人救了他,在孔聖人的名號下,為了主子領著湖南佬奮勇作戰,在長江領域屢屢得手,挽救了滿清的滅亡,讓它的壽命又延續了半個世紀。

然而,又一個強敵崛起在最南方----不僅陸地上所向披靡,而且更勾結洋人,洋人親自來替他說項----竟然要劃疆而治!

咸豐怎麼可能答應!

北京朝廷地儒教中流砥柱紛紛嚎叫著上奏章:要把洋人和趙子微一起凌遲!要皇帝和這些逆夷宣戰!反了!居然支持逆賊了!

他們都是飽讀聖賢書的賢者,不需要判斷敵我力量,也不需要考慮戰力錢糧,他們的論據就是恪守傳統夷夏之道,順昌逆亡,義理的力量是不可戰勝的,戰勝逆夷的手段不在於器物,而在於人心,正心誠意即可平天下。

咸豐當然想讀一段孔老二的言論,就出來個航公把洋人的航母搗爛,保大清萬世江山,屁股永固,賤民永服,但這言論和想法無疑是愛清忠臣的,而這做法卻是傻逼。

滿清從來就怕外來地道上朋友,早在他們還是大明的造反者的時候,他們就僱傭過俄國人和荷蘭人充入八旗作戰,用西洋人僱傭做技師,他們竊國當年也是交了很多朋友的。這些朋友自然不像大明子民那麼好對付。

而且就不是這些厲害的西夷,單說周邊蠻夷,乾隆等「鹹君」用舉國兵力打過緬甸和安南等周邊外夷,結果怎麼樣?國庫完蛋,民不聊生,盛世的叫囂,只是把滿是屎的屁眼在那些二月的河裡洗洗,放點香屁自欺欺人而已。

滿清怕除了他漢人百姓之外的所有外人。

就算和英國人打起了戰爭。在局部戰火紛飛,滿清朝廷想地也不是消滅,而是指望民團地民去殺洋人,然後他滿清朝廷居然可以作為調解「民」「夷」之間衝突的調解人!!!

對除了漢人之外地國家,滿清一直就是剿和撫。

英法那麼恐怖的敵人,自然剿滅是不可能的。只有安撫。

「可怎麼安撫這些無法理喻的瘋子呢?」咸豐搖著頭,歎著氣,一口一口的吞著酒。

通洋務的大臣上了點「智慧」地諫言:要分化蠻夷!各個擊破!

法國人以前還不錯,幫著滿清剿滅過上海小刀會起義,這是他們應該被褒獎的,但現在竟然直接支持逆賊宋賊!而且還攻擊大清的附庸國安南!這是造反!是天朝前的跳樑小丑!皇上應該發旨嚴苛質問法國人,讓他們洗心革面!如果服了,就讓他們去說服英國人!如果不服,就先放著…….

英國人。最可惡的混蛋,上次就是他們打起來的,這次不僅要修約。還說自己要做宋賊和朝廷之間的話事人!這太王八蛋了!應該嚴詞拒絕各種非分要求,除非他們說服法國人不要造次,或者幫助我們剿滅叛賊。

美國人好像很和平,只是做生意,可以利用下,下旨勉勵他們,並讓他們充當英法的說客………..

總而言之,他們都是貪財可鄙的蠻夷,玩心眼肯定不行。我們既發發揚天朝上國地威壓力,又要像蘇秦張儀那樣,把他們分化瓦解,各個擊破!

「唉,只能試試了。」咸豐又喝了一壺酒,吩咐太監換上,心裡卻也沒底,因為沿海各個官員都奏報這次修約,英法美三國公使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修約是什麼呢?

1854年包令(rin)要接替文翰的駐華公使一職。他帶來了本國巴麥尊政府的訓令,要求修約。

修約是指修正1842年中英南京條約和1843年中英虎門條約以及附件,修約地外交依據是184年中美望廈條約第34款:合約一經議定,兩國各宜遵守,不得輕有變更;至各口情形不一,所有貿易以及海面各款恐不無稍有變通之處,應俟12年後兩國派員公平酌辦。

1843年中英虎門條約第八款是一款類似最惠國待遇的條款:如果將來大皇帝有新恩施及各國,亦應設英人一體均沾,用示平允。

雖然望廈條約要到1856年到期。但虎門條約中的最惠國條款讓英國人享有美國望廈條約的政策。而虎門條約是南京條約的「附粘條約」,那麼12年自然從虎門條約算起。1854年就到期!

英方的經濟要求為:

1.公使駐京;

2.開放內地;

3.天津開阜;

4.公使可至各省督撫衙門以平行禮見督撫;

5.修改稅則,鴉片合法進

6.英船可承擔各個通商口岸的貨運;

7.廢除子口稅;

8.定明各國銀元幣值;

9.共同肅清海匪;

10.制定華工出國章程;

11.允許英國人購買中國土地;

12.下詔保護英國人生命財產;

13.下詔追回華人欠英國人款項;

14.茶葉貿易停止抽釐;

15.允許英國人入城;

16.條約12年為準,到期重訂;

17設立保護官棧;

18.條約以英文文本為準;

法國美國也是類似要求。

這條約要簽訂的決心,英國政府可以用殺氣騰騰來形容,因為他們在克里米亞佔盡優勢,而且遠東受到趙闊的激勵----這些條約,幾乎就是《海京條約》裡得到地大體利益。

巴麥尊首相甚至決心如果大清的滿人不答應,就打丫的!

下議院如果不通過開戰議案,就解散丫的!重新大選!

所以文翰和包令的態度都是異常強硬,強硬到連麻木的沿海官員都感到這次不同尋常的要求了。

而咸豐有地只是苦澀,他在圓明園的寢宮裡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這野蠻洋人的要求。簡直太無理可恨了。

當年趙闊也喝酒解悶,不過他這種不要臉的黑社會份子只擔心自己利益被吸血吸出去,對前幾項根本毛毛雨,都是國際慣例,不過是好像寫信開頭頂頭一樣,那有什麼!

但咸豐和趙闊的考慮完全反過來!

他不關心涉及利益地問題。他最關心最怕的就是前幾項國際慣例,比如公使駐京,中國傳統文化中,絕對沒有平等國家概念,只有天子和諸侯,即使出現群雄並立的政治格局,那也只有一方是正統,稱呼是帝,視對方為賊。互駐使。這根本上違背了儒家的政治理念,歷史上常駐在對方京城的只有皇帝或者質子地人質抵押,這些帶兵要常駐地夷人使節把他咸豐皇帝擠到哪裡去了?

而且咸豐無法面對西方使節。因為對方拒絕跪。

咸豐聽說了西方人面對皇帝也不過三鞠躬,但要是面對自己不三叩九跪,那不是禮樂崩壞嗎?

西方都是蠻夷,大清是天朝上國,不承認任何和他們平起平坐的國家存在,他們只能是大清地藩屬國,在官方文書裡,沒有英法美三國這種寫法地,正式寫法是一個口+英、一個口+佛、一個口+米。估計三國公使也不知道為啥要給自己多個口子,但漢字裡多個口也未必是好事,就是說明你們是蠻夷。

中國以儒家立國,儒家核心就是禮,表示著奴隸對奴隸主的上下級關係,是統治的標誌,由於他地特別而重大的只能,政府六部中專門有個禮部,主持王朝的典儀。

所以。咸豐寧可割地,也不想見西洋使節,讓自己的豬圈禮樂崩壞,出現禽獸的景象。

但不同意他們又怎麼樣拒絕呢?

沿海各省嗷嗷叫的說洋人厲害,他們又是滿清的財稅糧之地,經不起戰亂,哭著喊著千萬不能開戰,安南說說就算了,拿什麼管;內地能打的湘軍居然也上奏章說要學洋人建立洋槍隊。而雲貴又傳來了肯對著他下跪的安南地泣血求援。

這還不算。湘軍指責沿海剿滅宋賊不力,而沿海眾口一詞影射湘軍要拋棄老祖宗的騎射去學洋人。意圖造反!這還內鬥起來了!

湘軍不能丟,但湘軍真的不能壯大!咸豐覺的哪邊好像都在說實話,說的都是自己想聽的,但自己什麼也管不了。

沒錢沒兵沒糧,起義遍地,有的只是一群要麼喊著聖人口號要大砍大殺的酸儒,要麼畏手畏腳什麼都不敢什麼都做不了的封疆大吏,他卻面對太平天國、宋賊、洋人地內外交困!

「到底要朕怎麼樣啊!「咸豐大吼一聲,把瓷瓶摔了個粉碎,他一腳把面前慢慢的酒菜踹飛了出去,大吼道:「繼續上酒!」

「壞了,主子又要喝多了。」一個太監送完酒,小心翼翼的說道。

「自從鬧了長毛,就總是喝醉了。」立在門口的首領太監搖著頭心道,裡面的咸豐已經開始罵人了。

「畜生趙子微!你個禽獸!你媽的忘了你祖宗是漢人了嗎?竟然給我用夷文寫信!你這個畜生!!!!!!!!」咸豐從御榻上起身,在一疊奏章中找到一份藍色鑲著十字逆賊徽章,用手撕著,用牙咬著,還不解氣,扔在地上,用腳猛踩,然後撿起來,瘋狂的擲了出去,但那東西頑固的掛在了西洋玻璃窗欞上,藍色十字嘲笑般的對著咸豐。

咸豐轉身握住地上矮桌地兩條腿,瘋狂地朝那十字架砸去,玻璃和木屑飛濺中,御榻矮桌嵌在了窗戶裡,咸豐大吼:「你這個千刀萬剮的逆賊!」

法國人送來地奏章無禮混賬的說他們和趙子微結盟了,攻守同盟,滿清不要在他們對付安南的時候攻打趙子微的三省,否則法國可能對滿清宣戰,而英國人則假仁假義的要充當滿清和大宋之間地談判使者----但是這只是枝節。主幹當然要兩個「和平」的人溝通。

作為在列強槍口前,不得不先站在和平主義者位置上的趙闊,必然要給咸豐送來詔書、聖旨、書信一類的東西,總不能口頭傳達吧。

但這讓這頭狐狸很為難---對滿清皇帝的書信啊,如果寫得太強硬,說你丫完蛋了。趕緊給我和平,否則去煤山上找先皇的那樹去吊死,這固然可以鼓舞大宋士氣,但列強你就過不了這一關----你這是想和平嗎?

但如果寫得太軟,對滿清有必要嗎?趙闊根本就不懼這個農奴文明。而且寫得太軟,自己口碑就完蛋了,你是造反還是投降啊?他地根據地還不牢靠,統治基礎不牢,如果對滿清太軟。自己會受到百姓質疑;而且如果太軟,萬一清廷裡那幫傻搬出以夷制夷,以賊制賊。以他和太平天國開打為和列強談判的條件,說不定那群唯利是圖的列強真高興的答應,這不就糗了嗎?滿清這塊地越亂對他越有利。

思來想去,這頭遠東狐狸開創了外交先河----用全英文朝咸豐寫呼籲和平的信箋!

對列強說:「這是證明我的立場,我堅定的和上帝、商人站在一起,時代變了,需要北京城裡從沒出過遠門的皇帝瞭解英文時代已經來了。」----那封信就英文來看其實還算客氣,列強滿意。

對朝廷、軍隊、百姓,則有他口述。宦助國整理出了一個中文翻譯本,其實英文是很客氣的,但中文翻譯那就可以做文章了,不時加幾個形容詞,用極端詞翻譯英文詞,結果弄出來一個殺氣騰騰地反清復明宣言----咸豐如果同意這個,大宋臣民肯定認為滿清投降了,百姓滿意。

但對收信者咸豐而言,他看到英法使節轉交的趙闊和平信箋。愣了片刻,然後繼續愣,看不懂英文。

別說滿清朝廷了,北京城百萬人口中,沒有一個懂英文。

這事早在趙闊意料之中,在他來的那個時代歷史中,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滿清扣押了入城談判地英法使節,虐死了三分之二。然後人家咬牙切齒的殺上來了。滿清慌不迭的放出倖存者,其中一個倖存者大使提出的一個條件讓滿清軍隊目瞪口呆。就是用英文給城外的英法聯軍寫信----滿北京沒有人懂英文,不知道他會寫什麼。

趙闊就用這一招:我和平嗎?我和平。你看不懂,我也沒法。

咸豐可以向洋人要求他們翻譯的,這群傢伙懂中文的非常多,和滿清愛國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咸豐可能找洋人翻譯逆賊的信嗎?

天朝上國要求洋人翻譯逆賊地信?

你們不要臉,我們要臉!

咸豐在大臣面前,咬著牙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看那封出自逆賊的和平信看了半小時,然後放下,很有風度的評價道:「畜生。」

「我出一個銅錢,賭咸豐小兄弟不會這麼做。」趙闊在他的皇宮裡擦著火柴對宦助國說道。

這是逆賊拋棄祖宗(明之後的)向洋人賣國求榮的鐵證,但沒人能看懂!咸豐簡直氣炸了肺!

咸豐砸爛了窗戶,把那封英文求和信砸出了他的視線、他的房子,他氣呼呼的坐在地上,吼叫道:「酒!上酒!」

「你們這群笨蛋,天天上奏章,不讓我來圓明園!為什麼不讓我來!祖制就是可以來!我不來,你們就去給我幹死長毛,削挺夷人啊!朕**媽!」咸豐瞇著醉眼大口大口地對著瓷酒壺灌著美酒,他自言自語吼著:「薛鳴皋,朕**!讓你上諫!讓你說逆氛未靖、不要臨幸御園,萌荒唐之念!老子把你從掌福建道監察御史降級!讓你交部議處!狗日的漢奸!」

「噹噹噹…….」旁邊的西洋自鳴鐘敲了10下,晚上十點了,咸豐醉醺醺的扔了酒壺,醉眼朦朧的看向門口的首領太監,吼道:「為什麼不打更?為什麼不打更!他媽的為什麼還不打更?!」

「馬上打更!馬上打更!」首領太監擦著滿頭冷汗一路小跑出去了。

不一會,「梆梆」的打更聲在寢宮外響起,40多歲的首領太監弓著腰,迎上迎頭那個拿著梆子裊裊婷婷地小腳更夫。小聲叫著:「牡丹姐,您可來了,皇上又喝多了。」

「什麼,皇上又喝多了?」那個美婦更夫驚恐地掩住了嘴:「那怎麼辦?」

「怎麼辦?!我不是請杏花姐來了嗎?」太監捶胸頓足道。

「杏花姐不舒服啊。」牡丹很驚慌的說道。

「那別管了,你趕緊進去!」首領太監不由分說,拉著這更夫地胳膊。把她拉進了咸豐的寢宮。

按照清代制度,後宮佳麗雖然多(但是現代人如果看了滿清妃子的照片,怕不會這麼想,芙蓉姐姐生不逢時啊),卻是清一色的旗人,宮中不能有漢女,以保證奴隸主地血統純正,滿清皇帝早膩歪了大腳旗人,對小腳的漢家美女垂涎三尺。

祖宗制度也是可以鑽空子的。乾隆下江南血統純正不純正不講了,反正咸豐有現成的圓明園可以玩,他無比喜好小腳美女。

某大臣重金購置蘇浙妙齡漢人美女數十人獻給皇帝。祖宗說小腳女人不能入宮,但我做「粗活」不就得了嘛!

結果這些美女以「打更民婦」的名義入了圓明園,每夜以三人在咸豐寢宮前輪值打更,咸豐聽到梆梆的聲音,就召幸之。

在諸多漢女中,最少咸豐喜歡的有四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羅春,除此之外,還有號稱「天地一家春」的那拉氏,號稱咸豐五春。

據後世某專家說。滿清皇帝勤政,所以玩命的修園子避暑,比如避暑山莊啦,圓明園啦,每年所謂為避暑住在圓明園,也是制度,但咸豐有了五春,似乎不是為了避暑,他是在皇宮裡過了年就搬到圓明園。直到冬至才搬回紫禁城養心殿,他倒底是避暑還是打炮,成了一個千古迷案,勤政嘛。

除此之外,還有個曹寡婦也非常受咸豐寵愛,當然,漢人+寡婦,這絕對是踹滿清孔老二們臉地行為,所以薛鳴皋才直諫不想皇帝來圓明園這皇家妓院。結果滾蛋了。別和你主子老二作對,這才是孔老二要說的。

今夜。牡丹春一進寢宮,就聞到一陣酒氣,一看,那皇上正坐在地上,滿地狼藉,酒瓶扔了一地,渾身都是酒氣,紅著眼看著她,立刻渾身哆嗦,立刻請安道:「奴婢牡丹春見…….」

還沒說完,咸豐一下撐起身體,一個窩心腳登時把牡丹春踹飛出去!

「你是逆賊嗎?」咸豐指著牡丹春大吼道。

「皇上,我….我….」牡丹春躺在地上嚇得語無倫次。

那邊咸豐大步朝前,一把揪起牡丹春的頭髮,拉了起來,正正反反就是一頓耳光,他吼得卻是:「夷人!洪秀全!趙子微!朕他媽地抽死你們!」

說罷,把牡丹春摜在地上,轉身從架子上拿下一件花瓶(國寶?)猛地砸在哀嚎的牡丹春身上,在碎片四濺中,吼叫著:「你這該死的畜生!」

「主子,她不是逆賊,她是牡丹….」首領太監一見事情不妙,弄不好就血濺寢宮了,趕緊上去攔住這發酒瘋的主子。

「操!你是邪教上帝!」咸豐看他過來,一個下勾拳頓時把點頭哈腰的太監打飛了,這還不夠,咸豐一把抄下牆上名畫,撕吧撕吧,只拿著畫軸朝著在地上打滾的牡丹春和太監沒頭沒臉的猛打下來,一邊打一邊罵:「你們這群無君無父的禽獸!你們這群道德淪喪的人渣!」

只打得兩人哭爹喊娘,但滿清皇帝打你,你也不能跑啊,兩人血淚並下,滾在地上,躲開要害,只是哀嚎震天。

就在這時,門口小太監臉色煞白地推開門,又一個更娘出現門口,她看著門裡這一片狼藉的景象,手裡打更的梆子噶然落地。

「皇上!」杏花春驚叫了起來。

而看到她,咸豐手裡染了血的畫軸也落在了地上,他呆呆的看著這小腳美女,怔怔的走過來,突然把嬌小的她抱在了懷裡,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朕的如意珠!你終於來了!」

滿頭是包的太監首領連拖帶抱地把血流滿臉的牡丹春拖出了寢宮,扔在地上,對著寢宮遙遙膜拜:「如來佛祖、觀世音,南無阿彌駝佛,杏花春這歡喜佛終於來了,我們差點沒被打死啊。」

在寢宮裡,咸豐抱著嬌小的杏花春淚流滿面,不停的用鼻子去擦她細膩的脖頸。

「皇上,您又不開心?」唯一能制止咸豐酒瘋、綽號「歡喜佛」或者「劉海喜」的杏花春摩梭著咸豐的辮子,問道。

「不開心。」咸豐眼淚流到了懷裡美女的脖子裡,他輕輕咬著她白玉般的肩膀,抽泣著。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當皇帝,要當個親王也好了。」咸豐哽咽著。「皇上,您別這麼說。」杏花春嚇了一跳,趕緊扭身用手指摁住男子地嘴唇。

「不!我為什麼是皇帝。」咸豐叫著,他喃喃地說著:「我大哥,大我23歲(180年)就出生了,父皇最喜歡他,但是我出生那年(1831)有一天他頂撞老師,說他當上皇帝一定要殺了那老師,老師告訴父皇了,父皇大怒,一怒之下,一腳踢出,正中大哥命根子,結果大哥就這麼死了;然後老師杜受田讓我超過六弟拿了皇位,我為什麼要當這個皇帝?我真的好怕……我真地怕……..嗚嗚…..」

很久之後,在門口的小太監飛跑過來,朝首領太監說道:「主子要果子(春藥)!」

「佛爺啊,歡喜佛,您真厲害啊!今天熬過去了,多謝您了!」首領太監說完,慌不迭的轉身就跑。

以上史料,全來自茅海建《苦命天子》,滿清17世紀僱傭洋人的歷史,來自《19世紀的常勝軍》。

另外書評區隨時可能被封,很熱鬧,歡迎沒來過的大家來參觀。在沒被封之前,踩一踩。

無比感謝訂閱和打賞我的讀者,你們支持也許不多,也許就是幾根煙和一杯酒的金錢,但對於我就是全部。感謝你們,並很理直氣壯的代表看dt的小偷讀者,一起對你們表示崇高的敬意。

謝謝!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5
115安南大戰:納爾遜突擊
迎著南中國海的曙光,蘭芳公司特使李秉坤從客艙裡走上甲板,海上的刺目朝陽給巨大嘩嘩作響的帆牆鍍上了一層金子般的光芒,在搖擺的甲板上舉頭上望這點綴著海鷗飛影的金色帆檣,不由自主讓人產生渺小的感覺。

他低下頭,在腳下大船碾過海浪船尾深深陷下的空隙朝著船尾的海面望去,大海不再是一望無垠的了,身後的海面上數不清的運輸船金色帆影好像散落著沙灘上的金子那樣佈滿海面,中間點綴著的6艘火輪的沖天黑煙好像給這壯闊畫卷加了邊框,而在他前面,海中怪獸一般的巨大戰艦一艘跟在一艘後面,法國國旗、西班牙國旗、大宋國旗獵獵響著,好像連海洋也要碾壓碎了,一瞬間,這個習慣海上顛簸的使節,竟然有點暈眩的感覺。

李秉坤是皇帝趙闊請來觀戰的特使,但意義卻是明顯不過:在南海諸國前,炫耀自己的實力。

中華歷史上很少跨海遠征,但這個皇帝做了,而且還跟著法國人一起做了朋友,不僅請了蘭芳特使,還請了荷蘭領事,雖然這位先生從上船開始精神就不是很好。

「李先生,昨晚睡的可好?」李秉坤還在沉思自己將向頭領的進言,身後傳來一聲問候,他扭頭一看,卻是大宋安南特使,一個長著麻子的青年人。

「秦連生兄弟您好啊,今天就到香江口了吧?」李秉坤用諸人皆知的事實找著話題,他稱他為兄弟,是因為他也曾經是天地會的成員,不過手上還長著繭子,用詞行為還帶著下層人的烙印,聽他自己說。前不久還做過槍械廠工人,只是因為自己略懂安南話,這才剛被火線提拔為特使的,這也看得出大宋並沒有到強將如雲、謀士如雨的地步,一個安南特使居然要一個下等人來充任。而且當然這特使頭銜如果生效,得是法西宋聯軍打敗安南。

「是啊,今天也許能看場大戰呢。」秦連生笑著指向洋面說道。

不久後,幾艘小船從前面那艘最大的「大宋海」上放下,參加作戰會議地,一條小船上的羅前捷和丁玉展坐在船中間,回到了這自己30門炮的座船「中國龍」上。

「各位先生們,你們下船去後面的火輪吧。我們的戰艦,明天天可能在香江口對安南艦隊開戰。」獨眼龍羅前捷爬上自己地船,對李秉坤、秦連生各位「乘客」笑道。

「好好好,羅將軍,明天天干挺安南佬。」秦連生一臉的諂媚微笑暴露他對新身份還沒入戲。

「沒問題,去後面看好戲吧,哥們。」羅前捷只是一笑,敞開懷的丁玉展則對他大吼,接著大聲呼喝起自己的籐牌兵了。

很快巨大地聖戰艦隊分成兩截。運輸船、火輪和小炮艇下錨停住。而充當護航地14艘最強戰艦朝前繼續駛去。準備在香江口和安南水師來場大戰。能戰勝敵方海軍。獲得制海權。才能繼續深入攻擊香江口附近地順安炮台群。

拋錨在香江口地戰艦群頓時讓岸上地安南守軍亂作一團。

下午安南水師駛出了港口。要和這些侵略者一絕雌雄。

在戰艦群中。較為輕便地「中國龍」升滿風帆駛了出去。懸掛大宋國旗地8艘大宋戰艦跟著它排成縱列指向安南順化香江口。海軍上將大金牙戴維森地旗艦。也是宋方艦隊中最大地「大宋海」行駛在隊伍中間。「大宋海」和「中國龍」各帶領三艘戰艦。隱隱形成兩個練成一線地作戰縱列。

而法國和西班牙地6艘戰艦則跟隨法國海軍少將地旗艦排成平行縱列。聖戰海軍形成兩個縱列對著衝出香江口地安南水師艦隊夾擊而去。

這種戰術是雙方理念不同引起地。戴維森帶領下地大宋海軍走英國理念。英國人向來要搶佔上風。上風下地艦船會被海風吹得艦身朝著敵人方向傾斜。這種時候可以朝敵人射擊地一側船身炮口自然傾倒。所發地炮彈彈道更低。更可能擊中敵船船身。造成沉船等致命破壞----也就是說。英國戰法是以摧毀敵方艦船為出發點地;

而法國和西班牙的海軍理念,則是搶佔敵船的下風處,這種時候,下風處的艦船會被海風吹得向背離敵船的方向傾倒,那時候。可以面向敵船射擊地一側船身炮口是朝上仰起的。彈道會較高,更可能摧毀敵人船帆桅桿。造成敵方機動力喪失---法國海軍理念是以消滅敵艦機動力為出發點的。

大金牙也許不是英國皇家海軍艦長出身的,而且現在還是大宋國籍,但面對法國人,尤其是個官銜很高的傢伙,在英國觀察員面前,他那大不列顛自豪感又被激發出來了,大金牙不喜歡自己被對方命令來命令去,他堅持要用英國人的戰法,但法國少將也沒有堅持,不僅是因為大宋是這次出兵的主力,而且敵我雙方兵力對比,不需要進行這種摩擦。

用來海戰地風帆戰艦法西宋共有14艘,載炮接近300門,而據情報,防衛順化門戶的安南水師大約有銅船20艘,這種船本來也可以用以商用,只是裝上12門炮就成了水師利器,和滿清水師的戰船沒有區別,這是遠東國家的特點,沒有西方那種專用的風帆戰艦。

這樣以300門對抗240門艦載火炮,不僅數量佔優,而且西方火炮質量和威力和遠東用了幾百年的老炮根本不是一個質量的。

唯一讓各位統帥感興趣的是,安南也許會出現一艘法國造的戰艦,這艘船載炮四十門,是三十年前安南抱法國大腿地時候,從法國購買地,現在叫做「順威」號,如果它出來。它就是安南的旗艦,各國海軍統帥都希望能夠徹底摧毀它。

一句話,這次是殲滅戰!

「為了副將地媳婦啊!孩兒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丁玉展大吼著,從甲板上他的小鳥槍手身邊一直吼道甲板下地炮手身邊----皇帝說了,立功就考慮羅前捷娶賽金花的事情。

羅前捷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出現的一線敵船。他扭頭吼道:「保持航向!衝上去!」

大宋戰法也不是單純的縱列戰,他們分成了兩列,因為速度問題,以50門炮大宋最大的戰艦「大宋海」為例,它很厲害,但載炮多速度慢,因此充當第二列地旗艦,用以作為火力輸出。駛過他們這一列的敵船大約不會有好果子吃。

而羅前捷的座船「中國龍」因為輕型而速度快捷,帶著「上帝騎士」號等三艘輕型戰艦,充當高速機動縱隊,用來驅散安南艦隊隊形,或者完成尾T戰術,用四艘船首尾相連隔絕敵方退路,而且尾T戰術中的一字型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一側火力,最靠近這個一字型的敵船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種高速封退路的戰術是大宋海軍最熟練地,因為現在面對南中國海海盜不是作戰的問題。而是封堵他們逃跑路線的問題,否則沒人想和這些訓練有素而且殺人不眨眼的嗜血海上宋狗子硬碰硬。

前方安南的銅船駛出香江口的順安要塞,排成一條線對著海面上的兩列縱隊行駛了過來,巨大的「順威」果然出現了,但它居然排在艦隊尾巴上!

「看!決戰旗語!」丁玉展指著後面一艘又一艘船上懸掛出的旗語,那是從旗艦「大宋海」上發出地,改編於英國海軍之魂納爾遜勳爵在特拉加爾海戰中著名旗語:「大宋希望每一位官兵恪盡職守!」

頓時歡呼聲從大宋海上朝著前後兩側的戰艦傳遞著,海洋沸騰了,沖在兩個縱列最前段的羅前捷發佈了作戰命令,「中國龍」靜靜的很第一艘銅船擦肩而過。猛然間這艘被海風吹得側向敵船的戰艦艦身吐出火舌,好像一條火龍從船前朝著船後怒奔而去,伸出炮窗咆哮後又快速被後坐力推進船體的鐵炮口如同舔著死亡的撒旦舌頭,怒吼聲中海面硝煙如雲般升起,實心炮彈呼嘯著砸向那方形船帆的敵船。

大宋第一次海外作戰的硝煙由「中國龍」號點響!

不過一會時間,炮聲隆隆中,站在火輪防彈板空隙間的李秉坤就看到香江口方向升起了一塊又一塊地黑雲。好像幾十條龍在哪裡爭鬥著,他身邊站上一個人,喃喃道:「打起來了,我不想再坐海船了。」

李秉坤扭頭一看卻是銳矛團一個營長劉定強,他手裡拿著一本翻開的聖經,站在自己身邊凝望著遠方的戰爭烏雲。

「您現在還看《聖經》?」李秉坤笑著問道。

「是啊,識字。我字全是從聖經裡學的,不過也太厚了。」劉定強苦笑著,這時他突然轉過身指著一個士兵打扮的人大吼起來:「你媽的。吐就吐船外去。別吐到甲板上!這是雇來的船!」

那邊海戰正酣,宋軍和法西聯軍兩個縱列把安南銅船隊夾在了中間。雙方瘋狂地開炮,但安南的炮彈很少能打到敵人船上,只是落在了海裡,而他們的船面臨的卻是迎向宋軍的一面,艦身木屑橫飛,就好像啄木鳥嘴下的枯木,一個又一個的大洞被鑿開,而讓他們桅桿亂飛,帆檣開洞的抽擊全是來自於另一側的法軍。

「打啊打啊!夠到了!」丁玉展站在甲板上,胳膊下夾著他最愛地大刀,一邊命令射程較遠地夏普斯槍手狙擊安南士兵,一邊從褲袋裡掏出一根雪茄,捏在手裡,現在他們「中國龍」已經行進到安南水師中段,身後掠過的10多艘安南戰船已經全被籠罩著兩側炮擊烏雲之內,但他們在風力地作用下,也和長長的安南艦隊越靠越近,而且中國「龍縱列」已經和身後較慢的「大宋海」縱列之間拉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但沒人感到擔憂。

任何戰術都是不可能完全執行的,尤其在瞬息萬變的戰場和靠著操船術的海軍這裡,陸軍是人玩槍,他們是槍(船)玩人,在不停作戰中前進,誰能保證完美的隊列和隊形。

就在丁玉展用另一隻手摸出火柴的時候,他身邊正操作「殺人犯」小臼炮朝敵船射擊的炮手突然扭頭朝他大吼道:「團長小

丁玉展抬起頭,耳邊已經傳來尖利的呼嘯,他頭才朝聲音方向扭了一點,一團黑影帶著一股勁風唰的一下掠過他身前,接著一聲悶響。

丁玉展朝船身扭過頭,只見身側甲板上一個多了一個凹坑,在那凹坑一邊,一顆炮彈正慢悠悠的彈起來躍出船舷,掉進了海裡。

那是安南人打過來的炮彈!

丁玉展哆嗦了一下,慌不迭的後退一步,低頭查看自己少了什麼零件沒有。

看了好久,還是好好的,丁玉展舒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左手夾著的雪茄不見了,他張著嘴看了看,大罵起來:「該死的安南佬!瑪勒格碧的,把老子雪茄打飛了!!」

而指揮的羅前捷卻發現了後半段的安南艦隊不尋常的舉動,他們在甲板上亂作一團,調整著帆繩。

「他們要掉頭跑!」羅前捷一把甩開手裡的望遠鏡,大吼道:「轉向90!縱列插進去!」

立刻旗語升起,以「中國海」為首的高速縱列中的四艘戰艦,紛紛掉頭九十度,再次在運動中排成縱列,船帆兜滿了順風,如同一把尖刀般從中間切入了安南艦隊,四艘戰艦兩側所有炮門大開,所有火炮瘋狂的朝左右兩邊的敵船射擊!

這就是納爾遜突擊。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6
116安南大戰:艉射中的大宋狼群(向訂閱和打賞的讀者致意!)
納爾遜的戰法是垂直穿入敵方艦隊縱列,如果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海軍,這是極其危險的行為,因為這個穿插縱列要面對切入點附近海軍戰艦火力覆蓋,但大宋海軍的敵人從來都是不堪一擊的清軍水師和炮戰武器和實力都不夠的海盜。

一句話,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大宋海軍他們橫慣了。

而安南戰艦和清軍水師確實棋逢對手,在大宋猴子面前,只是烏龜。

看到安南戰艦後半截要跑,羅前捷獨眼發出寒光,完全沒有恐懼,而是貪婪----你們不和我們對射了,我怎麼立功發財娶老婆呢?!

獨眼龍當機立斷立刻下令,中國龍縱列四艘戰艦改變直線航向猛地順風插進安南縱列中間,安南縱列立刻被分割為兩段,前後都是大亂。

中國龍竄入安南縱列的時候,丁玉展親自提著槍,蹲在船舷上,在下面火炮嗆人的硝煙中,咳嗽著流著眼淚,用手裡的恩菲爾德前裝槍朝著下面模糊的銅船甲板上亂打,哪裡已經被居高臨下的炮手用實心彈和霰彈亂轟,佈滿槍眼的帆布已經像漁網一樣兜在支離破碎的船體上,甲板上的水兵紛紛慘叫著朝著波濤洶湧的大洋中跳水逃生。

斜向駛出敵方縱列,「中國龍」立刻做起了Z機動,船身斜著45在安南縱列另一面朝著前面駛進,他們後面不遠就是法國人的戰艦縱列了。

在他們側對面,是紛紛調轉船頭準備逃走的安南銅船,恰好是船頭對著肆虐的「中國龍」四條凶船,船頭和船尾不僅脆弱,而且是火力最弱的地方,而風帆戰艦全部都是船身是火力最強之處,這就等於4艘大宋戰艦用船側最強火力挨個敲著安南戰艦的腦殼。

大宋戰艦上的炮手幾乎就沒歇過,不停的射擊,不停穩住被後坐力退回火炮甲板的火炮。炮口前渾身是汗的炮手用滑竿氣喘吁吁地清理炮膛裡的殘渣,然後再填入炮彈,然後火炮口如毒蛇的信子般再被推出炮窗,在海風還沒來得及吹散的硝煙中,再次的轟鳴。

「鏈彈!桿彈!打他們的風帆!」隨著之字形地駛離,羅前捷下到火炮甲板下。在一排排的火炮前,蹲到第一個炮窗前,看了看海面上敵船的姿態大吼著。

從上風駛入下風位置的高速突擊縱列,射擊姿態已經和法國人一樣仰高了,他們換上了打著轉的鏈彈和桿彈,這些炮彈都是好像流星錘一樣尖叫呼嘯著撲向不遠處的索具、方帆,一面又一面的巨大船帆落下,一根跟的桅桿吱呀呻吟著摔進了海水裡,後半截的安南戰艦想逃跑。但被對面這條凶龍削斷了海上地翅膀,失去了行動力,無力在海面上打著轉。等候身後越來越近那毒龍兩塊毒牙對著自己上下咬合而來----那是「大宋海」和「法蘭西敬畏」號兩條旗艦率領而來夾擊安南縱列的兩條的重型炮艦縱列,所過之處,銅船全部屠滅殆盡,只剩下飄滿海面地木屑、帆布碎布和掙扎呼喊的安南水兵的沉浮人頭。

「嘩」下層火炮甲板上地一門怒射火炮被自己地怒吼推回船艙內。一個炮手蹲在地上。用瞄具丈量了一下遠方地敵船。他對身邊地羅前捷大喊起來:「副將!打不到了!太遠了!」

羅前捷跳了起來。飛速地跑回上層甲板。他大吼著:「掉頭!折向西北!」

安南艦隊總體航向是指著東方地。剛剛「中國龍」高速突擊縱列以西南方向刺過這條細線。現在「中國龍」再次轉向9度。折向西北方向。再一次刺向安南艦隊。就好像個等腰直角三角形。安南艦隊就是直角邊。而大宋高速突擊縱列卻在沿著三角形地直角邊突進。這次羅前捷地目標直指對方最後那條船。船身最大、火力最強地順威號!

任何有進取心地海軍都不會這麼大地船壓在隊尾。而大清和安南卻能。他們地統帥往往要坐在最安全地船上。坐在最安全地位置上。沒有什麼比從法國購入地戰艦更大更安全。沒有什麼比方便轉頭逃跑地隊尾最安全。這樣。最威力地船面對窮凶極惡地侵略者。迄今為止竟然一炮未發!

它在掉頭。但它船上地水手操縱這樣沉重龐大地風帆戰艦明顯力不從心。動作極端笨拙。以致於排在它前面地一艘銅船搶先完成了掉頭。放下船槳喊著號子從旗艦旁邊逃過。背對著升滿船帆、殺氣騰騰地再次折衝過來地大宋侵略者。向著順化方向逃去。

這條船也許是給自己王朝地造反者看地。就像衙門門口地石獅子。它地主人從沒想過認真地把它投入作戰。石獅子需要跑嗎?不需要。

「準備RakinFire(艉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順威那大屁股,羅前捷獰笑著大吼起來。

頓時「RakinFire!」命令從上層露天甲板一直吼到下層火炮甲板,炮手們也許不識字,但就像陸軍聽得懂「attenion一樣,四條船的炮手吼著,他們全手忙腳亂的忙碌起來。

炮手們好像滑冰一樣,溜過傾斜的甲板,滑到對面,本來是對著大洋一側無法發炮的炮位很快站滿了人,他們用腳踢開炮口前的鏈彈和槓彈,船首位置三分之一的炮手們奮力把實心穿甲彈填入炮膛,而他們後面的炮手要喊著號子,在炮膛裡放入霰彈。

「中國龍」、上帝騎士等四條凶殘而敏捷的凶龍,再次插入安南陣列,不過這次是從「順威」身後插了進去,而後者剛剛完成從東向轉到西向的轉身動作,屁股對著突襲而來的四條小龍。

能載炮40門的順威噸位比大宋高速縱列裡最大的「中國龍」還大得多,船體也高一截,從急速靠近的「中國龍」炮窗裡看出去,順威高高的艉樓簡直像座小木山一般朝自己擠壓過來。

「Fire!」內層火炮甲板左1號炮位發出咆哮,一聲巨響,幾個炮手從窗口前升騰起的那團白煙被炮彈穿得那個虛無飄渺的洞看去,只見自己的那發穿甲彈正正命中順威地大木屁股。在巨大的艉樓正中開了一個洞。

「fire!」隨著船身的顛簸,其後炮位也發出怒吼,薄弱的艦尾艉樓再次受到無情的抽擊,破洞越來越大,黑乎乎的大木洞上懸掛著吱呀作響地木條,朝著中國龍呻吟著。

而此時。這條安南大戰艦下層火炮甲板上蠕動起來,甲板上趴了滿滿的一地士兵,炮手們和穿著盔甲準備接舷戰的籐牌兵們幾乎填滿了這空間,後者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裡,他們本來的使命是登上敵船然後肉搏殺敵,但他們從參軍那一刻起就沒人做過甚至想做過這種事情,他們只是以對內鎮壓農民起義為名勒索百姓的士兵,誰也不會想著和船外面這群外國人決一死戰。

作為安南王朝精銳水師,他們有資格護衛著陳將軍登上這艘最安全的大船。這本來是件特權的事情----只要看著前面倒霉蛋戰鬥就行了,自己不用參戰,但誰也沒想到凶殘敏捷的大宋高速突擊縱列這麼快就把戰火從艦隊頭一直燒到艦隊尾巴。這艘船不再安全,起碼是甲板上不再安全,幾百士兵鬧哄哄的跟著他們地將軍從上層下到內層甲板,這裡是火炮甲板。

火炮甲板很寬敞。

西洋戰艦分層,每一層都從船頭到船尾,沒有分隔船艙,所以從下層的甲板看過去,如果不是塞滿了人和炮的話,以及橫貫船底到最高處地幾個大桅桿好像立柱一樣矗著。這裡倒像個一眼可以從頭看到尾的大廳。

很快下層的火炮甲板就塞滿了拿著刀劍的士兵和大炮炮手,如此密集的人肯定阻礙火炮射擊,但誰管?火炮手壓根就沒想過射擊,別說這是面對炮彈對射,就算是平常,他們一年也點不了幾次炮,他們盼望著嚇跑對方,儘管這是個幻想,但此刻支持安南水師的就是這個幻想。擠在火炮之間的炮手和士兵,聽著越來越近的轟轟聲,以及上層甲板傳來的驚恐地呼喝聲,人人臉色發白,汗如雨下,很多人雙手合什,從將軍到小兵都有,他們喃喃念著南無阿彌駝佛,祈求給錢就有求必應的佛祖讓這條大人的座駕趕緊逃掉。越快越好。

但伴隨著貫通上層樓梯口傳來水手的慘烈嚎叫。裡面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把恐懼的唾沫咽到喉嚨裡,一聲巨響猛地撕開了這黑暗的空間!

伴隨著船尾的光猛地刺進這幽閉的空間。一串骨肉碎裂地鞭子猛地抽進了這渴求生命的人群中,站在兩面的人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壓向兩側船身,而中間的人變成了一條血肉碎渣築成的路,從船尾那洞口一直延伸到第一根桅桿柱一顆實心破甲彈飛了進來!

它帶著出膛時候的炙熱,碾碎大腿,打爛腸腹,在血肉的人群裡橫衝直撞,直到打到人腰粗的桅桿柱子上,彈飛出去,嵌入一個安南水兵的胸骨裡,好像一頭耗盡力量地凶獸,這才帶著滿地地血,倒在了人堆裡。

在滿倉驚恐的嚎叫聲和斷了手臂和大腿地慘號中,有人大呼:「小心炮彈!臥倒!」

立刻全倉的人臥倒了一地,從破口射進來的海洋日光照在滿滿的人背上和塗滿甲板的血跡上,除了還沒斷氣者慘叫聲,寂靜無聲。

接著又是一發破甲彈飛進了這內層火炮甲板,穿透滿是驚恐的空氣,打在了一側船舷板上,厚實的橡木船壁擋住了這暴虐卻去勢衰竭的炮彈,把它像個彈珠一樣彈回甲板,砸在一個柔軟的屍體上,然後它滾了下來,卡卡的在顛簸上的甲板滾動,直到碰到一堆大氣也不敢出的人腳上才停了下來。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靜寂。

一個趴在最靠近船尾位置的安南水師管帶慢慢的站了起來,這本來是最安全的位置,他是靠著特權才得到的,但船尾那個巨大的洞帶著海風地鹹味和可怕的陽光驅散本是代表安全的黑暗,肆無忌憚的照亮了他身邊的一切,此時的他如同巖洞裡地蝙蝠一般,畏懼這光。

在極端恐懼下。他站了起來,立刻視野就通過那一人高的破洞,看見了外面的一切,但沒有海面,只有一團直接而堅硬線條組成的黑影。

他愣愣的站在那裡,不自覺的放脫了緊握刀把的手。用這手揉了揉眼睛,想看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方形黑洞,在中心那圓形的空洞周圍的空隙裡,他看到了一雙閃閃發亮如同野獸般地嗜血眼睛看向自己,兩人目光一對。

「那是什麼?」安南管帶還沒分辨出來,那個人是幹什麼,正對他的那個圓形空洞猛地爆出一團白煙,然後巨響猛地從破洞裡抽了起來。包圍了他全身。

「哇…」這管帶的嘴巴才剛剛張開,他地頭就不見了,一個圓柱形的鐵筒猛地從破洞裡撲進來。正正碰到這管帶的臉,頓時火藥爆發出的鐵器頓時把這個柔弱的腦殼砸成了四濺的血和腦漿。

這只是開始。

原來管帶頭的位置變成了一團液體和小碎塊的霧狀體,而那鐵筒彷彿也撐不住這一下本來柔弱的撞擊,鐵皮猛地飛散開來,裡面原本裹著地好像李子一樣大的鉛彈群如蜂群般的飛濺了出來,風暴般橫掃整個密閉的船艙。

「還擊!還….」一身閃光盔甲的安南水師李將軍就在自己下屬的嚎叫中跳下樓梯,現在情勢已經危急萬分,他這安全的法國大船竟然被追上,後面四條掛著海洋十字旗的大宋戰艦好像鬣狗群追殺大水牛一般貼了上來。這個時候他才想到自己有炮啊!

自己這旗艦炮多的是!

他和一個下屬匆匆躲開被大宋人射中,從桅桿上掉落下地水手屍體,跳下樓梯口,進入這看似安全一點的下層火炮甲板艙,但腳一踩到下層甲板的木板上,李將軍就感覺好像有颶風對著自己撲過來,這是直覺。

還沒看清一團黑暗中帶著一點光的下層甲板,他只看見幾步外朝自己奔過來的一個水手突然矮了一截,他的腦袋飛上了半空。下半截身體哐當一下摔在甲板上,而自己身前正大喊自己開炮還擊命令的下屬突然對著仰倒過來。驚恐的李將軍抬起一隻腳,好像戲台上那些將軍騎馬打鞭的姿勢朝後跳去,他地下屬摔在他面前,臉上不見了五官,臉正中嵌進了一顆巨大地鉛丸子。

愣了三秒鐘,然後李將軍猛地趴在了地上,他發亮的頭盔叮叮噹噹地朝前滾去,這時他才發現下層火炮甲板已經好像被火燒過一樣。空氣裡瀰漫著血肉的腥氣。慘叫聲此起彼伏,整個鋪滿人的甲板竟然好像在蠕動。由活人組成的「地毯」竟然朝著他這個方向蠕動著爬著,所有人腳的方向都對著那遙遠的船尾亮光。

「咚!」又有什麼從那亮光裡射進來了打在船壁上,這聲音並不大,在遙遠的靠近船首的樓梯口李將軍聽來只是很輕的一聲,好像有人在船外用槳敲著船殼一樣,但隨著這輕響,是撲的一聲,好像誰家的缸破了,接著就是彈珠在盒子裡亂撞的聲音,合著這聲音是滿倉的恐怖尖叫,無數鉛丸在船體裡四處亂射,血肉橫飛,斷手斷腳和腦袋亂滾,血漿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從人堆中滲出來,流到了中間無人敢站的通道中!

敵人正不停的朝著破口射入破甲彈和霰彈!

戰艦建造得相當堅固,船殼是數英尺厚的橡木板,遠距離射來的炮彈通常無法貫穿,近距離發射的炮彈對船殼所造成的破壞,也就是碗口大的一個洞,船員通常能臥倒躲避,極少受到傷害。一艘戰艦最薄弱的地方是船艉。船艉所用的材料輕薄很多,一顆炮彈不僅可以輕易透入,而且能貫穿整個甲板,對人員有巨大的殺傷力。

「艉射」(RakinFire)法,即運動到敵艦後面時,集中火力近距離轟擊船艉。此時通常發射實心彈加霰彈,實心彈穿透船殼,而數十顆鉛彈緊跟著從彈洞飛入,以扇面掃過甲板,當時軍艦內部從頭到尾沒有隔板。這樣發射的霰彈可以從艦尾一直打到艦首,在整個甲板上造成屠殺般的殺傷效果。這樣的攻擊有五、六次就能使敵艦的整層火炮甲板的人喪失戰鬥能力。

「啊!啊!啊!」滿頭冷汗的李將軍翻身爬起來,這位帶著嗣德皇親自頒發的靖夷寶刀可以先斬後奏地欽差大將軍手腳並用的爬上樓梯,朝上面甲板逃去,他的身體隨著樓梯在震顫著,咄咄聲中。這塊樓梯上嵌入了船尾射入的奪命鉛丸。

「我們要完蛋了啊!李大人!怎麼辦啊!」一上甲板,一個一身盔甲的將軍就跪在了李將軍面前,後者丟了頭盔,滿頭冷汗的朝船舷外看去,此刻四條狼中領頭地「中國龍」已經打完了RakinFire,在順威的船尾切了過去,然後繼續保持著和順威並排行駛的姿勢,瘋狂的朝諾大的順威射擊,而順威上的上下兩層火炮甲板中的炮手不僅傷亡慘重。而且還在承受著後面狼群魚貫的RakinFire,根本就沒有一門炮點響。

「副將,順威船尾上有異常!」一個副手拉了拉正手握望遠鏡觀察戰況的羅前捷。羅前捷順著他地手,微微轉身,只見望遠鏡裡順威船尾上站了三個人,中間一個穿著滿副的盔甲,在陽光下發著一閃一閃的奪目亮光,嘴裡對著自己正喊著什麼。

「他在喊什麼?」羅前捷放下望遠鏡問道。

「不知道。」副手愣了愣說道。

「也許他也投降。」羅前捷說著,這時在炮聲隆隆中他耳邊傳來一陣快速而有力地禱告聲:「上帝,求你別遠離我是我的力量,求你助我啊。我信*你讓我蒙羞讓敵人在我身上奏凱歌是我的力量,他教我手戰鬥,他教我的手指頭打仗

羅前捷扭頭看去,只見小刀軍團中的一個小鳥槍手正跪在船舷上,肩膀上架著夏普斯,槍口正對著順威,而他身邊,滿臉興奮的丁玉展一手握住眼前的望遠鏡,一手指著船尾那一閃一閃發亮的物體。叫著:「中間那個!中間那個!」

「別!他可能投降!」羅前捷立刻大叫起來。但話音未落,夏普斯一聲悶響,羅前捷立刻操起望遠鏡朝剛才那個放光體看去,只見船尾只剩亂竄的兩人,他下拉望遠鏡,只見水裡爆出一朵水花,有人落水。

還沒等他放下望遠鏡,丁玉展地怪叫已經滿甲板都聽見了:「我們小刀肯定打死了一個大將!我們小刀肯定打死了一個大將!」

「那傢伙被打死了,那怎麼辦啊?」副手很鬱悶的問道。

「算了。安南水師戰力比海盜都不如。接受他們的投降是侮辱大宋海軍!全殲!「羅前捷冷冷的說道。

半小時後,被大宋四條狼圍著打轉的安南第一戰艦順威濃煙滾滾。不僅起火引起了彈藥爆炸,而且開始進水沉沒,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如下餃子一樣下水逃生,而唯一可以記入史冊的是,這艘法國造的戰艦,唯一有可能給聯軍造成麻煩的大戰艦,從開始到結束,竟然一炮都沒有發過,它是在逃跑中被擊沉地。

海軍只有勇者勝!海洋只承認攻勢主義!

「拍桿!拿來!拿來!」丁玉展從部下手裡奪過長長的拍桿,伸向船下,這是用長竹子做成的,頂頭包有鐵皮,然後他瞄準一個在海裡掙扎的安南士兵,照著腦袋猛地捅了下去,那人立刻不見了。

不僅是大宋掃尾戰艦,法國西班牙戰艦也拿出拍桿,消滅在波濤中掙扎的落水敵軍。

這些人也許比他們被打死炸死燒死的同袍會好一點,幾天後他們會浮屍海面,留有全屍。

大宋海軍沒有救援敵軍的習慣,他們就是這麼對付被他們打垮的海盜的。

2個小時,安南海上水師被從地球上抹去,在前方海軍地空鳴慶祝禮炮中,拖引著小船地火輪和商業運輸艦朝香江口開去。

現在在法、西、宋密密麻麻的戰艦、炮艇以及運輸艦面前,唯一地障礙就是香江口沿岸的順安炮台群了。

「現在看我的了,為什麼我總是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第二天,宣教司的密探,現在被高昇的秦麻子歎了口氣,換上了一身筆挺的燕尾服,從炮口林立的戰艦上跳下,坐到高高的掛著白旗送照會的小船上,和法國使節一起,朝著香江口的安南守軍的炮口駛去,他手裡握著的書信裡只有四個中文字:立刻投降。

另外按慣例,本人明天是喝酒休息日,不更新,

寫文就像釀酒,3天寫1萬質量肯定超過1天寫1萬3倍。需要休息,請諒解。

再次感謝訂閱和打賞的朋友。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7
117安南大戰:安南大勝、不進內河、安奸太多了....
「黎總兵,海面駛來一艘小船!」越威炮台中一個哨兵急步跑到一位全身盔冑的老年將軍面前下跪稟告道。

「嗒」站在高高的炮台頂上,黎總兵拉開單筒千里鏡,凝視著海面上駛來的那艘掛著白旗的小船,最後打量一眼那小船背後森列的炮艦,他放下千里鏡,命令道:「不要開炮,讓它上岸。」

「言培,為什麼不開炮?!」

黎言培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嚴厲的叱責,他扭頭一看,趕緊躬身行禮,卻是阮朝的欽差大臣阮江到了,這是皇上的親叔叔,專門被派來督促危險之極的首都香江口防禦的。

「親王殿下,他們應該是外國人的通知的,不如讓他們過來,看看說什麼。畢竟李將軍的海洋水軍剛剛全軍覆沒了…….」黎言培說道。

「糊塗!安南之地外國人一隻腳也不能踏上岸!」阮江厲聲大吼,他指著腳下,叫道:「這順安要塞炮台群和對岸的靖遠炮台群都是擺設嗎?你不是說已經做到最好了嗎?那為什麼要放他們上來?!萬一他們看到我軍虛實怎麼辦?」

黎言培看了看這巨大的石砌炮台裡裡外外已經站滿了人,這安威炮台有40門炮,平時守兵6人,前不久收到法、西、宋勾結一切施壓的外交信箋後,守軍立刻暴漲近3倍,達到160人,而現在這個諾大的炮台被329士兵擠在一起,此外還有90名當地緊急僱傭的農民充作民勇,炮台上已經人擠人,好像看戲一般挪不開腳了----安南防守確實到達能做的極限了。

那邊阮江得意洋洋的說道:「各個炮台已經充滿,我們士兵已經無可安插,這事已經受到皇上的嘉獎。若外國人看到我軍已經如此充實,不能在炮台上增兵,他們豈不是得意了?以後啊,炮台要修更大點。」

順安要塞總將黎言培總比想了想。點頭道:「那就聽親王殿下的。」大聲下令炮台下的灘頭上的一線火炮朝著那小船轟擊。

秦麻子坐在小船划槳手中間,在小船飛速的朝前衝著地時候,看著前面法國使節興奮的立起身來朝著岸上張望,他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角,打著手勢讓他坐下,這樣安全點。

「不用。他們不會攻擊使節…….」法國佬笑著給自己的朋友用英文說著,話音未落,岸上轟一聲巨響,小船前面頓時躍起一條巨大的水柱。

「我操!開炮了!」秦麻子大叫起來。愣了片刻。他推著旁邊划船地幾個馬尼拉(菲律賓)士兵。大叫道:「掉頭。我們回去!」

「不能回去!繼續劃!」法國使節把俯在船艙地身子抬起來。一手拉出插在船頭地白旗。站了起來。對著岸上地火炮大力揮舞起來。

馬尼拉水手愣了片刻。繼續努力朝前劃起來。「轟」這次水柱在小船側邊跳了起來。小船猛地顛簸了一下。把面無人色地秦麻子差點摜下船去。

等他慘叫著把插進海水裡地胳膊濕淋淋地抽出來。扭頭一看。前面沙灘上又是一線硝煙升騰。秦麻子扔了手裡濕漉漉地書信。往前一撲。把立在船間很囂張地揮舞白旗地法國佬壓在了身下。兩個炮彈帶著呼嘯從他們背上撲過。船尾立刻炸出兩條讓人膽戰心驚地水柱。

「你以為他們是禮儀之邦啊?!」秦麻子掐著法國佬地脖子把他壓在身下。扭頭大吼水手們:「回去!back!back!」

馬尼拉水手也不是傻子。掉轉了船頭。人人面如土色地玩命划槳。使節小船在安南炮彈炸起地水柱飛濺中。慌不迭地朝著自己侵略艦隊逃命而去。

「媽的,一聽說那個擺小攤出身的蕭祖業要老子聽法國人的,老子就知道沒好事!」秦麻子在好像雨一樣飛濺到自己身上的海水裡,咬牙切齒的想著:「這安南和滿清能差哪去?大炮沒說話。你們就要我去送死啊!幸好開炮早,要是上去,凌遲了也說不定!」

「稟告大人,敵人逃跑了!」安南士兵跑到炮台上稟告道「打得好!」阮江笑道,說完他把黎言培拉到一邊,笑道:「老黎,這次咱們又立大功了啊。」

黎言培聞言一愣,驚異的問道:「海面上敵艦大軍雲集,我們海水師全軍覆沒。怎麼立大功了?」

「剛剛不是打走敵人了嗎?」阮江一樣驚異。

「那算敵人嗎?一艘掛著白旗的小船而已。」黎言培說道。

「那是小船嗎?!黎總兵你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吧!我打算在給皇帝地奏章裡奏報:法、宋逆敵大兵船兩隻、火輪船一隻、三板船十數隻、載兵小船不計其數,衝入香江口。直欲長驅直入,攻擊順化,我順安要塞的安南士兵奮不顧身,疊開大炮百餘處,擊沉宋三板船兩隻,擊斷法大兵船主桅一根,擊斃法宋軍多名,溺斃不計其數,其餘畏懼退走,不敢再圖順化!如何?」

黎言培舒了口氣,點頭道:「親王殿下所言極是,屬下剛剛看花眼了。」

「哎,別啊,你得幫我看看,別有紕漏。」阮江說道。

「殿下放心。」黎言培笑道:「不知道殿下怎麼談李將軍海面大敗的事情?」

「當然是力戰殉國,剿滅法宋戰艦若干艘,其他的就說遇到大風,導致勝利之艦隊進水沉沒!」阮江猛地一拍手,接著他有點擔心的看向黎言培說道:「言培,只要打仗,功好立,但你要能守住順安炮台群啊,只要能把外國人拒在香江口外,我保證你這一次就陞官發財了!」

「殿下放心。」黎言培把阮江帶到炮台上兩門銅炮之間,指著不遠處煙波飄渺的大江說道:「我已經在江面放置了幾十道鐵索排鏈,敵人如果要進攻順化,必然要長驅直入香江;這些鐵鏈不會阻住他們,但卻可以阻遏延緩他們前進速度。要知道沿岸佈滿炮台,組成順安要塞的十幾座炮台鎖住香江口兩岸,炮台和駐軍11000人,600門炮指著香江江面,對方艦隊再強大,也會被我們打得粉碎!此外還有20000勤王軍隊正朝順安要塞開來。王都順化安如磐石!」

在安南猛烈的炮火下,掛著白旗的使節小船抱頭鼠竄,被打了回來,艦隊群好像靜靜地默認了這舉措,入夜後,在微微飄搖的僱傭來運兵的美國火輪威廉號上,美國記者斯密斯讓他的黑奴把桌子和油燈搬到甲板上,開始舒爽的海風中寫今天地隨軍報道:

今天我們和平使節被該死的安南人打了回來,他們知道不知道禮節?艦隊裡的將軍和軍官都非常氣憤這種行為。幸好法國雷諾先生沒有受傷,身手敏捷的大宋使節秦先生在炮火中救了他一命。現在在我所坐地威廉號上,巨頭就可以看到大宋海地艉樓。那裡燈火通明,好像隱隱可以聽見音樂聲和大笑聲,現在各國艦長和陸軍將領都聚集在那裡共進晚餐,並商定明天地作戰行動。

真遺憾,我沒有被邀請。

不過我衷心希望他們明天可以教訓安南人。

在這裡,要特別提提我們這只聖戰軍隊地主力----大宋軍隊,今天我在法國人軍艦看到了瘋狂的大宋海軍,他們簡直是拿著安南海軍當靶子打,儘管安南海軍非常拙劣。沒有任何戰術和威脅可言,但大宋海軍這種勇敢和敬業仍然給各國軍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們在這兩年裡努力剿滅海盜的努力是各國商人共同鑒證的。

明天也許可以看到海軍的陸戰隊小刀軍團的行動,非常期待!

但是如果能看看模仿歐洲軍隊建立的陸軍銳矛團的行動,我也十分期待,這令我進入兩難境地,到底該上哪條船?

還在和滿清進行內戰地皇帝趙把他的陸軍從大陸戰場上抽離加入這聖戰、以及單方面希望和滿清和平的行為,令各國都肅然起敬,我想如果遠東各國都像大宋皇帝這樣。那麼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不過有個花絮,法國艦長對大宋軍隊裡還是基督教信仰佔優地情況深感震驚,那個洪秀全的老師羅秀全先生所在的香港漢會幾乎包攬了大宋軍內牧師的大部分職位,無論陸軍還是海軍,信天主教的較少,我個人對這種情況還是保有更大好感的,感謝上帝。不過不少法國艦長宣稱要用個人魅力,把這些大宋戰士拉入神聖的天主教,希望他們成功。

最後。祝願被關在順化城裡的7個法國傳教士和亞羅號上的大宋公民們安全得救。上帝之光照耀遠東!」

第二天,三艘最大地戰艦。以大宋旗艦大宋海為首,法國、西班牙旗艦聯手駛向香江口南側的安威炮台,這是順安要塞最外的炮台,150門艦炮在正面朝著只有40門火炮的安威炮台瘋狂射擊。

這側香江口共有三個炮台橫著對著大海,但三個炮台並不能互相支援,而且距離最近的安威炮台的火炮也無法打到海上的三頭巨獸,而對方的火炮卻可以肆無忌憚的轟擊這個堅固地石檯子。

這是科技的差距。

「啊!怎麼辦啊!」炮台上的炮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炮彈最遠只能打在那三艘船前面的水裡,急得大叫。

這時,又一發曲射炮彈,好像天天墜下的隕石一樣,直直的砸進無頂蓋的安威炮台裡,擋住它的路地炮手和刀劍手頓時血肉橫飛,飛濺起地碎石好像子彈一樣在炮台裡橫飛,連兩門銅炮都被轟飛了出去,一門恰在了炮窗裡,屁股離地,而另一門壓在一個炮手胸口上,後者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吐出來刷著佈滿硝煙黑痕跡地黃色炮身。

半小時後,塞著滿滿士兵的安南安威炮台已經被轟炸得傷痕纍纍,那些士兵也許可以擋住操著冷兵器敵軍的洪流,但奈何對方根本就是用火與鐵來蹂躪血肉之軀。

「轟!」一聲,一顆重型炮彈砸中了炮台外牆,堅實石條組成的牆體也頂不住這海上射來的巨炮,轟然朝裡倒塌,露出裡面滿是驚恐恐懼的面孔。

「火炮都被打啞了。登陸突擊!」戴維森放下望遠鏡,他的獰笑讓他露出了兩顆讓中國海不寒而慄的大金牙。

立刻三艘大戰艦上紛紛放下小船,這次不再是打著白旗地使節,而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大宋小刀軍團、法國遠征軍團以及水兵、西班牙菲律賓軍團的士兵們喊著號子,一起猛力划動海水,小船群好像衝出洞窟的狼群。朝著安威炮台咆哮而去。

在劃過了沒有任何抵抗的海面抵達沙灘後,三國虎狼翻下舢板,操著上著刺刀的步槍,一邊嚎叫著衝鋒號子,一邊肆無忌憚放著子彈,朝著安威炮台地缺口衝去。

踏過被轟斃的安南士兵屍體,瞪著缺口裡那些恐懼的臉,突擊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他們等於是用刺刀踢著安南人的屁股把他們趕出炮台。所有受傷者或者死者都是背後中槍或者被刺的。

二十分鐘後安威炮台失守,這時間不過是全副武裝的侵略者士兵從灘頭衝入炮台全力跑步所需的時間而已。

於此同時,和安威炮台隔江相望的靖遠炮台也受到猛烈襲擊。

和安威被重型戰艦毀滅性炮轟破壞不同。出現在這裡的侵略者是由大宋輕型戰艦組成地狼群。由第一艘加入大宋海軍的西洋戰艦統率,這就是大金牙的斯蒂芬號,不過此時已經改名為「上帝騎士」號。

他們三艘戰艦都是現在很弱小大宋海軍裡地中流砥柱,載炮僅僅42門,但作為噸位較輕的輕型戰艦,他們可以駛入香江口內河,用更優越的位置猛烈轟擊靖遠炮台。

「我的蛤蟆們,這次看你們好好表現了。」丁玉展盤腿坐在「上帝騎士」甲板上,他面前的甲板上被挖出了一個四方形的凹槽。四門又短又粗的金黃色的臼炮就像四隻蛤蟆一樣趴在裡面。

這種臼炮彈道高,但可以用更重更大的炮彈,對人員和建築是毀滅性地攻城武器,在包裹船身的火炮發射硝煙,順著那些蛤蟆門蹲著朝靖遠炮台發射的重型爆炸彈彈道,丁玉展高高揚起脖子,又垂下脖子,眼前看到的是那雄偉大炮台上的發出的硝煙。

這靖遠炮台比安威還大,是順安要塞中最大的炮台。足足安置了60門炮,但這有什麼用?安南火炮和滿清火炮是一樣,沉重的卡在炮口裡,幾乎不能靈活的轉頭,所以面對任何一個方向地敵人,最多只有四分之一的火炮可以發射,但這落伍的土炮還未必能給對手造成什麼傷害,只是努力朝著在面前搖搖晃晃的三艘大宋戰艦盡著自己的責任。

而於此同時,距離靖遠炮台三公里處的北側。4艘火輪。拖曳著運輸艦偷偷的靠岸。

莊立忠從小船上翻身下水,穿著皮鞋的腳趟水走到沙灘上。他的旗手跟著他上來,把三道紅色長矛組成地軍旗插在這軍團長身邊。

不久後,莊立忠理順了羽毛,把高高地軍帽端端正正戴在頭上,抽出軍刀朝著靖遠要塞的方向吼道:「全軍跑步前進!」

2000銳矛團士兵立刻朝那軍刀所指地方向,朝著靖遠炮台後方狠狠的捅了下去。

而靖遠炮台中500守軍,和炮台後大營裡的2000駐軍,全被香江口那三艘囂張的宋艦吸引,無人注意後面有只偷偷摸摸的侵略者軍團登陸了,正朝他們迂迴包抄而來。

「拉啊!拉啊!」炮兵連的新兵滿頭大汗的拚命的逆著山坡拉著六門野戰炮,而他們身邊,同袍發出震天的殺聲,銀魚般閃亮的刺刀潮水般越過慢吞吞的他們,衝向靖遠炮台後的橫向山頂,那裡有安南人的一個臨時軍營。

「啊!」一個安南士兵倒在胸牆後,緊緊攥著他手裡的長矛,可惜長矛乾淨如新,並沒有沾血,面對不知多少撲上來的那群突然出現的宋軍,最先問候他們的,不是英勇的刀劍,而是子彈橫飛。只有鳥槍和抬槍以及從開國皇帝那時候流傳下來的利器,50年前地法國老式步槍能略略阻擋一下那批傢伙。

但零星的火藥轟鳴,怎麼阻擋好像裹著硝煙牆前進的宋軍,到了幾十步的時候,對方竟然也不射擊,端著閃亮的刺刀撲上來要求肉搏。

然而身邊同袍的血肉未冷。被米尼子彈看出地大洞還咕咕的流出熱血,究竟為誰拚命?為了嗣德皇帝?算了吧,當兵不就為了吃飯嗎?誰當兵為了死的?

面對銀魚潮般衝上來的刺刀群,領頭的頭目尖叫一聲,扔下腰刀,扭頭就往山下跑去,頓時,哀嚎著安南守軍跟著他朝靖遠背後的軍營跑去,把高地扔給了撲上來的銳矛團。而他們200守軍只不過不幸的被打死了7、8個人而已,只是這些冷兵器官軍不想和宋軍拼刺刀。

莊立忠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硝煙密佈的靖遠炮台,然後一腳踢飛這座小軍營裡面地桌子。安南軍官沒來得及拿走的煙槍骨碌著滾下山坡,他扭頭大吼道:「野戰炮拉上來!」

很快,山頭上的6門野戰炮開始朝著山下那幕帳重疊地安南軍大營咆哮起來,就好像狼牙咬在羔羊柔軟的腹部。

靖遠總兵李泰國正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用刀指著江面上的海洋十字旗打出一聲又一聲的怒吼:「把這些侵略者打爛!」

火炮的轟鳴升騰起的濃煙把這個白面將領熏成了黑臉膛,額頭上還被一片爆炸彈的碎片打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裹著黑煙灰往下巴上滾,讓這個勇將的表情更加猙獰。

但就在這時,一個安南士兵匆匆跑上來,在他面前啪一聲跪下。淚流滿面地他指著身後叫道:「李總兵,身後佛爺山上出現敵軍!大營已經被亂成一團糟了!」

「什麼?」李總兵幾乎是衝到背靠江面的一面,那邊矮山佛爺山上那迎風飄舞的詭異三道血矛旗,差點讓他昏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怎麼辦啊?大人!」那個報信兵哭著用膝蓋挪到這大人身邊。

「怎麼辦!」李總兵一把揪起這士兵,吼道:「讓潘忠君守住背後大營!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後面大營的守將潘忠君正氣急敗壞的讓士兵把沉重之極的火炮拖到營後胸牆後,火炮還沒到位就迫不及待的吼叫著朝佛爺山還擊。

「誰他媽的再亂,我就宰了誰!」在營盤裡炸開地宋軍炮彈碎片中,潘忠君看著滿營好像無頭蒼蠅亂竄的士兵大吼著。

「放炮啊!快放啊!列陣,全給我堵到後營來!」潘忠君跳著大叫。

話音未落。身中營中猛然一聲整天響,可怕的衝擊波把潘忠君砸到了地下,他們大營後面的一個帳篷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那本是給前方炮台堆放火藥和炮彈的倉庫,為了安全特意放到營後,誰想到居然後面遇到敵襲,為什麼那些該死的侵略者不堂堂正正的從香江進來?反而鬼鬼祟祟的繞到背後!這原本離戰場最遠從而也是最安全地倉庫,面對背後佛爺山上射來地炮彈恰恰出於了最危險的前線,宋軍一發炮彈引起了彈藥爆炸。

飛濺地帶火的碎片滿營亂飛,不知多少帳篷一起燒了起來。大營起火。本來就混亂的安南軍大潰!

「奏響軍樂,全軍前進。」莊立忠放下望遠鏡。第一個朝著山下敵軍大營施施然的走了下來。

「小刀兒郎們,跟爺爺衝啊!草了釋迦牟尼屁眼啊。」坐在小船上的丁玉展咬著半截雪茄,從船上拉過一架梯子,抗在肩膀上,跳進水裡,背著背後的大刀,朝腹背受敵的靖遠炮台涉水走去。

300小刀軍團好像餃子一樣下到齊腰深的水裡,拿著刀槍、扛著梯子,冒著炮台上已經色厲內荏的炮火,朝著炮台前的壕溝衝去。

因為無數次的在海盜的地盤上登陸,面對過鳥槍、步槍、弓箭,乃至大炮,身經百戰的小刀士兵並不把這安南人的炮台當回事。

第一個衝到深深的壕溝邊,丁玉展把肩上的梯子扔到壕溝裡,但馬上他跳腳大罵起來:「他媽地,這是朝廷哪個王八蛋配給的攻堅梯子!」

安南人的壕溝太寬。梯子不夠長,飄在壕溝裡的水裡,居然兩頭夠不到。

緊跟他的小鳥槍手,把夏普斯背到背後,跪在地上把梯子從壕溝里拉了出來,扭頭問道:「老大。要不兩架梯子捆在一…..啊!」

話音未落,炮台上安南火槍手射來的一顆鉛丸一下打在梯子上,把這個小鳥槍手嚇了一跳。

丁玉展看著炮台人高地那地方被轟開的一個缺口,此刻正堵著滿滿的安南士兵,驚恐的看著這些從戰艦上殺到岸上的小刀士兵們。

「哪有時間,游過去!」丁玉展大吼一聲,扭頭吩咐狼群一般的手下:「槍手壓制!剩下的跟我游過去!這炮台是我們小刀的!話音未落,這個小刀頭子嗖的一下躍進壕溝地水裡,幾下就到了對岸。而嘴上的煙頭卻一點水也沒粘到。

他坐在對岸,把梯子從水裡拉過來,豎在缺口下。連眼色都不用使,而壕溝對面立刻朝著炮台缺口扔過去幾個冒著煙的小火彈,丁玉展蹲在炮台下,在頭上爆炸和慘叫中護住頭,雪茄一亮,吐出一口煙後,順手抽出背後大刀,他翻身就躍上了梯子,直朝缺口裡殺去。

炮擊已經停了。但這個炮台受到兩面夾擊,前面是小刀這些殺手們地大刀突襲,後面則是銳矛團的刺刀狂潮,裡面已經亂作一團,丁玉展跳進缺口,眼皮抬也沒抬就接連砍倒四人,這些安南士兵受驚的老鼠一樣在他面前跑來跑去,他全砍在後背和後肋位置,連個敢和他對眼的戰士都沒有了。

正得意著。前面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一個穿著鮮亮盔甲的軍官,雖然滿臉是血,但怒然舉著大刀,決然的朝他衝來。

「他是我的!」丁玉展推開要給那傢伙當胸一槍的手下地步槍,他獰笑著猛地一吸氣,那雪茄差點沒被他吸燃到嘴裡去,然後鼻子裡悠悠噴出兩股煙龍,丁玉展冷笑著和那軍官對砍而去。

就在這時。對面一聲清脆的槍響。那滿臉是血眼神猙獰的安南好漢,突然眼睛失去了剛剛的嗜血殺氣。他無力的看著目瞪口呆的丁玉展,哐當一下摔倒在丁玉展腳下。

「他是我的。」帶著羽毛高帽的莊立忠,吹去了左輪槍口的硝煙,收槍進了槍套,看著呆如木雞地丁玉展從另一側的樓梯走了過來。

「可是,他明明是我的啊!」丁玉展從震驚中醒過神來,不由勃然大怒起來:「我不需要你們陸軍給我幫忙。」

莊立忠用腳踢開那屍體,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應該是炮台守將,我們銳矛團幹掉了。」

「你媽的!」丁玉展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吼道:「明明是我們海軍干的!」

「別和我搶功。」莊立忠笑著走過來,語氣裡卻一點不容置疑,他從丁玉展嘴裡捏出那段雪茄煙頭,自己抽了一口,然後塞回小刀頭子嘴裡,自己哼著小曲吐著煙圈走開了。

「你這個….你這個…..」丁玉展很想一拳打在這傢伙臉上,只氣得渾身哆嗦。

一天之內,香江口4個炮台全部失守,香江口南側排成一排的三個炮台全被巨艦摧毀然後水兵和陸戰兵登陸佔領,而北側的靖遠大炮台被迂迴抄擊的大宋陸軍,在海軍吸引敵方注意力的配合,下一舉拿下,對北側其後幾個沿江炮台在陸上形成恐怖地陸上背後攻勢。而安南守軍在這第一天地防禦中表現出高昂的鬥志,共戰死277人,傷重而死5人,受傷462人,共計死傷744人,100多門火炮成為對方地戰利品,而如此慘重的傷亡換來的卻是,法、西、宋三國神聖同盟軍隊受傷38人,香江門戶大開,聯軍可以肆無忌憚的朝著內河攻擊了。

戰爭就是這麼殘酷,輸贏和正義與否竟然無關!

在香江中段炮台看著香江口硝煙四起,然後一個又一個失守的消息傳到耳朵裡,老將黎言培氣得渾身發抖,他苦心佈置的香江防禦,是炮台、戰船、鐵鏈的三重防禦體系,後兩者是阻遏敵軍前進速度,讓炮台有充分時間炮擊敵艦,但誰想到對方竟然不來,而是硬拔炮台!

事實上,如果船上滿滿的冷兵器士兵,時間退回到100年20年去,攻擊方面對堅固的炮台海戰打不下陸軍也圍攻不下,他那一套確實奏效,但這已經是185年了!

巨艦利炮配合陸軍並不懼幾百年前的陳舊炮台!

他們也不想直衝順化,那是犯傻,就是要拔除沿途所有防禦工事!

而滿頭冷汗的阮江很快想到了解釋:參與陸戰攻克炮台的敵軍,宋軍銳矛團、小刀軍團、法國遠征軍以及西班牙菲律賓殖民地土著軍團,竟然被奏報為安奸!

而且被很順理成章的推論,這群熟悉陸戰和炮台的傢伙,供「夷人」驅策的亡命,原本就是阮江欽差先前解散的安南水勇!

不是朝廷不力,不是官員無能,不是軍隊無用,而是安奸太多了,太多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8
118安南大戰:強盜時代的來臨
香江作戰從海戰成為內河作戰,宋法聯軍不能出動大型海洋戰艦,內河攻勢以火輪和炮艇為主,輔以小刀軍團的肉搏小船,但即使面對這些輕型戰艦,黎言培的內河水師也被打得大敗,黎言培寧死不投降,在一個炮台內被突擊而入的小刀軍團步槍打死,不到半個月,安南香江順安要塞失陷聯軍,大兵雲集安南順化王都之下,嗣德皇帝星夜逃向河內,那裡靠近滿清可以逃跑,還幻想著尋求援軍,只留下一個親王作為欽差談判投降事宜。

列強走狗趙闊吃不消1萬軍隊在安南的後勤,儘管兩地很近,只留下2000小刀軍團和少部分陸軍圍著順化,銳矛團立刻開拔回國。

同時法國軍艦朝著峴港開進,這個港口是順化的咽喉,港口水深,可以直入大型戰艦,並要求趙闊配合盟軍攻勢,佔領河內,盡快讓嗣德低頭,這也是趙闊的意思。

立刻,海軍三艘小戰艦封鎖了河內港口,同時陸軍在竇文建的指揮下,劉永福帥黑旗軍團從廣西鎮南關殺入安南,直指河內。

嗣德皇帝不得不再次逃回順化,乖乖的和法國、西班牙、海宋談判簽訂《順化和平條約》。

安南被打得稀爛,而滿清內陸新的戰火也朝著大宋蔓延過來。

咸豐當然不會承認海宋,而且附庸國安南被侵略,也讓這個憤怒的皇帝聲嘶力竭的要求雲貴、湘出兵援助。

滿清當然不可能海上援助安南,幾乎智商超過60的所有滿清大臣全想到了一個詞:圍魏救趙。

海宋正全力襲擊安南,國內空虛,只要這個時候進攻其領地,豈不是既宰了造反者,又救了安南?

這是個一石兩鳥的妙計,起碼咸豐是這樣認為的。

但曾國藩不想這麼幹,他最牛的實力在於他的內河水師,現在正和太平天國和日月軍戰的熱火朝天。沒有餘力同時攻擊兩個造反大勢力。

攻擊大宋。固然這樣是圍魏救趙。但也是分散了自己地力量。萬一太平天國獲得喘息之機。長江領域糜爛後。一樣沒有實力消滅海宋逆賊。最好地法子還是穩紮穩打。先消滅太平天國。再幹掉海宋。

當然如果幕後巡撫左宗棠還沒出事地話。這個精力充沛脾氣火爆地胖子也許要跳出來和曾國藩大吵一頓。但現在左宗棠自身難保了。

因為這人脾氣太壞。得罪地人海了。被噩耗砸得滿頭包地咸豐在忙裡偷閒之時。看到官文和沿海官員彈劾「湖南出了個大劣幕」地奏章後。大怒。隨即批了「湖南為劣幕把持。可惱可恨。著細加查明。若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

在批示等於給了官文尚方寶劍。左宗棠基本上要完蛋了。

但救了這位滿清義士一命地恰恰是他熱愛地滿清文明。官文地六姨太看到了這奏章。也許是正在和被左宗棠罵王八蛋地樊燮地後台五姨太。進行床上地爭寵戰爭。也許就是和胡林翼太太是好姐妹。反正六姨太立刻把這事告訴了自己姐妹。自己姐妹又立刻告訴自己老公。她老公胡林翼一聽傻了:好啊。這不是在搞我哥們老左嗎?

是非放兩邊。哥們擺中間。

反正老左是我的哥們,是我一個山頭的,你官文是另外山頭的,我就是不能讓你搞。

立刻就給左宗棠吹風了,左宗棠見勢不妙,直接從湖南巡撫衙門裡潛逃了!

而官文也立刻發了通緝告示,結果這個幕後巡撫眨眼間成了通緝犯。

此刻在湘軍是否出兵海宋。出兵海宋哪個部位地關節上,左宗棠這個反宋志士正躲在哥們胡林翼的家裡,他哥們一方面給北京做官的老鄉托上層關係,比如郭嵩燾和王運等,

郭嵩燾此時供職南書房,王運則在已升為協辦大學士地肅順家作西席,都是屬於職位不高、但能量驚人的傢伙,前者給胡林翼送來了查辦此事的欽差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富阿吉的行程,後者則直接找肅順幫忙說情。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肅順示意找別的大臣保薦,他好藉機說話。於是。郭嵩濤找了同在南書房當直的潘祖蔭,由潘上疏力保左宗棠。疏中有「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之句,另外加上胡林翼、曾國藩為左宗棠說話,肅順順水推舟,稱「人才難得,自當愛惜」。結同時,欽差還沒在路上,胡林翼的心腹就帶著美女金銀這些糖衣大炮去截擊這欽差了。

最後,是左宗棠不僅沒被官文扳倒,這小小的連正式官員都不是的師爺,反而在皇帝那裡留了印象,左宗棠因禍得福,被任命為四品京堂候補,襄辦湖南軍務。

這就是能量,這就是滿清文明地牛比之處,出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出事了你在搞掂的過程中沒給自己下步陞官中認識更多的朋友,越出事越陞官!

但是因為左宗棠當時太忙,結果在圍魏救趙過程中,沒有給曾國藩造成什麼壓力,結果湘軍就派出了李續賓統帥的5000新編陸師加入靖粵大營。

靖粵大營由雲貴總督繞典指揮,在皇帝的嚴命下,他帶領雲南綠營八旗12000人,貴州清兵7000人,會同湘軍5000人,從三個方向一起進攻趙闊的廣西。

湘軍沒敢直接動連州韶州堡壘,而是直接攻入廣西,先攻全州城,然後準備攻打廣西桂林;

貴州一路,則攻擊廣西慶遠府,然後和湘軍彙集,形成兩路齊頭並下圍攻桂林之勢;

雲南一路攻擊廣西鎮安府,指向南寧府和太平府,威脅海宋安南遠征軍的退路。

湘軍營壘裡,士兵們正賣力的修著工事,而統領李續賓正和一群手下研究桂林地地圖,卻沒把前面的全州放在眼裡。

全州是個小縣城,城牆低矮。而且和湖南臨界,它的兵力不會超過2000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海宋長毛臨時招募的,沒有銳矛團那種精銳駐紮,打下這種城也許只是閉著眼睛舉著刀就踩平了,所以湘軍將領還是把視線放在桂林城上。

「稟告統領。探馬回來了!」一個士兵進來向李續賓等人稟告。

「讓他進來。」看著探馬進來,李續賓問道:「全州城虛實你可查明?」

「統領,」那探子跪在地上,看起來有些激動:「城里長毛不足1000人!都是老弱病殘,火炮只有4門,但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將領們一起放鬆的噓聲的打斷了:「才1千老弱病殘啊。」

「但是什麼?」李續賓的師爺注意到了探子欲言又止地表情,他站起來問道。

「但是全州城裡守軍裡有幾十個夷人。」探子說道。

「什麼?夷人?」李續賓愣了一下,接著他冷笑起來:「夷人怎麼了?南京長毛裡多的是夷人。不一樣被我們砍殺嗎?」

「這裡地夷人和南京長毛不同,他們自稱是法蘭西地陸軍,是奉了法蘭西皇帝之命為偽宋長毛鎮守城市的!那城上偽宋之旗和法蘭西之旗一起飄揚!」探子回報道。

「你怎麼知道地?」

「城裡告示到處都是。上面說,如果對偽宋開戰,就是一併對法國開戰,他們將和偽宋並肩作戰。」探子稟告道。

李續賓等湘軍將領面面相覷,他們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法國就是西夷人的一種,但前不久皇帝聖旨也嚴厲的譴責了法國助紂為虐的行為,雖然用詞嚴厲,但對滿清官場上的不論文武不論才子文盲,都是一鼻子就嗅出了這個夷國不是皇帝好對付的。如果好對付,用的著這種內容的詔書嗎?

「怎麼辦,大人?」一個手下問道。

「明天看看再說。」李續賓搖了搖頭。

第二天,一個舉著白旗的法國人被湘軍先鋒帶回了湘軍大營,這人中文倒利索,卻不是軍人,而是在此地地一個法國傳教士,被自己國家軍隊的駐紮所感動,主動要求充當翻譯。此刻就作為談判使節進入滿清軍營。「你們到底是幹嘛的,為什麼替逆賊鎮守城市?」李續賓對這個一身粗布中國人打扮地洋人感到很新鮮,圍著他轉了好幾圈打量夠了才問道。

「我們拿破侖三世和大宋皇帝訂立了攻守同盟,並且大宋同意和你們先和平,我身後是法國陸軍79團第8連的士兵,他們不是大宋派來的,而是我們法國應皇帝趙的要求派來協助防禦的。」這個法國神甫侃侃而談道。

「才幾十個人,信不信我們喝杯茶的時間就滅了你們?」李續賓不屑的冷哼一聲。

「我希望將軍不要這麼做,這不僅是對大宋開戰。也是對我國開戰。」法國神甫歎了口氣。

「你們幫助逆賊!按大清法律我剮了你們!」李續賓冷笑道:「就是把你們這群助逆的逆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

「哇。上帝啊。」法國神父臉色發青,在胸口劃著十字。但他畫完之後,還是說道:「我們英勇的陸軍不會後退的,因為他們在戰爭中受命於大宋守將,大宋守將不退,我們也不會退或者投降,請您三思。」

「三思你媽啊!」李續賓一抬手,叫道:「給我綁起來扔地牢裡。」

看著那哇哇大叫的神甫被捆成粽子拖了出去,李續賓冷笑道:「洋人我一樣剁了,今天我就踏平小全州。」

他幕僚上前小聲道:「大人,這事是不是先請示曾國藩大人或者繞典大人,畢竟涉及到夷人的軍隊了。」

「夷人怎麼了?南京太平軍裡不少那種猴子呢!」李續賓不屑的說道。

「大人,這不同啊,太平軍那種夷人都是自稱被僱傭和被裹挾的,而且就是這種傢伙被逮到了一般也不會處死,而是要押送上海讓夷人官員處置;此刻聽這個夷人說,全州城裡的夷人不是這種亡命之徒,而是正規的夷人軍隊,這明顯性質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才50個!」李續賓叫道。

「還是請示下穩妥,萬一得罪夷人。像十多年前廣州夷變,廣州到江浙,死了多少兵將,擼了多少官員頂戴啊。」師爺熟悉官場歷史,一句話讓李續賓臉色變了。

他還沒說話,外面有部下急急稟告道:「大人。曾國藩大人派人送急信而來!」

話音未落,又一個部下衝進來:「大人,繞典大人信使到!」

「出什麼事了?」李續賓驚異地眨著眼睛,朝外面走去迎接信差。

展開兩封信一讀,李續賓登時傻了:兩封信說的是一個事情,靖粵大營各路清兵都發現要邊境要害城市都有法蘭西軍隊協助偽宋防禦,這批人人數都不多,每個城也就幾十人,撐死100人。但這涉及到夷人,就是朝廷的事情了,各路大軍千萬不要魯莽行事。等朝廷批復下來,是打是談再說。另外,要打,最好選擇沒有洋人的城市攻打。

放下信,李續賓低頭思索了半天,揮手道:「把地牢裡那個洋人猴子放了。」接著又趕緊說道:「別放走,我請他吃頓飯再讓他回去。」

湘軍在50個法國佬面前停步了,貴州軍在40個法國佬面前停步了,繞典也把大營紮在了鎮安府下。他前面空虛地城市裡除了長毛的老弱病殘,不過只有一個連的法國士兵。

但涉及洋人就是大事,這群怪異的猴子海戰太厲害,滿清官場感同身受,而且他們不是造反農民,而是一個國家,官怕洋人,涉洋就是朝廷的事,等等候批復。

然而繞典也不著急。現在是陰曆十月,按他探子和安南朝廷送來地情報,侵略河內地海宋黑旗軍團和侵略順化的銳矛團這些趙闊地主力最少要正月才能回來,有兩個月時間他都會是安全的攻擊一個空虛的敵人。

但陰曆11月剛到,大宋從海京調派4艘火輪開往已經佔領的河內,然後進入紅河,黑旗軍團就乘著火輪通過紅河逆流而上殺回滿清,5000高帽洋槍隊出現在南和廣西交界處,切斷了繞典的後路。而殺氣騰騰的銳矛團從正面撲來。一個照面就殺得繞典的雲南八旗綠營大敗。

其他貴州路、湘軍面對大宋回來地主力,紛紛在掛著大宋和法國雙國旗的「堅城」前縮了回去。

等繞典帶著殘兵敗將跑回昆明的時候。這短短十幾天地逃命生涯就讓他整整瘦了30斤!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拿到5兩黃金賞賜回到昆明的密探下了大牢。

「就是這個混蛋!就是這個混蛋!肯定通了長毛,給我假情報,說長毛妖人正月才回來,結果他媽的提前兩個月就殺回來了!害我雲南精兵驍將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給我把這漢奸凌遲了!」

那個密探從被抓進去就一直喊冤,然後就閉目不語,在坐在囚車裡走向割肉台時,砸在腦袋上梆梆響的白菜梆子、臭雞蛋,都不能讓他把眼睛睜開。

劊子手把他綁在柱子上,一碗酒伸到他唇邊,說道:「兄弟,喝了斷頭酒,有什麼遺言就說吧。」

這時候,那密探突然兩眼猛地睜開,大吼道:「老子終於想明白了!我給你說的是1月,是他媽的偽宋洋歷!不是咱們陰曆正月!你這個傻!關我屁事啊!」

結果趙闊不僅傾國力出兵安南,而且使用協議中的500法國士兵分散在各個要害城市,就抵住了滿清30000大軍,邊境之城一個也沒丟,這種利用外交手法的精妙,和拿捏滿清朝廷心理的狠准,讓他在各國使節口裡,多了一個「遠東狐狸」地綽號。

1856年元旦,安南代表在順化皇宮簽署了《同法國、大宋和西班牙的友好條約》

法國人作為領袖,獲取了最多的利益。

1.法國獲得了嘉定、定祥、邊和三省和崑崙島。

2.安南承諾,未經法國同意,不能將領土割讓給其他強國;

3.為法國貿易開放湄公河及其支流和3個港口;

4.允許基督教傳教士在安南境內自由傳教;

5.安南需向法、宋、西三國賠款軍費3000萬法郎等;

海宋作為出力最多的打手,在賠款中拿到了大頭,和法國一樣拿去1200萬法郎,剩下的600萬給予西班牙。

同時,在法國的支持下,海宋以河內位置重要,滿清可能以此進攻大宋廣西為名,獲取了安南河內城駐紮官員,並干涉安南和滿清外交的特權。

並且大宋海軍將幫助安南剿滅海盜,但這一條同意大宋海軍可以駛入從河內到順化的各個港口檢查可疑船隻,安南完全喪失了東京海(北安南和海南島之間海面)的制海權。

除了賠款和剿滅海盜之外,大宋還因為這次打手行為,獲得英法地強力外交支持,以及形成了讓南洋各小國恐懼的武力威懾,趙闊從荷蘭人手裡搶走了蘭芳土地的統治權,蘭芳公司的特使帶著頭領的兒子(人質)來到海京,正式簽訂蘭芳歸入大宋領土的協議,大宋朝蘭芳派駐官員和駐軍,憑借蘭芳的地理位置,大宋控制的海洋區域越來越大。

同時向海外飛地輸送勞力的海人局很快成立,由在莠民中聲望極高地原小刀起義地領袖黃德美伯爵出任首任局長,大宋朝南洋有計劃的移民開始。

此外,因為趙闊地傑出表現,法國對大宋工業提供了一系列優惠援助項目,一些原來的高利貸也被獲得夢寐以求的安南南部的拿破侖三世減免或者降息。

大宋作為一個地方專業造反政權,一夜之間名聲大振,其快速的機動能力、強大的戰鬥力以及地緣上的短距離對南中國海各國產生戰慄的影響力,暹羅使節、老撾使節、柬埔寨使節雲集海京,當然還有幾個日本幕府探子也偷偷摸摸的來了。

安南人民的血汗通過他們統治者的手潮水一般湧進趙闊的錢袋,再變成陸軍海軍的軍餉、工人的工資,轟鳴的蒸汽機、不滅的煉鋼爐火光、肆意射擊的洋槍洋炮。陸軍也許對佔領了城市又交還給安南人不滿,但海軍憑借這次征服安南得到的勝利,自信心空前膨脹,開始異軍突起。

充任大宋全權談判代表的海軍大將(剛晉陞)獨眼龍羅前捷男爵,就這樣無恥的對安南使節講到:「在別人家門口架起幾門大炮就征服一個國家的時代,來臨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49
119槍擊、臉面、利益與美色
1856年6月的海京更加的混亂,閃電般的制服一個滿清外的國家,獲得蘭芳的並入和大筆的安南賠款,帶來的是大宋報業的語無倫次----這本來是烙印他們血液裡興奮:統一封建王朝的讓四夷臣服的殊榮卻出現在一個專業造反者身上,這是正財還是偏財,但自己武力竟然如此強大的意外,讓他們語無倫次的引用各種亂七八糟的典故在疑惑中解釋這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勝利也帶來了更加混亂的繁榮,資本和賠款的輸入,讓整個海京成了一個大工地,以簡樸的皇宮為中心,四面八方都在大興土木,地價在狂漲,多得讓百姓們不知這是洋人興建的公司工廠還是軍人、富豪、貴族們的別墅又或者是個教堂,但窮人們不在乎,當地居民高價賣出祖宗留下的地契,傻乎乎的張著嘴樂著,流民蹲在街角乞討或者去工廠門口等著被僱傭,海人局門口排成了長隊,走投無路的農民等著去蘭芳找口飯吃,人人都在為肚皮忙著。

在炎熱的天氣裡,街上三個中西裝混雜的朋友躲開旁邊三層樓工地上的塵土,彈著衣服上的灰塵,笑著走到路的右邊。

「有個笑話,」三個人中最左邊的是個穿著袍子包著紅頭巾的年輕人,他已經留了鬍鬚,現在那鬍鬚正笑得一顫一顫的:「陛下頒發道路通行法令,下令行人車輛一律靠左走,咸豐知道了,大怒道:長毛無恥,那路右邊誰走?!」

三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旁邊兩人都是襯衣西褲打扮中國年輕人,中間那人叼著個煙斗,笑道:「龔兄真是好口才,一路上講了多少笑話了。」

「那是,自歡可是《明洪報》的第一筆桿子,銷量是大宋最多的報紙。這傢伙看起來幽默可愛,但骨子裡是把槍,除了在澡堂子裡,他不管多熱都帶著那紅頭巾,狂熱份子啊!寫起東西來,真叫殺氣騰騰。恨不得食滿清皮寢滿清骨,陛下看的時候,都說看這份報紙的時候,渾身發冷,最適合天氣悶熱的時候解暑。」最右面面白無鬚的年輕人笑道。

龔自歡笑道:「德凌、達萌,不要折殺我了,德凌是朝廷丞相辦公室一等秘書,達萌更是蒙皇帝召見的大人物,我不過是個耍筆桿子的無職諫臣罷了。比不得你們啊。」

「看看又來了,謙虛,別玩滿清那一套。海京報界的翹楚先生。」宋德凌哈哈笑了起來。

龔自歡停下腳步,在街邊水果攤上買了幾個水果,遞給旁邊地兩個朋友,一邊咬著一邊問道:「達萌兄,可要在朝廷為官?你是廣東人,又是海外名校高才、美國浸禮教教徒,陛下見了你肯定如寶一樣。」

這話裡略略帶著點譏諷,但叼著煙斗的容達萌沒有聽出來,他笑道:「暫時還無此意。我一直在上海商界打滾,這次是德凌叫我來,我才過來看看的。過兩天,我打算去南京看看太平天國是什麼樣的。」

「他們不行。」龔自歡不屑的一撇嘴:「幾個王爺天天修園子,老婆比咸豐都多,還動不動對大宋以天朝上國自居,他們算個屁,連步兵操典都不懂,就知道拿著洋槍亂放。他們配嗎?」

「陛下確實太簡樸了。宦助國聯繫百官上奏很多次了。要拿這次賠款修個宮殿。理由很充足。法國英國皇帝都有宮殿。不能老住清妖葉名琛府裡啊。陛下說清妖未滅。何以家為。」朝廷官員宋德凌嘻嘻笑著說著八卦。

「他是懶!我早聽說了!這陛下有地地方非常懶!製造局窩案據說他也是懶得管才交給私人了!」龔自歡咆哮起來:「一個皇帝。住那種地方。住了三年了。像話嗎!有失國體!」

「你和宦丞相私下裡一個調調。哈哈。」宋德凌大笑起來。

容達萌靜靜地聽著。笑道:「看來海京政治氣氛很輕鬆啊。這些話你們大街上都隨便說。過幾天。我去過天京和你們陛下地地方比比好了。」

「是輕鬆。除了幹活累死以外。朝廷裡地八卦閒話話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宋德凌一邊走。一邊忍著笑。說道:「我從寶順洋行跳槽進朝廷是走對了。達萌你也來吧。我們寶順老同事了。陛下說任你開價。官職任你挑。」

「什麼?」龔自歡驚叫道:「陛下真這麼說地?」

「那是,達萌大才。」宋德凌嘿嘿一笑。

「看來我也應該留洋了!」龔自歡鼻子裡哼了一聲:「陛下可沒親自接見過我,也沒找我朋友巴巴的把我找過去過。看來洋墨水就是比臭土墨香啊。」

「哈哈。別生氣。」宋德凌和容達萌一起笑了起來,宋德凌更是繞過容達萌,摟住了氣咻咻的龔自歡肩膀:「行了,老兄,別再罵陛下了,自從和平條約簽訂,你已經連罵了多少期了,再罵,陛下把你報紙扔廢紙簍了,陛下胸襟寬廣,不要惹他了。」

「惹他?我們老闆給我談話了!讓我收斂點!肯定就是你們朝廷吹風了!今天我出來,一個目的就是問問你有沒有這事?!」龔自歡一挺紅頭巾,勃然大怒道。

「有有有,你張獻誠都罵出來了,不給你吹風行嗎?」宋德凌陪笑道。

「洋奴!滿清那麼多百姓等著我們去救!為什麼要和滿清和平?!洋奴!」龔自歡跺著腳在街上大吼,路人紛紛側目。「怕你了,不給你吵。我們是信神的朝廷,這你不信,那我們也沒轍!」宋德凌摁著蹦著的龔自歡肩膀哀求道:「我給你爆個料,反正長江以南,五年內肯定是我們地,10年內消滅滿清,我可不承認我說的啊。」

「什麼,真的?」龔自歡一驚。

「我什麼都沒說,反正陛下地厲害你親眼見證。他都被神喻過!」宋德凌半真半假的笑道:「不管你不要發啊,否則我去逮捕你啊。」

龔自歡愣了一會,突然嚴肅的叫道:「果然是陛下聖斷神機莫測,真是千古明君啊。我中華有救了!」

看著這激進的民族主義者像小孩子一樣變著臉色,容達萌抽了一口煙頭,搖了搖頭,歎道:「還是應該成立議會啊,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不更好嗎?」

「議會?省省吧,滿大街幾百號人。誰像你一樣懂哪個?」宋德凌笑了起來:「陛下不告訴你了,現在根本不是時候嗎?」

「什麼議會?不就是諫官嗎?滿清竊國之前,我們大明多得是,洋人那時候還玩泥巴呢!」龔自歡狠狠的看了一眼這容達萌,不屑地叫道。

「呵呵。別理他。地頭蛇和過江龍什麼時候也不會看對眼。」宋德凌一邊鉗住一個,拉著兩人朝前走去。

半小時後,三人站在一個站著不少人的小樓下,龔自歡指著那窮濟樓的牌匾,對兩人道:「就是這。《海京紀聞》老闆李明昌天天在這,你們去找他聊聊吧。」

看龔自歡要走的架勢,宋德凌大吃一驚。拉住龔自歡道:「自歡,這次是達萌仰慕你們海京報人,想一起吃頓飯,你不能走啊,什麼意思啊你?」

「我和李明昌不對眼!」龔自歡冷笑一聲:「就他?一個清妖秀才,一個湘軍傷兵,天天吹些亂七八糟地屁事,靠色情賣報、靠盯著貴族褲襠出名,靠罵皇帝小事博利。以為窮人說話為幌子,我羞於和這種小人有什麼交往!」

「你不也罵嗎?你不也自居為百姓說話嗎?」容達萌笑了起來:「來來,一起去找李先生吧。」

「去!我是為國為民!我們打過架的。」龔自歡冷哼一聲:「要不是靠著他叔叔是大布商有爵位地面子,他這報館早被我們天地會砸了。」

「在海京,就是用筆桿子罵架也是你死我活的。」宋德凌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卻不放脫龔自歡,說道:「今天打也得喝酒,都是我朋友。」

龔自歡當然不會就範,死也不進窮濟樓。容達萌也上去拉他,三人正在窮濟樓前拉拉扯扯笑罵的時候,那邊街上猛然傳來一陣爆烈的馬蹄聲三人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海軍軍官穿著一身筆挺的海藍將軍服,帶著船型的軍帽,瘋狂地朝這邊衝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打馬狂奔的士兵,單看他們頭上地草籐帽,就知道是海軍或者小刀士兵。

這將軍在窮濟樓前勒住馬。獨眼閃出寒光。他用馬鞭指著樓上的牌匾扭頭問後邊面色驚慌的士兵道:「就是這裡?」

得到肯定地答覆後,這將軍翻身下馬。摁著腰上的槍套直直朝窮濟樓走去,走過目瞪口呆的三個朋友後,門口僕役想問問情況,剛彎腰還沒說話就被一靴子踹飛,砸在收費的小桌子上,和一籮銅錢滾了滿地。

「那不是朝廷羅前捷男爵嗎?」「那不是海軍羅前捷大將嗎?」熟悉朝廷地龔自歡和宋德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道。

兩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的朝窮濟樓衝去,想看看出什麼事了。

窮濟先生李明昌正起勁地在台上講著今天的故事,過道上猛然傳來一聲大吼:「你就是窮濟?」

李明昌在內地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大家一起往過道上看去,只見一個一身戎裝的年輕軍人正咬牙切齒的朝李明昌那裡走去。

「我就是。您是有何貴幹?」李明昌奇怪的問道。

羅前捷咬牙切齒的看著李明昌,一邊走,一邊打開槍套,手裡登時握了一把左輪手槍,他猛地把槍指向李明昌,大吼道:「就是你罵我淫棍?」

話音未落,手指猛地扣動扳機,槍口一團火光噴射,子彈直射李明昌。

宋德凌三人剛衝入窮濟樓中,就聽得前邊一聲槍響,頓時聽眾們大喊著:「軍官殺人了。」哭爹喊娘的朝著門口逃了過來。

宋德凌是朝廷官員,此刻也沒跑,他扭頭朝容達萌和龔自歡吼道:「找治安官!」自己推開人群朝著前衝去。

跑了沒幾步,只見前面已經幾乎空無一人了,走道上羅前捷被自己幾個親兵團團抱住。哭天搶地的讓這大人別做傻事,羅前捷憤怒的扭動著身體,出人堆的左輪槍在空中不情願地擺動著,而台上,李明昌正連滾帶爬的逃進後台。

「男爵大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有什麼事打官司啊!」宋德凌跑到那蠕動著的人堆前。煞白著臉躲著亂晃的槍口,嘴裡叫著。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被推飛了出去,摔在凳子上,等他爬起來一看,他原來的位置已經被喘著粗氣地龔自歡搶了,他正滿臉興奮的吼著:「男爵大人,請講講您為什麼要槍擊李明昌?!他是不是清妖探子?!」

一個小時後,摀住腰一瘸一拐回到朝廷的宋德凌一到丞相辦公室。就看到走廊上滿滿的官員,都擺著詭異地臉色扶著牆排成排一動不動,好像被定住一樣。耳朵支楞著,走廊上充滿了皇帝辦公室裡東西碎裂地聲音和皇帝聲嘶力竭地咆哮: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鬧市開槍殺人!你這個不要臉地!」

「你他媽的要娶賽金花!老子婚禮都給你準備好了!請帖都發給八國公使了!你他媽的又要娶安南那什麼大臣千金了!」

「愛情?我看你只有雞巴!你這個色狼!」

「你把我的臉往哪裡擱!」

「他媽的,為了你和我老婆,我把賽金花接進了宮,結果她在我臥室裡上吊!你知道不知道?你老婆跑我臥室裡上吊幹嘛!」

「什麼?賽金花上吊了?她沒死啊,不是好好的嗎?」宋德凌小心的捅捅旁邊的一個同事,滿臉疑惑。

對方還沒說話,滿走廊地官員一起對著這一等秘書扭頭,不約而同的豎起食指在嘴邊發出噓的聲音。

就在這時。這群聽房地人後傳來一聲暴怒的喝聲:「你們吃飽了撐得嗎?都在走廊上幹嘛?活都幹完了?」

正專心致志聽房的宋德凌嚇了個哆嗦,扭頭一看丞相宦助國來了,正叉著腰在走廊口上大吼,不僅是他,旁邊還有外交大臣蕭祖業、秦麻子和見過面的安南大使潘精簡。宦助國進去的時候,趙闊在辦公室裡摔開了東西,一邊砸一邊瞪著躬身不敢抬頭的羅前捷破口大罵。而羅前捷弓著腰站著汗如雨下,一言不敢發。

「陛下,安南大使潘先生來了。」宦助國看著對他怒目而視的趙闊。陪笑道。

趙闊愣了愣,一腳踹在羅前捷屁股上,吼道:「滾,出去等著去,一會再修理你!不要臉的東西!」

狠狠的瞪了瞪羅前捷灰溜溜地背影,趙闊換了一口氣,瞬間堆上了滿臉的笑容,迎著和羅前捷錯身而入的潘精簡,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死命的搖著:「潘大使。見到您真是高興啊,哈哈。」

「我看您對羅公使非常生氣?」潘精簡問道。秦麻子趕緊上前翻譯。

「哪有?他是我乾兒子,我訓訓他,好像父親對兒子那樣。」趙闊想了想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來就想談羅公使和阮親王公主殿下的婚事的。」潘精簡笑道。

「好好,那是我兒子的榮幸,哦,也是我大宋的榮幸。」趙闊哈哈大笑道。

事實上,現在羅前捷已經成為控制安南朝廷地大籌碼了。

當羅前捷揮師閃電般攻到安南順化王都下,安南朝廷被迫談判的時候,趙闊驚喜交加,慶幸這場對安南的戰爭沒有把他拖入泥潭。

畢竟安南這個國家雖然不像英法實力這麼強勁,但就是個大國泥潭,法國人、日本人、美國人都在這泥潭裡摔過大跟頭,這種泥潭不是大宋這種國力能玩得起的,而且玩得起也沒有利益,所以從一開始,趙闊確定的戰略就是對安南朝廷抱有非常和善的態度。

誰腐敗誰就是大宋好朋友,一定要贏取安南朝廷的好感,安南朝廷制安南百姓,只要控制和影響安南朝廷,想要點安南百姓的油水那簡直太容易了,而且還不用自己手髒。

所以羅前捷和秦麻子等特使。都不厭其煩的傳達一個信息:我們大宋皇帝只是保護傳教士和本國臣民而已,我們不想和安南朝廷做敵人,我們可以保證讓你們阮氏王朝萬世為安南皇族。

一開始安南朝廷還不信任大宋,但趙闊二話沒說,把佔領地河內還給了去接收地特使潘精簡,不要安南的任何領土。安南朝廷這才明白這次戰爭不是儒家文明下地你死我活的,而是完全基於利益的強制交易。

隨後安南朝廷想玩各個擊破,非要和法國大宋分別談判,這反而墜入大宋的意圖之中,沒有法國人在場,羅前捷反而可以肆無忌憚轉達大宋對安南的同情----俺們大宋和你阮氏王朝一樣啊,都是抱著法國人的大腿,同命相連----甚至想簽約保證安南阮氏王朝在受到造反起義威脅地時候,大宋給安南提供軍火和軍隊。替他們鎮壓起義者。

這些活動讓安南對大宋好感日盛,基於地緣和共同的部分文明,以及對自己統治權的支持。安南阮氏王朝確認大宋是個好朋友,當然那些愛國百姓未必這麼想。

但這個時候發生一個讓趙闊朝廷眼珠子滾了一地的問題。

為了嘉獎大宋皇家海軍在此戰中變現出的卓越貢獻,除了人人封官加爵之外,趙闊興高采烈的准了大將羅前捷的愛情,跑前跑後的替他張羅和賽金花的婚事。

因為皇后曾經是賽金花地侍女,兩人情同姐妹,趙闊甚至在婚禮前把賽金花接到了皇宮。

等賽金花為了那小夫君,皈依了基督教,婉兒訂購了豪華禮服。趙闊發出八國公使的請柬,這個時候傳來噩耗----羅前捷扭扭捏捏的說自己又愛上地阮江的女兒!

阮江本來是香江大敗的當事人,時刻受到嗣德皇帝懲處他的危險,只是現在阮氏王朝一團亂,沒人追究他的大責任,這個親王有了時間和機會自保,竟然被他想出了用女兒和侵略者聯姻換取自己全家安全的毒計!

大宋並不像當年安南臣服的滿清那樣安如磐石,但對阮江一家來講,現在不冒險。等皇帝忙完,說不定就是個家破人亡,現在冒險,一旦成功,起碼大宋沒滅亡前全家飛黃騰達,而且就大宋這麼狠的國家,怎麼可能沒幾年就亡?

結果阮江的千金被派出和羅前捷眉來眼去,結果後者很快就移情別戀,又愛上這個中國話都說不利落地美女了。

「他愛情個屁!我總算知道了。他就是個色狼!」趙闊接到羅前捷要取消婚禮。並要贏取安南新娘的信箋,一拳砸到桌子上。

但趙闊也沒轍。他也不是很清楚阮江在阮氏王朝裡的地位,但畢竟是個親王,如果能聯姻,那就是和安南一夜之間就成友鄰了,很快他把賽金花踹了,宣佈婚禮取消。

賽金花接到噩耗,竟然瞅著婉兒不注意上吊了,還是在趙闊臥室裡,幸虧發現的早被救活了,要不然趙闊真要重新修建個宮殿了。

現在羅前捷回國了,還帶著安南阮氏王朝的聯姻使節,誰想到這傢伙看《海京紀聞》說他始亂終棄,是個超級大淫棍後,勃然大怒,竟然直接去槍擊李明昌了。

幸好李明昌也是個刀山上上下下卻金身不死的超級人物,在近距離內挨了這海軍華人頭號男爵的一槍,子彈竟然打飛了,他趴在地上毫髮未傷的逃了出去。

現在在辦公室裡,面對著安南特使潘精簡,趙闊侃侃而談:「我們這次聯姻將成為我大宋和安南兄弟之邦的鐵證,不是你們和滿清那種附庸國,而是平等地兄弟。我堅決的站在貴國嗣德皇帝一邊,我國堅定的支持阮氏王朝,並將會在外交事務中或者鎮壓貴國逆賊事業中,為貴國盡最大的幫助!」

「多謝陛下了!吾皇也是一樣的心願!」潘精簡大喜,畢竟大宋強於安南,安南百姓是倒血霉了,那些賠款全會出自他們未來的新稅收,但阮氏王朝卻在被打後認識了一個新江湖朋友,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送走安南特使後,宦助國留了下來,請示道:「陛下,這個羅男爵事情怎麼辦?」

「他剛剛說就是嚇唬嚇唬李明昌,反正那個李明昌居然毫髮沒傷,你把那個色狼從這個事情裡摘出來。」送走了安南特使,趙闊收了笑臉,冷冷的說道。

宦助國想了想說道:「這樣吧,讓羅男爵去告李明昌誹謗名譽,然後這就是成了怒極攻心的恐嚇了,和他槍擊對折一下,賠李明昌一點錢壓驚。」

「作為朝廷懲罰,羅前捷削爵一級。」趙闊說道。

「什麼?那不就是平民了嗎?太重了吧,陛下,李明昌就一平民。」宦助國笑道。

「沒關係,羅前捷戰功多的是,有地是機會再上來,而且讓他岳父朝廷賞他一個爵位,以後用安南爵位稱呼他,一樣。反正最近小心點,流民和農民在城市裡越來越多,而有錢有功地軍人也越來越多,我不想因為一個傻色狼槍擊另一個傻大嘴,導致百姓認為我們和滿清一樣,我們有過必罰,貴族也一樣,你去吹吹。」

從皇帝辦公室出來後,宦助國直接叫過宋德凌說道:「德凌,你和報界關係不錯,去,讓他們壓下這次事件。」

幾日後,在海京法國人開的賓館豪華套房地陽台上,容達萌看著幾份報紙,上面並沒有這次槍擊案的報道,只有類似《明洪報》之流鼓吹這次是安南和親、海宋威武的報道。

「那大將槍擊公民,賠點錢就完了?」容達萌放下咖啡杯,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他已經被削爵了。」宋德凌笑著說道:「我們大宋比滿清清明萬倍!」

「我不這麼認為,根本就是徇私枉法,中國人也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容達萌搖了頭。

「中國人都知道,但上下五千年卻根本沒有過一次。」宋德凌喝著咖啡,輕鬆的說道。

「畢竟你們所有權力還是在陛下手裡啊,商人和百姓沒有一絲權力,這和滿清沒有分別。」容達萌嚴肅的說道。

但是這嚴肅被他朋友很不耐煩的揮手示意打斷了,宋德凌笑道:「別給我推銷你那些美國學來的東西,你知道我15歲混江湖,沒去過洋人國家,反正陛下不同意,那就是不好。」

正說著,宋德凌放下咖啡杯,看著腳下陽台空隙裡叫道:「看!下面院子裡那輛進來的黃金馬車,那是鍾家良到了!這傢伙太有錢了。」

「鍾家良?他是來找我的。」容達萌起身看了看陽台下,轉身進了屋子,扯下領結對著鏡子開始打了起來。

「找你?你什麼時候和這鴉片販子有交情了?」宋德凌驚道。

「老鄉,前幾天怡和洋行酒會上認識的,很有趣的鴉片商人。」

宋德凌站了起來:「那你們聊,我告辭!」

「不用走,就是小事,一塊聊好了。」容達萌笑道。

穿著全海京最奢華最昂貴晚禮服的鍾家良,走下馬車,拄著鍍銀的文明棍,抬頭看了看這法國式的賓館,這全大宋最有錢的商人卻是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0
120海宋鴉片販子的野望
一刻鐘後,這個海京傳奇大亨提著高禮帽,敲響了容達萌的房門,一開門,立刻滿臉堆笑的用西洋禮去握手,口裡叫著:「容先生,您好啊…..啊,這不是宋秘書嗎?您也在?和容先生是朋友?」

「我回國後,原在上海美國寶順洋行,就是德凌送信去上海請我來看看的。」容達萌請鍾家良上坐沙發,施施然介紹宋德凌。

「鍾先生是皇帝的好友。麻友。」宋德凌笑著說道:「兩位慢聊,我還有事….」

「別見外,宋秘書,無妨無妨,老相識了,我來就是請教容先生西學的事情,您是朝廷大員又是容先生好友,一起幫我這土包子解惑不更好嗎?」鍾家良察言觀色,料定這丞相辦公室的傢伙無事,就是陪著這主,這事他聽說了,所以立刻出言挽留。

說著,鍾家良看向容達萌笑道:「聽說不僅是宋秘書,還有陛下親筆信,把您從上海請回來的?」

「是的,本來寶順洋行在海京的分部非常龐大,總部也考慮搬遷海京,老闆讓有心請我過來看看,呵呵,恰好適逢大宋陛下和這個好友一起約請,就過來了。榮幸之至。」容達萌說道。

「容先生客氣了,聽陛下說過您是大才,他求賢若渴啊。」鍾家良清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艷羨之色:「怎麼樣?陛下給您什麼官職啊?」

「達萌他還不確定,要再想想。」宋德凌替容達萌回答了。

「想什麼!現在洋墨水最吃香了,我們陛下打麻將的時候痛心疾首,找不到中西兼顧的人才啊。」鍾家良笑道:「現在您這美國狀元回國了,我們仰慕的很。美國狀元不是我說的,是陛下給我解釋的,您知道陛下也是學識淵博之極的,他說話從來不錯的。」

容閎,字達萌,號純甫。1828年11月17日出生於廣東香山縣南屏村(今珠海市南屏鎮)。少入澳門馬禮遜學堂。道光二十七年(1847)赴美留學。後考入耶魯大學。1854年(咸豐四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成為畢業於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後旋入美國籍。咸豐五年(1855)回國。為上海寶順洋行經營絲茶生意。

「唉,鍾大老闆,您來找達萌要談什麼事啊?」宋德凌有點好奇的問道,這大宋第一鴉片商找容閎總是有點莫名其妙。還巴巴地親自上門拜訪。

「哦。是這樣地。」說到這事。鍾家良嚴肅了起來。他問容閎道:「我想問問您說過地英法美各國都有議會地。到底是怎麼運行地。有什麼用。我想請教下這個。其實我以前和一些洋人朋友也討論過。但他們畢竟是外國人。中西表達辭不達意。一些詞只能用夷文講。兄弟聽得雲山霧罩。我地翻譯們也不懂。現在有您這美國狀元回來。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為我解惑!」

「哇!鍾先生你學識淵博啊。」宋德凌嚇了一跳。打死他也沒想過這個傢伙對這個感興趣。他自己雖然也是洋行買辦出身。也在朝廷幹了一段時間。但對英法美那一套制度根本就不懂。誰能料想一個比他更土包子地鴉片商人對這個有興趣瞭解。

但鍾家良自然不是那種求知若渴地大師。他對這怪異地西洋東西感興趣。是有難言之隱地。

這難言之隱就是餓。

餓?

鴉片本就是暴利。從它出現在遠東就是如此。憑借壟斷內銷。這暴利中地暴利行業。三年內就把這個窮困落魄到甚至不惜投靠長毛地商人。推到了大宋第一富豪地地位。有錢到他家裡地西洋馬桶都是純金地。本來這樣地生活。換了任何一個平民。哪怕折壽20年、30年也樂意和他交換。但他地飢餓感卻與日俱增。

他不滿足!

他越來越難受!

因為他當不上官!

以前他在猶豫是投靠長毛還是跳江的時候,他只是想把自己虧掉地家業拿回來;

他投靠長毛,他拿回來了,當他憑借趙闊的恩賜,壟斷海京鴉片業的時候,他不過是想成為一個大富翁;

現在他成為最有錢的富翁,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終極理想原來是想當官的。

錢?

錢有什麼用?

車載斗量的,比土都不如。一呼百應的大富翁沒什麼意思。一呼萬應的大官才過癮,要做人上人!

但是他已經離不開鴉片了。在禁煙森嚴地大宋長毛朝廷裡自然不會給他一席之地;

他想賄賂百官,獲得點特權,就像鄭氏兄弟和陸軍勾結,而李玉亭皇恩和海軍勾結一樣,過過官商勾結的癮,但他發現他早就勾結上皇帝了,百官誰敢理他的賄賂?

而皇帝,全大宋都是他的,就算是個傻,也肯定是最清廉的一個傢伙,這是他自己的家產啊,你勾結一個清官有屁意思?

只有錢,沒有權,鍾家良感覺好像大煙癮犯了的那種感覺,渾身鬆散得骨頭疼;而且沒有安全感。

這麼大的家產,沒有權能安穩嗎?

一個治安官怕是也能憑著一紙封存令搞了自己。

而且沒有權,就沒法繼續把財富越滾越大,因為你人微言輕!皇帝一紙詔書就能徹底摧毀你的夢想!

前些日子,鍾家良就深刻體會到了人微言輕地痛苦----他在報紙上看到海宋和平協議簽署,不由的拍案而起!

和平?

怎麼能和滿清那狗日的和平呢?

現在大宋打得這麼好,為毛要半路拐彎殺入安南那小國?

要反清復明啊!

道理很明顯,就好像日月軍拿下南昌後,鍾家良洋藥行會的人立刻殺到前線,在一片還冒著火的廢墟中就開始建設大宋煙館----一個城市就是一大湖銀子啊!

大宋佔領的地盤越大,鴉片壟斷生意規模就會越大,這道理傻子也知道啊。

但你要和滿清分疆而治,那滿清地盤上受苦受難的百姓就享受不到大宋鴉片行會「體貼入微」的服務了啊!

才三個省,三個省能賺多少錢?洋藥行會一大批七大姑八大姨的純金馬桶都指望著地盤擴大呢,要修純金西洋游泳池啊!

這是何等傷心之事。

愛宋如命和滿清地盤有血海深仇地鍾家良跳腳憂傷。然後大宋最有錢地聯盟洋藥行會立刻舉行緊急會議,商討能不能不和平啊?

這是民意啊!

民意恨滿清啊!

大宋地盤還很小,不能和滿清和平啊!

滿清地地盤和人民都是大宋地啊!

大宋才是正牌華夏統治者啊!

但在鴉片煙霧繚繞中,這批平時得意的大富翁面面相覷,發現自己根本就影響不了那高舉十字旗的朝廷的一根毛!

天天捐獻軍費,但朝廷裡除了皇帝都不認識。以前覺的自己和皇帝有關係,官員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是個好事,現在才發現朝中根本沒有鴉片地勢力,而皇帝是個奸猾無比的流氓,嘻嘻哈哈,除了打打麻將,屁事不聽他們的;

天天捐獻軍火,但狂信徒軍隊根本就對他們嗤之以鼻,很多軍官拒絕和他們握手。因為他們手上有鴉片味道,軍人無論是十字軍還是日月軍身上有鴉片味道是很危險的,這玩意要是在軍隊裡弄出誤會來。說不定要按抽鴉片大罪直接被槍斃;

「我們最愛大宋最恨滿清了,但我們能怎麼辦?」楠木會議桌上,鍾家良遠房舅舅的七叔放下鴉片槍,用帶了7個鑽石戒指的右手敲著桌面,歎了口氣:「我們有的是錢,但我們沒有權啊。」

這哀歎頓時激起了各個大佬的一片感同身受的歎息,會長鍾家良也搖了頭,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朝中沒人不行啊!

「洋教不行。那有沒有認識天地會地?朝中有天地會的勢力。天地會反清復明啊!」有個胖子左顧右盼,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又是一陣歎息。

鴉片內銷壟斷行會是趙闊親自組織的,就是專門剔除了天地會內銷鴉片地勢力,這一招鍾家良他們很高興,因為以前天地會有黑的一面,經常靠暴力打地盤,現在朝廷保護,把潛在競爭對手踢了。這多好!

很長一段時間,鴉片行會的大佬和天地會大佬還眼睛不對眼睛,鼻子不對鼻子的。

但問題是,在鴉片行會不爽的時候,連個同盟軍都沒有了。

「只有找皇帝了。」有個老頭歎息道。

「皇帝?這和平條約和幫法國人教訓安南的詔書就是他下的!」一群人大吼:「你鴉片抽暈了啊!」

「媽的,鬧了半天,我們就是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的一群窮比!」鍾家良爆裂地小舅子狠狠的把煙槍砸出了會議室的窗戶外。

鴉片大佬們一片沉默。

朝中沒人不行啊,鍾家良開始琢磨要拉人了,但小官小吏好對付。朝廷裡能影響皇帝決策的大官很難找。他們也不缺錢,而且朝廷小。官員少,剛進步,自新氣象很濃,還有信仰,趙闊眼睛又盯得緊,自從製造局窩案後,大宋吏治可以說廉潔。

而且鴉片行會也沒什麼大事,沒事你天天送錢幹嘛,送小了沒用;送大了,你要造反啊?人家也不收啊。

最近鍾家良聽說一件事,因為打仗多,軍隊陞遷的人多,而且都是年輕人,皇帝要給自己軍隊悍將找老婆,發起了暗中選美。鍾家良自己女兒剛出生,還太小,他立刻巴巴的把自己遠方親戚中挑了三個年輕貌美正值婚嫁年齡的,四處朝朝廷高官和軍隊悍將推銷。

但全被拒絕!

結果,一批做工廠和貿易的商人女兒或者兒子被列成名單和朝廷軍隊聯姻,竟然把鴉片行會中的千金和嬌兒排除在外!

這簡直讓鴉片驕子們又氣又怕----什麼意思啊!把我們當牛羊啊,等著吃肉?還是當賤民,有錢卻沒地位,備受歧視,好像戲子一樣?

但這群大宋最有錢地闊佬毫無辦法。因為大宋是脫胎於太平天國的,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禁煙禁酒等嚴苛的清教旨主義還留在基幹之中,官員將士不抽鴉片也是區別於滿清的一個重要特徵,趙闊雖然讓他們發財了,但這種事在朝廷軍隊嚴禁,在民間卻是不提倡不鼓勵。整地鴉片商有錢沒面子,而且也沒法往權力中心湊----人家開個會兩個小時,他們半小時鴉片癮就犯了,無論在朝廷還是軍隊,估計都會被拖出去打死;就算交朋友或者兒女親家,信教的人也不待見天天哈欠的他們。

然而在滿清文明中,權錢不分家,哪有光有錢沒權的貴人?那不是扯淡嗎?

鍾家良鬱悶了好幾天,恰好在酒會中聽到朋友怡和商行地老闆說。大不列顛可能要對滿清開戰,議會那群傢伙最好別搗亂。

議會是什麼?能給大英皇帝搗亂?

鍾家良正滿心想分享朝廷裡地權力,此刻一聽。眼睛一亮,立刻開始就「議會」這個英文詞詢問起來。

回來之後,神情大振,連續找了熟悉中國地洋人牧師、商人、領事等朋友,詳細地詢問了英法美各國的政體。

就如同黑暗中發現了一縷光,議會可以是平民組成,卻他媽的有權啊!

商業政策、外交政策,乃至開戰與否都有權影響朝廷!

而且就英國人所講,他們下議院議員是百姓選舉出來的。而英國當時有選舉權的百姓,不過只是成年男子的六分之一的人!

這限制就是財產,有錢的體面人才能選舉。在1832年前,英國還有身份限制,現在只有財產限制。

換句話講,就是民間有錢人選有錢人!

怎麼選?聽夷人地話,不過就是大造聲勢,好像海鮮酒樓新開張後,到處拉客找人來你的酒樓吃嘛。

有錢就多找夥計。幾十條街站著拉人發單子,誰怕誰?

放眼大宋,誰能比洋藥行會有錢?

若是舉行類似英國議員選舉,鍾家良確信自己就算不能搞個議長當當,也能用錢砸出一片議員來!

為什麼要選議員?

有權啊!

有錢就能選上,選上就能有權,有權更能有錢!

這邏輯滿清誰不知道?

不就是和滿清捐官一個樣嗎?

如果控制議會,就算無比愛國的洋藥行會不能阻止皇帝和滿清和平,但起碼可以提議打滿清南方幾個省嘛----「民心」所向!

滿清該死、愛國才能賺錢。向來是大宋壟斷內銷地鴉片行會的不二宗旨。

「議會好啊。議會好啊!」鍾家良自此之後,成了個洋人迷。天天逮住個洋人就探討政治制度。

當然他迷這個,只是幻想,要有想頭,還得是大宋的總家長趙闊說話。

但是身為一個臣民,一個受儒家文明熏陶的臣民,一個成功的大商人,誰也不會傻到和皇帝去說:陛下,您的權力給議會吧,我們鴉片商人想繼續打仗。

這誅你九族啊!

鍾家良天天和一群謀士談,綜合各種信息,不難發現:皇帝就是洋人的狗腿子,皇帝就是洋奴,那麼洋奴不僅要學習洋槍和洋教,學學人家西方政治制度,分點權力給有錢人也是很順理成章的啊。

打麻將的時候,鍾家良裝模作樣地說自己成了西洋迷了,故意問趙闊乾脆全學洋人那套得了,漢字也改英文吧。

趙闊當然不知道這小子這麼喪心病狂是因為錢,還以為自己搞得風氣讓這傢伙有了國家意識知道自己積貧積弱呢,於是很高興的念叨了一通----大體就是現在媽的條件還不成熟,成熟了隨便怎麼搞,反正大家都有錢就行了。

鍾家良以為,這意思就是皇帝不反對西化,他本來就也對西方很瞭解(其實趙闊並不怎麼瞭解西方政治制度,他以前在英國也不是選民啊,起碼不如現在的牛人鍾家良瞭解)。

所以,鍾家良瘋了一樣的尋找突破口。妄圖通過制度西化,以錢來分權朝廷。

眼前的容閎哥們就是鍾家良想打開的缺口----如果這種西洋回來的傢伙,喜歡議會什麼的,那自己一定要玩命幫助他進入朝廷,玩命幫他往上爬,最後當個皇帝言聽計從地權臣。然後開議會吧,我們鴉片行會立刻就佔領議會。

容閎和鍾家良中英雜白地談了幾分鐘,就心裡大驚,心道此人賣鴉片的,居然對西洋政體如此瞭解如此之多,看來故鄉也不是封閉的故鄉了。

而且鍾家良很專業,專門談英國議會。

美國他不感興趣,沒皇帝或者說幾年一換皇帝,這太離譜。也太不像話,不過也能理解,美國在鍾家良心裡的印象就和大宋差不多。只不過沒有趙闊,所以英法爭奪,結果原住民漁翁得利,而且美國國力不行啊,全是一幫痞子在海京晃來晃去,比英國紳士和法國貴族差遠了。

法國也不如英國,因為議會權力不如英國大點,而且英國全球第一強國,強秦無敵啊。學就學最強議會的,那樣才符合鴉片商的利益啊。

兩人互相談,把個宋德凌驚了個目瞪口呆,咖啡杯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來,身為一個中國人,十分容易身有官威,雖然當官沒幾天,他也有了官氣,朝廷官員都看不起鍾家良一幫子煙槍不離手地傢伙。這當然是皇帝不停暗示和示範的效果,上行下效嘛,沒想到這傢伙很厲害啊,和個美國大學士容閎可以談地很歡。

「什麼?您和陛下說過議會?陛下如何說地?」鍾家良滿臉緊張的問道。

容閎倒有些失望:「陛下很有遠見地人,只是說,現在沒有基礎,請我能否設計農村的自治體系,說要搞議會什麼的,先得搞定農民。要做長久打算。」

「學習西洋政體。乃是強國富民之道,是我商人的立家之本。和農民有什麼關係!」鍾家良一臉失望,狠狠地用銀文明棍砸了一下地面。

這話說得霸氣十足,把個容閎也震了一下,他回來家鄉,本想用在西洋大開眼界的事物來效力百姓,但上海是個萬國商人自治,而大宋國君其水準不亞於他。

本來他的利器是學習西洋引入機器、學習西洋軍事,這些大宋都在做,而且趙闊還很吊地說道:「科技軍事這些都是末節,上帝和精神才是基幹。」

容閎也是基督教的,也信上帝,但面前這個怪異髮型的同胞那種充滿自信的論斷,給了容閎當頭一棒----這科技、軍事怎麼能是末節呢?西洋強不就強在這些地方嗎?

接著他的各地設立學校技校、派送留學生出國等國策,也受到趙闊他聽來怪腔怪調的回應:「學校,沒有錢,但錢不是關鍵,關鍵是沒有老師,老師也不是關鍵,關鍵是沒有工作崗位;留學生我是要派,但這是遠水而且是小水,我希望先生可以以翻譯和報業為發端,開啟民智乃是要務。」

總之趙闊給他的印象不是深不可測,而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而且就來之前,這個洪秀全齊名的皇帝,笑話和軼事他就聽了滿肚子了,反正這傢伙是個粗人,是個極端聰明的粗人,和容閎想要尋找地那種明君有差距,有很大差距。

現在這個鴉片商也和他的君主一樣,句句出人意料,見識也很詭異----西洋政體和他一個賣鴉片的有毛關係,現在又不是不讓他賣。

容閎很有錢,但不會像鍾家良那麼有錢,所以很難領悟「錢燒的」邏輯是什麼邏輯。

正在鍾家良氣得哼哼的,容閎和宋德凌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很快房門打開,鍾家良的一個保鏢站在門口說:「老闆。容先生,有位龔自歡要見您。」

「閃開,你們幹什麼的?」包著紅頭巾的龔自歡氣呼呼地推開他,想走進來,但被身後的彪型大漢立刻摟在了懷裡動彈不得。

「自歡兄?快讓他進來。」容閎和宋德凌趕緊叫道,坐在沙發上的鍾家良一揮手。龔自歡才被放了進來。

看了看沙發上那渾身都帶著錢味的鍾家良,龔自歡勃然大怒,冷笑道:「我當是陛下親臨容兄這呢,原來是您啊,怪不得滿屋子一股鴉片味。」

沒想到這麼火爆,容閎目瞪口呆不知道說什麼。宋德凌趕緊站起來拉住鬍子一翹一翹地龔自歡,打圓場道:「你這人!幹嘛你啊!都是容兄的朋友。」

龔自歡是天地會背景《明洪報》的主筆,主筆嘛,當然第一沒有錢,第二有知識,第三,因為前兩點,火氣較大,絕不是商人那種和氣生財。

而且兩廣天地會等於是被趙闊收編了。他們也承認大宋的一些教條,就有鴉片害人這個洪秀全同志發明的條條,況且鍾家良這夥人實在招人恨。

中國歷史上什麼時候不是槍打出頭鳥了?

這批人元寶多得可以當水漂往海裡打。又沒有什麼權力,好像也不用做什麼事,自然讓很多人恨得眼睛發炎;

況且他們壟斷並販賣地是鴉片,抽上癮你能求著他們賣給你,這種生意不招人恨就怪了,鍾家良完全如同一個妓女(讓人看不起),牌坊還修地比天高(有錢),天地會最恨了。

鍾家良白了龔自歡一眼,問道:「宋秘書。這是哪位啊?」

聽聞是《明洪報》主筆,鍾家良一愣,然後立刻起身,臉上堆了滿臉褶子的笑容,對著龔自歡伸出手去----對方是天地會地喉舌,而天地會鍾家良要拉攏的對象之一,他們再也不想犯這三年裡把朋友都得罪光還傻笑的蠢事了。

「不好意思,我不抽鴉片。」龔自歡冷笑一聲,無視鍾家良伸出來的手。自顧自坐在了另一邊椅子上。

鍾家良當沒有什麼尷尬的表情,當年他敗家小開的時候,肯定會找打手去揍龔自歡一頓,但現在不同了,作為海京首富,他見得高官巨商比龔自歡見過的小販都多,自然有了所謂地涵養,他笑了笑說道:「原來是《明洪報》主筆自歡先生啊,我最喜歡看您的文章。不瞞您說。您的這份報紙是我早上起來第一份就要看地!寫的太好了!每次都擊節讚歎!」

聽著可刻骨的馬屁,龔自歡一臉厭惡。扭頭問容閎:「達萌,你怎麼認識他了?」

說罷才看向鍾家良問道:「沒想到您還關心國事啊,我還以為您天天數錢呢。」

鍾家良呵呵一笑,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大宋初興於滿清豺狼虎豹之窩,我身為大宋子民怎能不為國擔憂?!我就覺得您的那個《論清妖和平十大荒謬》寫得真太好了。」

說著他朝著龔自歡伸出銀手杖晃著叫道:「清妖怎麼可能和我大宋和平?他們200年前竊明,和我漢人乃是血海深仇,乃是殖民吸血之妖,怎能容我們一個安樂之國臥於榻下,勢必要戰!」

龔自歡臉上嘲諷的表情凝固了,這他得意的文,得意的中心思想從一個他很討厭的大名人說出來的感覺怎麼那麼怪呢?有什麼比一個名人誇獎你更舒服地呢?但這個人恰好你厭惡的,一瞬間的尷尬和驚奇,讓龔自歡連喘氣都屏住了

鍾家良把龔自歡得意的思想從頭到尾數了一遍,旁聽三人都靜悄悄的,好久龔自歡才咳嗽了一聲說道:「有點羞愧,沒想到您也是忠君愛國的。」

鍾家良一抬脖子,叫道:「當然。我遇到陛下的時候,被清妖折磨得家破人亡(其實是他自己做的和自己傻),正考慮去不去跳海自盡,是陛下把我帶到這個地方;而且看我百姓安居樂業,商人溫飽有加,於公於私,此生此世都要為大宋而活而死。但每次看到聽到滿清境內民不聊生、百姓買兒賣女,我就泣不成聲,這種妖魔竊國之國為何要存在於世上?看我大宋,洋槍隊陸地所向披靡,海軍戰艦力降安南,有如此戰力,何必和禽獸談和?我們應該劍指長沙湘軍老巢。然後屠滅洪秀全跳梁瀆神小丑,然後王師直撲魔都,解救萬民!還我百姓一個萬世太平河山!!」

這番話每個字恨不得把地上砸個坑出來,屋裡其餘三人全被砸暈了,若是趙闊說這番話,也許大家都想跪下。若是宦助國說,也許大家立刻鼓掌,若是竇文建說,也許大家都是熱血沸騰,但偏偏是個一眼看去就是鴉片鬼的傢伙嚎叫著說出來,所以大家都暈了。

靜靜足足一分鐘,龔自歡猛地站起來,坐到了鍾家良身邊,一抱拳說道:「鍾先生。我錯了,抽鴉片也有愛國地啊!」

半小時後,宋德凌和容閎兩人面面相覷。因為對面兩人完全把主人和客人扔一邊,兩人自顧自大談特談要戰爭、讓和平滾蛋,到了後來,親熱的互相拉著手,痛罵滿清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提著菜刀劈了咸豐。

「你們大宋這士氣太可怕了吧?」容閎小聲的對宋德凌說道,看著對面兩個狂熱的好戰分子,眼睛裡滿是恐怖。

「那是陛下教導有方。」宋德凌慢慢的說道,其實腦袋裡也是震驚----民間殺氣騰騰啊,我靠。滿清也許真要完蛋了。

到了中午了,鍾家良兩人嗓子都喊啞了,龔自歡眼圈還紅著,那是書生談戰爭時候的典型表現,為了胸口的氣而哽咽流淚。鍾家良一擺銀杖,站了起來:「各位,今天我認識一個反清復明的好兄弟,太高興了。我做東,請大家吃午飯。」

在樓下典型地法國西餐廳裡。鍾家良拍著胸脯要提供給《明洪報》一萬兩銀子地資助,幫他們換設備僱人,讓報紙地聲音吼遍整個大宋三省;

「鍾大哥,我以前總以為只有一心向明月,沒想到遇到您這種知己,來,我敬您三杯!」龔自歡一拍桌子,扭頭對著服務生吼道:「把這些酸不垃圾的紅酒撤了,給老子上白酒!」

和龔自歡喝了三杯白酒後。鍾家良說道:「如果你們老闆願意。乾脆我買了你這報社!」你龔自歡來當主編!文章不見血咱們不登!反清復明!血洗滿清!拯救黎民!開海宋萬朝盛世!」

「知己啊!大哥啊!」龔自歡手裡地酒杯卡噠掉在了地毯上。

這情景直讓對面一個海歸和一個官員目瞪口呆。

酒過三巡,鍾家良強忍著煙癮發作的難受。打了個哈欠,問容閎道:「容老弟,別住外頭了,住我家吧,有很多事情還想請教。」

「您太客氣了,真不方便啊。」容閎趕緊推辭,還在桌子下踢了踢宋德凌地腳。

「他就喜歡這海京之窗賓館,法國人新開的,裝飾都很地道,他留洋的嘛。」宋德凌趕緊笑道。

「哦,那也好。」鍾家良想了想說道:「我想開設個西學館,組織翻譯西方文獻,向百姓宣傳西學,聯繫大宋各路豪傑,您覺的怎麼樣?」

「好啊,這是好事啊。」容閎還沒說話,宋德凌趕緊說道。

「那就說定了,對西學有見解的達人還要勞容老弟宋秘書給我推薦。」鍾家良一拍桌子。

吃完飯,鍾家良還記得宋德凌說容閎這種留洋的喜歡這法國「海京之窗」賓館風格,他告辭後,也沒離開這賓館,自己開了個房間,先抽飽了大煙,然後帶著手下下樓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聽門上有敲門的生意,法國總經理打開房門一開,門外一群中國人,看起來來頭不小,愣了愣問道:「各位先生,有什麼事?」

鍾家良一擺手,嘴裡道:「法蘭西。」立刻身後走出一個年輕人,正是他的法語翻譯,鍾家良拄著銀手杖看著地面,說道:「這賓館我買了,開價。」

「什麼?」總經理聽得懂中文,但再聽一遍那鴉片鬼身後的翻譯法文也一樣,震驚----這三層賓館完全按法國風格建設地,剛裝修完開張還不到三個月,竟然有人要買整個賓館。

「這這這這….」總經理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交易也太突然了吧。

鍾家良捏了個響指,隨從立刻搬來一個大木箱,在總經理面前打開,滿滿一箱子金磚。

「開價。」鍾家良冷哼一聲。

「容我請示董事會!」總經理掏出手帕擦著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的說道。

一個月後。急不可耐地鴉片行會就用那恐怖的財力拉起了全大宋第一個「西學促進會」,地址就是原海京之窗。

在典禮上,鴉片行會會長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賓客,背後站著的是他奇怪收集癖好的產物,一排的粵語翻譯:按英文、法文、普魯士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官話、廣西話、江西話和湖南話排列。

第一批會員有:(以下排名不分先後)耶魯大學士容閎、海人局局長潘光美伯爵、海人局督辦曾任蘭芳特使地李秉坤、周氏集團老總周開源、兄弟公司總裁鄭少庭、大宋造船局特級藝官張雲崖、皇恩公司老闆李玉亭、《明洪報》總編龔自歡、《海京紀聞》總編李明昌等27人;

大宋皇帝陛下發來賀信,由宦助國親自代表百官前來祝賀;

英國公使、法國公使、美國公使、普魯士公使發來賀信。並親自來祝賀;

英國怡和商行發來賀信;

法國銀行家協會發來賀信;

美國寶順洋行發來賀信;

大宋洋藥行會發來賀信;

海京佛山天地會發來賀信;

廣西滅清天地會同盟發來賀信;

江西南昌天地會發來賀信;

幾乎是對大宋新貴除了朝廷和軍官外的精英的一網打盡,此西學會成立之盛景,後人說若是當時一顆炸彈炸了會場,整個遠東立刻被炸回到洪秀全時代。

很快,大毒販子鍾家良的新外號也在大宋叫響:「西癖」。

但站在這「倡導西學、興建」大宋地西學會宗旨後的,卻是大宋鴉片商通過精英和報業鼓吹西學,從而引進西方政體,分權朝廷,讓自己更加發財地野

就算做不到建立議會。也最起碼可以控制報業,讓自己名聲好點。

當然西學會起步是極其艱難的,在開會典禮的酒會上。龔自歡就和李明昌打起來了,真的是打,用拳頭和酒瓶子,原因就是「party該怎麼翻譯」。

狼子野心的鍾家良在自己那桌子的酒宴上,就迫不及待的議會長議會短地說了起來,但是有很多詞,中文是沒有的,鍾家良也不得不中英文單詞夾著說:「我們各位志同道合也可以成立party嘛,為國分憂。說出我們地話來。」

這時候,李明昌問道:「鍾先生,你說的party是什麼意思?」

「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比如我們想減稅……」鍾家良卡住了話頭,免得暴露自己地利慾,他笑道:「比如我和小龔,我們都反清復明,我們就可以成立party我們要打仗。要救黎民!我們是一夥的,就是

「我知道,美國有兩個party原來滿清奏章有的翻譯為黨。」宦助國笑道。

「party一聽就不是好東西,朋黨!群黨!」李明昌哼了一聲,說道:「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黨這個詞一聽就是為了私利,不知公義在哪裡?」

「你不要拿孔老二來唧唧歪歪的好不好?」龔自歡冷哼道,他十分不爽這個仇家被叫來。但也沒法。李明昌後台剛剛響,不僅報紙做得不錯。而且他是大布商周開源親侄子:「您這種大儒,卻天天講艷詞?不知道會不會把你孔家祖宗氣死?再說您不喜歡黨,那你們公義一族叫何物?」

「公義群嘛!」李明昌叫道:「叫什麼也比叫黨好啊!」

「最煩你們這種偽君子!你怎麼不去加入湘軍?那是儒家群」龔自歡冷笑著揭短。

「你就不是偽君子了?現在明洪報地第二號股東是誰了?是誰前些日子還要揭批鴉片地毒害的?怎麼這麼快就變成人家地狗腿子了?鴉片黨啊!」李明昌大叫。

「阿昌!你說什麼呢你?!」周開源在上座氣得大叫。

但還沒叫完,坐在李明昌身邊的龔自歡就給了李明昌臉上一拳,罵道:「你這清妖地內奸!」

「你這個鴉片黨!」李明昌也是打過仗扛過槍的,身手也敏捷,被打得身子一仰,還沒扳過來,反手握住桌子上的洋酒瓶子一下開在了龔自歡腦袋上。

結果大宋目前兩家最大報紙的主編在眾目睽睽下扭打成一團。

「這怎麼回事?怎麼報紙上都要搞議會了?連續一個月了!」趙闊瞪著那摞私人報紙瞠目結舌,這雷得他腦袋轉不過彎來----這時代比他這個穿越者還先進?

「是鍾西癖的西學會搞得吧。」宦助國在旁邊解釋道:「這鴉片販子迷西學上癮了,洋人放的屁都是香的。什麼議會,我看是扯淡。」「聳人聽聞啊,歷史怎麼會由一個毒品販子推動呢?!」握著報紙,趙闊倒抽一口涼氣。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1
121海宋小外交官得意與痛苦交替的人生
炎熱的下午,總督府的蟬鳴響成一片,海宋外交部就位於這總督府最靠外邊一片房子裡,從窗戶裡看出去就看得見總督府對面法國教堂的尖角,它是皇帝親手最先組建的部門,因為其人員華麗的公款洋裝、出入各種酒會的機會和豐厚的出差補貼,也許是其他兄弟單位眼裡的肥差,但其中的幹部卻是甘苦自知。

在寬大的辦公室裡,三等領事秦連生卻坐在門後的位置,這裡是門一開,人們就看不見的角落,他屁股下的簡陋籐椅一動就咯吱咯吱作響,椅子靠背被同事的小孩捅出一個大窟窿,前面是搖搖欲墜的掉了漆的舊辦公桌,拉開抽屜的時候必須特別小心,否則可能把上面的木拉手一下拽下來。

秦連生放低手裡的書冊,目光從紙牌子上抬過去,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個興高采烈的大漢,他穿著汗衫,頭上卻還扣著大禮帽,正坐在辦公室沙發上,擺弄著茶几上琳琅滿目的西洋製品,不時把銀殼鐘錶放到耳邊聽聽,要不給純金的跳舞小人卡卡的擰上發條,於是辦公室裡頓時充滿了一陣不和諧的音樂和他的哈哈大笑,他旁邊坐著一個長袍大褂的傢伙,頭上纏著紅頭巾,長了一副驢臉,本來看著同伴玩弄西洋物件滿眼都是好奇和渴望,可故意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眼睛卻盯著不放,到了後來,也忍不住了,自己拿起一副水晶墨鏡戴上,然後傻子一樣四處擺著頭亂看。

「傻!」秦連生肚裡暗罵,卻裝作沒看見一樣,悄悄把手裡的書豎了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視線,但書上的字讓他更痛苦:「若東王之子(3歲)(7歲)進入屋內,也要立刻下跪表示敬意……」

「他媽的!動不動就跪!」秦連生厭惡的扔下那本《太平天國外交手冊(絕密)》,抬手拿起旁邊的英文短語手冊,試著結結巴巴的學習怪異的中國英語,然後沒看幾頁他又扔了。接著拿過一本磚頭厚的聖經開始看,但裡面不少字他也不認識,看了一會,他歎了一口氣,手抱腦袋,靠在破了個大洞地籐椅上。在滿辦公室西洋音樂盒的單調音樂裡和同事們怪異的眼光裡,他眼睛掃過桌上前擺的兩個小牌子。這桌子前靠外擺著兩個小紙牌子,一個寫著「安南」,一個寫著「太平天國」,後者墨跡還是新的。

秦連生歎了口氣,小聲嘟嚕著:「老子怎麼這麼倒霉呢?!」

事實上大半年前,秦連生簡直歡呼雀躍,因為他有機會坐到讓他現在滿肚子火的位置上來。

在趙闊殺來廣州地時候,他就是個混混。

綽號秦麻子。當孝子、算命、打架、賣假藥、驅鬼、裝道士(因為和尚要剃頭,太麻煩)什麼都幹過,廣東、廣西、安南、福建哪裡都去過。最後在廣州當著天地會某個小分舵最低等級的會眾,屬於那種混吃混喝,什麼都干,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上頭有事就拿著椅子腿去打群架的傢伙,沒事就四處叫著大哥拍馬屁混飯吃的小混混。

當然唯一的優點就是鴉片沒上癮,這是因為太窮了,沒法天天光顧鴉片館。

後來也是運氣好,有個人看他說話伶俐眼色不錯。推薦給了一個神經兮兮的傢伙,那傢伙說給他工作,讓他去一個叫大宋製造局的地方應聘學徒,打探消息。

「你有雙份工資。製造局給你一份。我這裡給你一份。幹得漂亮。消息可靠。給你轉正成為朝廷地正式探子。」上頭這麼命令地。

這話差點沒讓當時地秦麻子興奮地背過氣去:「靠。原來我就是朝廷地人啊!」

秦麻子知道自己最差也是水滸裡李逵那種白牢子(正式衙役地臨時工)身份。這比以前混江湖不牛比一萬倍嗎?

立刻他用滿腔地熱情投入到製造局密探地工作中去。當然在造槍車間耍滑偷懶也是滿腔熱情地。

最後他作為打入工人內部地一個宣教司小組中地一員。為宣教司破獲製造局窩案和掌握工人們學習西方技術地水平立下了汗馬功勞。正式成為了宣教司在編探子。

想到自己地得意之作。秦連生卻了無高興神色。他把頭狠狠地從籐椅靠背上仰到底。心裡歎道:「媽地。造槍有什麼難地?要是我和小鄭老李那種傻一樣努力幹。以我地聰明。老子說不定也成富翁了!媽地。誰能想到陛下那麼狠。竟然直接就給廠!唉。媽地。到頭來。那群工友裡有名地兩笨蛋倒得意了。真不公平。」

因為他偷懶耍滑太有名了,接管工廠的鄭家兄弟自然不會要他,有交情也不要,在自己財產面前,交情算個屁。

當然,這對於朝廷幹探秦麻子也是好事。事實上,後來的鄭家兄弟和李玉亭對工人的壓搾比陳其榮時期狠一百倍,那工人都是累地爬著回宿舍的。

從製造局出來之後,秦連生被升級了,他的新任務是裝成供貨商的代理買辦朝大宋造船局的採購部行賄。

想到他工作的後果,秦麻子歎了第三口氣:「我一輩子也不想進官辦產業,太他媽的危險了,銀子咬手啊。」

這時候,又來一個機遇,大宋要對安南開戰,需要探子,但根本就沒有人才,那個時候是朝廷自己人加上懂安南話就是人才。

秦麻子曾經在自己履歷表的才能一項中填過會安南語,他曾經跟著自己老闆去安南買賣過鴉片,立刻被火線調離造船局任務,宣教司「小殺人王」趙影親自「面試」了他,幾天根本沒什麼用的培訓後,他就被送上了去安南地商船。

那時候唯一支撐他去這陌生國度做掉腦袋勾當任務地動力,就是他自己單槍匹馬,可以有機會黑掉大筆經費。

他黑掉了2000兩銀子,但也打探到了亞羅號事件,再次立功,還拐回來一個安南魚店千金做老婆。

「有老婆?有老婆?媽的,有老婆有什麼好?!房子、過日子、生孩子一堆屁事!比以前痛苦多了!」秦麻子再也不是他色迷迷地給安南美女下聘禮的時候。那時候割了他的肉換這個美女他都願意。

然後大軍雲集安南,為了什麼個上帝。

「這世道居然有神看著?!」秦麻子帶著老婆逃回海京港口,還沒下船,蕭祖業和趙影一塊來了,火線提拔現在已經是所謂的安南通的秦麻子為安南特使。

「我不會去打仗吧?」秦麻子滿頭冷汗,後來聽蕭祖業說幹成這一票就把他要到大宋外交部去。秦麻子立刻從商船跳到了軍艦上。

「能當官啊!這是質變!」秦麻子當時就是這麼想地,一個以前的江湖油子為了當官當人上人,讓他幹什麼他也願意,哪怕是拿著大刀去和安南人拚命。出了點風險,但還算順利完成任務,法國人裡安南語中文都說得暴溜的人多的是,安南朝廷裡法語和中文說得暴溜的人也多的是,用不著安南話結結巴巴地他,在大宋使團裡。他就是跟在羅前捷大將後面,做怒目而視或者微笑點頭狀的擺設。

當然,回國後。秦麻子簡直做夢都笑醒----他真的進大宋朝廷了,成了外交官了。

皇宮外面的雙星裁縫替他丈量身體,來做最合體的洋裝,那時候他冷汗嘩嘩下,生怕自己身上的體味褻瀆了這個達官貴人出入的地方;在皇宮附近租了一個小院子安頓自己和老婆,每次走出小巷子的時候,都能聽見胡同口的那些老太太們用敬畏地語氣小聲說:「這是朝廷大官。」

人生是多麼美妙啊。

但人生也是沙漠裡的污水潭!

口渴的時候喝到比蜜都甜,但一旦解渴後馬上比藥都苦,秦連生就是如此。

剛入外交部地時候。他走路都差不多撞到屋頂,但熟悉之後,卻鬱悶得難受。

這外交部太難混了。

他們自己就說,大宋真正的外交大臣不是蕭祖業,而是皇帝趙闊。

外交部是朝廷裡每天跑路最多的,朝廷對面的使館街和後面的皇宮天天兩頭跑,可想而知,他們的地位有多高;

這個部門是皇帝親手抓的,當年在一邊瘡痍中拉起這個部門。幾乎把他能找到的精英全弄進外交部了。

裡面的官員有三成是以前香港漢會這種牧師出身地;有四成,是洋人買辦出身的;有兩成是科舉考上來的儒家敗類;還有一成就是蕭祖業這種生生混出來的;

這些人有的學識淵博不說,但起碼一條全部都會夷文,而且非常會玩會混,和秦麻子那種混低層江湖有質的不同。

秦麻子懂聖經嗎?不懂;

秦麻子會洋文嗎?刨去安南文,不懂;

秦麻子懂鑒別紅酒嗎?不懂;

就算都說中文,秦麻子可以和洋人談笑風生嗎?不能;

可以說,秦麻子感覺自己是雞立鶴群。

說自己是鄉巴佬都是抬舉自己,自己和同事比。簡直是風牛馬不相及啊;

秦麻子唯一的優點也許就是做過探子。外交部所有人都受過小殺人王趙影的探子培訓,但這也沒用啊。秦麻子不能在英文或者法文裡打探消息啊。

做探子,做底層探子,秦麻子可以立刻變成學徒、變成小商人,但他變不成老闆和大商人,他就是扔在人堆裡找不出來的那種人,這是探子地一個必要素質;

但此刻的同僚卻換成了站在一萬人裡你也一眼看得出此人牛比的那種人,聽著桌子上擺著英國法國等列強牌子的同事們談洋酒、談賽馬,用英文說黃色笑話,秦麻子只能陪笑,心裡卻是滿肚子的無力。

加上秦麻子負責的安南在中國所有人眼裡,都有可有可無的一個地方,根本和中華沒關係,安南人自己來也都是帶著翻譯,甚至他們大臣中文都說得暴好,要知道他們皇帝自己就是個中華漢字的書法家,而且特使一來。都是蕭祖業和皇帝親自陪著,哪裡用得著秦麻子這種二流翻譯出面的份,他也就是個宴席上倒酒地角色。

順理成章地,秦麻子辦公桌被擺在了最旮旯的角落,中間陽光明亮、風水絕佳地位置留給負責列強強國的同事。

「在這個辦公室裡,打雜的都比我更能揚眉吐氣!」秦麻子痛苦的歎息。他看了看沙發上兩個包紅頭巾的傢伙,閉上了眼睛,心裡道:「媽的,讓我進入太平天國組,真他媽地,比安南更倒霉!」

太平天國組也是一個倍受歧視的地方,負責這塊外交的幹部是少數土包子,這差事不僅要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潮汐般變化不定的太平天國轄區,還麻煩特別多。必須不信基督教天主教,否則你去了天京,見了天王東王不跪。你是出使還是尋死啊?

不僅不能信,還得見風使舵滿嘴謊話。

「天王是耶穌弟弟嗎?」

「是!」

「天王是神嗎?」

「是!」

「說說上帝長什麼樣。」

「胖胖的,黑鬍鬚過肚臍眼……….」

這一套都得背熟,而且忌語特別多,比如必須要說清妖,千萬不能說滿清或者清朝,這是通敵;寫的天王東王等名字裡有的字,你得多加一豎,顯示忌諱。否則就是大不敬,當然動不動就跪就磕頭那都是小事。

為此,大宋外交部特意編了一本幾天一更新的《太平天國外交手冊》,裡面沒別的,就是各種忌諱。

這書不用蕭祖業踢屁股,太平天國組地兄弟們沒人不敢背得滾瓜爛熟的,否則這是拿自己腦袋開玩笑啊

「跪你媽毛啊,我們都不跪,憑什麼動不動就跪?一個三歲小孩也要跪?操!」秦麻子心裡罵罵咧咧的。作為一個中國人,他當然習慣跪下,但問題就是中國人從來患貧不患均,而且崇拜強者歧視弱者,憑現在大宋地所作所為,外交部的腰桿是越來越硬。

大宋可以不跪,憑什麼跪你們,你們也不比大宋牛啊

但對太平天國的外交不可偏廢,畢竟他們吸引了滿清大部分火力。這是趙闊親自下的命令。一撥一撥的使節還是派往天京,對方也一樣來海京。

不懂洋文、不信教、口才也不行。就是以前的江湖油子,秦麻子作為在外交部倍受歧視的幾個人,自然被加入了太平天國組,成了角落裡的倒霉蛋一族。

這不,鍾漢和他的監視朋友,又出使海京了,秦麻子陪著兩位在海京逛了一天買東西,他可不比這兩位都是經常用兩條腿趕得清軍幾個省亂跑地勇將,他差點跑斷了腿,到現在兩條腿都霍霍的跳著疼。

想到這,秦麻子偷眼看向扣著大禮帽的那漢子,心裡卻滿是不屑:這鍾漢大人,以前地位和現在大宋第一大帥竇文建並肩,好像比竇文建地位還高點,結果人家現在住洋房坐馬車,軍刀一揮,河內立下,滿清見了他嚇的和狗一樣;而鍾漢現在卻和一個白吃白喝的傻沒區別,來了海京就是按那些天京貴族的禮單買東西,銀錢當然都是大宋外交部出,簡直是不要臉!

你買就買吧,旁邊那驢臉還動不動就說:這,我們天京有賣的!那,我們天京有賣的!

你們有賣,你他媽的還非得跑這麼遠來買?就看現在買,是我們掏錢對不?

陪同購物地秦麻子氣得滿肚子火。

吃飯的時候,鍾漢的老夥計竇文建也來了,那個鐘漢喝了幾杯就他媽的又說他們天王下詔書了,秦麻子眼睜睜的看著這人摟住大宋萬民景仰的大帥竇文建的脖子說:「天王下詔了,東王、西王可以有11個老婆,其他各王可以有6個,我這種級別的可以有3個妻妾,比如老王可以一妻一妾,下級小官和普通人都一個!兄弟我討了一個小妾,湖北逃難來的,很漂亮,你老弟現在有幾個老婆?」

竇文建舉著酒杯笑了笑:「我當然只能有一個,皇帝也只有一個。經上說地!」

「那不行,天王都同意了,我給你們去給陛下說說,你們大宋也要納妾啊,這是天經地義地。」鍾漢得意的笑了起來。

「不要!不過你既然他媽地娶妾了,我得給你表達表達。過命的兄弟!」竇文建說著就去西洋軍服裡的內口袋掏什麼東西。」

「兄弟你見外了。」鍾漢當然制止竇文建掏什麼彩禮。兩人在酒席上推做一團。

坐在下首的秦麻子滿心鄙視:「你他媽地說多少遍了?一路上都給我說過三四遍了,滿海京都知道你們老婆多!要臉嗎?你們是他媽的信洋教的嗎?一群種豬啊!」

雖然不信教,雖然也幻想自己有錢了搞得三妻四妾,但天京來的人卻這麼炫耀他們可以納妾,讓秦麻子怒火中燒,恨不得一杯酒潑到鍾漢臉上。

而且吃完酒席後,鍾漢兩人居然還要秦麻子帶他們去海京紅燈區尋歡作樂!

「上帝會同意嗎?」秦麻子搓著牙花子,笑著問道。

「你們不是不信天王是神嗎?」鍾漢旁邊的驢臉一愣。

「對,只有你們天京是正信。哈哈。」秦麻子笑著說道,接著一彎腰一伸手道:「請跟我上車,我帶你們去。」

想起昨晚的事情。看著兩個天京特使在外交部沙發上擺弄自己地戰利品,讓這個小官義憤填膺,但外交部的職責就是不能得罪「朋友」,這不是個人喜好,而是工作,這種壓抑,讓秦麻子屁股下的舊籐椅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劇烈咯吱聲,好像立刻就要散架了。

「媽的,要不是海京地價這麼貴。要不是我得養老婆,要不是當官工資很高,老子幹嘛在這裡受氣?」秦麻子恨恨的想:「開個小店也比當外交官強啊,尤其是安南和太平天國外交官!不是人幹的!」

正咬牙切齒的想著,門被打開了,推開的門立刻擋住了秦麻子半個辦公桌,讓他根本看不見進來地是誰,只看到一條穿著禮服的手臂提著一包東西出現在自己面前。

接著門另一邊響起蕭祖業的破鑼嗓子:「小秦呢?小秦呢?」

「蕭祖業你媽地!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辦公桌就在門後面!」秦連生肚裡大罵,卻一個魚跳。從變形的爛籐椅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跑了過去,用優美的聲音叫道:「蕭大人,我來了!我來了!」

「小秦,這是鄭少爺,他要見鍾特使他們,你給接待一下。我還忙。」蕭祖業指著手裡提著東西的那年輕人叫道。

秦麻子點頭哈腰的一看那少年,兩人都是一愣----老熟人啊!

那所謂的鄭少爺不是當年動不動就哭的鄭阿寶是誰?

當年兩人在骯髒的工棚裡還互相給對方捉過頭上的虱子,誰能想到重逢竟然是在朝廷外交部辦公室裡。

而現在地鄭阿寶也不在是當年那個髒兮兮乞丐一樣的學徒。人家現在穿著好像會發光的燕尾服。手裡提著禮帽,抱著禮物的手上帶著精美的白手套。胸口上一條連著懷表的銀鏈子垂了下來,完全一個風度翩翩的貴族少爺。

「你不是秦….秦….秦什麼來著?」鄭阿寶看著秦麻子也是目瞪口呆,指著這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鄭少爺,不好意思,當年我就是朝廷的人。」秦麻子看對方那副瞠目結舌地樣子,心裡從對對方豪富的妒忌中湧上來一股得意之情,他嘿嘿笑道:「為了公事,莫怪。」

「怪不得陳其榮被抓的那麼利落。」鄭阿寶驚恐的嚥了一口唾沫,但卻眼珠一轉立刻抓上了秦麻子的胳膊,笑道:「秦大哥,當年全憑您照顧啊,您能高昇,我真是太高興了。」

「靠!你這小王八蛋,現在馬屁這麼利落了!」秦麻子恨恨的想著,臉上卻笑,扭頭道:「來來來,我給您介紹太平天國的特使鍾漢先生。」

「請看,這是我們兄弟公司送給天王和東王的禮物。」鄭阿寶笑容滿臉的打開一個紙箱,裡面一把銀製外殼地米尼長槍躺在紅絲絨裡看著目瞪口呆地鍾漢。

「這是我們送給兩個特使的禮物。」鄭阿寶打開小盒子,裡面是兩把鍍銀地左輪手槍。

一個小時內,在外交部會客廳,秦麻子親眼看著這個小乞丐現在是如何舌綻蓮花的巴結太平天國地人。當然他秦麻子現在也不是那個躺在床上捉虱子的製造局懶漢了,腳上的皮鞋一樣锃亮。

看著這小子妄圖銷售軍火給太平天國,或者有這個意思,秦麻子歎了口酸氣:身為朝廷官員,秦麻子的消息非常靈通,鄭家兄弟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他們做得很不錯。他們的軍火質量不如李玉亭,除了朝廷的訂單,其他地軍火達到洋人標準的八成就算合格,但這些槍因為質量不好也成本很低,大量朝著日月軍土槍隊和平民傾銷,而李玉亭的槍械是質量高價格高,專門朝正規軍和海軍銷售,現在聽說竟然用什麼反射爐造炮,兩家竟然賺得差不多。都是大宋新貴了;

前不久,看報紙,陳開那個王八蛋廢伯爵竟然登報宣稱自己領鄭家兄弟入會。這樣搞,那鄭家兄弟的江湖輩分差不多是廣東天地會裡第二高的一批了,他們靠這種東西走日月軍團天地會的關係,就像李玉亭靠自己是湖南人走童子軍首批軍官關係一樣。

要是按天地會江湖輩分,自己要喊這個曾經的小乞丐師爺了----秦麻子恨恨的想著:你媽的,混這麼好,真他媽地不像話。

看完了海京著名小鄭的表演,秦麻子送兩撥人走,那幾個大盒子已經抱在他懷裡了。他肚裡不高興,自然走得慢,跟著鄭阿寶和鍾漢三個人身後慢吞吞的在走廊裡走。

但在辦公室門口,鄭阿寶轉身一把拽住了秦麻子,小聲道:「秦大哥,以前在製造局多謝您照顧我們兄弟了,真是不知道您地身份,多有得罪,一定包涵。」

哈。拍我馬屁----秦麻子心裡惡毒的想著,卻有點得意,畢竟咱也是個官,臉上笑著說:「鄭少爺,說什麼呢?我親眼看著你們兄弟努力學習西洋技術,天道酬勤嘛。」

「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麼皇帝知道我哥,肯定是您美言了,兄弟真是感激涕零啊。」鄭阿寶滿臉真誠的笑道。

肯定美言。不美言行嗎。誰知道製造局埋伏著幾組人?胡說八道不直接就被弄死啊!---熟悉宣教司行動的秦麻子知道這是制度的威力,嘴上卻因為得意而攬功:「那是你哥水平真的好。我就是實話實說。」

「哎,秦大哥,這是我名片。」鄭阿寶小心翼翼的把個鑲著銀邊的紙片塞到秦麻子口袋裡,握住秦麻子的胳膊小聲說道:「大哥,今晚有空嗎?飄香樓雅間,我們兄弟請您吃飯謝恩。」

「別別別,這多不好,我也沒做什麼。」秦麻子敷衍道。

「不不不,一定要來!一定要來!」鄭阿寶緊張地說著,從他的眼神裡,探子出身的秦麻子看出的竟然是惶恐和驚喜,這並不是感恩,而是對他官員身份的敬畏。

送走這少爺,回到辦公室,裡面已經多了兩個人,宣教司頭子胡潛來了,正在和鍾漢他們笑容滿臉的聊天,看著秦麻子回來,鍾漢不知說了什麼伸手指著他。

胡潛立刻走到秦麻子面前,習慣成自然的沒說話,先打量了一下這傢伙。

看著這傳奇的曾經總老闆的目光,秦麻子下意識地腦門流汗,一個立正,嘴裡叫道:「Sir!外交部三等領事秦連生!」

看對方這麼緊張,胡潛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說道:「等你們老闆老蕭回來告訴他,太平天國的客人我領走了,吃飯,陛下定的。」

「Yes,Sir!請出示詔書,並簽名。」秦麻子說道。

但送客人出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秦麻子意外的事情,鍾漢把那塊銀懷表塞到秦麻子手裡,嘴裡笑道:「多謝小秦了,這幾天辛苦你了。」

「這不….這不能要的。」那塊懷表價值不菲,掏錢的秦麻子自然知道,趕緊滿臉緊張的推辭,這時候那個包著紅頭巾戴著墨鏡的驢臉竟然也過來勸道:「兄弟,拿著!你太辛苦了!拿著!別給我們兄弟假惺惺地!」

晚上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進了總督府附近的一個小巷子,他抱著一大堆禮物左右地撞著牆前進,身上懷表卡噠走動的聲音在黑夜裡清晰可見。

想著太平天國特使的熱情和海京工業新貴的巴結,在家裡,秦麻子把腳放進熱水盆裡,看著旁邊堆滿桌子的禮物,他把銀懷表放在耳邊聽聽,然後遞給給他送毛巾的安南老婆賞玩,他長長的出了口氣,自言自語笑道:「秦麻子啊,你丫的混得不錯啊。」

但第二天,身上的宿醉和這難得的得意還沒離開他的身體,一桶冰水就澆在了他頭上,頓時讓他再次痛苦不堪起來,蕭祖業站在他辦公桌前,好像魔鬼一樣對他說道:「小秦,你做好準備,馬上要出使天京。」

「九點十五分!他媽的,我幹嘛要做這麼倒霉的工作?當個小販子也比在外交部強!」秦麻子掏出銀懷表一邊今天第100次看時間,一邊心裡哀叫道。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2
122知識精英的雄心:補天之才不能做膏藥
在官員們綽號「倉庫」的遊樂室裡,秦麻子汗流浹背的躬身聽著,前面皇帝搖著蒲扇向著要出使太平天國的新一撥使節面授機宜,他沒有給他們紙張,而是口頭說明,因為這番話趙闊不希望給天京留下證據:「……現在天京破了江南江北大營,風頭正勁,這一切都是東王的功勞,你見了東王給他說:我衷心希望他從九千歲成為萬歲,他的小殿下也應該繼承這稱號…..」

「我靠,這消息太火爆了,沒想到天京還是這麼熱鬧啊。」秦麻子流著冷汗默記著趙闊嘴裡每一個字,這些連起來的意思就是海宋希望楊秀清成為實際統治者,而不是肉體神那哥們。

「……並請東王注意安全,身邊不能沒有兵,韋昌輝的職位實際是天京九門提督,這個職位很重要,你讓他注意一下,應該交給東王自己人……」趙闊說著,他現在滿心想著就是加強太平天國,雖然都是老農民,但楊秀清無論能力還是見識都比那個不可理喻的瘋子強點,他喜歡天下大亂,最好太平天國鬧騰得更大點,這樣大宋才能渾水摸魚,從對列強那些雜種較為弱勢的位置上偷點摸點,反正他們鬧騰再大,也不過是個農民邪教政權,趙闊根本不懼。

這個新使節跟著自己老闆蕭祖業從倉庫裡鞠躬後退出來,迎面走來一個傢伙,抬眼一看卻是丞相辦公室的宋德凌。

這人也是朝廷裡八卦熱衷的對象,這是個新人,年紀也三十出頭了,但卻是新科舉中的狀元----一個靠著自己在洋行辦事的經驗和履歷,被錄入丞相辦公室的新秘書,官職不大,但卻權力可畏的一個職位。

他不是外交部那些買辦出身的外交官,那是當年趙闊和鍾家良一起求爺爺告奶奶,直接蹲在洋行裡從懂洋文的職員裡挖來的,那是煽動別人造反。不是科舉取士;也不是一般地儒家敗類,後者都笑瞇瞇的會用成語典故、會拍馬屁,但夷文一般都不行,處世經驗也不足。

現在宋德凌作為一個買辦是新科舉考入朝廷的,這代表的潮流卻是商業和權力的聯姻,朝廷給商業和中樞之間開了一個新門。宋德凌這類人多了一條新路:要不發財,要不做官。

「宋秘書,找陛下啊,趕緊去,他現在沒事。」蕭祖業站在後面對宋德凌鞠躬點頭的秦麻子前面,大聲說道。

「多謝蕭大人提醒了。」宋德凌一笑而過。

「你說這人考試前都是什麼洋行經理了,還有一處豪宅,還來做官?又不是小青年了。」蕭祖業小聲地對自己手下嚼著舌頭。

「不是聽說他鴉片生意虧了一大筆嗎?」秦麻子陪笑道。在倉庫裡,趙闊虛揮著木製網球拍子。有點驚異的問道:「容閎還是要走?他要幹嘛去啊?」

宋德凌笑道:「他說要雲遊滿清。我聽他意思。好像想去天京看看。」

「天京有什麼好看地?」趙闊嗤之以鼻:「他以為滿清有多少人知道耶魯是什麼啊?」

「容先生心高氣傲。美國狀元嘛。可以理解。」宋德凌說到這。瞇了眼。笑道:「我以前做商人。知道他地想法。大約就是第一個買家就算是最好地。他也不想賣。因為東西好啊。國寶吧?還得等等看看有沒有更好地價格。」

「國什麼寶?」趙闊冷哼一聲:「根本就不瞭解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地。」

宋德凌眼皮眨了眨。說道:「國寶我是聽鍾家良先生評價地。這一兩個月裡。他們經常在西學促進會秉燭夜談。投機得很。」

「鍾家良懂個屁。」趙闊聽到這傢伙就忍不住笑:「還議會?我靠。那東西在這裡沒有十年拔毒。十年培基。十年蹣跚。別想有用!」

「陛下認為30年議會才有可能。」宋德凌小心的把這個情報記到心裡,口上卻道:「我還以為過不了兩天。我這位寶順地同事要成為丞相呢。」

「那不可能的。」趙闊歎了口氣:「他就是想辦教育,辦教育就辦吧,還就是想派幾十個留學生出國,這種小事我使個眼色,一個商人就替我辦了,用得著天天念叨嗎?最近不是陳其榮他們這種人都跟著洋人出國了嗎?容閎啊,就是年輕,才28歲吧?讀書就讀了20年!全是在洋人教會學校和美國,他滿腔激情。卻不理解他的故鄉。要是人人都像他這麼聰明和好運,我頭疼個屁啊。」

宋德凌再次躬身。掩飾自己眼珠裡地得意,嘴上問道:「容先生明天啟程去澳門,然後轉去香港,再去上海,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這意思是您還爭取一下嗎。

「沒有吩咐,你替我送送,畢竟我們請人家來的。」趙闊無所謂的說道:「不過告訴他,如果要回來,我這裡隨時歡迎。」

看著部下轉身出了遊樂室,趙闊坐到籐椅上,拿起一根雪茄點上,喃喃道:「千里馬不常有,千里馬的屍體卻也值錢。」

回到辦公室,宋德凌在門口遇到了上司宦助國,對方瞄了他一眼,問道:「陛下怎麼談容先生啊?」

「啊,大人,」宋德凌立刻把倉庫裡的話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充分表現了自己怎麼給這美國狀元下絆子的,看著這上司眼神裡隱隱有了笑意,宋德凌心裡鬆了口氣。

「媽的,丞相辦公室這地方太難混了,一不小心就完蛋啊。」宋德凌心裡後悔不迭的叫道,前些日子,他和皇帝打網球地時候,偶爾提起他和以前同事聊天,那同事說他們寶順裡有一個耶魯畢業中國人進來了,這大約是華人裡的最高學歷了。

這本來就是個聊聊天的話題,沒想到皇帝立刻指出:查這個人!

來的是個容達萌的中國人,還是廣東人,陛下當即命令宋德凌寫信請這個人過來看看,雖然宋德凌已經不在洋行做了。以前也並不認識這哥們,但做買辦的,拉近關係推銷自己是必要的本事,宋德凌和容達萌來回了幾封信後就稱兄道弟了。

本來以為自己立了一功,但皇帝不經意的說要是這人肯來朝廷做官,丞相也可以給他做。這話頓時讓旁邊地宦助國臉色不大好看。

出來後,宦助國就拉著宋德凌對這件小事問長問短了,只把宋德凌後悔得跳腳:這丞相其實就是湖南一教書先生,連滿清科舉都考不上,坐到這個位置就是靠忠心和小心,心裡難免對自己屁股下地相座有很強的危機感,尤其是現在大宋高層興起一股學洋風,宦助國連abc都不認識,怕得就是萬一哪天一個中西貫通的牛人進來。擠了自己去。

這容閎聽聞得威風八面,陛下也抱著很高的期望,但丞相難免就有點不高興了。宋德凌自然只想抽自己嘴巴,那麼多嘴乾嘛:「不就是一個美國學士嗎?媽的!有狗屁了不起地!」

身為一個曾經洋行買辦,現在的朝廷官員,他自己其實也是土鱉,別說他,和他談容閎的洋行朋友口氣裡都是妒忌----我們混十多年才爬上來,而你一個小年輕回國就當高級經理,洋人愛你好像塊寶貝一樣,咱們都是黃皮黑髮的。你憑什麼啊。

別說宦助國了,就算容閎真來朝廷,一下就榮登高位,宋德凌心裡也難免難受,現在更是得罪了自己地頂頭上司,那可是丞相啊,宋德凌那後悔啊,恨不得一頭撞死。

宋德凌自從受命陪著容閎到處看地時候,每每都是前腳給趙闊匯報完。後腳就去給宦助國報告,美其名曰我新人不熟悉接待環節,請上司指導工作----終於沒讓宦助國認為他是個丞相辦公室的地雷,還算懂事。

幸好,陛下和容閎也沒對眼,一個是老奸巨猾,殺人無數地長毛頭子;一個是年輕氣盛,滿肚學問的留洋新銳,對同一個問題看法自然完全不同。

加上宋德凌自以為得計地對容閎下的小絆子。比如暗示他看不起陛下啦。比如看自己太高啦,終於讓陛下在容閎要走的時候都沒出面。和來地時候親自接見開宴接風簡直是天壤之別了,這當然是自己對宦助國的大功勞,宋德凌微笑著用惋惜的語氣表著讓容閎滾蛋的功。

「可惜了個人才啊。」宦助國聽完,微微一笑,然後看著宋德凌笑道:「這段時間,你介紹了容先生,還全程陪著容先生辛苦了,我給你批條子,去拿獎金。」

「多謝大人!那是大人教導有方。」宋德凌立刻鞠躬到底。

抱著頭巾的印度阿三駕著馬車駛過湘贛七扭八歪的街道,在一條狹窄的小巷子深處停下,門口就是一座教堂的門口,容閎跳下車,那裡兩位美國牧師已經在門口等候他了。

「容閎!」

「湯姆、斯密斯,能再次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馬車離開後,露出的是三位朋友緊緊擁抱做一團。

他們兩人一個是容閎在美國地朋友,一個是容閎在澳門郭士立夫人開辦的教會學習時候的老師,相比和海京那群鴉片販子、洋行土買辦、朝廷官員言必稱朋友的傢伙來言,這兩位才算真的認識的好朋友。

「接到你已經到了海京的來信,我們就日夜等候著和你重逢。」湯姆笑道。

「是啊,沒想到上海和廣州的直達航線開闢,我回國的時候還以為船還要先到香港才到廣州呢。」容閎握著斯密斯地手好像不想放開。

就在這時,容閎身子往前一撲,差點摔倒在斯密斯的懷裡,剛剛一顆石子砸到了他後腦勺上。

三人一起轉身看去,只見在一群殘忍的大笑中,一群髒的好像泥坑裡爬出來的中國小孩大笑中罵著跑過教堂前:「洋鬼子!假洋鬼子!」

「哦,你們這頑童!願上帝原諒你!」湯姆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那群小孩叫道,接著摁住容閎的頭,小心的看去。心疼的問道:「你沒受傷吧?」

「還好,還好。小石子而已。」容閎忍著後腦勺的巨疼,強笑道:「沒想到這裡比廣州更排外,我在澳門也受過同胞地石子雨。」

「這是因為我們膚色不同吧,而且這裡沒有你們地趙皇帝那種的中國統治者,統治者是他們眼裡地洋人。居民總是仇恨我們這些所謂的洋人。」斯密斯苦笑道。

正說著,小巷子猛地拐過一個中國壯漢,瘋牛一般朝三人衝來,那人眼睛發紅,赤著上身,半身都是血跡,手裡握著一把牛角尖刀,上面也全是血,見路上有人。大吼著:「閃開!閃開!」

見到這種人物,容閎三人全白了臉色,身體全靠在教堂的木門上。讓開了路,眼看著這傢伙跑到巷子中間,拉起一塊下水道蓋子,跳進了香港由女皇出資修建的大下水道裡。

他剛跳進去,巷子裡又衝進一群巡捕,領頭地是個中國人,他舉著左輪槍在空空蕩蕩的巷子裡站住腳,扭頭用流利的英文問道:「牧師先生,那罪犯跑哪裡去了?」

「他跳進下水道了!」容閎指著那傢伙藏身的地方叫道。

一分鐘後。蓋子被幾個印度人打開,領頭的中國香港巡捕朝著裡面黑影裡就的開了幾槍。

「香港還這麼亂?」在教堂裡,容閎問道。

「比以前更亂。」兩個洋人異口同聲的歎氣道。

「這座城市是有名的罪惡之城,很久以前就是妓院和煙館比正經家人的房子都多。」湯姆說道:「但自從中國地上帝騎士趙皇帝佔領廣東後,變得更加恐怖。」

斯密斯搖頭道:「以前只是被清國放逐的罪犯來這裡,現在是各種罪犯、海盜和煙鬼全來到這裡,他們是宋和歐美各國的棄兒,為除了這塊地方之外地任何地方所不容;而且以前香港還可以稱作罪惡中的繁榮,因為這裡是對滿清的生意中樞。而現在有了海京這個遠東最大的自由港,商業在朝著海京轉移,這裡只可稱為罪惡並在蕭條的城市。兇殺天天都在發生,謀殺犯、妓女和煙鬼成為這個城市的主宰。」

「怪不得大宋官員送我上船的時候,把這個交給我,說在澳門和香港,我需要這個。」容閎有點痛苦的從懷裡拉出一支裝滿彈藥的左輪手槍來。

兩個牧師沉默良久,湯姆笑了起來:「容閎,你決心要跟我們去南京了?對大宋有何印象?」

「是地。我一定要去看看南京。這才能確定我對大宋的印象。」容閎堅定的說道。接著他有點失望的一歎:「我感覺很混亂。」

從海京出來,這位美國名校高才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失望。像

他是個驕傲的人。以他的學歷,在1856年的時空,放眼全球,幾個人能和他比肩?

這個時代,不論中西,文盲是一切的主流,在西方上個中學一般地教會學校就是高材生了,靠聖經自學識字也算是知識分子。

容閎回到這更遙遠的遠東,對於弱小的商業和教會事業來講,可以算作駕臨的貴族。

美國在遠東的商業領袖寶順洋行,職位是任著他挑的,絕不會像100年後還面試,當然就算100年後,容閎也起碼是個面霸、摩根、高盛、微軟面試單也會一把把的,只要他投簡歷。

而一個熱愛故鄉、又有才華的中國年輕人,不會滿足於一個小小的金領職位,能力越大,雄心也就越大,也許容閎回國前就想做個拯救中華貧苦地救世主,用自己地西方知識去幫助黑暗中的同胞。

但顯然地,這個理想在等級觀念森嚴的中華文明裡,不是位高權重無法做到,這最少也需要一個皇帝心愛的權臣地位。

大宋不會給他實現理想的機會,事實上他感到自己和那個造反家趙闊有認識上的差距。

這個會說英國英語的皇帝,明確的表達過想讓他去做什麼:「容先生,派遣留學生,我可以給你在海人局組建一個分處,你當處長,挑選幼童;引入西洋機器。我一直在做,但我可以給你掛在外交部下,你負責協同談判,另外我在翻譯處想請您掛名,主導翻譯一些西洋文獻;這三份職位,您完全可以同時兼任。我給您高級官員的待遇,還可以立刻專門為您設置一個學歷補貼,給您滿意的薪資;不過現在我最擔憂地是,在農村,非信民和信民衝突屢屢產生,一些涉及教會的財產地產糾紛,讓我和當地官員感到很棘手,您能不能給我一套解決方案,從宗教方面或者從法律方面入手。總得來說,我不希望衝突擴大;另外,我想把教會學校的管理和組建交給您。這些學校我希望可以開啟下民智,尤其是對農村……當然,聽說您很受大宋工商業歡迎,一些籌款的事情,我希望您也能發揮影響力,挑起來,畢竟現在還在打仗,朝廷太窮…..」

皇帝這長篇大論,說得非常多。但在28歲的畢業生容閎耳朵裡聽來,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無疑是把他作為一塊狗皮膏藥,做瑣碎之極地事情。

而談到國策,談到朝廷明確開展洋務運動,這皇帝卻避而不談,他講的是:「我當然鼓勵,但我希望是私人去做,國策說。沒用的,你講的我用國庫開展洋務運動,不錯,你說的這事肯定見效快,國家拉幾個廠子還不容易,但我在乎的是效率和影響力,我不想國家摻和商業,幫助除外,因為我根本無法控制我的官員去耍我玩!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百姓地歸百姓。國強,我當然要努力。但我覺的民富才是一切之關鍵,大家都有錢,自然和你一條心,嘿嘿。」

一句話,這陛下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卻不怎麼聽他的,容閎本來想做老師,而趙闊明確希望他當一個小職員聽命行事就ok。

事實上,趙闊說得也很實際,容閎見解和熱情也讓人敬佩,但一個眼高於頂地大學生和一個只在乎柴米油鹽的農婦,總是沒有共同語言的,雖然他們吵半天也許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問題是這觸動了年輕人的驕傲,而且這趙闊連所謂的帝王之氣都沒有,他是滿嘴髒活的痞子腔調。

一句「他媽的」從底層人痞子嘴裡說出來也許像語氣詞一樣順溜,但聽到一個文雅之士耳朵裡,和你對他當胸一槍沒區別,而且這痞子就是這地盤上最有權力的傢伙。

不過幸運地是,現在遠東有的是國家,大宋、天國,乃至滿清。

儘管後者不如前兩者是號稱信上帝的,但後者一樣是故鄉,容閎也希望能找到為之效力的機會,若他們肯給的話。

當然,沒有華人不厭惡滿清的,否則容閎也不會在美國一畢業就扔了辮子護照,而加入美國國籍,為滿清效力那是沒的選擇的選擇,現在他很想去看看太平天國是什麼樣。

大宋給容閎的印象不能算好,畢竟他在和美國比,這個地方是亂七八糟地,甚至可以說群魔亂舞的,就拿趙闊得意洋洋對他吹噓的號稱一網打盡大宋工商思想界精英的西學促進會來講:

他的發起者是個鴉片販子,這個每半小時就必須抽鴉片的瘦弱大煙鬼,不僅滿嘴豪言壯語,恨不得殺盡和他有相同癖好的滿清皇族和貪官污吏,而且還以全面西化為榮,屢屢半開玩笑的說把漢字也扔了換英文吧,而他自己根本都不認識英文!

這簡直太詭異了。

其他所謂的精英,兩個軍火商在背後必然互揭對方老底,一個滿嘴江湖輩分,一個滿嘴湖南老鄉,報業精英,不是打仗地瘋子,就是儒家地提倡者等等等等。

每次開會,西學會裡師叔和老鄉齊飛、鴉片煙和雪茄交織、孔子和維多利亞亂叫,亂得像鍋粥。

這些粗人、鄉巴佬、財迷、小人、瘋子,令一直讀書,西方名校精英出身的容閎很難適應,任何強大文明地一個特徵無疑都是秩序。

中國人還要多加一條:禮儀。

這些大宋精英都沒有,他們就是從土裡爬出來,因為利益而投靠趙闊的各類土瓜,不是那些近年來興起的葡萄酒,儘管中國人根本喝不習慣,但被請者都得意洋洋。

正因為這樣。容閎才熱切的想去太平天國看看,畢竟太平天國名聲不亞於大宋,大宋是太平天國脫胎的,他們自己也承認,而且他們一直面對滿清的主力圍攻,傳奇般的從一個鄉村中朝著天堂邁步。建立了一個天京,這個傳說中的上帝天國是不是比大宋更強,乃是自己地歸宿?

而這時,香港兩個朋友在信上說::他們對南京也很有興趣,他們的好友和曾經同事,大名鼎鼎的天王洪秀全的老師羅孝全也在南京,聽說已經是丞相了,而且一個曾經的學生洪仁就是天王的弟弟,以為西方人地冒險和好奇精神。以及傳播上帝之光的信仰,他們想去看望他們,並看看這個因為戰火的硝煙而被隔絕在西方視野外的天國。

容閎當然要求和他們同去---商業成功並不是這個年輕人的渴望。他渴望的是政治性的---讓中國富強!但無論是讓哪一撥人富強都是政治,所謂的政治不就是人們拉山頭,然後為了各自的利益互毆而已嘛。

1956年8月,離開海宋地容閎先生攜兩位牧師朋友,抵達上海,容閎立刻朝寶順洋行遞交了辭職信,看到了由一個造反者建造的群魔亂舞的遠東最大自由港後,他地目標現在是中國富強了。

因為兩個朋友都是對上海不熟的洋人,在居住的上海縣城外的一座洋房裡。容閎承擔起了尋找前往南京的道路的重任,他聯繫一些冒險家,希望盡快啟程去聽說要佔領上海的南京去。

這天中午,容閎正在二樓書房裡寫信,他的僕人驚恐的衝了上來:「老爺,外面來了官兵!要見您。」

「官兵?」容閎有點驚奇,這是洋人地地盤,怎麼有官兵來了?難道是知道自己要化妝商人去太平天國?知道也沒事,反正自己是美國人。官府能怎麼樣自己?

他匆匆下樓,大門玄關裡站著一個藍袍瓜皮帽的小鬍子,正擺著帶著墨鏡的臉四處打量,他身後站著4個帶刀的清兵。

「這位先生,有什麼事?」容閎在樓梯上就叫了開來。

「您就是容閎容大爺?」那瓜皮帽對著容閎抱了抱拳,不過非常隨意,隨意得就好像他根本不想行禮一樣。

「我是,您哪位?有什麼事?」

「沒別的事。在下是上海道台吳健彰老爺的長隨,」瓜皮帽拖著腔調說著。說到他家老爺的時候。還翹著大拇指,用上面的玉扳指比劃著:「我們家老爺聽聞您是美利堅爺大翰林院出來的。想請你去見見他。」

「上海道台?」容閎現在站在瓜皮帽面前了,鼻子裡一股鴉片煙地味道就撲了進來,他驚異的問道:「他怎麼知道我的?找我做什麼?」

瓜皮帽有點不滿的一愣,然後卻把帶著墨鏡的臉別開了,看著牆壁,拍了拍大腿,也不說話。

「哦!哦!請坐!請坐!」容閎這才發現自己怠慢人家了,趕緊把這一臉不屑神態的所謂長隨請到客廳上座,這人臉色才好點了。

「我們老爺,那可認識寶順洋行的董事死賓虛先生!人家說了,他們這裡有個爺大翰林院的中國人!我們老爺就想見見你!明天下午3點,來上海城裡的衙門,你知道地方吧?」瓜皮帽說道,說著拿出一張請柬道:「這是老爺給你地,收好。」

雖然瓜皮帽地口氣十分囂張,根本不是見客請人之道,而是頤指氣使的命令,但見慣了官員嘴臉地容閎也沒在意,主要是驚奇上海道台莫名其妙的見自己幹嘛,於是問道:「請問吳大人什麼事啊?」

「這我不知道,我就管傳話!反正是好事!」瓜皮帽站起身來,作勢欲走,突然他停住腳,看著沒什麼表示的容閎笑道:「天太熱了,我和弟兄們都口渴,能不能給我們水喝?」

「啊?好好好!阿傑!阿傑!」容閎趕緊站起來,去叫僕人打水來給官差喝,但阿傑問了問幹什麼,小聲說道:「老爺,他們是要賞金吧?」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3:53
123熱情的湘軍西學會和咆哮男
因為是上海滿清父母官莫名其妙的邀請,以及擔心路上出什麼事故,畢竟因為太平天國大勝,上海人心惶惶都在謠傳他們很快就要打過來,路上塞滿了難民,容閎修建了鬍子,穿戴整齊,下午2點就到了位於小小的四面城牆正中的上海道台所在之處,進門倒沒有什麼難的,憑借那麼請柬,門子立刻放他進去了。

但見請柬的主人吳健彰卻出奇了,容閎乾巴巴的在偏房從下午2點坐到4點,也沒有人來理他,一開始還有人續茶,到得後來,連茶也沒人理他了,問誰都是「你是幹什麼的?你再等等。」

就在容閎已經在椅子上快睡著了的時候,兩個人走進了這偏房。

「這位可是容閎容達萌?」當頭的是一個一身滿清官袍卻帶著西洋墨鏡的年輕人,他語氣輕佻的笑道,他身後是個穿著富商打扮的中國胖子,對著容閎笑著做了個揖。

「我就是,您是哪位?」容閎立刻從椅子上坐直,在滿清官衙裡終於遇到搭理他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

「下官是湘軍駐上海派出處的管事,也是西學中用會,官拜三品游擊,陳元。」那青年人傲然說道。

「哦,參見大人。」容閎並不是很清楚游擊干毛的,只知道對方有官職在身,只好趕緊行禮:「不知吳大人何時有空?」

「吳大人就是因為我才約見您的吧。」陳元和身後那個胖子笑了起來,剩下容閎如墜五里霧中。

容閎和陳元談了一會,都是對方問,自己答,大體就是把自己履歷報了一遍,陳元喜滋滋的說道:「您真是美國翰林啊,我們左宗棠大人就喜歡您這種有才的大清子民,特意設立我這個派出處聯絡四海豪傑!時候不早了,該吃飯了,來來來。下官請容先生換個地方說話。地方你老楊訂好了吧?」

「可是,可是吳大人還等著見我呢。」容閎說道。

陳元和那胖子相視大笑起來。

半個小時後。容閎被帶到衙門旁邊地一個酒樓內。大大地雅間。裝修奢華。裡面早有三四個人在桌子前等著。一見他們立刻起立見禮。陳元依次給容閎引薦:不是官員就是官商身份兼任地。

「這位您早見過了。楊坊大人。吳大人仰仗地西洋通和錢袋子!」陳元在雅間裡才給容閎介紹陪同他們一起來地那個胖子。

「哎。陳大人。你又拿我取笑了。為國分憂嘛。」那叫楊坊地胖子哈哈大笑起來。接著握住容閎地手道:「別聽陳大人亂講。我就是個小商人。可沒他這麼神氣!」

一會有通通通進來7、8個大腹便便地中國官員。有地是水師地。有地緝拿盜賊地。還有師爺。陳元一概親熱地歡迎。然後介紹給容閎。介紹入席。能容納十幾個人地大圓桌一會就坐地滿登登地。

「這群人到底是幹嘛地啊?」容閎兩眼眨個不停。和一個又一個莫名其妙地官員行禮。絲毫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開席了!讓他們上菜。」坐在主人座上地陳元舉起了筷子。活動活動了筋骨。做了一個殺敵前地預備工作。

立刻小二們把美味佳餚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的。看著熊掌、鹿茸、魚翅、燕窩,在場地各個官員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

「來來來,開席前,大家先敬我這位美國大兄弟三杯,人家是洋人,懂洋事,我領酒。」說著,陳元摘了好像捨不得摘掉的墨鏡,站起來。對著旁邊地容閎舉起了酒杯,一幹到底。

立刻,所有不認識的這些人都站起來朝著容閎舉起酒杯,容閎的倉皇的站起來,在壓迫下幹掉自己小杯裡的米酒。

很快席間杯盞交錯,大家都又快又猛的吃喝著。

「溫酒!」有人一聲喊,這個奢侈酒樓裡的夥計立刻衝上來,把個小洋油(煤油)爐子放在桌上,將盛著酒的鐵壺放在小火上加熱。

「哈哈。爽快啊!」陳元笑著坐下。指著那冒著火的小爐子對容閎問道:「容兄弟,你們美國人喝酒好啊。有這種洋油爐子加熱,真娘地舒服!」

美國何時喝酒加熱啊?

容閎一愣,還沒說話,桌子上一片恭維之聲已經想起:

「陳游擊是西洋通啊!」

「陳大哥,學貫中西!」

「陳哥,沒想到您不僅是沙場上的勇將,更有這西學中用的雅致。」

陳元慨然享受這些馬屁,笑得花枝亂顫中,他拍著陳元的肩膀道:「容大兄弟,你是才子,咱們左大人和曾國藩大人喜歡你這種人,啥時候跟哥哥回湖南啊?」

容閎問了不少才明白,原來這個陳元是左宗棠派駐在上海的官員,專門就是為湘軍引進洋槍隊和工業人才,當然這個工業目前只限於製造洋槍和火藥子彈,他聽聞上海有容閎這個華人學歷最高的人後,就委託上海道台來找容閎。

求賢若渴!

然而在洋務上,陳元和容閎也沒什麼共同語言,他什麼也不懂,只是個開朗官員,好像只知道辨別各地酒菜的好壞,不過在酒席上吃喝總是共同的吧,陳元顯然精於此道,酒量也大,飯量也大,和一酒席容閎不知所謂的官員聊得熱火朝天,喝得面紅耳熱。

但這酒席喝得容閎有點痛苦,因為滿清官員地酒席明顯不同於西洋和大宋酒宴。

第一個,桌子下趴著兩條狗!

不知是誰帶來的,就趴在下面啃骨頭,容閎很小心的不敢伸腿,怕踢到他們;

第二個,殘酒繼續倒進桌子裡的酒壺裡!

在頻頻的敬酒中,每人也許喝不完酒盅裡的酒,這個奢華飯店裡良好服務的小二們立刻眼疾手快的把殘酒倒進中間的溫熱地酒壺裡,用洋油加熱,下次再繼續分酒,這對於受西洋影響很深地容閎受不了。簡直是喝別人的口水啊;

第三個,毛巾太慇勤了!

酒樓確實好,夥計幾乎每隔五分鐘就端著熱水盆,分發熱毛巾給在上海夏天裡大汗淋漓地客人擦汗,但這毛巾是不分人的,用過。夥計就扔到水盆裡一擰,下次繼續用,不消一會,十幾條毛巾就混在一塊了,容閎當然不想用別人使用過的毛巾擦自己臉,就強忍著大汗不擦。

第四個,不停左右給人用他們油膩的筷子為容閎夾菜,這讓容閎哭笑不得,他並不想吃這種「親密」交流地東西。但別人的熱情很快就在他碟子裡聚起了一個沾著各位口水的一個菜山。

吃了半小時後,就有人開始抽水煙了,整個雅間裡烏煙瘴氣。對此,容閎慶幸的從懷裡掏出一支雪茄也抽了起來,對著左右兩邊中國人吹煙,以防他們繼續給自己用沾著噁心的口水的筷子給自己夾菜。

這時,有個瘦瘦的小個子官員對容閎笑道:「容先生,聽聞你信洋教,也成了美國人,不知道你掃墓怎麼掃啊?你對著自己祖宗磕頭嗎?你祖宗也留著辮子嗎?」

這話題激起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一類是幸災樂禍的竊笑。一類則是怕得罪人地不滿,但兩種人都等著容閎解釋,畢竟這是一個和他們膚色完全相同的美國人。

「這話怎麼這麼有侵略性呢?像在香港給洋人下毒的中國麵包師說地。」容閎看向那人,但這人不是香港所謂的愛清平民,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滿清低層官員----陳蘭彬,容閎高超的記憶力讓他記住了這個鶴立雞群的所謂大清翰林,一個仕途坎坷、面相苦澀的中年人。

「我要向這群官員傳教嗎?」容閎微微遲疑,但那邊主人陳元已經開口了,開口就是有點不滿的語氣。

「老陳!你在幹什麼?人家考上了美國翰林自然是美國人!你大清人。人家讓你考嗎?」陳元一拍桌子吼道。

陳蘭彬一看就比陳元大最少十歲,但陳元一開口,陳蘭彬一愣,然後立刻服軟了,笑了起來:「陳管事,我就是好奇,看容先生這樣子,我還以為他父母都是洋人呢。我可沒見過中國人研究洋人那一套。」「都是黃皮黑髮,怎麼能是洋人呢?洋人婊子我上過!汗毛都是黃的!」陳元有點喝多了。用手指抬了抬容閎下巴。淫笑道:「看容先生多標緻啊。」

容閎有點尷尬的避開同性地性騷擾,酒桌上已經吼成一片了:「陳大哥。說說洋人什麼樣啊?夠味不夠味啊?」

在陳元炫耀自己性經歷的時候,坐在陳元左邊的胖子楊坊小聲道:「容先生,那陳蘭彬是科舉出身,有點目空一切,可是現在就那麼一個芝麻小官,您明白嗎?不要理他,他這個小子在陳游擊手下就是個打雜的角色。你是中國出生的,應該明白。」

這話擺明是好意了,容閎這才仔細打量了這個屢屢給自己夾菜的胖子,只見他一副招風耳,大腦門,卻是小眼睛,一顰一笑都是精明商人做派,容閎放下雪茄,不再朝他吹煙,他問道:「楊坊先生做什麼的啊?」

「我寧波人,以前就在上海做買賣,買辦也做過,現在放貸做錢莊!我喜歡洋人,我會說英語的!我也喜歡美國人,我女婿就是美國人!」楊坊十分健談,人家一問,立刻識相的把自己簡歷交代了,很好相處地樣子。

聽對方女婿也是美國人,容閎竟然好感大盛,這種人總不至於像同胞一樣朝自己投石子吧,立刻攀談起來,很快容閎就知道楊坊其實很有錢,而且相當於是上海道台「外交大臣」的作用,和他關係很好,這次來,就是看看容閎能不能符合左宗棠大人的期望,作為一個中西貫通的角色進入他的幕府,左宗棠和曾國藩在被海宋在江西打得滿地找牙後,深刻體會到儒家忠義也吼不過巨炮洋槍,都不得不尋找西洋人才了。

不過兩人交頭接耳沒多久,那邊陳蘭彬鼻子冷哼一下,滿臉堆笑。吐出口裡的半片鮑魚給腳下王大人的狗,抬頭問道:「容先生,聽聞您是從香港來的,您去過偽宋的廣州嗎?現在都說偽宋就是完全投降洋人了,洋人幫助他們打仗,您怎麼看?」

這問題倒沒有赤裸裸地表現出他仇視容閎地心。相反激起了一片附和之聲:上海的各路官員都怕偽宋這只造反軍,因為他們不是簡單地造反咸豐,而是憑著洋教和洋人出現越來越緊密的勾結關係,偽宋到底是農民逆賊還是宗教漢奸,這個問題其實反應了鬥爭實質,作為滿清精英階層的官員對這個都十分敏感,前者不過是凌遲的問題,後者就涉及到模擬和洋人來次大戰了,像十年前一樣。

「這不是問我通敵謀反罪吧?」容閎暗暗地想。但他是美國人,上海這個地方因為長官怕洋人,倚仗洋人對抗太平軍。所以對洋人還是很懼怕的,這種認識讓他膽氣壯了很多,他說道:「我去過廣州,那裡洋人很多,但洋人不會摻和我大清內戰,大英大美都說過了,至於法國人,他們也是皇帝體系,拿破侖三世說了算。但是他們和大宋的和平條約也只是在大宋受到攻擊時候,要互相幫忙,也就是說這是虛的,具體的要看戰爭發展。」

這話顯示出一個滿清官員不理解的美國學士的水平了,牽扯到外交了,立刻滿桌子的官員互相交頭接耳,滿臉的畏懼之色,靖粵大營在偽宋虛弱地時候出擊,但換來的僅僅是各路人馬被少數洋人阻住。主力繞典被前後夾擊的海宋洋槍隊差點屠滅掉,現在附庸國安南和咸豐已經音信不通了,在大宋赤裸裸地武力威嚇下,阮氏王朝把咸豐的聖旨扔在一邊了。

這時候,主座的陳元猛地一敲桌子,吼道:「什麼偽宋?那些短毛賊有什麼好怕的?!老子當年和左大人深入長毛淪陷區廣州,一路用少林童子功手刃百十個短毛賊,連長毛皇帝趙闊見了我都滿地亂滾,他們就是個屁!」

「什麼?您也去過廣州?見過那趙闊?」容閎倒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滿清官員竟然也深入過廣州。這驚異讓滿桌子的官員十分滿意,七嘴八舌的朝容閎說著陳元大人當年多麼英勇。勇探龍潭虎穴,要不然怎麼年紀輕輕就坐到這種高位上。

陳元得意洋洋的親自給容閎說道:「當年,我和左大人深入虎穴,在總督府附近的花園遇到長毛頭子趙子微視察,這傢伙也是橫慣了,竟然喬裝後魚服出現在洋人花園裡,我們三人和他們狹路相逢,當時,我滿腦子只有咸豐大帝那溫暖的笑容,看到這匪徒我怒不可遏,當即掏槍便打,一手一支左輪,左右開弓,你也知道廣州軍火奸商到處都是,他們不禁軍火,和長毛精銳血戰竟日,打死地長毛屍橫遍地,奈何長毛頭子趙闊命大,兩個侍衛連續跳起來擋住他,我左一槍打在第一個侍衛胸口,我右一槍削掉第二個侍衛天靈蓋,第三槍,長毛頭子趴在地上了。這時候長毛大部隊到達,我和左大人邊戰邊走,第二天我們就逃到香港坐船來上海了。媽的,要是那傢伙不是有兩個喪心病狂的死士,我就手刃長毛頭子了!哼!」

聽著這番精彩之極的講述,容閎手指頭差點讓雪茄燒了,「這是真是假啊!為啥我不知道啊!」

「真的!陳大人就靠這次偵察立了大功啊!」桌子上其他官員紛紛捶胸頓足的叫道,接著紛紛起立:「來,我給我哥敬一杯。」

「大哥,咱們是老鄉,為啥我就不如你厲害呢?」

「弟弟,老兄倚老賣老,你小子手上功夫好、床上功夫也好!媽的,老兄的酒你得喝!」

酒喝不少了,滿清官員也不再像開始時候憑身份互相客氣了,而是開始稱兄道弟了。

滿臉笑容的陳元喝得卻是在場地位最低地一個小官的酒,那是個和陳元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舉著酒杯走到陳元面前,噗通一下跪下,高舉酒杯過頭,叫道:「陳大人!今天下官看到您,就好像看到我爹爹,他武功精湛,俠義心腸。忠君愛國!然而我和父親相隔遙遠,所謂上司比爹都親,今天下官就把您當成我的親爹爹了,兒子的酒您一定要喝!」

「好好好!你爹爹我不敢當,但衝你這一跪!我喝了!」興高采烈的陳元接過小王的酒杯,仰頭干了。

「小王。必然很快高昇,雖然他就是個農民出身,進來這湘軍上海西學會沒有後台,但這小子懂事。」楊坊在容閎耳邊解釋道。

但那邊中年人陳蘭彬看著年紀輕輕的陳元得意忘形地喝酒,他恨恨地一口把杯中地酒乾了,心裡卻痛罵:「狗日的馬屁精!鬼信你敢射擊長毛皇帝!不是左宗棠那只落水狗又爬上來了,容得你在西學會囂張嗎?什麼世道?!老子堂堂翰林竟然讓你一個丘八呼來喝去!」

不過雖然他咬牙切齒,但臉上卻笑道:「陳大人啊,是不是缺點什麼啊?」陳元一愣。猛地一拍腦袋,說道:「看我這腦子!上姑娘!」

很快酒樓雅間裡進來一群妖嬈地歌女,開始吼著嗓子唱了起來。唱了一會,又坐在客人中間勸起酒來。

「小蘭,小芳、小樓,這位是正主哦!」陳元指著容閎,笑嘻嘻的稱呼著美女地小名,看來對她們異常熟悉。

立刻容閎被一群美女包圍了,他尷尬的推辭著美女的騷擾,把塞進自己嘴裡的四根點燃的雪茄依次拔了出來。

「容老弟,果然是讀書人。臉紅了啊!」陳蘭彬大笑道,頓時滿酒桌的官員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陳元拍著胸脯對容閎說道:「弟弟,你趕緊給左大人和曾大人寫信,我給你轉達,哥哥我保證你,只要你給湘軍組建了洋槍隊和工廠,到了長沙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長沙妹子比上海小妞漂亮多了!你想要幾個要幾個!任你挑!」

「容弟。寶順洋行董事斯賓遜先生是我老友,他給我推薦你,我給你推薦湘軍,他的眼光不會錯地,你趕緊寫,讓陳大人給你轉達。以後當了官,飛黃騰達,別忘了我和你陳大哥就行了。」楊坊笑道。

容閎才知道現在說到正事啊,但他正被好幾個歌女纏著。滿臉通紅。哪有腦筋想他媽的什麼湘軍不湘軍的啊!更何況兩個不請自來地大哥了。

「洋人那套厲害!但咱們祖宗那套不能丟!哎,總算找到我弟弟這種中西貫通的人才了。西學為用,中學為體!曾國藩大人說的真是經典!我都在上海呆了多久才遇到?肚子都長褶子了!」陳元大笑著撩開衣服給大家看他鼓起來的大肚子:「我算不辱使命啊!」說著一拍容閎的肩膀,大叫道:「哥哥我命令你今晚就寫!立刻寫!來,大家為了我這個美國人弟弟乾一杯!為了西學為用,中學為體乾一杯!為了大清的萬世江山乾一杯!」

但大家酒杯還沒碰到一起,門發出一聲破碎的巨響,酒席上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酒桌下的狗也站起來朝著門口狂吠起來,只見雅間的木門扭曲著朝一邊無力地歪去,木板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在這破碎之中,走進來是兩個洋人,不折不扣的洋人。

走在後面的那個洋人叼著半截雪茄,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屋裡的官員,他褐色頭髮,個頭很高,皮膚雪白,嘴角帶著嘲笑般時刻朝上抿著

而走在前面的一個身材很矮,和平常中國人差不多高,但那吃肉養出來的肌肉鼓脹在手臂和腿上,一團團的肌肉上血管霍霍的跳著,好像隨時都會爆炸掉,身材好似一個會走路地被繩子勒著的方形炸藥包,而那披散在脖頸上的金髮好像獅子的鬃毛一般,在風裡飄散,大嘴巴猙獰的閉著,一雙藍眼珠散發著凶光,一進屋就帶著一團爆裂殺氣。

一時間,這酒宴上靜寂無聲,連歌女怪異的嚎叫都不由自主的停掉了,大家都看著這兩個洋人,那兩人也在打量著他們。

「楊坊!」那金髮洋人猛地握緊拳頭,張大嘴巴瞪大眼睛,膝蓋微曲,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嚎叫,容閎第一感覺就是摀住耳朵,這嚎叫簡直要衝倒自己。撕裂屋頂。

在這撕心裂肺的嚎叫中,滿屋子地中國人渾身一震,但後面地高個洋人卻冷冷一笑,殊不以為意。

這時候,容閎身邊的胖子楊坊驚恐地摁著胸口,繞過滿桌子的人。幾乎是跑著到了這金髮獅子地面前,滿臉冷汗的說道:「姑爺,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為什麼我的軍餉還沒到?」那金髮獅子怒視著和他一般高的楊坊,鼻子都擠成一團了發出大吼,容閎怯怯的產生了幻覺---楊坊的辮子都被這吼聲吹得飄了起來。

「馬上到!馬上到!這不還得核計李三發那會計地賬目嘛。」楊坊哆哆嗦嗦的說道。

「wht?」金髮獅子一瞪眼,接著吼道:「我的士兵在流血!你居然他媽的還要核計賬目?」「再等三天!三……」楊坊膽戰心驚的叫道。

但迎接他的是獅子的咆哮:「三天?去死吧!我的士兵流血就需要軍餉!為什麼要三天!你們這些該死的滿清痞子和韃靼官員(洋人稱呼滿清官員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在遭受叛軍地猛攻?我們在保護江浙!我們在保衛上海!我覺的我憤怒得都要窒息了!我都要窒息了懂不懂?」

「華爾先生,我不知道您要窒息了,但您如果不鬆手,您老丈人要窒息了!」陳元膽戰心驚的跑到兩人中間。伸手去拉那雙長滿毛地大粗胳膊。

這雙堅實的手臂正掐著楊坊的脖子,玩命的搖著,後者已經兩眼翻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滾開!」華爾一把把這個游擊推了個驢打滾,在桌子下狗的狂吠中,他單手掐住楊坊的脖子,滿臉猙獰的吼道:「軍餉什麼時候能到?」

就在這時,旁邊的小王扶起他乾爹,朝著華爾吼道:「趕緊放開楊大人!這裡都是官….」

話音未落,那雙藍色眼睛閃著凶光立刻盯住了他,接著就是一拳打在農民子弟小王的臉上,頓時這孩子飛了出去。

「你他媽地瘋了!我是衙門的!下面就是官衙。我立刻就把你…….」一個官員驚恐的跳起來打抱不平,實在沒想到上海居然有這麼喪心病狂的洋人。

「wht?!我簡直要窒息了!」華爾嚎叫一聲,扔脫了老丈人,兩手扯開自己胸前洋裝,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接著轉身朝這個官員撲來,再一拳,把這個衙門中人打進了嚎叫著四處亂逃的歌女群裡。

接著華爾又揪住第三個官員,他的拳頭就在這滿清官員的眼前晃著。大吼:「你他媽的是什麼人?衙門地人?還是吳健彰的人?」

「我?」那官員魂不附體,今天不過是來吃湘軍的免費晚餐的,誰想遇到這個殺神,他滿臉流汗,渾身發抖,顫抖著說道:「我是過路的…….」

「滾!」華爾把那「過路的」扔到座位上,掃了一眼滿座魂不附體的官員們,又撲回老丈人摔倒的地方,單手掐著脖子把他提了起來。後者因為剛才華爾窒息而正劇烈咳嗽呢。現在又被提了起來,面前是他女婿恐怖的大眼睛。和咆哮著地嘴

「我洋槍隊地兵餉什麼時候到?」華爾咬牙切齒道。

楊坊兩手死命的掙扎推著脖子上地那只長滿毛的大手,他艱難的咳嗽了一聲,用發紫的嘴唇叫道:「馬…..上…….」

「那就趕緊給我去拿錢!」華爾一手握住老丈人的脖子,就這樣拖著他朝門外走去,旁邊坐在休息位置上的白其文冷笑著吐出一口煙圈,跟著老闆和他丈人朝門外走去,只剩下滿屋狼藉的湘軍西學會酒席。

「其實,我一個人能打他三個!」陳元咬牙切齒道:「也不過就看這個大清混蛋,是左宗棠大人相中的人。」

「大清混蛋?」容閎戰戰兢兢的指著破碎的門問道,那裡出去的明顯是兩個洋人啊。

「美國領事都逮住他了,因為組織洋槍隊,要吊死他!他可不如你,人家加入大清國籍了,美國法律審判不了,結果被美國領事放了!還算忠君愛民。」陳蘭彬這時候都不忘譏諷容閎。

「媽的!」陳元一拳擂在桌子上吼道:「拖欠幾天軍餉怎麼了?老子湘軍軍餉根本就不發的!他洋人就這麼吊啊!我操洋人!」

陳元說完之後,是滿屋子寂靜,沒人再有食慾了,本來是被陳元叫來蹭西學會的酒席,這他媽的什麼事啊。

「今天招待不周,就這樣的,兄弟對不住大家了。」陳元悻悻的對容閎說道,接著叫來夥計道:「記在湘軍賬上。」

晚上,容閎帶著一大堆湖南特產回到了住所,他兩個洋人朋友正巴巴的等著他呢。

「上海道台找你什麼事?」

「不是上海道台,是湘軍,想學習西學。」容閎哭笑不得的說道。

「那聊到現在?」

「不是,就一個湘軍的人找我,然後12個人陪著我們吃飯……..」容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大清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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