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1851之遠東風雲 作者:納爾遜勳爵(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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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6-19 0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 79315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4
22完美破城戰

     “將軍!東城鍾漢部登城了!”小丁子指著那出現在城頭的太平軍軍旗滿臉狂喜的對趙闊禀告道。

    趙闊自爆炸響起就站立不動,一直極其緊張的用眼睛死盯著北城缺口那人潮,聞言渾身一震,猛地扭頭朝東城看去,雙拳猛地握著,好一會,好像一直插在他身體裡的那根鐵脊柱被抽去,渾身都放鬆起來,他長出了一口氣,輕鬆無比的坐在了椅子上,端起了旁邊的茶杯,舒服的品了一口,這才指著韶州城冷笑道:“通安,看你還怎麼跟我鬥?滾吧。”

     “東城被破了!”缺口裡面不知誰喊了一聲,這聲音如同西伯利亞寒流一般把正要紅了眼虎狼一樣朝朱清正部圍殺過去的整個清兵部隊全凍在了當地,人人驚恐的朝東城城頭那魔鬼一般的黃色軍旗看去。

    那軍旗好像有莫大的魔力,化作了一團巨大寒冷的威壓朝這群剛才還視死如歸的清兵壓過去。

    這威壓,頓時讓所有守軍全部弓了腰。

     “城破了!”這聲音在清兵群裡剛開始發出的時候,還只是喃喃輕語,帶著怯怯,好像地鐵上一個身材瘦小的眼鏡男對身邊紋身壯漢說“你褲子拉鍊沒拉”。但很快這聲音瘟疫一樣席捲了辮子兵!

     “城破了!”惶恐之極的慘叫在守軍隊伍裡此起彼伏起來,人人面無血色,在外圍的士兵腿抖了一會,就扔了兵器開始扭頭跑了,溜過本來應該立刻彈壓的長官身邊,他們也正呆如木雞的盯著那魔鬼一樣的旗子,手裡的刀一樣在發抖。

    很快沙粒一般的細小流失成了山崩地裂般的崩潰,面對缺口裡壓過來的太平軍兵鋒,這些清兵再也沒有任何死戰的勇氣和理由了,紛紛扭頭就跑。

    士氣彼消我長、進攻立刻彼退我進!

    缺口頓時被攻了進來!

    衝擊最前好像攻擊箭頭的朱清正已經不是戰鬥了,他再看不見敢和他正面死戰的勇士,滿眼都是因為發著恐怖嚎叫而顫抖的後背,連一張臉都看不見了,他只是本能追著這些後背大砍大殺。

    缺口防線,清軍全軍四散潰逃。

    這種時候他們又從短暫的爺們變回了本色,瘋狂的朝著遠離太平軍的方向發起了賽跑比賽,人人都妄圖把剛才還並肩作戰的戰友拋到身後!

    五十步笑百步?這是胡扯!對比跑出一百步的傢伙,只跑50步更有可能被追兵殺死,韶州城裡,全是五十步罵百步! ——你這龜孫子怎麼跑這麼快?然後扭頭看看身後魔神一般的殺人太平軍,繼續玩命朝領先者逃去,最前面的才是最安全的,誰都想把別人扔給身後老虎嘴裡,給自己拖延活命的時間。

    和趙闊預測的完全一樣,東城一旦被登城,被堵在缺口外面那股太平軍洪流立刻好像滿滿是水的水槽被拔走了塞子,眨眼間猛灌了下去,剛剛還瀰漫整個韶州城牆的守軍火器硝煙頃刻不見,只剩城里傳來的越來越遠的“殺清妖”吶喊。

    全力肉搏登城必須和穴地攻城同時發動!

    這是昨晚趙闊在會議上下的死命令!

    不由他刻意把這個策略定為死命令,因為肉搏登城和缺口攻入戰同時進行在那個時代根本不是戰爭常識!

    這個時代攻城是極為殘酷的事情,穴地炸塌城牆才成為了法寶,雖然缺口爭奪戰很慘烈,損失不小,但相對肉搏登城的慘烈和損失之大,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挖地道很難,地道能成功爆破更難,成功炸出缺口更是難!

    所以一旦城牆有了缺口,就好像後世地上多了五百萬一樣,守軍往往面對紅了眼全線要搶撲過來的攻方,不留神就全軍完蛋,因此看見缺口,守方也一樣紅了眼的全線壓過去,因為人家也這樣啊。

    太平軍在歷史上向來把主要兵力都壓到缺口上去!一旦城陷,不管別的,全軍一起攻擊這個致命弱點。

    但趙闊對此很不屑,長沙激戰中太平軍因為是主力,人力雄厚,挖了十多條地道,穴地攻城成功了四五次,但最後不一樣被從缺口裡趕出來?長沙還在清兵手裡。

    歷史學家從太平軍的歷次戰爭裡,痛心疾首的指出:這樣太沒全局意識了,缺口是勝利之門,但因為攻守雙方都受到有缺口必要重兵押上的老思路影響,守軍其他防線必弱,在攻擊缺口的時候,千萬不能忽視肉搏登城的重大作用,比如某某戰、某某戰就是太平軍某部在敵軍注意力被吸引到缺口的時候,肉搏登城成功的。

    所以趙闊這個傢伙立刻把這條寶貴經驗拿出來對付經驗不足的通安這個雛兒。

    他得逞了!

    第一次爆炸,頓時把通安所有註意力都吸引到缺口裡去了,一下就帶去東城一半守軍。

    東城守軍明顯是士氣再不如前,守衛力量薄弱了一半,瞄槍的時候眼睛都斜瞅北面——在這個靠堅固城牆守衛的野蠻人時代,缺口是所有守軍的夢魘,北城要是完蛋,他們東邊也必然完蛋。他們現在再也沒有剛才背靠堅城赤膊殺長毛的膽氣了,實力單薄的他們就好像後肋上被頂著一隻不知會不會發射的冰冷槍口在戰鬥。

    而負責主攻東城的軍帥鍾漢,收到嚴命,一旦缺口爆破,立刻不惜一切代價猛攻城牆守軍。

    地道爆炸就是太平軍的全線總攻號角!

    清兵不是精銳部隊,士氣已經受到炸塌城牆的打擊,自己這邊軍力又少了一半,頓時越打越怕,很快在殺紅了眼的東城鍾漢部猛攻下,失守了東城城頭。

    而東城城頭一旦易主,又馬上對缺口防線的清軍造成了致命之極的士氣打擊,頓時潰散,缺口也馬上被太平軍朱清正部得手。

    趙闊一看到東城飄揚起了自己軍旗,立刻就認為贏定了,這判斷是出於對清兵士氣的了解。

    清兵八旗綠營都爛透了,好像不折不扣的雜牌垃圾軍隊,但守城能力他趙闊也沒有敢大意。

    畢竟古今中外,多少雜牌軍在防禦或者守城上創造出了令人震撼的奇蹟?

    雜牌垃圾和精銳鐵軍在士氣方面的不同只是有沒有抬抬胸和弓弓腰這個選擇而已。

    精銳鐵軍是沒有這個選擇的,他們既不需要抬抬胸,也不會弓弓腰,有的只是恪盡職守。可以隨時隨地的頂著飛箭弩石爬雲梯,也可以頂著對方的火砲轟擊和步槍齊射,敲著軍鼓排著整齊的射擊隊列前進。冷漠得如無感情的石頭一樣去殺死對手。

    而雜牌軍卻經常受到士氣的巨大影響,表現出前後天壤之別的可怕反差。

    這也是為啥中外古今雜牌垃圾在防禦上時常有讓人大跌眼睛的神作出現,而在攻擊方面,雜牌永遠是雜牌。

    守城不僅有堅固的陣地,而且往往是為了自己生存而戰,這就是抬抬胸和弓弓腰了。

    在守將的勇敢下,在軍官的以身作則下,在有較高的戰場獎勵下,士兵很容易抬抬胸,從一群耗子變成一群猛虎。

    歷史上,太平軍圍攻長沙有優勢,但只是因為有個戴罪立功的欽差賽尚阿用繩子縋入孤城玩命守城,愣是讓太平軍奈何不得孤城長沙;北伐時候,太平軍全是最精銳部隊,因為沒對北方嚴寒做準備,南方來的太平軍甚至有行軍的時候被凍在路上的,這樣依然打到天津!這是何等的士氣?但一個小小的滄州也讓這只部隊付出過慘重之極的傷亡,而滄州城里八旗綠營兵和北伐路上被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的其他滿清軍隊的素質有什麼區別呢?

    雜牌垃圾部隊在防禦上有時候也是能讓人眼球掉一地的。

    但是一旦稍微失敗呢?

    毫無疑問,立刻又被打回原型。

    不是抬抬胸就是弓弓腰,就是在這猛虎和耗子之間變來變去,絕對變不出一隻烏鴉來。

    所以趙闊100%的確信:北城城塌、東城必變耗子;而東城完蛋、北城缺口立刻也成一群耗子。

    綠營裡絕對不可能出現先把東城太平軍旗拔了、再把太平軍從缺口裡殺出去的這樣一群勝敗都在死戰不退的猛虎。

    城內,在外圍清兵已經開始臉色煞白,為了跑的速度紛紛扔兵器逃過通安身邊的時候,通安始終手按著臉,臉色煞白,一言不發,渾身顫抖,別說下命令了,他此刻滿腦子一片空白,根本都不能思考了。

     “將軍!將軍!”幾個親兵連喊幾聲也不見將軍下命令,看了看東城軍旗,又看了看周圍,幾個人點了點頭,七手八腳的把通安扶上馬,牽著馬就朝西邊城門狂逃而去。

     “將軍!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死了娘親一般的知府哭號著朝通安狂跑過來,看著通安被親兵簇擁上馬,朝著西邊就走,他傻了一下,踉踉蹌蹌的追上來:“怎麼辦?怎麼辦啊?”

     “去你媽的!”看城府小寡婦一樣要去抱馬上通安的靴子,跟著後面的那個親兵一腳把知府踢了個跟頭。

    知府呆滯的爬了起來,跪坐在地上,遙望著那絕塵而去的通安背影,淚水爬滿滿是塵土的面門,嘴裡還在喃喃:“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

     “跑啊!老爺!”他長隨可還沒嚇傻,死命的把自己老爺扛起來、扔進轎子,轎夫們馬上瘋了似往南門方向抬去。

     “穴地雙爆,肉搏、破口雙攻,再加上左右士氣壓制,一次完美的教科書式破城戰。”趙闊舔了舔嘴唇,他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不過,現在這教科書是我寫的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5
23戰場上沒有無神論者

     “旅帥,您歇下吧。”手下拉過一把太師椅,把累的走路都在顫抖的那個人畢恭畢敬的扶到椅子上坐下,這個人渾身好像剛從血桶爬出來,又被放到火藥上烤過一樣,原來黃色的軍衣已經變成了紅色散發著刺鼻的硝煙味。

    屁股一靠到椅子上,立刻全身都好像癱軟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看向自己血污糊住原本顏色的手,哪裡仍然青筋暴起的緊握著那柄砍得刀刃缺口多的如同鋸子般的鋼刀,他長出了口氣,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在這只拳頭上,慢慢的食指離開了刀把,接著是中指,一根又一根的手指抬離了刀把,喀吧一聲響,刀從手裡掉落在了地上,而他曲著五根手指好像爪子一般的右手正在空中劇烈顫抖著,疼的連再次握拳都做不到了。

    此人正是率部攻入缺口的太平軍朱清正,此刻正坐在韶州知府後廳臥房裡。

    他等於從太平軍大營開始一路殺進缺口、無情的追殺滿清潰兵,一直殺到衙門,徹底佔領這中樞。不知道砍倒多少敵人,只知道現在渾身累加疼已經讓他半個身子抽搐麻木。

    耳邊傳來鳥槍聲、吶喊聲、慘叫聲,但他一點也不願去響,視線漸漸模糊,他只想坐在這椅子上,感受著這最舒服的姿勢,簡直頭一仰就可以睡過去。

     “旅帥,你喝口水吧?”一個士兵滿懷敬意端著一杯水朝面前這位太平軍悍將遞過去。

     “水?我歇會就好。”朱清正累的眼睛都好像睜不開了,瞇著眼睛含含糊糊的說道。

    那手下愣了一下,但趕緊屏息凝氣的轉身端水離開,但他剛轉身,就听到背後一聲大響,回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剛才眼睛都睜不開的朱清正猛地翻身倒地,因為沒有力氣站起,是順著椅子滑下來的,把椅子都撞翻了,他雙膝一跪倒地,那曲在空中的爪子一般的右手猛地被左手狠狠的握在一起,他合拳收臂,把拳頭頂在下巴那裡,淚流滿面的他閉目大叫道:“上帝啊!感謝您賜我今日的勝利和光榮!感謝您看顧我啊!”

     “戰場上沒有無神論者!”這句話是歐洲戰場上英國某隨軍牧師說的一句名言。

    無論多麼勇敢的士兵,無論多麼堅定的無神論信仰,但在戰場上是另外一件事。

    這裡你只是一隻螞蟻。

    你隨時會死,你才英勇你也擋不住子彈、刺矛和大刀。

    這裡看的很多都是運氣,人類不可掌握或者未知的領域。

    所以戰爭中士兵往往都極其容易迷信,太平軍不用說了,文盲愚昧的新兵上去兩趟戰場,下來一個比一個虔誠;就是滿清,將領出征前無不逢廟就拜,如果勝了立刻開始天天拜那個神,直到不靈為止,士兵更是信什麼的都有。

     (作者註:這個資本主義牧師具有歷史局限性和階級局限性,不知道未來有代表歷史發展方向和人類最終結局的那個主義!各位要帶著批判的眼光去看哦。)

    但朱清正和那些除了種地什麼都不懂的文盲不同,人懂的越多越難忽悠。

    他家傳就是裝神弄鬼跳大神的,加上走南闖北,不是你說什麼就信什麼的。

    就好像佛教一樣,對愚夫村姑就宣傳什麼漫天神佛,廟裡各種菩薩羅漢都有,騙你掏錢,而面對當時的儒家信徒,這群人飽讀詩書很難忽悠,佛教又換了一副嘴臉,自稱俺們是無神教,拜的是佛祖的大智慧。 (佛教正宗教義的確是無神教,怕是很多朋友吃驚了。但歷朝歷代和尚都是有錢人,不玩兩面派是搞不來這些地產和香火錢。)

    太平天國那種歪曲化的聖經不行,但趙闊可以忽悠的了他朱清正。

    一是趙闊說什麼都一套一套的,絕對讓你目瞪口呆;二是他覺的趙闊這個上官艱苦樸素,很值得尊敬;很關鍵的一點,在開始南征後,趙闊表現出了讓人瞋目結舌的軍事才能。

    以前跟著洪秀全他們的時候,在士兵口裡,趙闊不過是個蕭規曹隨的中規中矩將領,從來不對戰爭指手畫腳,你們頭說怎麼打我就堅決的按命令去打。

    戰爭是什麼?戰爭是門藝術。

    戰爭藝術家全部是創新家,比如楊秀清他們研究出火藥穴地攻城、研究出浮橋快速搭建、研究出水陸快速行軍法,這都讓下面敬佩萬分,趙闊這方面很弱,給人的感覺就是跟著上頭走的一般將領。

    但一出天國,趙闊就變了一個人。比如一到韶州城下,趙闊就命令開挖了雙層地道,這創意驚得當時出席軍事會議的各個手下半天嘴都沒合上去,想想之後佩服的只能五體投地的份,因為這如果成功,幾乎等於一下就能毀滅掉守軍的第一波防禦。

    朱清正等一些趙闊精心挑選的將領也跟著輕茅團聽他教課,地理真是匪夷所思,朱清正覺的自己以前完全是井底之蛙,對趙闊的敬意再加三分,心裡認為這也許是真正的賢者。

    你服了對方,自然開始信對方的話。

    朱清正開始研究原來覺的不怎麼服氣的聖經,在今天死戰之前,他第一次虔誠做了祈禱,好像從那刻開始,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而是他們在戰鬥——他和他頭頂上的那位上帝。

    在獲得了無比的成功光榮和生命之後,一直躺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他突然彷彿聽到上帝在對自己說話(在大概屬於宗教人士的幻覺吧,我天天想某個特定美女,也許也能晚上突然看到她在床上對自己一笑),一個激靈用盡全身力氣跪在了地上,已經淚流滿面了。

    這一刻起,他被趙闊蠱惑成功,成了一個真正的信徒。

    但他不知道他的恩師趙闊其實根本就不信任何東西。而且也不是什麼賢者,不過是前世一個黑道大哥而已。

    就在這時,門外跑進一位太平軍士兵,對著跪地的朱清正一抱拳說道:“禀告旅帥,我們在城裡抓到一夥搶劫民宅的清兵,但他們說認識您。”

     “叫什麼?”朱清正揮手讓那人把自己攙扶起來,他自己根本起不來了。

     “張三得,他說您知道。”

     “張堂主啊。”朱清正點了點頭,說道:“扶著我去見他。”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6
24老子還是鹹豐呢

    走進一處簡陋的院子,四五條大漢正蹲在廚房裡面,外面還蹲著十幾號人,都穿著清兵衣服,悻悻的地上蹲著,站在他們中間的是提著刀矛監視的太平軍,朱清正被扶著穿過這群人中間,渾身的血衣激起了蹲著的那些大漢的一片驚呼,走進西屋,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瘦小的清兵正躺在床上。

    朱清正伸出還能靈活行動的左手,拇指前伸,食指彎曲,其餘三指直伸,然後指尖上挑,附貼胸前腰際,微微一鞠躬。

    這是天地會見面的動作暗號“三把半香”,本來被朱清正渾身的殺氣激的有點恐懼的那人,一看這手勢,立刻大喜過望的用手勢還禮,叫道:“您就是太平軍的朱白頭…”

     “敬稱不敢當!張叔,您在江湖上是如雷貫耳老前輩了,小侄久仰久仰!”說罷變戲法一樣從腰後抽出一根玉雕的煙槍,左手一抖,那煙槍在空中轉了個圈,煙嘴對上了張三得胸前。

     “這是….這是….”張三得看見那煙槍眼前一亮,但咽了口唾沫,有些疑惑。

     “聞聽張叔無菸不歡,所以小侄特意給您帶來了這個提神,知府臥房裡拿來的。”朱清正微微一笑。

     “好侄子啊!”張三得一個時辰沒抽鴉片,早哈欠連天了,嗅到那煙槍散發出的味道早被勾的不知身在何處了,滿臉大喜的接過煙槍,狠狠的拍著朱清正胳膊。

    朱清正可和誓死不抽鴉片的羅前捷不同,那群小孩還小,非黑即白,看見別人抽煙說不定想扎死人家,他可是混跡江湖的老油子,雖然跪下祈禱的時候一樣虔誠,但一站起來,又靈活無比的順手抄來了魔鬼的禮物——鴉片煙槍和煙,送給這位韶州三合會的老大,頃刻間就拉近了關係。

    三合會在破城戰裡也是有大功的。

    除了協助太平軍貼了安民告示,而且在破城的時候又在火上澆了一桶油。

    一個時辰前,前方炮聲槍聲隆隆,而清軍陣地後面的一個院子裡卻平靜的很,中間一個煮著米湯的大鍋這咕咕的滾著,糧食蔬菜到處放得都是,七八個練勇正懶洋洋的坐在空地上打盹,他們都是韶州城當地的團練,協助清軍守城,這裡卻是給前方做飯的伙房所在。

     “張爺!張爺!大事啊!”猛地一個被熏得滿臉黑的練勇大叫著衝進這院子,頓時裡面四躺八歪的人都來了精神,開始紛紛起立。

    張爺就坐在樹下一個小板凳上,背靠著大樹抽大煙,他看著報信的那人豎起了煙槍:“怎麼?城破了?”

     “是啊!東城被破了,北城缺口也完蛋了!那群通安的兵開始跑了!”報信的人手拄著樹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張爺正是張三得,韶州三合會三個大佬之一,為何卻成了練勇的伙房工?

    原來幫會頭目往往身份不一,有的是大財主,而有的就是貧賤中起來的,張三得就屬於後者,平日里就是除了江湖外無所事事的混混,憑藉厲害無比的人脈,直接就進去了韶州團練成了個小頭目,而團練幾乎等於三合會的一個分舵,裡面大部分都是幫會或者和幫會有關係的人,好男不當兵,何況是這種“非正式兵”,他們只是藉著練勇的身份好做點“欺負良民、販賣鴉片、綁架勒索”的勾當。

    原來張三得是個小頭目,要上城戰鬥的,但趙闊一到城外,他立刻調到了最安全的伙房,成了火工,這就叫人脈。

    他們自然也是響應趙闊部裡應外合的,四處張貼告示,散佈流言,但韶州情況稍有不同,這批3000綠營兵是從外地調派來的,不是那種在城裡駐紮了很長時間的當地兵,所以當地幫會滲透進去的力量沒多少。

     (這倒不是天地會是無比革命的地下戰線,清兵來了就打入滲透分化瓦解。而是一個是兵,一個是賊,經常合作魚肉草民,幫會你不和他們搞好關係,你怎麼搞你那些可以殺頭的買賣?而清兵他們不和幫會搞好關係,又怎麼能找到爪牙,人脈四達,在當地呼風喚雨聚斂財富呢?

    所以清末幫會在兩廣軍隊裡氾濫倒很有點同流合污的意思。但幫會也恨滿清腐敗,以現在來看,作為本地人,韶州三合會就無比希望有人來幹掉滿清,就拿通安這幫子清兵來說,別說以前在韶州城裡的胡作非為了,這才七天就幾乎搶光了城裡所有鴉片館和半數富人,別說百姓了,幫會都活不下去了! )

    不過張三得併不擔憂通安能守住,滿清都爛透了,誰家爛透的時候不是盜賊四起?爛透了還指望你能打退長毛?所以他們三合會熱情的支持太平軍,並打算在城破的時候分點好處。

    只是沒想到通安這個小子鴉片抽多了,神誌不清,居然和太平軍猛乾了幾仗,多守了幾天。

    現在城破了,太平軍推進的太快,“殺清妖”的聲音在這軍隊後方都聽的見了。

     “幹活了!”張三得立刻站起來,把煙槍斜插回腰後,一腳踹倒了那鍋飯。他的那些手下也立刻開始操起火把,把周圍民居四處放火,並大吼:“城破了!城破了!長毛來了啊!”

    頓時清兵後方團練處黑煙滾滾,吶喊四起,本來就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的清軍潰兵看到陣後起火,能是慌不擇路的亂碰了,甚至幾個路盲居然又扭頭跑回去了,被太平軍迎頭砍成肉醬。

    看做滿城亂成一團,清兵已經徹底完蛋了,張三得領著幾十號人也已經跑到城南,這邊都是富人聚居的地方,現在路上除了幾個兔子一樣的清兵跑過,已經人煙寥寥了,富人區老百姓誰會看打仗?不是早跑路就在屋裡死命磕頭求菩薩呢。

    四面看了看情況,“換上!”張三得把號卦反穿,遮住清兵標誌,然後從腰帶裡面抽出一面紅巾,打散辮子,纏到頭上,手下紛紛跟著換裝,頓時街上出現了一群飛將軍一般的太平軍。

     “殺清妖啊!”張三得大吼一聲,領著一群手下就朝不遠處韶州首富王富貴豪宅的家門,這群人頓時嚇得看見他們的清兵腿打軟,有幾個直接口吐白沫的躺倒在大路上。

     “張爺,那轎子!”一個手下捅了捅身邊的張三得。

    那邊不遠正有一面往南走的轎子看到他們慌不迭的在路上轉向,後面的轎夫被前面同僚的狂轉而甩了出去,還摔了一跤。

     “定是大戶!非富即貴!”看那轎子華麗,張三得他們蜂擁而上,前面管家模樣的人看這群長毛衝來,頓時怪叫一聲,和幾個轎夫扔了轎子撒丫子就跑。

    掀開轎門,裡面一個滿臉是土的胖子老頭,但卻穿了乾淨無比的絲綢內衣,正哆哆嗦嗦看著他們。

    煙癮極大的張三得一眼就瞥見了老頭屁股邊上那個精美的盒子,裝鴉片的盒子。

     “這必是清妖,殺了!”張三得大吼,操起長矛就要捅那老頭。

     “慢慢!各位天兵!我是知府!我要投敵!”知府急得都鼻涕都噴出來老長,急不可耐的他用辭都用錯了,“棄暗投明”直接說成了“投敵”。

     “投你媽媽!老子還是鹹豐呢!”張三得冷笑一聲,一槍洞胸,直接把那垂死的胖子拉出來扔到地上,開始跪在轎子裡搜查財物。

     “我真……是知…府…我要….投……”為了逃命脫去官袍的知府趴在土路上,捂著胸前的傷口掙扎用最後的力氣再說了一遍,但人家忙著搶東西,根本沒人理他,他掙扎著抬起頭,入眼是一群急速奔來的腳,看完這最後一幕,他一頭栽進了土裡,斷了氣。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7
25廣東,我來了

     m殺了一個白痴老胖子,張三得甚至沒來得及實現搶王富貴家的大計,就因為一頂豪華轎子,被殺過來的太平軍堵了個正著。

    這群人都是一張黑油滿面的鴉片臉,衣服別彆扭扭,直接在路上就殺人越貨,從哪裡看也不像太平軍啊。

    立刻就被當成換裝的清兵給押起來了,為了活命,張三得只有大叫朱白頭的一個法子了。

    從張三得那裡出來,朱清正叫來手下太平軍讓他們由熟悉當地情況的三合會朋友領著,剿滅官府殘餘、不良官商等傢伙,並去“請”郎中、儒生、木匠、鐵匠等軍中急需的手藝人。

     “張三得這幫子人啊!怎麼才能煉成百戰鐵軍?”朱清正搖頭苦笑,他知道韶州城一下,他上頭那個目無表情的將軍必然又把他的“十萬雄兵”擺出來,趙闊說話從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嘆了氣,搖搖頭,把這煩心事甩出腦袋,舉起還在哆嗦的右手下達了新命令。

     “給我砸爛一切煙館!”此刻命令下的冷冰冰的,渾然和剛才熱情遞給江湖朋友煙槍的那個朱白頭又換了一個人。

     ================================================== ==========

    第七日攻下城,趙闊在第八日下午入城。

    按照他約定的,他讓他的儀仗隊——四十一名“銳矛團”童子做入城開路的先導,這四十多人將排成整齊的長矛方陣,走在趙闊大轎子前面,為他一路開路,享受勝利的榮耀。

    這是一種巨大的光榮,當然也是一種難以拒絕的蠱惑。

    本來起“輕矛團”名字的時候,趙闊對這群小孩的實力還有疑問,但是韶州攻城戰證明了信仰狂熱的童子的戰力也是極其可怕的,不輸於成年人。在莊立忠代表全員請求後,趙闊立刻准許,“輕矛團”的名字跳成了“銳矛團”。

    四十個人排成八排乘五列的縱隊。但不是按高矮排的,而是按戰功排。

    指揮官將給予銳矛團裡的成員之中戰功最高的那個,這自然是莊立忠的。

    這次破城戰首功是朱清正和鍾漢兩個將軍,但隨後就小童子莊立忠腰纏火藥包誓死炸開了人牆的一個口子,為了破城戰立下汗馬功勞。

    本來他必死無疑,不是和清兵一起被炸得血肉橫飛,要不就是被清兵一槍捅死,但那清兵管帶以罕見的英勇攥滅了導火索,而莊立忠自己的武勇也救了自己,稍微一薄的清兵肉牆讓拼死進攻的太平軍衝了進來,順勢保護了清兵群裡昏死過去的莊立忠,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早就是大功臣之一了。

    以趙影的瘋狂也才能站在第二排,身材矮小的他連前面的路都看不見。

    站在他後面的羅前捷因為身材很高,倒不擔心看不見路,但左眼上帶著一個新的黑色眼罩讓他在這隊伍裡份外顯眼,他這種傷雖然丟了一隻眼球,在後世興許一下就能索賠幾百萬,也可能因為悲傷消沉而毀掉一個人的人生,但這個時代,他只是小傷,連傷殘名單裡的那個數字都沒能進去,因為這個時點的醫療水平所謂的傷員和死人差不到哪裡去。他第三天就又帶著眼罩上戰場了。

    而現在列隊站在轎子前面,他發現這個隊伍裡已經多了四分之一的陌生新面孔。

    也就是說有十個曾經的朋友永遠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童子軍團的狂熱加上他們的體弱和經驗不足,讓他們的傷亡率超過老兵很多,但趙闊根本只是翻翻眼珠而已,以現在這個團的規模、他手裡的教書先生數量和這些孩子的學習程度,死一半他都不會心疼,一個月內又可以重建。

     “僅僅是開始的試驗而已。”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矛尖,和小孩子們因為興奮而不時踮起腳尖朝前面張望。

    那裡不遠處有城門大開等待趙闊軍陣的韶州,沿途站滿了雄壯的太平軍戰士。城裡的街道上也擠滿了迎接這只軍隊的百姓,當然都是貧民,依靠三合會的人力和宣傳,把貧窮到無可失去的百姓拉出家來迎接新征服者並不是難事。

    鼓樂響起,坐在轎子簾大開的趙闊不僅啞然失笑——這音樂和後世古裝片結婚娶媳婦差不多啊。

    而他前面帶隊的莊立忠卻顯得異常緊張,他站在方陣前列,高高抬了抬手裡的長矛,咳嗽了兩聲,一時間卻嗓子發啞:“預…”

     “莊立忠!過來!”轎子裡的趙闊伸出身子去,對前面的莊立忠招著手。

     “將軍有何吩咐?”滿頭冷汗的莊立忠急急跑到轎子邊手駐長矛,單膝跪地。

     “你是儀仗隊指揮官,用這個!”說著趙闊把自己的將軍佩劍解給了莊立忠。

    捧著那華美的佩劍,莊立忠又驚又喜,期期艾艾的不知該說什麼。

     “這劍就賜給你們銳矛團先生了。”趙闊笑道:“你保管!等有新儀仗隊指揮官的時候,你轉贈給他!”

    說白了就是獎杯或者錦旗而已。

    但這個年代,這種將軍佩劍對於小孩誘惑力何其大也!大概類似後世家境稍稍不好的孩子看到豪華遊戲機或者電腦一般。

    頓時莊立忠喘的氣都粗了,這種劍讓自己一直保管?那在兄弟中間該多有面子!

    莊立忠差點喜暈過去。

    在地上喘了好久的氣,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屬下…屬下…謝謝將軍賞賜!”

     “不要結巴!韶州城在你和你的兄弟面前跪下來了!你們是勝利者,昂首挺胸,接受這城的敬意吧!”

    韶州城下,莊立忠猛地抽出那寒光四溢的寶劍,在身邊兄弟排得密密麻麻如林長矛的殺氣中,劍指城門大吼一聲:“全軍聽令!將!軍!入!城!”

    越過森林一樣的矛尖,在搖晃的轎子裡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城,趙闊舔了舔嘴唇,輕輕吐出一口氣,悄聲說道:“廣東,Icme,Iee,Icnquer。”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8
26少年縉紳之煩惱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四角圍村的一個角上的塔樓火光四射,塵土、碎石漫天飛射,整個塔樓在土霧已消失不見。四角形的圍城矮了半截,放佛一個人臉上挨了一拳,嘴角耷拉下來一般。

     “怎麼回事!”一位面色黝黑的少年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一手握著鳥槍,不理頭上“撲撲”鐵砂射擊到牆上打起的土霧,他跪在地上又驚又怕的大聲吼著,但沒人回答他,這條50米長的城牆上已經全是蓋了一層黃土和碎石的屍體和奄奄一息的傷者了。

     “炮炸了!少爺!”旁邊四十多歲的村夫打扮的人把他拉過來,他正手握一柄叉子,背部緊緊貼在牆垛上,滿臉都是驚恐之極的神色。

     “老李這王八蛋啊!不知道填藥填多少啊!”頓時這已經打了一個時辰的少爺明白怎麼回事,排在四角的四門銅砲是花了大價錢從清軍裡買來的,但都是老掉牙的銅砲,甚至有一門還刻著“大明”,平時根本沒有拿出來用過,只是排在城牆上威嚇匪徒的,這次倉皇使用,居然這一門炸膛了。

    長嘆一聲,看著牆下壕溝不遠處,密密麻麻衝過來的人頭,眼淚幾乎都要急的流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年紀較大的青年貓著腰跑了過來,一把拽住那少年的手,叫道:“弟弟,快下來。”

    下來城牆就是巍峨的民居,這是一個碩大的家堡。

    在客廳裡,背對後面的孔子畫像,一個白須飄飄的老者兩眼無神的看著外面,耳邊風裡充斥著喊殺聲、火器爆破聲。

     “爹!西牆那銅砲炸了!死了幾十個勇丁,要趕緊去填啊!”少年一看見父親就大喊起來。

     “拿什麼填呢?”老者搖了搖頭,他回天無力般的說道:“長毛勢大啊,我們就200勇丁。拿什麼填呢?”

     “爹,那也不能…”少年被父親的絕望所震驚,但立刻他又被恐懼捉住了心臟,他睜大了眼睛,說道:“那怎麼辦?如果被他們進來…….”

    話音未落,東邊一聲巨響,屋樑上的土扑哧扑哧的往下落,幾個主人驚恐的扭頭往東邊看去,越過幾間屋頂看去,只見一根黑色煙柱升起在東堡牆中間,一個提著梭鏢穿著草鞋肌肉虯結的壯漢慌不擇路的玩命朝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吼:“老爺!不好了!長毛炸了堡門!你們快走吧!”

     “陳寶強,你孔武有力,又會武功,立刻跟著大少爺和二少爺去西邊木工屋!要保護他們!”老者猛地一揮手,然後他挨個看了看自己兒子們,看得非常仔細,簡直好像要把他們的面容挖下來貼到自己眼睛裡去。

    然後他嘆了口氣,轉身朝廳裡椅子走去。

    西邊木工屋靠近西邊堡牆,下面有條地道通往堡子外面。

     “爹,你不走嗎?!”兩個兒子異口同聲大喊。

    慢慢的坐到正座上,把辮子甩到背後,然後把膝蓋上的長袍拉平,他看著自己兒子說道:“我是廣東佛岡廳16鄉的民團推選出的民團長,我如果走了,還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你們想想你們的爺爺是翰林,我們是鄉民的楷模,是大清的縉紳,是書香門第!值此國破家亡關頭,我要殺賊而死,上對得起君主,下對的起祖宗。不讓家族清譽蒙塵。”

    說著,老者傷感的撫了撫自己的膝蓋,說道:“最重要的,我腿疾有十年了吧?跟著你們,只能連累你們。去吧!把李家的香火傳下去!”

     “爹爹!”兩個淚流滿面的兒子一起衝進廳裡,要去拽他們的父親逃生。

     “混蛋!還不走?你們不聽為父的嗎?你們想忤逆不孝嗎!趕緊給我走!”老者大吼起來,淚水也撲撲的流了下來。

    眼淚好像止不住的往下流,少年一步一回頭,淚水糊住的視線裡,那熟悉的大廳高屋脊混著四起的黑煙模糊著永遠留在了他的心底。

    進了木工屋,陳寶強先爬進地道給兩位少爺開路,畢竟外邊團團的敵人,第一個出去的人說不定一露頭就被砍了。

    還算走運,長毛也許都從大門殺進堡裡了,加上這地道口開的很隱蔽,很快擠在狹窄地道裡的少爺們聽到頭上陳寶強連聲招呼,大哥先爬了出去,少年最後一個爬出地道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身朝自己家張望。

    那個承載自己溫暖回憶的地方已經黑煙四起了,垂死的慘叫聲和“殺劣紳”的狂叫在這裡聽到明明白白,那是自己熟悉的家嗎?那是那個父親敦促自己讀書的家嗎?那是那個自己鄉試得中後鞭炮大響的家嗎?少年握緊了拳頭,他想起了父親,一閉眼頓時眼淚吧吧的往下掉。

    但就在這時,身後一聲淒厲的慘叫硬生生的把少年從悲慟中扯了回來,他扭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慘叫正是大哥發出來的!

    他正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握住自背後捅出肚子的一截梭鏢,血立刻染紅了他的下襟,口裡也在出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留。

    而在背後捅進這梭鏢、正在獰笑的,不是他們家的勇丁陳寶強是誰?

     “哥!”少年睚眥劇烈的撕心大吼著朝哥哥衝去。

    那個跪著的青年費力的抬起頭,死死攥著梭鏢,他翻白的眼球翻著弟弟,用盡渾身力氣吼著,血混著唾液流滿了他的下巴:“小弟走!小弟走! …….”

     “你們這兩個小雜種!”站在背後的陳寶強盯著衝來的少年獰笑著:“天道昭彰,報應不爽,真他媽的太對了!今天我就一塊宰了你們兩個小畜生!讓'李刮皮'絕後!”

    說罷用力抽矛,想抽出武器再殺掉為了逃命而沒帶武器的少年。

    但跪在地上的哥哥用盡渾身力氣死死攥著那梭鏢頭,不讓他抽出自己的身體去殺害兄弟,跟著梭鏢的抽動,身體搖的如同樹葉,四濺的鮮血塗滿了身下的草地。

     “弟弟!別過來,你打不過他的!你快走啊!”哥哥撕心裂肺的大吼。

    但少年哪里肯走,他看著哥哥後面那隻野獸繼續衝著,但這時後面不遠的竹林里傳出大響,一群人衝了過來。

    狠狠盯著少年,陳寶強一邊繼續死命的抽拉自己的長矛,一邊大吼起來:“太平軍的兄弟們,這裡有李刮皮的小雜種!快過來啊!”

    終於怕戰勝了怒,在死握梭鏢的哥哥鮮血四濺的嘴裡不停吼出的“快走”聲音裡,少年終於停步了,然後他扭頭,狂奔而去,淚水飛濺在耳邊的風裡。

    沒跑幾步,一隻染著他哥哥熱血的梭鏢擦著他的臉飛過,頓時在他的左臉上開了一個諾大的口子,淚水滾進去,鑽心的疼。

     “陳寶強,你個畜生!”少年心裡瘋狂的吶喊著:“你這個卑賤噁心的客家人,是因為你妹妹給老爹做了丫鬟,這才把你收進勇丁的!你卻勾結匪徒!殺害哥哥!天啊,為什麼你要生下這種畜生呢!我和長毛不共戴天!我和你陳寶強不共戴天!”

    在背後那野獸憤怒的吶喊和追逐裡,面對面前的滾滾激流,少年一躍而下。

    半年後,佛山城外的一個渡口裡,走來一個背著包裹的少年,左臉上赫然有條巨大的傷疤。

    他就是從李家堡逃生的那個少年,在親戚那裡躲了一段時間,但長毛鬧得越來越兇,無數無恥卑賤的窮鬼成了他們的眼線,什麼都瞞不過長毛的耳朵,親戚怕他被發現,只好讓他帶點盤纏去還算安全的廣州城一帶投靠另一位遠方表叔。

    這一路上他吃了無數的苦,在長毛的轄區裡他晝伏夜出,不敢去村莊,只要從山上看看那些巨大殘破的堡壘就知道這些地方也被長毛控制了,出了長毛的轄區,又要和各種匪徒打交道,有欺詐騙財的、有誘賭誘娼的、有搶劫殺人的,最可怕的是綁架賣豬仔的,直接逮了孤身旅客就送到奴隸船上賣到南洋甚至沒聽說過的美洲做奴隸。

    經過無數死裡逃生,這個少年終於到了佛山腳下,他要投的親戚就在城裡。

    但渡口人滿為患,因為最近長毛匪患極其猖獗,韶州南部淪陷了,佛岡廳也淪陷了,隨後惠州府也淪陷了,兩廣總督在各個渡口等交通要道都設置官差、巡船檢查,防備長毛匪徒混入。

    很多旅人被堵在渡口外,凶神惡煞的清兵對他們翻包搜身,不時有人被拎出去痛揍。

    但少年也發現不少衣著鮮亮的有錢人只要把手和清兵頭目手握在一塊,袖子裡抖一會,就不過人和貨全放了,他出身縉紳,有親戚就在清兵裡做過頭目,對這套熟悉的很。

    急於趕路的他,給了一個清兵小頭目一錠小銀子,說了自己的各種關係,立刻被他親自帶進渡口,而岸邊到處是待檢的船隻。

    清兵們肆意跳上這些船,一邊叫罵一邊翻檢著。

     “餵,老周,這少爺要去佛山,你幫他找個船帶過去。”頭目叫過一個頭臉猥瑣的清兵,把少年交給了他。

     “等下。”老周把少年拉過來,一腳踩住了一艘剛要離港舢板的踏板,對方正要啟航。

     “兄弟,幫個忙,把這小孩送到佛山去。和你完全順路。”清兵大大咧咧的說道。

    詫異這清兵為何對這個船老大這麼客氣,少年看過去,就差不多明白了,原來這船老大赤膊的身上到處都是紋身,一看就是幫會中的人。

    要知道,幫會在天地會是不折不扣的遍地開花,很多清兵就是幫會成員。

    那船老大滿臉驚異的看了看少年,連忙給老周作揖道:“兄弟,找別的船好吧?我這船被包了。”

     “我付你兩倍船資好吧?”少年說道。

     “包的船不好辦。”但船老大根本沒理少年,他眼睛看著清兵老周,滿臉苦色。

     “兄弟,我可沒檢查你的船啊。要是檢查你,你得等到天黑才能走!再說,這他媽的是李頭那傢伙派來的,我他媽的沒法啊!而且人家付你兩倍的價錢你不拉啊?你有病啊?”清兵老周有點生氣,清兵這種依靠權力叫船搭客的事情是很尋常的,而且本來江湖上就講幫會兄弟互相幫忙,他沒檢查這船,投桃報李,他這種小要求什麼天地會兄弟不樂呵呵的幫忙?再說這個小混蛋是上司派下來的,他也沒法,只能找個船。

    船老大有點很痛苦的思考了一下,他豎起一根指頭,急急道“稍等。”說罷鑽進客艙,不一會上來道:“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兄弟上來。”

    這下老周的臉色才好看點,和船老大互相作揖,扭身而去。

    少年下到船艙,裡面已經擠了五六個人,都在打量他。

     “不好意思,各位,我著急探親。”少年弓著身團團作揖,這群人回應他的卻是沉默,然後一個很沉穩、很好聽、帶點威嚴的聲音在船艙裡響起:“四海之內皆兄弟,坐吧。”

    少年抬頭看去,說話是個國字臉的年輕人,很英俊,神態雍容沉穩,他已經認定這個人是這群人的頭,他身邊坐著一個長隨般的小孩,看起來13、4歲的樣子,黑瘦,只是一雙發著光眼睛上下掃著他,這是一種很不信任的眼光。

    少年避開了對方長隨的目光,對對方感謝的點了點頭,坐在了最邊上的條板上。

    但船還沒走,外邊就響起了一陣陣的慘叫。

    船艙裡的幾個人掀起了窗簾朝岸上看去,一個五十多歲、衣著簡陋的婦人正被清兵揪著頭髮從後面的一條船上生生的拽到岸上,那婦人發出陣陣的慘號,岸上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撕心裂肺的慘叫吸引過去。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一個清兵搖著手裡一張紙,那是從婦人包裹縫裡搜出來的,接著,他狠狠的一拳砸到這老婦人臉上,一下就讓這可憐人臉貼到了地上,而揪著她頭髮的另外一個清兵搖著滿手生生揪下來的頭髮大笑起來,而那婦人整個頭皮都在流血。

     “怎麼回事?”清兵頭目急急的過來岸邊。

     “大人,她身上帶著長毛給的地契!”搖著那地契,獻媚似的遞給長官。

    看了看那地契,那長官頓時鼻子和眼睛皺到了一起。

     “大人啊!我不識字,我是想給我兒子看……”老婦人捂著滿口的血掙扎著撐起身子來,朝那長官伸出手去。

     “你這個老畜生!”那長官怒吼著,正對著那老婦人的臉死命的踢了過去,頓時合著鼻骨碎裂的聲音,老婦人帶著滿臉的血和慘叫仰面摔倒在地上。

    清兵長官跳著指著那老婦人鼻子大罵:“日你媽!你是個叛賊!”說著,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踹在老婦人的胸口上,沒等那婦人有機會再叫,周圍一群清兵圍過去拳打腳踢。

    不知打了多久,直到這群壯男氣喘吁籲的散開的時候,披頭散發滿臉是血的老人為了生存的渴望掙扎著的翻了個身,趴在了地上,使勁渾身力氣朝那長官跪起,說道:“大…爺,饒….命,那地契…我不要…了…行不…”

    但沒等他回答,在老婦人身後的那個清兵猙獰的淫笑著,死命的一腳踢在了跪著的老婦人兩腿之間。

    剎那間,一聲淒厲得可以刺破江水波浪的慘叫迴盪在這渡口上方。

    老婦人夾緊雙腿,倒在地上,口鼻流血,已經奄奄一息了。

     “大功啊。”人人滿臉笑容,一群清兵,拉著老婦人的兩腿,上身和頭躺在地上,就這樣倒著把她在地上拖進了渡口的管事房,漫長的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這幫畜生!”挑著窗簾,少年咬牙切齒道,這句話激起了船艙裡的一片共鳴,人人都咬牙切齒的附和:“這幫畜生!”

     “他們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嗎?”船窗下面的一個長臉年輕人狠狠的放下窗簾,說道。

     “沒錯!無君無父的一群畜生!”少年回應道。

    這句話頓時讓船艙裡空氣一窒,然後是沉默,好久,那個長臉年輕人才對少年問道:“你是說清兵還是….?”

     “我是說拿長毛地契殺害鄉紳的那群畜生啊!”少年揮舞著拳頭,他逃離前的一幕幕又在眼前回放。

     “什麼?”整條在波浪上行進的船都好像為之一頓!

     “你看到那群清兵是怎麼對待那大媽的嗎?”那長臉青年對著少年吼了起來:“要是你媽被這樣凌辱你會怎麼想?!”

    少年一愣,原來他們是看不過去清兵的行為啊,但是他的深仇大恨馬上取代了這異見的不安,他指著艙外叫道:“只有刁民!只有喪盡天良的刁民才會聽從禽獸長毛的挑唆,殺死德高望重的族長,分掉縉紳的田地!這群人比豬狗都不如!”

    那個對面的黑瘦少年一直盯著他,此刻猛地眼睛一擰,就要朝他過來,但他的主人一手擋住了他,他凝視著少年微笑起來:“莫談國事。看風景吧,江上這麼多官軍巡船啊!”

    他既然說話了,周圍的人都不吭聲了,但明顯對少年態度更加冷淡了,很多人都扭過頭去根本不去看他。

     “哪裡來的小畜生!”長臉漢子好像氣的難受,別過臉去的時候嘟囔著罵了這一句。

    這一句頓時讓臉皮薄的少年受不了了,他猛地站起來,大吼道:“我是精忠報國、殺敵而死的佛岡16鄉民團長之子李明昌!”

    這含著淚的大吼讓所有人震驚,國字臉再次攔住了身邊蠢蠢欲動的黑瘦少年,對窗外那些巡船努了努嘴,然後他笑了起來,鼓著掌說道:“原來是李先生之子啊!我雖然是個商人,對貴家破家為國也早有耳聞,佩服佩服啊。”

    船到了佛山,國字臉一行早有手眼通天的人進來清兵把守的渡口巴巴的等著接人,很快就消失在少年的視線裡,李明昌轉過臉,看到的是船老大一張兇巴巴的臉,他在吼:“滾你的!就這點錢?船費一吊!”

     “什麼!”李明昌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雙倍還不行嗎?”

     “你瑪勒格碧的不是姓李的兒子嗎?佛岡第一大地主!你的船費是十倍!佛山是老子的地盤,不是你們李家的!拿錢來!要不你別想走!”船老闆冷哼著。

    在岸上,國字臉一行上了馬車,裡面的一個紅臉漢子立刻朝他恭恭敬敬的行禮,叫道:“白頭大哥重回佛山,真讓兄弟們榮幸之至!”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19
27迎猴!建天堂!

     “不,我們不守韶州。”當在洪秀全主力激戰長沙的時候,趙闊在南征軍軍官會議上提出這個意見的時候,沒有人反對。

    情況是很明了的。

    如果守在韶州這個湘粵關卡上,勢必面對來自湖南和廣東清妖的全力攻擊。

    滿清官員他們想的都很簡單,所以很好預測。

    除了咸豐,任何清妖地方官員並不會深仇大恨、玩命的消滅禍水,他們不過是都希望禍水流到別人地盤上,只要不要在自己地盤上就行,別人地盤隨便你亂搞,只要別搞老子就行。

    如果南征軍卡在這裡,湖南的清兵勢力勢必全軍壓上,力圖把南征軍逼入粵地;而兩廣總督葉名琛也必然集中廣東清兵,意圖把南征軍擠到湖南境地,這等於是兩扇磨盤之間的豆子,肯定要面對兩省清妖全部壓力。

    而如果南征軍突入廣東腹地,所面對的不過是廣東一省的軍事壓力而已,而且若天王洪秀全能拿下長沙,佔領湖南全境,太平軍必可輕而易舉的突破韶州連州關卡和廣東連成一片。

    同樣若洪秀全無法攻克長沙,南征軍立軍於兩扇磨盤之間進退不得,不啻於自殺。

    因此在韶州整軍完畢之後,趙闊立刻率領大軍直撲佛岡廳,把佔領的韶州丟給了滿人提督昆壽,讓他去給咸豐表收復失地之功。

    但廣東的形勢實在是太好了,好的都出乎熟悉歷史的趙闊意料之外。

    太平天國火星躍入廣東,頓時讓各個滿清儒家門徒驚恐萬分,對民眾的壓迫剝削更多了若干倍。

    因為長毛入境,你長官必要組織團練拒匪,團練的錢朝廷是不出的,即便口頭說出,也沒銀子給你啊。那麼各位父母官怎麼辦呢?

    當然是興高采烈的徵收各種苛捐雜稅咯。

    歷史上,滿清官員最喜歡發災難財,如果發了水災,一筆修堤壩的銀子貪墨一下足夠他家孫子吃到民國的;發了旱災,更好,轉手把賑災糧食賣了,一百年後,子孫在美國成了貴族;匪災也一樣,收錢!斂財!貪墨!幹什麼事情不要錢啊?錢在自己手裡,拿去大部分鬼知道、鬼管啊?咸豐?他知道個**!他算個**!

    所以自從趙闊部一入粵,各地的稅收和苛捐雜稅幾乎增加了幾倍,各地官員徵收的理直氣壯到嗷嗷叫的扒不交錢百姓的房子!這畢竟是兩廣總督葉名琛跳著腳要求各地組織團練民團阻遏長毛禽獸啊。

    當然這對那些大地主和縉紳沒有絲毫影響。

    歷史上,各個學者都注意到一個明確而詭異的現象,在八國聯軍攻入北京要求庚子賠款後,中國各地的地租有了個質的飛躍,這就是那些上層人把負擔全部轉嫁到最最下層的貧民身上的後果,而既得利益集團是一根毛也沒損失。

    廣東現在也是一樣,趙闊提前激發1854年大起義的目標完全達到,是滿清官員幫他達到的,他們生怕各地不反,玩命欺壓百姓刮地皮,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太平軍到了哪裡,哪裡就群起呼應,殺官宦除劣紳,一路又一路的迎接王師的架勢。

    佛岡是在廣州府、韶州府、惠州府之間的一小塊地區,所以稱之為佛岡廳,太平軍大軍一到,軍政長官立刻星夜逃遁,趙闊兵不血刃佔領佛岡,然後揮師直逼惠州。

    沒等他大軍抵達,歷史上鼎鼎大名的何祿(何六)已經舉兵拿下東莞縣城,等候趙闊接收。

    這個何六簡直和朱清正是一種人,有人說只要吃飽飯誰造反?

    但是每個朝代末世吃的飽飯而一門心思造反多的是!

    比如這位天地會的何六先生,自太平軍起,他就開始“沿鄉拜會,謀作亂”,其能量大到什麼地步呢?連官府的十多艘巡船都“盡從賊”,而手下的人早聯絡了太平天國,洪秀全已經封了他“武耀侯”,這封旨就在趙闊懷裡放著。 (見《東莞縣志》)

    何六,廣東順德潭村人,原名金殿,字賢相,出身於小商人家庭,幼年隨父親在東莞開米舖為生,是東莞三合會(天地會)中的活躍人物,並很快成為領袖。

     1853年1月,何六為了響應太平軍悍將趙子微的攻勢,在東莞石龍鎮舉兵起義,聚黨徒30000人,船隻600多只,其行動綱領是“拿龍、提虎、擋羊、拜佛、迎猴(侯)、建天堂!”。

    拿龍:拿下石龍鎮;

    提虎:攻下虎門;

    擋羊:攻克廣州;

    拜佛:佛是佛山,那裡有另一撥友軍;

    迎猴:侯是趙子微;

    建天堂:是指拿下全廣東。

    這口號和歷史上有了些微差別,第一,歷史上沒有迎接平南侯趙子微;第二,最後是“上西天”而非“建天堂”,這是指去廣西。

    這個差異主要是未來的投機分子趙子微派人參與指導了何六先生的起義,他自己認為上廣西幹屁?打游擊嗎?一次就要在各個義士的支持下攻下廣東!

    而他們能起義主要是拜了東莞大貪官縣令江肇恩所賜,本來這位爺是太平盛世也要天高三尺的角色(刮去三尺地皮),現在趙闊匪患一鬧,頓時把東莞搞得雞飛狗跳、民不聊生,何六抓住縣令利用匪患瘋狂搜刮的機會,在石龍墟聚集皮、鞋、油、糖、棉花各個行店的工人,一起起義,在晚上利用夜色來到東莞縣城。

    而江肇恩同志和他的心腹都司莫其亮都不願相信自己下面有人在造反,他們是得到了確切之極的情報,但他們愣是就是不相信! ——他媽的,現在趙闊已經打進廣東腹地了,人人都熱心剿匪,哪裡可能出現起義者?這正是自己升官發財的好機會,難道給廣州匯報老子這裡百姓情緒不穩定嗎?這樣幹的話,你媽的是清朝官員嗎!你怎麼當上官的? !白痴啊!

    黎明,何六領著幾萬人衝擊縣城,而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江肇恩和莫其亮同志不約而同的狂逃出城,城門都不管,結果四個城門大開,人家起義軍大搖大擺的從北門進城,燒了他家的衙門,放出監獄裡的囚犯,而城裡還留守的官兵和衙役全笑瞇瞇的把紅布纏到頭上,全投敵了!

    然後縣太爺和他的好幫手莫其亮也沒能跑得了,全部被抓住了。

    江肇恩還好點,不過是挨了一頓拳腳,臉上用人家吐得唾沫洗了洗臉,然後抓到牢裡等待趙闊到來發落,而他的心腹莫其亮可就倒了血霉了。

    這人名字起的好,沒亮的,黑漆漆一團。他是江肇恩的心腹和爪牙,為老闆立下了汗馬功勞。論說他的罪惡不如江肇恩,只是個工具,但老百姓不這麼看。

    他可憐的是,中國人從來都是恨貪官不恨皇帝、恨鑷子不恨小偷、恨刀子不恨強盜,因為這小子臉太熟了,在老百姓面前凶神惡煞的模樣太家喻戶曉了,結果他比他老闆還倒霉。

    這個傢伙向來是沖在欺壓人民的最前線、貪贓枉法的第一人,全縣的人都恨得他牙根疼,還沒等押進監獄,只是在百姓群裡晃蕩了幾下,就生生的被肢解了!

    在如此浩大的東莞三合會起義軍呼應下,本就有閃電破城之名的長毛趙闊立刻嚇死了惠州城知府,守將棄城逃入廣州城,惠州城在裡應外合之下被輕鬆拿下。

    到了這個時候,趙闊已經控制了惠州府、佛岡廳,以及韶州府的南部(都是廣州東部),幾乎等於是半個廣東了,但他並不急於攻擊全部兵力只有1萬5千的廣東首府首府。而是玩起了整軍和清鄉。

    趙闊明白,在這個野蠻時代,能拿下廣州才能掌握全省,但戰廣州並非是戰爭能解決的,這本質其實是個外交問題,全球列強的外交問題。

    不解決掉這個本質問題,拿廣州困難重重。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20
28儒家精英:衣冠禽獸or癩皮狗

     “天王…….封趙子微為平南侯……”趙闊翻著那捲帶著血的詔書,有點不屑的撇了撇嘴,暗道:“老子給你多了2萬人,你都打不下長沙來?還惦記著我?你媽的快滾蛋吧。”

    在這個時代,戰爭還是野蠻戰爭時代,不是比誰火力強,也不是比誰衛星分辨率更高,更沒有誰的導彈更準;比的僅僅是一群男人在一起時候的組織度,也就是士氣而已。

    打仗和聚眾捅人差不了哪裡去。捅人誰不會?就看對著捅的時候,哪個門派先撐不住溜了。

    太平軍比清兵強在哪裡?不就是士氣嗎

    但在如此落後的戰場技術支撐下,高高的城牆簡直是不可逾越的天塹,長沙這座城市,僅僅是清兵死鬥了一下,竟然也是堅固如磐石,幾萬人幾個月也拿不下來。

    洪秀全和楊秀清合計了一下,利用他們搜羅到的大量船隻,離開長沙,開始沿江北上,臨走還不忘封在廣東孤軍奮戰的趙闊為平南侯。

    為了保護這天王詔到達早拋棄韶州殺入廣東腹地的趙闊手裡,還死了幾個廣西老哥們。

    他們絕對想不到,這用血送來的升遷命令在這個未來的黑道大鱷心裡換來的只有不耐煩和不屑。

    但趙闊也長舒了一口氣,只要他們這群老農民北上了,那將是魔法般絢麗的進軍。

     1853年1月太平軍攻陷武漢,湖北巡撫常大淳死。太平軍增至五十萬。曾國藩辦湖南團練,即為湘軍。

     1853年2月攻陷安慶,安徽巡撫蔣文慶自殺。

     1853年3月攻陷南京,江寧將軍祥厚、兩江總督陸建瀛戰死。南京易名天京,定為首都。清軍建江南、江北大營。

    一個月一個大城市。

    而且光是在武昌一城,太平軍聖庫裡就多了一百萬兩官銀,咸豐的銀子。

    這些驚天霹靂足以把北京的野蠻人大爺咸豐嚇瘋,相比這恐怖的太平軍,他趙闊在廣東的區區一隻分軍不過是牛皮癬而已。

    沒有兵力會拿來對付他的,而鄰省自顧不暇,哪裡會來幫廣東清妖哥們。當然,就是有能力幫,也不會幫,幹嘛自己冒險幫別人升官?各省都急著在邊境設置重兵,只要趙闊不來他們這裡玩,他在廣東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那是葉名琛的事,關兄弟屁事。

    頓時廣東也陷入險境,這裡本來民風彪悍,幫會橫行,吏治腐敗到極點,清兵除了會偷運鴉片和包賭之外,狗屁不會。史料上記載,廣東清兵官兵的餉銀只佔他們收入的百分之一,其他的?你自己想去吧。結果城府連下,葉名琛被堵在了廣州城裡,而城裡只有一萬五千清兵。

    但趙闊也沒有像洪秀全那樣變魔術一般,把5萬太平軍幾個月變成50萬,因為他不裹挾百姓。

    太平軍是滾雪球,到了一個地方,往往把很高比例的百姓全帶走,加入太平軍都是以家為單位的,所以人數眾多,但不是全是戰鬥員,比如太平天國里伍長管四個兵和四個家,伍長的屋子就是教堂,每到禮拜他就帶著自己家庭和四個下屬的家庭一起做禮拜。這不僅是一個軍隊了,而是像奧姆真理教、美國人民聖殿教這種東西了,當然你也可以聯想一下吉普賽民族。

    趙闊沒心思建什麼男營女營,因為他要去抱洋人的大腿,這些玩意建了雖然能壯大自己聲勢,在這看人數和組織度的野蠻亂世還是有恐嚇清兵價值的,但以後就麻煩了。

    所以趙闊只招收童、青、壯士兵入伍,而且因為兵源太多了,還嚴格篩選。

    因此在帥旗抵達惠州幾個月後,趙闊手下不過擴展到3萬多基幹兵,當然如果振臂一呼,也可以拉起十萬人來。但趙闊覺的,找一群農民當士兵擠在城里幹屁啊?

    很多人成為他的輔助兵,被派到各個鄉間實施清鄉政策,剩下的年輕力壯、沒有什麼抽鴉片惡癖的新兵才能留在大營裡,接受一些較為嚴格的軍事訓練。

    他要建設自己的根據地,這次他在佛岡留了一隻以南征北戰3年戰力驚人的廣西老哥們作為基幹軍,這批基幹軍有1000人,輔以3000的新徵粵兵,這只軍隊用來監視韶州的昆壽部。

     “媽的,再敢尾行我,就把昆壽jj給我剁了!”這是趙闊對佛岡守軍下達的命令。

    這滿人陸路提督想玩他同僚玩的尾行收復城市的把戲,也不敢玩了,事實上,離開城牆,八旗就是一群豬,太平軍一掉頭,偵察兵還沒來得及派出呢,那邊已經撒丫子跑回城了,連給這群人下套都做不到!

    都是爹生娘養的,吃吃空餉、扣扣軍餉、抽抽大煙、殺殺百姓冒功、給廣州和北京吹吹多好,誰吃飽了撐得和你禽獸長毛玩命?

    所以佛岡一駐軍,立刻讓全佛岡廳和半個韶州府糜爛,因為趙闊發布了著名的《清鄉令》!

    其實一進廣東,滿腦子天下的朱清正就進言:“高築城,廣積糧,緩稱王。”

    這著名的朱元璋先生起兵時候的政策,說穿了就是建設牢固的根據地。

    高築城:增加根據地中心的防禦度,因為在靠人力硬拼的野蠻時代,一座堅固的城池等於對輻射的產糧地的控制權,說白了就是有城才有收租糧的權力;

    廣積糧:在冷兵器時代,糧食是軍備物資、是後勤保障!有多少糧食,就能決定你可以招收多少士兵,能打多遠的地盤;

    緩稱王:這自然是槍打出頭鳥的意思,元末時候,各地起義兵蜂起,腐朽的元王朝根本應顧不暇,就是一個政策,誰稱王就派主力干誰!所以這個策略是一種積蓄實力韜光養晦的策略。

    趙闊當然要建設根據地,從進廣東一開始,他就不再是太平天國那種流寇了!

    因為廣東無處可退,無處可滾雪球,洪秀全楊秀清同志打不下長沙可以往北滾,他趙闊能往哪裡滾?滾到海裡去?或者滾到安南(越南)去?還是滾回廣西打游擊?

    只能以永久佔據廣東為軍事目標。

    而要佔據廣東,必須要面對兩廣總督葉名琛! 、

    這就不能不說說“海上蘇武”葉名琛同志的豐功偉績了。

    在趙闊來的那個平行世界,這個“海上蘇武”是傻逼的代名詞。

    根據清史稿列傳記載,葉名琛,字昆臣,湖北漢陽人。道光十五年進士,選庶吉土,授編修。十八年,出為陝西興安知府。歷山西雁平道、江西鹽道、雲南按察使,湖南、甘肅、廣東布政使。二十八年,擢廣東巡撫。二十九年,英人欲踐入城之約,名琛偕總督徐廣縉堅執勿許,聯合民團,嚴為戒備。華商自停貿易以製之,英人始寢前議。論功,封一等男爵,賜花翎。三十年,平英德土匪,被優敘。咸豐元年,殲羅鏡會匪吳三,加太子少保。二年,廣縉赴廣西督師,命名琛接辦羅鏡剿捕事宜,出駐高州。是年秋,羅鏡匪首凌十八就殲,加總督銜,署總督,赴南、韶一帶督剿。尋實授兩廣總督,兼通商大臣。

    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他面對英法軍隊做出了名流千古的策略:“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

    然後被抓到印度加爾各答,像猴子一樣被展覽,還他媽的有臉自稱:“海上蘇武”!

    但趙闊不是牛比兮兮的英軍,他沒有幾百門砲的戰列艦,沒有訓練有素的近代陸軍軍隊,他不過是天天給手下一群農民和幫會分子洗腦的農民起義軍賊酋而已!

    這個年頭,起義軍和清兵差的了多少?

    不過都是一群文盲傻逼野蠻人而已。

    而葉名琛絕對是儒家的中流砥柱,如果他不是這麼倒霉,偏偏遇上了二次鴉片戰爭,要是像他前輩林則徐那樣,挑起第一次鴉片戰爭,然後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的途中死翹翹,肯定也是滿清林則徐一樣的千古第一名臣啊。

    但他和太平天國的韋昌輝同志一樣,屬於他媽的命不好。

    命不好,你怎麼搞,也是白搞!

    歷史上,他在廣東的最大貢獻就是維持了滿清在廣東的絕對統治,不管局勢如何混亂,不管是洋人還是天地會鬧騰,一直堅持科舉考試的正常舉行,甚至在廣東“紅兵”(天地會)大起義中,也一直堅持科舉考試,維護了這儒家想當官的人上升的梯子,並且依靠這些儒家精英的支持,組織了大量的民團民局,這些機構在撲滅紅兵起義中起了居功至偉的作用。

    甚至於二次鴉片戰爭中,洋人佔據了廣州,朝周圍地區派出洋中混雜的治安巡邏隊時候,民團局仍然敢炮轟這些洋大人,當然被打掉了,但當時,他一手組織的民團局是滿清朝廷依賴的力量。

    滿清統治者太聰明,早發現了: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這一套遊戲規則,他們指望著百姓能把洋人趕出去。

    這都是葉名琛的貢獻啊。

    在趙闊眼裡,這葉名琛一類的儒家名臣都有一個著名的特點:那就是好像滿清的看門狗一樣,對外,面對獅子一樣的洋人,擺出一副癩皮狗一樣的模樣,把頭衝著門口,肚皮朝上,吼道:“咬我吧!反正老子打不過你!但老子是頭衝門而死的,對得起滿清主子了。”、

    但面對百姓,那可是狠狠的咬過去,一點也不會留情的。

    葉名琛在鎮壓廣東地區各種叛亂、起義時果斷堅決。在廣東紅兵變亂的高峰期,葉名琛親自勾決犯人,一天中有時竟然屠殺義軍俘虜近千人,而平常則“每天有八百名被捕的叛亂者在刑場被斬首”。 “如果一天只有三百到四百人被處決,就認為是很少了”。 1855年的六、七、八三個月中就有七萬五千人被殺。剛從美國回來的容閎寫道,“天啊!這是一種什麼景象!血流遍地,街道兩旁,無首的屍身堆積如山,等待掩埋,但卻並沒有任何準備清除的跡象。……土地已完全被血水滲透,散發出污穢惡臭的氣味,以致周圍兩千碼左右,都被籠罩在這種傳播瘟疫的濁氣之下”。

    對外面的強權是癩皮狗,對內部的百姓則變成了紅眼狼;這就是滿清儒家的精英。

    英法列強攻城,他肯定是癩皮狗,但活不下去的百姓攻城,他必然是個維護滿清統治的畜生,滿口的獠牙絕不留情的咬下去。

    這就是儒家的精髓啊。

    趙闊肯定自己是屬於百姓那一類的,怎麼會不害怕葉名琛這個傻逼,他估計自己就算投降,葉名琛也肯定會凌遲了自己。

     “這他媽的是個衣冠禽獸加呆逼啊。”趙闊只能搖頭嘆息,在葉名琛守衛下,廣州哪裡有那麼唾手可得,弄不好就搞出個長沙圍城戰來。

    所以趙闊第一步就是清除葉名琛在廣東全境編織出的民團局網絡。

    他不得不這麼做。

    所以那歷史上著名的“紫薇帝清鄉”其實是被“衣冠禽獸癩皮狗的儒家精英”逼出來的。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21
29清鄉:有人狂殺有人狂捧

     “白頭,看看,我的百萬雄兵。”趙闊在佛岡得意朝手下展示著手裡一疊紙。

    朱清正拿來過一看,卻愣了,原來是一疊疊印刷出來的空白地契,只是已經蓋了平南侯的大印。

     “分田地?”朱清正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

     “哼,還有什麼呢!”趙闊得意的大笑。

    清鄉的原則在趙闊腦子裡的原則其實很簡單:一,殺光一切正在組織或者曾經組織團練的縉紳,這批人的土地都在100畝土地以上,而且和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群人在滿清中幾億人口只有區區二百萬人;二,把這些人的土地分給同村的貧民;三,中農富農和海外“莠民”都置身事外。

    總之因為有葉名琛這個儒家中流砥柱在廣州坐鎮,儒家力量異常強大,必須要毀滅掉儒家的反噬,並且分化廣東農村階層。

    葉名琛組織的民團民局遍布廣東鄉間,因為廣東這個地方一直治安不好,匪患猖獗,而且村間械鬥不斷,民間有大量的武器,導致了民風強悍,民團的戰鬥力很強。

    而且這漁網一樣的民團網,如果太平軍不撕破,打贏了好說,如果打輸了,退路都沒有。

    那個時代大部分人根本屁也不懂,既沒有知識,也不具備什麼軍人甚麼的專業素質:扛起竹槍打幾仗可以稱的上軍隊精銳了,但如果失敗了,開始逃的時候,那就又是老百姓了。這種士氣全無的烏合之眾潰軍撤退到鄉下,只有被地頭蛇民團收拾的份,也就是說如果打廣東失敗,軍隊只能往地形複雜的廣西撤退,但若沒有提前收拾民團網的話,怕是跑都沒地方跑。

    這就是1854年天地會大起義失敗後的下場。

    這裡,趙闊特別的把自己的思路進行全軍洗腦。

    務必要全軍保持同樣的想法,了解自己是誰?自己是乾嘛的?為什麼這麼幹?

    這是保持士氣維持軍紀的法子,後世稱之為思想工作。

    第一,對窮苦老百姓必須要給予實利,這是他跟後世最先進組織學來的,自然是說貧民了,中國人總有佔便宜的心理,你拿了地主家的一張凳子,怕是都會裝逼扯謊不會還回去,更何況中國農民最看重的土地了。而且這地是白分的,起碼這年的地租不要了。當然地主家歷年聚斂的財富全會被趙闊拿走,只留下光禿禿搶不走的土地給貧民。只要趙闊不被打垮,這地契就有效!

    無論是什麼程度的再分配財富,一無所有的階層總是可以得益的。這樣一來,最低層的窮人,因為這自私的人性,不論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還是匪徒無賴,都嗷嗷叫的支持趙闊的太平軍,這點很重要,因為這種人也同樣是民團的主要兵源。

    這下太平軍殺了民團老爺,把財富給了他們,沒人希望老爺們再回來,當然也不希望大清再回來,奪走吃到嘴裡的肉。好像雪球一樣,一開始,趙闊的太平軍還是要自己親自去殺民團,但幾個月後,趙闊大軍佔領哪裡,哪裡的貧民自己就把老爺們乾了,當然老爺們大部分自己也跑了。

    民團再厲害也不是軍隊的對手。

    敲掉民團之後,趙闊設置了農會,取代民團的治安互保的作用。當然農會裡都是他的人,都是手上沾過清兵或者老爺血的本地人,這群人最大的作用倒不在於維持治安抵抗匪徒,而是給太平軍提供大量的情報和眼線,便於趙闊了解敵情和牢牢控制農村。

    第二,上帝說了,我們都他媽的是他造的,那麼自然人人平等。所以世界上應該只有這麼些人:勤勞勞動創造財富的農夫和商人,和保衛他們的軍人,他們人人都祈禱上帝。

    這是趙闊從某位法國皇帝那裡剽竊來的,但人家是天主教,說的是世界上有三種人:“祈禱上帝的人(天主教神父、羅馬教廷),勞作的農夫和商人,以及保護他們的騎士。”

    不過趙闊這麼剽竊,也不擔心啥,農夫是廣東下層農民,而商人就是指天地會兄弟,這群人幾乎全部是城鎮手工業者,要靠這兩撥人拿下廣東呢,騎士換成太平軍也是天道昭彰!

    第三,提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民族主義口號。宣傳百姓是滿清的奴隸,製造靶子,煽動民憤。不過這招根本就不用煽動,滿清任何起義軍,包括政教合一的太平天國,全部提出過驅除滿清韃虜的口號,因為老百姓暴恨滿清製下的黑暗。這口號在趙闊軍中,得到了天地會等幾乎所有人的熱情擁護。

    當然有一部分人被特別指了出來加以保護,那就是“莠民”階層。

    這批人都在海外打拼,家裡比本土人有錢多了,很多都是中小地主,雖然廣東不如福建這類人多,但一樣數目巨大。

     “這批人一根毛也不能給我動!而且你們還要幫他們收租子!他們是我平南侯趙闊罩著的!”趙闊這樣吼叫著給自己清鄉團頭目們下令。

    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

    第一點:他們有錢。當年在中國海關工作的外國人馬士記載:103年在馬尼拉、爪哇、海峽殖民地勞動者中有250萬廈門人,每年朝家鄉匯款1000萬美元,103年當年歸鄉的66000人,僅身上攜帶的現金就高達600萬美元。瓊州(海南島)、北海(廣西)、汕頭(廣東)情況類似。 20世紀初,東南亞華僑人數大約在400萬人,每年朝家鄉匯款大約在5700萬美元左右。

     100年的每年千萬級美金什麼概念?可以買幾個北洋艦隊?可以修多少公里鐵路?

    在趙闊這個黑社會眼裡,發現這批人,簡直如同某日溜達在自己地盤上的時候發現又新開了幾家夜總會,可以收保護費了。這群被清政府不屑的稱之為“莠民”,並屢屢加以剝削掠奪的群體,簡直就是下金蛋的鵝啊。

     “什麼莠民,簡直是夜店待宰的小開啊!”這就是趙闊的評價。

    第二點,和這群人搞好關係,弄不好可以幫他跑到東南亞去,這是在他打廣東失敗,又被滿清和列強通緝的情況下。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回廣西了,他不是後世的那群英雄,可以在山溝裡打游擊戰贏取天下,他根本就吃不了這個苦,也沒這個雄心。

    第三點,最重要的一點,“莠民”在大陸的勢力也不小,尤其是在和廣東結界的福建,“小刀會”就是他們的組織!

    歷史上閩南彰泉一帶一直是天地會秘密會堂十分活躍的地區,在此基礎上,新加坡華人回國後,在廈門秘密建立了“小刀會”,也屬於天地會系統。 (作者註:天地會真牛比。)

    據江西道監察御史陳慶鏞奏稱:道光末年,福建漳州府屬之龍溪、海澄等縣民人,多往蘇祿(今菲律賓)、息力(新加坡)、呂宋(今呂宋島)貿易,就彼國娶妻生子,長或挈回,其人俗謂之土生子。向在外洋斂財聚會成風,乃挾其故習,沿及漳州各屬以至廈門,結為小刀會,亦曰天地會。凡入會者,需錢63文,名曰根基錢,交完即給八卦印一顆,紅白佈各二方為記,內有小應印,有口號。其股頭各制小旗一面,歃血為盟。始不過販洋之土生子為之,繼而漸引漸多,散步妖言,遂敢滿貼狂詞,城鄉皆是。

    而就在這個1853年,小刀會廈門起義佔領廈門!其後,還有上海小刀會起義!

    何其吊也!

    其實還有意想不到的第四點好處,以後,趙闊用來朝某人臉上狂抽,幾乎是救了趙闊一條命。

    而趙闊一到惠州,立刻派了得力干將潛入福建尋找小刀會哥們,不僅要建立聯繫,更會全程幫助、指導其起義。

     “我這是在建立反清統一陣線嗎?”在惠州府衙里,看著著眼前桌子上飄香撲鼻的廣東名吃“佛跳牆”和“龍虎鬥”,趙闊得意的抽了抽鼻子,拿起筷子,心裡卻得意:“到處找人給滿清點火的感覺真爽啊。”

    但沒等他下筷,手下匆匆來報:“禀告侯爺,香港羅孝全已經到了,就在門外。”

     “羅孝全…”趙闊筷子落地,愣了好久,猛地跳了起來,推開滿是食物的桌子,一手撩著袍角,難掩滿臉的狂喜朝著大門狂奔而去。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22
30命中註定的擦肩而過:洪秀全和羅孝全

    從未見過此人,然而趙闊一眼就認出了誰是羅孝全!

    門外一群人都穿著中國農夫打扮,手裡拿著斗笠,但其中有一個卻是金發碧眼的洋人!

    豹子般的躍過門檻,趙闊衝進他士兵喬裝打扮的農夫人群,雙腿跪地,一把抱住了羅孝全大腿,兩眼流淚,大叫道:“上帝垂憐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啊!您來了!證明了他沒有拋棄我們這群可憐人!”

    一邊用臉蹭羅孝全的大腿,一邊偷眼上望。

    趙闊信上帝?那是扯淡!

    但黑道老大趙闊的演技可不是蓋的。

    事實上任何成功黑道大哥都有影帝的實力,因為講究明爭暗鬥、縱橫捭闔的黑道乃是最欺軟怕硬、最講究外交的地方。面對政府等強權可以擺出親熱狀或者戰戰兢兢狀、面對該死的競爭者就又是一副盛氣凌人或者笑瞇瞇的合作樣子,面對笨蛋和傻逼,則是一副凶神惡煞或者裝傻的模樣,總之,一人千面,最賤的一群人。

    後世諾貝爾獎得主,研究博弈論的托馬斯-謝林在他憑之得獎的巨著《衝突的戰略》中,曾說過這名言:黑道的博弈最類似於國家間的策略。

     (作者註:該書有中文版,可去訂購研究。)

    果然這虔誠的吶喊和真的眼淚,讓這個金發碧眼的洋人也馬上熱淚滾滾,他摸著趙闊的頭巾,舉頭上望,用熟練之極的中文大叫道:“感謝主!讓我找到這些迷途羔羊!”

    羅孝全儘管無權無勢,但可謂是十九世紀影響中國的大人物。

    因為他差點就給那個天王洪秀全洗禮了!

    當落第的傻逼秀才洪秀全在1世紀40年代正在一邊在家里當私塾先生,一邊靠自己那范進一樣情緒以及“淫夢”(見到一個黑鬍鬚的上帝,並他媽的斬殺黑龍。)的驅使下玩命寫書傳他的邪教的時候,廣州城裡有人注意到了他。

    這就是羅孝全。

    廣州城裡有些人得知他讀了梁發(滿清人,一個手工業者,識字不多,新教教徒,自己刊發自己的關於基督教的小冊子,為此坐牢一年,所有家產包括房屋全被滿清政府收了。最可怕的是,因為此人學識和理論水平太低,那小冊子謬誤百出。但問題是那小冊子被去花縣趕考的某人收了起來,並在連續落第的打擊下開始研究!)的書並已經信教,還作宣講,並且他的一些朋友(馮雲山)同他一起在做傳教。這件事傳到了廣州漢會成員耳朵裡,而漢會成員正在和羅孝全一起共事。

    羅孝全來中國的時候還是個美國鄉間小伙子,他是在著名的郭士立(見後注)鼓動和邀請下從美國田納西來中國的。

    此人是183-1842年鴉片戰爭後第一個來到廣州的洋人。

    他住在廣州城郊,穿著中國滿清的服裝,自己建造了一座帶鐘的小教堂,還學著講客家話。作為初出茅廬並且橫跨太平洋的西部小伙子,在參加了郭士立的漢會,並感激的接受了郭士立同志付給他的一小筆報酬。

    羅孝全是美國新教浸禮會的,他們認為教徒的皈依之心和虔誠之情見於洗禮的過程。

     (浸禮會(BaptitChurche)又稱浸信會,基督教新教主要宗派之一。十七世紀上半葉產生於英國以及在荷蘭的英國流亡者中。當時屬清教徒中的獨立派。反對給兒童行洗禮,主張教徒成年後方可受洗,且受洗者須全身浸入水中(象徵重生),稱為“浸禮”,故名。浸禮會抵制抽煙、酗酒、跳舞等行為,並主張獨立自主,反對國教和政府對地方教會的干涉。該教派在美國主要分佈於北美地區。後世著名的洛克菲勒家族即信奉該教派。)

     1846年,一個皈依的基督徒從廣州來到花縣,鼓勵洪秀全和他的表弟洪仁玕前往羅孝全的教堂聽他講道,那個時候洪秀全正忙著教私塾賺生活費呢,沒吊這個人。

    但1847年,又有一個羅孝全的高級助手寫信來邀請洪秀全去聽聽,這次洪秀全和表弟洪仁玕去了。

    羅孝全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其實他們洋人教士會熱情接待任何想主動皈依的滿清人,因為這類人太稀缺了。

    在羅孝全的督導下,這洪秀全兩兄弟研讀了郭士立翻譯的《聖經》新舊約全書,洪仁玕沒有呆多久,但洪秀全堅持了下來,並請求羅孝全準備為他做正式的洗禮。

    羅孝全同意了他,但那時候入教,規矩很森嚴,還派了兩個漢會成員去洪秀全家裡調查他的聲譽。

    然後一切發展都超越了這原本發展的路線,如果按這一套發展下去,也許只能多了一個虔誠傳教的標準教士洪秀全,而不會產生一個牛比兮兮的太平天國,但一切都好像注定一般,洗禮沒洗成。

    洗禮已經準備好了,洪秀全也給羅孝全寫好了誓言和有關信教目的的聲明以表明其宗教要求的忠誠,這都是受洗者必須要寫的東西。羅孝全很滿意。

    而且去洪秀全同志家裡進行調查的結果顯示洪秀全是個好同志,沒有什麼不好的名譽。

    但這個時候,中國人的精明把偉大的上帝給糊弄了。

    洋人有錢,而且當時加入基督教的往往是中國最底層的人群,比如乞丐、無家可歸者等等,他們與其說信上帝,不如說利用外國教士的虔誠騙取生活資費。

    在羅孝全身邊工作的就是這麼一群人,他們為羅孝全工作,並領取薪資,並且嫉妒洪秀全的虔誠(人家後來造了個天國,可想而知對信神是什麼驅動力了),所以他們害怕洪秀全加入進來搶了他們的工作。

    這可是中國人傳統的辦公室文明。

    這群辦公室政治者知道羅孝全脾氣火爆、屬於眼裡揉不進沙子的那種人,而且在被“聰明的”中國人多次欺騙和玩弄過程中,對嘴上說受洗實際上想找份差使做或者直接騙取金錢津貼的中國騙子深惡痛絕,於是趁著洪秀全這鄉巴佬什麼也不懂的機會,忽悠了他。

    他們忽悠洪秀全應該去找羅孝全要求未來的工資!

    傻逼兮兮的落第秀才洪秀全真的這麼做了!

    我們想想也知道,上帝不能給你飯吃,一個靠教私塾窮巴巴維生的秀才,在人生地不熟的廣州,一份穩定的薪資對他養活自己和家庭多麼的重要(洪秀全當時有妻子和家庭,不教書他靠什麼養活家裡?),不管你多麼的虔誠,聽到這意外之財的信息有的只能是驚喜。

    所以這倒霉蛋上當了,去找羅孝全要錢。

    但這只能讓這位上帝的僕人感到震驚和失望:你媽的還沒有洗禮就找老子要錢?

    對你而言,到底是錢重要還是上帝重要?

    結果洗禮推遲了,兩人吵了一架。

    也許羅孝全只是問了問,帶點不信任的問了問,但自尊心因為科舉連續受挫的洪秀全連點懷疑也受不了。

    這很正常。

    心高氣傲的洪秀全受不了被人懷疑是騙財的騙子,憤憤的離開了廣州——想想也知道,這位大哥,因為做了個夢,起來就砸了家裡所有孔子像,他可是個秀才哦!然後他還開始造反!何其吊的一人啊!他的血氣有多旺盛? !或者說堅信自己是神這一唯一能讓他得到自尊的渴望成為他一個落第秀才生存下來的唯一支柱,沒有這個,他不是瘋了就是自殺!怎麼會受廣州一個美國小牧師這種莫須有的懷疑!

    羅孝全歷史上唯一提及此事的時候,只是說“在我對洪秀全完全滿意之前,洪秀全就決定離開了。”

    完全滿意之前——已經說明了當時兩人之間出現的信任裂痕,但問題是洪秀全同志氣咻咻的根本不打算修補!

    從洪秀全的反應上,也可以看出,這位和羅孝全一起跳進他那些中國聰明同胞圈套的秀才是何等的氣憤:他離開廣州後,完全沒有朝家走,而是朝西去找他哥們馮雲山!除了傳播自己在夢裡所受的教義外還能幹什麼?

    他根本是個窮逼,在廣州借了一點錢,所有的家當都背在了背上。

    最值錢的就是他最珍愛的一柄斬妖劍,劍鞘上刻著他夢中被黑鬍子上帝賜的字“全”。

    他甚至都付不起船資,就沿江徒步北上,路上買最簡陋的食物充飢。

    而他面對的最大危險不是飢餓,而是匪患。

    當時廣東有多亂?曾經有匪徒殺害了縣官和隨從,用搶來的印璽佔據一個縣幾個月之久,這種後世小說中的情節,在廣東完全是他媽的現實。

    在廣東廣西交界的梅子汛鎮的時候,未來的“天王”曾經被偽裝緝私巡哨穿著官服的匪徒搶劫一光。

    被搶光的洪秀全“上訪”肇慶知府,但人家說梅子汛不是他的管區,但這個曾經的讀書人,也友情援助洪秀全同志價值半兩銀子的銅錢,靠著這點錢,洪秀全終於有錢坐船了。

    在這艱苦的旅途中,洪秀全第一次寫了反詩,使用了“朕”。

    在路邊一座小廟牆上他題了一首詩:

    朕在高天作天王,爾等在地為妖怪;

    迷惑上帝子女心,腆然敢受人崇拜。

    上帝差朕降凡間,妖魔詭計今何在;

    朕統天軍不容情,爾等妖魔快須走。

    看到沒有,從這首詩表現的才華來看,我們不得不說洪秀全同志落榜簡直是天道昭彰啊!

    這他媽的是打油詩啊!這作詩水平能考上科舉的話,怕是曾國藩和李鴻章同志要舉兵造反了!科舉黑幕啊!

    但正是智商不夠儒家科舉水平,加上又被聰明的中國同胞算計了一把,沒有能歸順上帝,終於把這個可憐人逼瘋了,成了糜爛長江流域的太平天國的至高無上的天王。

    歷史上,羅孝全,一個屢屢失敗的虔誠傳教士

     “無論你叫他們什麼———匪徒,或逆賊,或愛國者,或基督徒———直到現在,他們的事業是無可比擬的”,1852年月17日出版的《北華捷報》在談到太平軍起義時這樣評論道。還說:“上帝的手插入到這個大運動中,這是無可懷疑的。”

    在香港傳教士羅孝全(I.JacbRbert)手一鬆懈,正在讀的這份《北華捷報》差點兒滑到地上。 “洪秀全”!在他伸手抓住報紙的一瞬間,這個名字一下跳進了他的眼裡,讓他感到眼前一亮。

    歷史上,不管羅孝全和洪秀全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的不可化解的裂痕,羅孝全最後還是去了南京,並且受到禮遇,雖然他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嚇瘋了,開始瘋狂的“詆毀”太平天國。

    但他曾經是天王的老師,這是人人都知道的。

    廣西老哥們都知道天王在舉兵前曾經去找過廣州的一個洋人,羅孝全!

    這就夠了!

    趙闊需要的就是這樣一條大腿。

    當然羅孝全和後世鼎鼎大名的戈登其實都是上司嘴裡的“蠢驢”,這種腦子一條筋,只會仗義執言,除了自己的道德觀什麼都不管的傢伙,在中西文明其實都他媽的不受歡迎,受的都是打擊或者排擠。

    趙闊當然也噁心這種蠢驢到極點,但他不在乎。

    這不過是塊跳板而已。

    他整軍以及外交的跳板。

    所以他淚流滿面的抱緊了羅孝全的大腿,並高喊:“這是天王的恩師啊!”

     ================================================== ========

    郭士立

     Gtzlaff,KarlFriedrichAugut,(1803~1851)

    德國基督教路德會牧師,漢學家。又譯郭實臘。生於波美拉尼亞。 1821年入柏林耶尼克傳教士學校。 1823年在鹿特丹加入尼德蘭傳教會。曾在巴塔維亞佈道。 1828年由新加坡到泰國。不久辭去尼德蘭傳教會職務,成為自立傳教士。 182~1831年在泰國用暹羅文翻譯《路加福音》、《約翰福音》並出版《交趾 字典》。 1831年到澳門任英國東印度公司翻譯,曾七次航行中國沿海口岸,在上海等地販賣鴉片並在“阿美士德”間諜船上活動,同時散發宗教書刊。 1833~1837年主編《東西洋考每月統記傳》(月刊),該刊除傳教文字外,還刊載政治、科學和商業方面的文章。 1834年與裨治文共同組織益智會。 1835年繼馬禮遜任英國貿易監督的首席翻譯。鴉片戰爭期間,隨英軍到定海、寧波、上海、鎮江等地進行侵略活動,一度任英軍佔領下的定海“知縣”,1842年8月參與簽訂《南京條約》。 1843~1851年任香港英國當局漢文秘書,同時從事傳教。 1844年在香港設立漢會,又名福漢會,意為漢人信道得福。該會又被稱為郭士立差會,專門訓練中國傳教人員到內地佈道。他是德國教會傳入華南的開創人。在華曾參與聖經漢譯工作。 1851年死於香港。
mk2257 發表於 2009-6-19 02:23
31整軍:這不是請客吃飯,我要人頭落地

    趙闊簡直把滿眼都是辮子的羅孝全迷呆了:這個打著上帝旗號的將軍,風度翩翩,謙遜有禮,而且竟然可以說一口略帶點奇怪口音的流利英語(100多年後的英國口語),對西洋事物熟悉之極,對聖經也有相當研究(當然有些偏差,不然還要他幹嘛?)。而且不僅他,他手下還有幾萬唯他馬首是瞻的士兵,如果這些人全信教,立刻就可在遙遠的東方建立起一個新上帝之國來!

    而且趙闊虛心的請他做自己全軍的牧師,像教導他們的天王一樣,教導他們如何皈依上帝。

    對於這工作,羅孝全幾乎是擼著袖子,恨不得立刻就開始工作。

    當滿心只有上帝羅孝全投入平南侯軍隊海一樣的迷途羔羊的時候,趙闊跟著放棄了一切其他事務,不論是清鄉還是組織在東莞對廣州的攻勢,兩人全力研究聖經,校對太平軍以前的理論。

    羅孝全這樣做當然是因為虔誠。

    而趙闊這樣做卻是因為詭詐的權術。

    他根本就要把這南征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要完成這個目的,必須消除遠在南京的天王對這只部隊的思想控制。

    因此他費盡諾大心思聯絡了香港的天地會成員,找到了搬去香港的羅孝全,歷盡危險,把他請到自己軍中,就是要靠他是天王之老師的威望清除對洪秀全的迷信。

    其實對任何政教合一的軍隊,要完全控制,只能從思想上下手。這也是為何楊秀清永遠不可能對洪秀全下手的原因,因為肉體神一旦被毀,整個隊伍的信仰基石就完蛋了,因此楊秀清再有能力,也只能立足於控製而不是消滅洪秀全這一目標。這也是他最後被洪秀全搞掉的最本質原因。

    在取西經的隊伍裡,只能是唐僧管猴哥,而不能猴哥殺唐僧,否則那就是妖怪了。

    趙闊一直對思想工作很上心,從入廣東開始,他就剝奪了任何負責神父工作的廣西老哥們的權力,這群人不是被高升去打仗就是被打入冷宮,軍裡所有的神父角色工作都由趙闊精心挑選的人來取代,慣例宣讀的天王詔和天王“語錄“也逐漸不念了,換了趙闊“語錄”,因為遠離洪秀全的優勢,他一直在努力淡化洪秀全在軍中的影響力。

    在和羅孝全閉門苦讀了幾天之後,趙闊召集全軍將官聽羅孝全佈道。

    不干別的,巴巴的光聽他佈道就听了七天。

    羅孝全帶來了全譯本的中文聖經,而且他可以熟練的使用中文,對任何聖經疑問都可以回答。

    七天后,在全軍將士面前,趙闊成了羅孝全第一個洗禮的信徒。

    在他的效忠上帝書裡,他不僅表達了對上帝的虔誠之心,更表達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設大同世界的決心,光靠“銳矛團”童子全軍宣讀這份文件,就讓很多純情士兵痛哭流涕,這不像一份洗禮書倒可以稱之為一份討滿清檄文。

    然後他合衣進入一個大浴盆裡,讓水漫過自己的頭頂。

    等他出來的時候,濕漉漉的他淚流滿面的稱自己成為了上帝的肢體,而同樣羅孝全一樣淚流滿面——這只上帝軍隊的頭目在自己手下受洗了,彌補了他沒能給天王施洗的遺憾。

    第二個受洗的是趙闊的心腹愛將朱清正,他一直虔誠的學習聖經知識,這次看到羅孝全,真是久旱逢甘霖那般欣喜。他強烈要求能排在最前面受洗,結果以他的地位,他理所應當的排在了第二個。

    濕淋淋的出來,滿眼是淚跪地祈禱的朱清正沒有註意身邊老闆趙闊射向軍官群裡陰冷的目光。

    他看的是廣西老哥們們,尤其是坐在最前排的軍帥鍾漢——他以自己是天王洗禮過的而拒不受洗。

     “整軍不是請客吃飯!我是要人頭落地的!”這是趙闊準備惠州整軍時候發出的殺氣騰騰的命令。

    表面是他指的是“反幫會習氣、反欺壓百姓、反不守軍紀”等新兵裡不好的習氣,但老實巴交的鍾漢他們只是以為他的意思是按這恐怖將軍的慣例讓幾十乃至幾百個新兵人頭落地而已,只有少數有政治投機天賦的人才能嗅出他其實是“反廣西老哥們、反洪秀全”的本意,而擁有這種政治嗅覺的人太少。

    其實趙闊的“血腥整軍”在佛岡就開始了。

    那時候,佛岡府剛被趙闊佔領,但大街上依舊很熱鬧,商業照慣常進行,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道路上走著興高采烈的留著長發的太平軍士兵和對他們行注目禮的辮子百姓。

    趙闊的親隨小丁子提著一個包裹,走進了路邊一個熱鬧的茶樓。

     “小天兵大爺!裡面請!本店有上好的龍井!”店小二滿臉堆笑的請這個14、5歲的進去。

    小丁子沒有理那個店家,他看了看裡面的客人,好像很隨意的走到茶樓裡面,坐到了兩個天平軍早坐著喝茶的桌子邊,看了看周圍嘆了口氣:“人好多啊。”接著對那兩人說道:“拼個桌子不介意吧?”

     “隨便。”一個太平軍斜眼打量了一下小丁子,手微微一抬表示同意。

    一盞茶之後,小丁子提著那包裹,離開了茶樓,朝軍營方向走去。

    走過兩條街後,一個滿清農民打扮的人在一個小巷子後攔住了他,他有點惶恐的朝這個小太平軍弓腰屈膝,抹著頭上的汗,問道:“請問小大爺,雨前巷在哪裡啊?我鄉下人,迷路了。”

     “我不知道,問別人吧。”小丁子一聳肩,就要從這個人身邊繞過去。

    但他沒能繞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農民猛地一歪肩膀,雙手猛地推在了小丁子肩膀上。頓時這大力一推讓身材矮小的小丁子腳離了地,斜斜飛進了陰暗的小巷子裡。

    太陽照不到的陰影裡立刻衝出兩條人影朝踉踉蹌蹌摔進來的小丁子撲來。

     “我操!”小丁子也是戰火里長大的小孩,面對兩個人高馬大的對手臨危不亂,放脫了手裡的包裹,一手趁勢打在一個人眼睛上,整個人順勢撲進對方懷裡,藉著這個勢頭,斜出一腳,踹中對面撲來那人的下體。

    接著,頭一縮,身子一矮,讓頭頂那雙巨手摟了空。

    在身後的慘叫聲中,小丁子豹子一樣一弓腰抄起了扔在地上的包裹,朝巷子深處逃去。

    但沒跑幾步,牆邊竹子堆裡猛地又竄出一人,猛地和小丁子撞在了一起,他還順勢一把摟住了小丁子的腰,狠狠的把他撞到對面牆上。

     “我操你媽!”急怒攻心之下,小丁子用盡渾身力氣揪住了腰里那人的頭巾,死命的一拽,頓時對著白花頭巾合著幾縷長發一起飄揚在空中,一頭黃色乾枯的頭髮飛揚在空中。

    這情況讓被抵在牆上的小丁子一愣,這是太平軍才會留的長發啊!

    但不過稍微一愣,立刻小丁子豹子一樣發動了,一手揪住對方的長發,他的右膝蓋狠狠頂上了腰里那傢伙的臉!

    這一頂鮮血四濺,還有一個硬物落到石階上發出一聲脆響,那是一顆門牙。

    但讓小丁子詫異的是,如此奏效的攻擊居然沒讓腰里這個同樣身材矮小的傢伙放手,他反而順勢抱住了自己砸掉他門牙的膝蓋,瘋狂的朝空中摜去。

    頓時小丁子被他掀翻在地。然後被騎到了身上。

    使盡渾身力氣,小丁子扭頭朝後看去,他要看清這個敵人是誰。

    但讓他驚異的是:這個缺了一顆門牙、滿口流血、凶神惡煞般怒視自己的敵人,他竟然認識!

    不是銳矛團那個小猴子趙影是誰?

    接著,他感到自己長發被小猴子狠狠揪起,然後腦袋被猛地朝臉下石台摜了下去,他昏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被牢牢綁在條凳上的小丁子發出一陣陣非人的慘叫,而他面前,卻是嘴唇腫起的趙影,他手裡的烙鐵就牢牢烙在小丁子赤裸的胸口,但面對這曾經友軍的慘叫,趙影的手穩的一絲都不抖,他仔細的注視著鐵紅的烙鐵貼在白皙的胸膛上發出的絲絲皮肉焦糊的青煙,慢慢從紅變青。

    然後他狠狠的把粘著燒焦皮肉的烙鐵從對方胸前拉下來,小丁子已經慘叫的力氣都沒有,頭立刻垂了下來,趙影咬著牙注視著這個披頭散發的傢伙,掄起帶著燒焦皮肉氣味的烙鐵狠狠抽在了這張臉上。

     “啊!”小丁子頭被打得朝後仰去,眼皮也慢慢睜開了。

    趙影一步朝前,一手捏住對方下巴,盯著對方,說了起來,他缺了一顆門牙噝噝漏風的話語已經完全像一條毒蛇在吐著信子了:“別他媽的給我裝糊塗!你在和誰聯絡?!說!”

    小丁子注視了一會趙影和他身後幾個打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和誰聯絡?你媽的有病嗎?”接著一口唾沫吐在了趙影臉上,大吼道: “我要見將軍!你們拘禁我將軍知道嗎?我操你媽!”

    趙影倉皇的擦著臉上的口水,和身後幾個打手面面相覷,愣了片刻,渾身是汗的趙影暴跳如雷的把烙鐵扔進了身邊的火盆,現在這本來就是廣東開始變熱的季節,這小屋裡的火盆更讓這屋裡如洗桑拿一般,他朝身邊一個壯漢伸出手,大吼:“給我火鉗!”

    這個小丁子的嘴簡直如鐵鑄的一般,任趙影領著手下幾個人如何折磨就愣是不開口。

    拿過部下的火鉗,趙影咬牙切齒的拿過對方被緊緊捆在身後的手,夾住了對方食指的指甲蓋,瞋目吼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小丁子已經口鼻流血了,但他艱難的扭頭看著身邊那個大汗淋漓的小子,冷笑道:“你讓我他媽的說什麼?”

     “操你媽的你這個反骨畜生!”趙影狂吼一聲,火鉗猛地一擺,頓時小丁子右手食指指甲被他生生的拽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丁子的慘叫幾乎把屋頂掀下來,口水混著血幾乎吐到自己直挺著伸在前的膝蓋上,但他慘叫完,狂抽了幾口炙熱血腥的空氣,卻仍冷笑道:“指甲有十個呢!慢慢拔!”

     “你媽的!”趙影被敵人的血氣嚇愣了片刻,他揉揉了胸,這已經是他惶恐時候的下意識動作,儘管現在赤膊的他那裡並沒有銳矛團的標誌,然後咬牙切齒的又拔了對方中指指甲。

     “啐!”渾身震顫停止的小丁子吐出一口血痰,哈哈大笑起來:“老弟,別浪費時間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操你媽啊!”惱羞成怒的趙影舉起沾著人指甲的火鉗瘋狂的朝小丁子腦袋敲去,每一下都血花四濺,但他沒敲幾下,就被身後驚恐的大漢抱住:“先生!別!你會打死他的!”

    身材瘦弱的趙影根本不是身後壯漢的對手,但他怒視著哈哈大笑的小丁子,仍然瘋狂的舉著染血火鉗掙扎著。

    就在這時,木屋的門吱吱呀呀的開了,一個聲音迴盪在這炙熱的空氣裡:“你們究竟在幹嘛?”

    趙闊來了,他滿臉的驚愕和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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