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權相 作者:吳老狼 (已完成)

 
ivyyahui 2009-8-24 10: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69254
ivyyahui 發表於 2009-8-24 17:10
第一卷鄂州鏖戰-第十九章青石磯阻擊戰(3)


“轟隆!轟隆!轟隆!”悶雷般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在蒙古軍船隊響起,從未見過更沒聽說過的人體水雷戰術令蒙古軍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更不知該如何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大船接二連三的神秘爆炸,逐漸傾斜沉沒。但宋軍的水雷手並不滿足於此,為了不讓大船上的蒙古軍士兵有時間逃上小船,這些水雷手又盯上了那些被炸穿船舷正在緩慢沉沒中的蒙古戰船,幾個潛泳過去,將手中栓著手雷的鋼鑿往船舷上一插,撕開防水油紙拉去拉環,迅速潛水離開,手雷上先是青煙嫋嫋,然後‘轟隆’一聲砰然炸開,木屑橫飛中,蒙古軍戰船只是激粱震,下沉速度陡然加快了許多,很多蒙古軍士兵來不及轉移上小船,只能慘叫著伴隨大船沉入江底,那絕望的慘叫聲——讓宋軍戰士笑得合不攏嘴!
  “狗南人!卑鄙無恥!下流!”經轉移到小船上的董文用和董文忠兩兄弟破口大麻,幾乎被戰場的情況氣死。但兩兄弟也不是只會吃乾飯的,冒著隨時被宋軍羽箭射中的危險緊張尋水面,尋找蒙古戰船神秘爆炸的原因,但此刻的江面上是亂成一團,蒙古軍大船或快或慢的沉沒,小船快船與宋軍快船鏖戰正烈,江水中屍體、斷肢、箭矢和戰船殘骸密密麻麻,隨波飄蕩,加之時間是在夜裏,董文用和董文忠想要在如此混亂和漆黑的江面上找到爆炸原因,無異於難如登天。
  “媽的,南人究竟是用了什麼新式武器?威力竟然這麼大?”一無所獲的董文用急得再次大罵。這時候,他乘座的快船上的掌舵水手忽然恐怖的吼叫起來,“大人,不好了!南人的大船!南人的大船沖過來了!”董文用飛快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宋軍的四十條大型車船經殺氣騰騰的破水而來,撲向蒙古軍大船經全軍覆沒的戰場,董文用知道在沒有大船掩護的情況下,小船和快船根本無法抗衡宋軍大船弓箭和衝撞的絕對優勢,無奈下只得咬牙道:“全軍撤退,退回水營!”
  “撤!撤!快撤!”蒙古軍船隊兵敗如山倒,撤退命令剛一傳開,小船快船連落水的同伴都來不及營救便爭先恐後的來路逃竄,而年輕氣盛的宋軍主將陳中卻不肯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全軍追擊的命令通過火把打出旗語傳達下去,宋軍所有戰船立即拋開正在下沉的蒙古軍大船不顧——反正他們也跑不了了,全力追殺蒙古軍敗退船隊。
  “殺啊!”陳中帶來的這支宋軍戰鬥力也許比不上何康帶去滸黃州的宋軍絕對精銳,但是在完全佔據上風的追擊戰中卻也能威風八面,又久在江南熟知水性船性,搖擼運槳更是飛快,緊緊的咬住了蒙古軍敗逃船隊。每當追上一條蒙古軍小船時,三四條宋軍小船總是會蜂擁而上將其包圍,仗著人數優勢刀槍狠命的往敵人身上招呼,砍倒紮倒也要補上幾刀幾槍,讓敵壤得更慘更痛苦一些,蒙古軍士兵激烈的慘叫聲在江面上久久回蕩,大片大片的江水變成餾紅色。從江心逃到淪水河入江口這段不長的距離裏,蒙古軍船隊付出了超過一半的船隻和人員損失,而士氣爆滿的宋軍仍然緊追不捨,準備讓敵人付出更多的代價,同時也為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壓力更小一些。
  “追!”一個宋軍火長跳到船頭,用血淋淋的鋼刀指著前方散亂不堪的蒙古軍船隊,意氣風發的大叫道:“追上去殺!給我們在鄂州犧牲的弟兄們報仇!”與他同船的宋軍士兵轟然答應,奮力搖起船槳,但不等這條船的速度提升,江岸上忽然飛出一陣箭雨,鋪天蓋地的籠罩到宋軍船隊頭上,開始喊話那宋軍火長同時被三支羽箭射中頭顱和胸口,連哼都沒哼一下就摔落江中,立即濺起一片帶血的水花。與此同時,江岸上響起悶雷一般的錚錚馬蹄之聲,無數的蒙古軍騎射手蜂擁而來,將一支支沾過馬糞的羽箭傾泄到宋軍船隊頭上,嚇得宋軍士兵連滾帶爬的向後逃竄,“快跑啊!韃子的騎射手來了!”“小心,韃子騎兵的箭有毒,受點輕傷就會致命!”
  確實,蒙古軍射手發射出來的弓箭箭鏃雖然只是馬糞中稍做攪拌,但只要射中人體,馬糞中攜帶的大量破傷風桿菌就會侵入傷口,使中箭者傷口潰爛併發破傷風病症,輕則高燒不退失去戰鬥力,重則足以致命,蒙古騎兵之所以能橫行亞歐大陸,很大一部分原因蒙古軍隊掌握了這源自匈奴的原始病毒戰戰術。長年與蒙古騎兵做戰的宋軍士兵也吃盡毒箭苦頭,成了驚弓之鳥,導致回援青石磯的蒙古騎兵剛一露面,宋軍船隊立即士氣崩潰,連滾帶爬的逃出蒙古軍騎射手射程之外,董文用和董文忠兄弟率領的船隊這才僥倖逃出滅頂之災,狼狽逃回淪河水營,長江戰事暫時告一段落。
  ……
  “厲害,好快的速度。”陳中問粱下時間,驚訝的發現蒙古軍騎兵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即趕到長江回援,不由得對蒙古騎兵的高機動性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對接下來的戰鬥暗暗擔心,擔心自己手下這只船隊能否抵擋住蒙古軍船隊和騎兵隊伍的全力猛攻。旁邊的伍隆起則滿不在乎的說道:“速度快有屁用?韃子的騎兵再厲害都是在陸地上,在水面上,是我們的天下。”
  “伍將軍,千萬不能輕敵。”陳中提醒道:“剛才戰事能夠這麼順利,全因為蒙古韃子輕敵,他們的船隊還沒出全力,董文炳和蒙古水軍萬戶解誠也不是光吃素的善男信女,接下來還有惡戰等著我們。”
  “怕什麼?我們有賈丞相的手雷,還有你發明的水雷戰術,只用粱百來顆手雷就幹掉了韃子四十條條大船,這樣的大船還能韃子有多少?咱們只要胞們的大船全幹掉,還怕那些載兵不多的小船快船?”伍隆起是個天生的樂天派,見己方很輕鬆便消滅了蒙古軍先鋒船隊,不由生起了輕敵之心。
  “沒那麼容易。”陳中很是理智,並沒有被暫時的勝利衝昏頭腦,搖頭說道:“剛才我們的戰術能夠輕鬆得手,全因為韃子沒想到也沒見過我們的新戰術,大船小船和我們的小船隊糾纏在一起,這才給我們的水雷手製造了可乘之機。一會蒙古韃子船隊再來的時候,一定會對我們的水雷戰術小心提防,也許會用什麼辦法來克制我們的水雷手——就算他們一時半會想不出克制水雷手的辦法,只要加快速度全力行駛,我們靠游泳行進的水雷手就沒辦法追上和接近韃子的大船。”
  “那你再想一個辦法,讓韃子的大船和我們糾纏做戰,給我們的水雷手製造機會。”伍隆起把動腦筋的事踢給陳中,“至於和韃子船隊硬碰硬的死戰,那就交給我。”
  “那有那麼容易?”陳中一笑,心說韃子軍隊裏又不是沒有聰明人,根據剛才的情況,肯定能猜到我們是靠逼得他們船速放慢才有機會炸船,那還會給我們糾纏做戰的機會?不過陳中也知道水雷戰是自己手裏的唯一王牌,盡力開動起腦袋琢磨,怎麼才能給水雷手製造炸船機會?同時陳中又指著江中仍未全部沉沒的蒙古軍隊大船,命令道:“快去把那幾船幹掉,落水的水手全幹掉,我們沒時間收容俘虜,別給韃子船隊胞們接應回去的機會。”
  ……
  正如陳中所料,與此同時的蒙古軍淪河水營中,率領鐵騎回援的蒙古大將伯顏和蒙古水軍萬戶解誠、忽必烈最信任的謀士子聰、以及董文炳等人正在飛快分析剛才的戰敗原因,肩膀上多了兩支來不及拔除羽箭的董文用含淚向他們介紹道:“就是那種在水下會莫名其妙爆炸的新式武器,炸沉了我們所有的大船,四十條大船上的弟兄啊,逃回來的連三分之一都沒有。”
  “我們又中賈似道的計了。”別看未來的蒙古第一大將伯顏現在才有二十四歲,但他的氣質和舉止風度經不亞于久經沙場的宿將老將,面對剛剛經歷的慘敗時,伯顏英俊的臉上絲毫不露頹勢,也沒有向敗將董文用和董文忠大發雷霆,理智的分析道:“察必郡主失陷宋營之時,曾經發現賈似道出現在一個發出巨響的現場,當時察必郡主為了查明巨響真相,不惜隱藏身份冒險進入宋營,不想賈似道卻利用察必郡主給我們送來一條假情報,用一個大炮仗騙得我們對他掉以輕心,不做防範。現在看來,賈似道當時就是在試驗那種能發出巨響的新式武器,並用這種新式武器給了我們迎頭痛擊。”
  “無恥小人,竟然用詭計欺騙我們美麗的察必郡主。”除了子聰和董文炳之外,包括解誠在內的蒙古眾將都抱怨起賈似道的卑鄙無恥兼下流和缺少騎士風度。董文炳則向兩個弟弟問道:“二弟,三弟,南人的新式武器究竟是什麼模樣?怎麼運用?你們看清楚沒有?”
  “天太黑,現場又太亂,我們找了半天都沒看清楚南人的新式武器。”董文用老實答道:“只知道那種新式武器是在戰船吃水線附近爆炸,一下就能炸出一個五尺多寬的大洞,根本沒辦法堵塞,如果是在江心,只要一下就能幹掉我們一條船。”
  “沒用的東西,打了敗仗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董文炳惱怒的向兩個弟弟訓斥。一直沒有說話的子聰卻抬起頭來,又向董文用問道:“董將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你說過,南人在使用那種武器之前,是用詭計騙得你們的船隊和他們小船糾纏之後才使用的新式武器?對嗎?”
  “沒錯,當時臥為姓陳的南人都統制缺乏經驗,又看到南人的小船和大船脫節,就指揮船隊沖上去,想要先消滅南人用來掩護大船做戰的小船,沒想到那是南人的詭計。”董文用低著頭含淚答道,無比後悔自己的鹵莽舉動,才給蒙古軍船隊造成那麼大的損失。伯顏和子聰卻是雙雙眼睛一亮,異口同聲說道:“這麼說來,南人的新式武器是隱藏在小船之中,並且只有在我們的船速放慢的時候才能使用!”
  ……
  “將軍,新的水雷手經徵集完畢,請你安排他們的行動。”一員宋軍水軍統領(注1)向正在沉思的陳中稟報道。因為是殺了蒙古船隊一個措手不及和出其不意,第一波發動水雷襲擊的宋軍水雷手損失十分輕微,三百人中僅有二十餘人陣亡,其中還有十來個是在弓箭戰中不幸中箭,另外十來人則是因為游泳速度不快被手雷的爆炸衝擊波震昏,落入水底窒息而死,其他的水雷手卻都安全返回自軍戰船,並當眾接受了陳中親自頒發的重賞。見此情況,宋軍重新組織水雷手時,宋軍全軍上下無不是踴躍報名,很快就征滿了陳中需要的三百之數。
  “分發手雷,讓他們先上小船,位會給他們訓話。”還在苦思破敵之策的陳中順口回答一聲,又去尋思如何靈活運用手雷破敵的辦法。但是那統領剛轉過身去時,陳中卻脫口叫道:“且慢,容我再想一想。”
  “謹遵大人號令,末將在這等著。”那統領停住腳步,必恭必敬的答道。陳中並不理會他的恭謙,僅是在心裏反復念叨:“小船?小船?小船?!剛才我是用小船糾纏韃子的大船,乘機發動襲擊,韃子肯定會察覺這點,如果我在接下來的戰鬥裏反其道而行之……。”
  注1:統領,在宋軍中的位置相當於現代的團長。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0:58
第二十章 青石磯阻擊戰(4)

  「現在的時間是亥時正,子時初刻之前,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我的八千鐵騎運過長江,違者以軍法論處!」伯顏扔下一句斬釘截鐵的話便登上蒙古軍運兵船,二十艘可載八百人以上的運兵大船滿載八千蒙古鐵騎與戰馬,早已在淪水河中蓄勢待發。而蒙古水軍大營的一萬三千餘名水軍士兵也分別登上了另外四十條大船和五百多條小船快船,準備作為運兵船隊的護衛船出發。

  「出發!」蒙古水軍萬戶解誠一聲令下,號角長鳴,六百餘條大小戰船簇擁著二十條運兵船依次而出,宋軍則害怕蒙古軍在長江北岸的弓箭優勢,並不敢在淪水河入江口攔截,使得蒙古軍船隊主力直接駛入長江,在江北擺開護衛陣勢。但入江輕鬆並不代表橫渡長江輕鬆,接替董文炳指揮蒙古軍萬戶解誠就深深明白,擁有神秘新式武器的宋軍肯定是把運兵船當做首要目標,而自己要想勝利完成增援滸黃州的任務,首要目標就是要解決掉擁有神秘武器的宋軍小船船隊,蒙古軍運兵船才能安全靠岸——至於宋軍的大船,老實說經過滸黃州強渡戰,解誠對宋軍的戰鬥力已經是蔑視到了極點。

  「嗚——!」江面上傳來宋軍戰船的號角聲,遠遠看去,宋軍船隊又一次江心擺出了大船前小船後的防禦陣形,與上一次並沒有任何改變。見此情景,解誠快步走到船舷,向旁邊小船上的蒙古軍猛將董文炳喝道:「董文炳,南人果然又想耍剛才那招,一會就看你的了。」

  「將軍放心,末將那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絕對不會讓南人的小船靠近運兵船!」未著甲冑、僅提著一把鋼刀的董文炳站在小船上抬頭,郎聲向解誠答道。解誠點點頭,轉頭向旗號手喝道:「全船擂鼓,全速前進!」

  「咚咚咚咚!」密集的戰鼓聲響了起來,六百餘條蒙古戰船踏輪揚槳急進,全速衝向宋軍船隊。而宋軍船隊陣形不亂,戰鼓不鳴,僅是箭上弦、弩張臂靜候命令。待蒙古軍船隊衝入射程時,宋軍船隊上這才戰鼓齊鳴,飛蝗般的箭雨自船上升起,鋪天蓋地的籠罩到蒙古軍船隊頭上,蒙古軍戰船不甘示弱,也是飛箭如雨,與宋軍船隊展開弓箭戰,來往的密密麻麻的箭雨彷彿把江面掩蓋一般,在天空中勾畫出無數道優美的弧線,弓弦振動的嗡鳴聲、箭矢破空的呼嘯聲、士兵中箭倒下時發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和箭鏃打在盾牌甲板上的丁冬聲,猶如那修羅墳場中萬千惡鬼的齊聲尖叫,在長江的夜空中迴蕩不休。也有可射五百步之遠的床子弩奪弦而出,筆直衝向敵人戰船,釘到船舷上的,深深貫入船體,釘在人群中的,帶出一連串鮮豔血花,帶著破碎的血肉內臟落入長江。

  再往近時,宋軍中大量裝備的神臂弓也開始發威,發射出長不滿尺但穿透力驚人的榆木箭矢,三百四十步內中人必然箭入大半,射程再近時,這些榆木箭矢便能穿體而過,繼續殺傷中箭者身後同伴,威力無窮。而蒙古軍中雖然也有繳獲得來的神臂弓裝備,數量卻遠不及宋軍,在箭戰中未免大大吃虧。見此情景,解誠馬上發出命令,「小船上,突襲南人船隊!」

  「咚咚咚咚咚!」蒙古軍大將董文炳親自擂響戰鼓,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選三將執盾立於船首,率領二十條小船搶先殺出陣形,頂著密集的箭雨直衝宋軍旗艦。後面數以百計的蒙古軍小船也是蜂擁而出,主動脫離大船的保護衝向宋軍船隊。那邊宋軍船隊不甘示弱,所有小船也是在伍隆起率領下脫出大船掩護,頂著同樣密集的箭雨,帶著無盡的殺機惡狠狠撲向蒙古軍船隊。見宋軍故技重施,解誠不由大喜,大笑道:「好,只要纏住了這些藏有新式武器的南人小船,咱們就有機會靠岸了。」

  「殺——!」當相距不足十丈時,全部由小船快船組成的宋蒙兩軍先鋒船隊上同時爆發怒吼,宋軍這邊伍隆起拋去盾牌提刀跳到船首,那邊董家兄弟和董士選三人如法炮製,也是跳到船首,兩船交叉而過時,伍隆起怒吼一聲單刀劈出,董文用也是如此,兩刀相交,當的一下撞出一連串火星,伍隆起臂力不衰,鋼刀下劃又撞開董文忠的腰刀,這才與董家兄弟的座船擦舷而過。旁邊的宋軍船隻也紛紛和蒙古軍船隻撞上,一場近距離的生死肉搏立即在船與船之間展開。而兩邊的大船都不再對著小船放箭,以免傷及自己士兵,轉移目標盯上對方大船,拚命的拉弓搭箭,力圖能多殺傷一些對方的士兵。一時間,江面上船隻來往如鯽,屍體殘骸隨波逐流,天空上箭矢穿梭不絕,間發有巨弩橫穿而過,天上水面都亂成一鍋粥。

  「弟兄們,往前衝啊!」伍隆起迅速擺脫董家兄弟的糾纏,順手砍倒一個跳到自己戰船上的蒙古軍士兵,舉高呼道:「擂鼓,向前衝!」鄰近的宋軍船隻上戰鼓雷響,發出衝鋒信號。可董家兄弟這會那還敢放宋軍小船接近蒙古軍運兵船,董文炳親自擂鼓,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選三叔侄捨命拚殺,率領蒙古軍小船船隊死死糾纏住宋軍船隊。以南方人為主的宋軍士兵在近戰上確實不如人高馬大的蒙古士兵,糾纏住一起自保也許還有可能,但要衝破蒙古軍的阻截就比較難了。宋軍猛將伍隆起也被董家兄弟纏住,以一敵二也只能被迫自保,董文炳和董士選則率領蒙古船隊全力阻擊宋軍小船,在戰場上形成了一個相當微妙的狀況。微觀戰場上蒙古軍小型戰船船隊阻擊,宋軍的小型戰船船隊進攻;到了整體戰場上,則又是蒙古船隊全力進攻,宋軍船隊全力阻擊。

  「擂鼓,所有大船繞過戰場,全速靠岸!」見董家四將成功纏住了宋軍小型戰船穿隊,解誠再不遲疑,立即發出進攻信號。旗號手用火把迅速打出旗語,六十餘條蒙古軍大船上戰鼓雷鳴,車輪手瘋狂踏輪,舵手沉穩把舵,六十條大船在江面上劃出一道巨大的弧形,繞過雙方小型戰船密集的戰場直撲南岸。宋軍的各條小型戰船見勢不妙,趕緊掉頭去追蒙古軍大船,董文炳等將自然不會讓這些攜帶著神秘武器的宋軍小船輕易過去,仗著數量優勢迂迴包圍,拚死攔截宋軍船隊。偶爾有幾條速度快的宋軍小型戰船搶在合圍前突出包圍,卻遭到蒙古軍大船的全力弓箭壓制,很難靠近蒙古軍隊大船。

  「轟隆!轟隆!」蒙古軍小型戰船中響起幾聲悶雷,兩三條蒙古軍小型戰船轟然粉碎,但這樣的小船最多只裝有十幾個蒙古軍士兵,即便把他們全數炸死,對佔據兵力優勢的蒙古軍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之一毛,不傷疼癢。不過宋軍此舉顯然也是出於無奈,董家四將死死糾纏住擁有新式武器的宋軍小船船隊,宋軍大船又只有三十條,在擁有四十條大型車船護衛的運兵船面前不要說阻擊,自保都十分困難。而蒙古軍諸將見此情景,無不是喜形於色,董文炳是舉刀大叫,「弟兄們,頂住!誓死保衛運兵船!」遠處的解誠則是哈哈大笑,「狗南人,還想炸我們的運兵船,沒那麼容易了。」

  「將軍,南人的大船上來了。」瞭望台上的水手驚叫道。解誠轉頭一看,見宋軍的三十條大型車船果然也調整了方向,排成『一』字形向蒙古軍大船船隊破浪逼來。解誠獰笑一聲,喝道:「迎上去!戰船一對一近戰,其他十條戰船防備南人小船,運兵船全速渡江!」

  「殺啊!」宋軍大型戰船船隊上爆發出呼喊,蒙古軍大型戰船同樣如此,三十條大型戰船搶在前面,一對一的盯著宋軍大船筆直衝鋒過去,中間運兵船緊緊跟上,另有十條蒙古大船則在隊伍最後掩護。因為兩邊都沒有了小船穿插掩護和支援,兩軍的大船便毫無顧忌的直接撞在一起,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軍安裝在大船船首的猛火油櫃同時噴出三四丈的火龍,瞬間照亮了諾大一片江面,被火龍燒到的士兵慘叫著摔入水中,燒到的船舷冒出煙火,濃煙滾滾。緊接著蒙古軍的大型戰船一對一的盯上宋軍大船,雙方水手爭先恐後的跳到對方船上,瘋狂的互相砍殺起來。

  「沖——!」乘著宋軍兩隻船隊分別被蒙古軍戰船糾纏的時候,指揮著運兵船的蒙古大將伯顏乘機發出衝鋒命令,只要這運載著八千蒙古鐵騎的運兵船靠上南岸,那蒙古鐵騎就可以說是天高任鳥飛了,缺乏戰馬的宋軍既無法阻攔蒙古鐵騎增援滸黃州,還將面臨蒙古鐵騎在江岸上的掩護攻擊,可以說是基本上宣告阻擊任務失敗。可就在這時候,站在船首的伯顏藉著雙方猛火油櫃放射出來的火光,忽然瞟見運輸船下的江面上有宋軍水手露出上半身換氣,緊接著又消失在水面之下。伯顏下意識的暗叫不好,正要再看仔細時,他左側那艘蒙古軍運兵船已經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糟了!」儘管是在寒冷的冬夜,伯顏額頭上還是立即泌出一層冷汗,一跺腳咬牙罵道:「狡猾的狗南人,他們這次是把新式武器佈置在大船上,小船才是虛兵!」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01
第二十一章 青石磯阻擊戰(5)

  「轟隆!轟隆!」令蒙古軍上下心驚膽顫的爆炸聲又一次在蒙古軍大船船隊中炸響,一艘艘載人可達八百的蒙古戰船在隆隆爆炸聲中船舷破裂,江水洶湧入艙,其中不乏滿載著蒙古鐵騎的運兵大船。嚇得那些不通水性的蒙古士兵魂不附體,在逐漸開始傾斜的運兵船上沒頭蒼蠅一般的亂跑,瘋狂吶喊求救。包括那些戰馬都憑著動物本能預感到危險臨近,啃咬著馬韁悲嘶起來。只在片刻,蒙古軍運輸船隊便是悲呼哀號一片。不過要說最被嚇得魂不附體和叫喊得最淒厲的人,還是指揮這次戰鬥的蒙古水軍萬戶解誠。

  「完蛋了,還是中埋伏了,我該怎麼辦啊?狗南人,你們用新式武器炸什麼船不好?為什麼偏偏炸我們的運兵船——這不是逼四王爺殺我的頭嗎?四王爺,末將對不起你啊!」解誠的慘叫聲三里路外都能聽見。他旁邊的副手趕緊提醒道:「將軍,現在不是考慮其他事情的時候,趕快讓船隊撤退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伯顏將軍那條船,更不能出意外!」

  「對,對,首先要保護伯顏將軍那條船。」經副手一提醒,解誠這才想起一個重要問題——蒙古都元帥兀良合台之子、忽必烈愛將伯顏可不能淹死在這長江裡,要是他出了問題,就算忽必烈不殺他,兀良合台也能提刀把他砍碎了喂狗。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解誠趕緊叫道:「全軍撤退,叫小船船隊回來掩護!優先保護運兵船!優先保護伯顏將軍!」命令通過旗號飛快傳達,但解誠並不放心,又大喊道:「旗艦轉舵,靠近伯顏將軍座艦掩護!」

  「快,快!快——!」在解誠的再三催促下,蒙古軍旗艦冒著隨時可能被炸沉的危險全速而盡,總算是趕到了伯顏座艦旁邊。出乎解誠的預料,同樣不習水性的伯顏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驚慌失措,而是提著一柄強弓站在顛簸起伏的船首,低著頭一雙丹鳳眼象老鷹一般盯著水面,似乎在尋找什麼,那泰然自若的氣勢,與其他被水雷嚇得不知所措的蒙古騎兵形成鮮明對比。解誠不敢怠慢,趕緊向伯顏大喊道:「伯顏將軍,危險!快退到甲板上,小心別掉進了水裡!」

  「少廢話,繼續指揮你的船隊,不用管我。」伯顏頭也不抬的答道。伯顏叫解誠不用管他,這個命令解誠可不敢聽,先是命令旗艦倚到伯顏座艦上,然後跳到伯顏所在的船上,跑到伯顏身邊叫道:「伯顏將軍,你還在看什麼?快撤到末將的船上,那條船速度快,熟練水手也多,即便落水了也能救你。」

  「混帳,本將豈是那捨棄士兵不管的人?」伯顏怒喝一聲,眼角卻瞟到了他所尋找的目標,伯顏動作快如閃電,抬手便是一箭射出。箭剛離弦,伯顏又一把抓起腰間箭袋中的羽箭,連珠箭發,前箭後箭幾乎相續,在空中便如接成了一條箭鏈!看得解誠是眼花繚亂,忍不住稱讚起來,「好箭法!將軍神箭!不過……將軍你在射什麼?」

  「找到南人的新式武器了!」伯顏往江中一指,藉著火把照亮,解誠很快看到一名全身插滿羽箭的宋兵屍體浮上被鮮血染紅的江面,在宋兵屍體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支帶繩的鐵鑿。伯顏又喝道:「會水的人下去,把他的屍體撈上來,注意他手裡的東西,一定要拿上來。」

  「得令!」幾個水手答應一聲,正要跳下船舷。那全身插滿羽箭的宋兵卻又動了一動,原來他中箭雖多卻一時未死,又掙紮著舉起手裡的鐵鑿與手雷,勉強撕開油紙。在這期間解誠本想命令箭手將他射死,伯顏卻害怕那宋兵手上無力,中箭鬆手間把神秘武器掉落江底,趕緊喝住解誠,又催促水手下水去搶奪那新式武器。可是那幾個水手剛剛跳落江裡,那宋軍就已經撕開油紙拉出拉環,掙紮著吼了一句,「狗韃子,老子和你拼了!」

  「轟隆!」那宋兵手裡的手雷炸開,亂射的碎片和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和那幾個蒙古軍水手同歸於盡,伯顏座船卻因為距離過遠的緣故無受損傷,同時伯顏也看清了宋軍神秘武器的使用方法。伯顏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驚駭萬分,心說威力如此之大的武器宋軍掌握,一旦被他們大範圍使用,蒙古鐵騎只怕就再難在宋軍面前橫行無忌了。

  與此同時的江面上,蒙古軍運兵船因為載重大掉頭緩慢的緣故,已經被宋軍炸傷近十條之多,其他的蒙古軍大船也被炸傷了十五、六條,江水順著手雷炸出的缺口洶湧入艙,沉沒只是在早晚之間,造成船上蒙古士兵驚恐難當,不是沒頭蒼蠅一般的亂跑就是拚命的呼叫求援,護衛運兵船的蒙古軍戰船則一邊要救援落水騎兵,一邊還要應付宋軍戰船的全力進攻,更還要防備神出鬼沒的宋軍水雷手,狼狽可見一斑。而在另外一邊,同樣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董家兄弟已經率領著蒙古軍小船船隊全速衝向這邊增援,伍隆起則率領宋軍小船緊追不捨,利用蒙古水軍陣形散亂的機會,接連幹掉了不少艘蒙古軍小船,兩處戰場的蒙古軍士兵戰死溺死眾多,損失極是慘重。

  「通知全軍,快撤!快掉頭!和小船會合!」解誠向旗號手大喊了幾句,又轉向伯顏懇求道:「伯顏將軍,算末將求你了,你快上末將的船吧,末將一定保護你退回北岸。」

  「糊塗!不能撤!」伯顏往南一指,「你自己看,我們離南岸還有多遠?離北岸又有多遠?現在掉頭回北岸,損失將有多大?」解誠仔細一看,發現運兵船船隊已經衝過了江心,距離南岸反而比北岸更近一些。解誠這才恍然大悟,趕緊點頭道:「伯顏將軍說得對,現在是不能掉頭了,運兵船吃水深載重大,速度緩慢,掉頭只會給南人增加襲擊我們的機會。」

  「傳令下去,全速南下,不要管損失,不得搶救落水同伴。」伯顏向解誠命令道:「所有弓箭手站到船舷旁邊,對著水面放箭,無論任何人靠近船舷,一律格殺勿論!」

  「射!快射!」片刻之後,伯顏的命令傳遍蒙古船隊全軍,無數的蒙古軍站到船舷旁邊,對著船舷邊的江面瘋狂放箭,不管是試圖炸船的宋軍水雷手,還是不幸落水的蒙古士兵,全都被蒙古軍弓箭射成刺蝟或者馬蜂窩,帶著滿身的箭鏃慘死江中。射得混入蒙古船隊的宋軍水雷手死傷慘重,無法接近,也射得蒙古軍落水士兵哇哇大叫,「別射我啊,我是自己人……啊——!」

  ……

  「將軍,韃子船隊改變戰術了,停止了掉頭,就連落水的同伴都沒有搶救,正在全速南下。」宋軍旗艦上,瞭望手看明敵情,高聲向指揮台上的陳宜中稟報。陳宜中最擔心的就是蒙古軍用招,趕緊轉向瞭望台上的信號手喝道:「發信號,全軍衝鋒!全力阻擊韃子運兵船!給水雷手製造機會!」

  「咚!咚!咚!咚!咚!」隨著旗號火把揮動,宋軍大小戰船上的戰鼓驚天動地的敲響,不管是與蒙古大船攪和在一起的宋軍大型車船,還是正在尾隨董文炳船隊的伍隆起船隊,全都加快速度直衝蒙古軍運兵戰船。而蒙古軍拚命收縮防區,就連落水的同伴都舍棄不管,護著運兵船隻是拚命南下。仗打到這地步,雙方的指揮官都已經顧不得可能誤傷友軍,都是命令弓弩手全力射擊,不惜一切代價的以弓箭壓制敵人,船與船之間的空間幾乎成了箭矢的天下,每時每刻都有箭矢在天空交錯而過;也有那奮不顧身的戰士頂著箭雨推動猛火油櫃的唧筒,噴出一道道長達數丈的烈焰,一旦被這種包含有火油的烈焰噴到,士兵立即化為一個火人,痛苦慘叫翻滾,船舷則升起熊熊烈火,水澆難滅。更有那在戰鬥中倖存的水雷手乘亂靠近敵船,拉響手雷與敵人戰船同歸於盡。各種嘈雜聲音交織在一起,響徹雲霄。

  「奇怪?為什麼我們的水雷手發動襲擊的次數少了這麼多?」混戰中,細心的陳宜中發現自己發明的獨特戰術開始失效,水下爆炸的頻率遠比開始為少,仔細查看原因時,陳宜中驚訝的發現蒙古軍射手正在對著江面亂射,無論是宋軍士兵還是蒙古軍士卒,只要一靠近蒙古軍戰船,立即就會遭到蒙古軍射手的無差別射擊,想來企圖炸船的宋軍水雷手就是遭到這樣的攻擊而死傷慘重,導致威力大減。陳宜中暗叫不好,心知自己的戰術已經被蒙古軍隊破解,只得轉向後面的投彈隊喝道:「船上還剩多少手雷?」

  「兩百顆!」投彈隊隊長飛快答道。陳宜中指著離宋軍最近的一條蒙古大船命令道:「每次十顆手雷,投彈!」

「嗖嗖嗖嗖!」投彈隊中奔出十人,頂著箭雨奮力將十顆手雷投到陳宜中所指的敵船上,期間有兩名宋軍投彈手被弓箭射傷,但好在中箭的部位不是致命要害,那兩名投彈手還是忍痛將手雷全力擲出,宋軍旗艦這才沒有遭到被自己手雷轟炸的滋味。十顆帶著裊裊青煙的手雷有三顆因為力量不足掉落水中,其餘七枚則全數落到蒙古軍戰船上。和滸黃州那些倒霉蛋一樣,這條戰船上的蒙古軍士兵開始對這些黑黝黝的手雷並不在意,其中一個可能是上輩子沒積德的蒙古士兵還撿起一枚掉在他腳下的手雷,納悶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還冒煙?」話音未落,他手中的手雷砰然炸開,那個倒霉蛋粉身碎骨自不消說,還連累他身邊的同伴盡數被彈片擊中,全都倒在血泊中。而其他幾枚手雷也先後爆炸,幾乎在一瞬間將周圍的蒙古士兵一掃而空,那條倒霉的戰船也被炸得上層建築支離破碎,失去做戰能力。

  「投!」一擊得手的陳宜中並不就此罷休,又指著另一條靠近宋軍旗艦的蒙古戰船下達命令,又是十枚手雷落到那條幸運兒戰船上,炸得那條戰船上的蒙古軍士兵哭爹喊娘,不少人像坐飛機一般飛上半空,遠遠摔落江中。見此情景,宋軍旗艦旁邊的其他蒙古戰船無不魂飛天外,爭先恐後的逃離宋軍旗艦,生怕自己淪為第三個幸運兒。還好陳宜中的主要目標不是他們,將糾纏旗艦的戰船一趕開就指著蒙古軍運兵船喝道:「全速前進,炸他們的運兵船!」

  ……

  「集中所有力量,弓箭壓制南人旗艦!」宋軍旗艦施放出來的神秘武器早已引起伯顏注意,見宋軍旗艦直衝己方運兵船,伯顏馬上向鄰近的蒙古軍旗艦大喊命令道。蒙古水軍萬戶解誠不敢怠慢,立即將伯顏的命令通過旗號傳達下去,一條條蒙古戰船接到命令後顧不得襲擊其他宋軍戰船,全都將弓箭指向宋軍旗艦,一波波的密集箭雨壓得宋軍旗艦水手躲在盾牌後難以抬頭,速度陡然放慢了許多。

  「上!搶上南人旗艦!」看出宋軍神秘武器集中在旗艦上的並非伯顏一人,匆匆衝回接應運兵船的董文炳同樣看穿這點,催促快船頂著自軍的箭雨奮勇而上,妄圖搶上宋軍旗艦肉搏。而緊跟在後面的伍隆起也看出董文炳的企圖,咬牙也是頂著密集弓箭跟上,盡全力掩護自軍旗艦。宋軍的其他戰船也不甘示弱,紛紛轉舵衝向這邊,全力衝殺圍攻宋軍旗艦的蒙古戰船,減輕宋軍旗艦壓力,戰鬥的範圍和重點,很快便全部集中到以宋軍旗艦為圓心的這段江面。

  「發信號,不要管損失,不惜一切代價壓制南人旗艦,否則我們的運兵船就完了!」解誠看到自軍戰船有不少被迫迎擊,放鬆了對宋軍旗艦的壓制,趕緊咆哮著下達命令。在旗艦旗號的催促下,軍紀嚴明的蒙古射手不顧自身安危與自船受到宋軍其他戰船襲擊,再一次將密集的弓箭拋射到宋軍旗艦頭上,將宋軍旗艦射成了一隻能在江面上漂浮的巨型刺蝟,船上的宋軍士兵不要說投彈,就連抬頭都難以辦到,也射得在宋軍旗艦下拚殺的董文炳船隊和伍隆起船隊死傷慘重。不過其他的宋軍戰船也沒閒著,乘著蒙古軍全力壓制自軍旗艦機會連下殺手,用弓弩殺傷殺死了大量敵軍。

  「發信號,叫全部大船撞擊敵人大船!」箭落如雨中,陳宜中躲在長盾底下向瞭望台大喊——宋軍士兵絕大部分都擅長游泳,即便落水也不致命,蒙古士兵卻恰恰相反,所以陳宜中這個命令雖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但也是佔便宜的打法,同時還有衝亂蒙古軍防禦陣形給宋軍投彈手製造機會的作用。可惜陳宜中喊了半天,旗號台上卻毫無動靜,陳宜中猛然醒悟——旗號手肯定是犧牲了。無奈下,陳宜中只得又叫道:「誰敢上旗號台發佈命令?官升三級,賞銀百兩!」

  「末將願往。」重賞之下,一個宋兵隊長站了出來——準確來說他是藉著船樓板壁掩護爬了出來,可惜他舉著盾牌剛爬上通往瞭望台的階梯,至少二十支狼牙箭就橫七豎八的插在他身上和盾牌,至中一支狼牙箭正好釘中他的後頸,從他咽喉處穿出,他連哼都不沒哼一聲就摔下階梯,當場斃命。剩下是宋兵全都噤若寒蟬,不管陳宜中許下多重的再賞賜,再沒一個人敢出來白白送死,讓陳宜中只能眼睜睜看著殘存的八條蒙古軍運兵船繞給宋軍旗艦,往南岸直衝過去。陳宜中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無比後悔把剩下的手雷全集中在旗艦上——不過陳宜中此舉也是出於無奈,宋軍的戰鬥力和士氣太容易崩潰,陳宜中又沒有何康那種赤膊上陣鼓舞士氣的勇氣和魄力,手雷一旦落入蒙古軍隊手中,宋軍可就真得前途無亮了。

  「四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屋漏偏逢連夜雨,陳宜中正為無法接近蒙古軍運兵船而心急如焚的時候,長江北岸上忽然響起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聽到這喊聲,大部分宋軍將士駭然變色,心道忽必烈來了;蒙古軍船隊中卻歡聲四起,士氣大振。這時,岸上又傳來萬千人整齊而又高亢的聲音,「四王爺有令,宋人撕毀和約,背信棄義,殺無赦!」

  蒙古運兵船能否登上南岸?宋軍船隊能否阻擊成功?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逆轉》。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06
第二十二章 逆轉(上)

  「四王爺有令,宋人撕毀和約,背信棄義,殺無赦!」

  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聲在長江北岸響起,震得群山回應,江水翻騰,氣勢無雙。忽必烈親臨戰場督戰,這消息就像給正在與宋軍奮戰的蒙古士兵打了興奮劑一般,那些本已經在僵持戰中疲憊不堪的蒙古士兵不知道從那裡又冒出一股力氣,普通士兵痠痛的胳膊變得比平常更加靈活有力;弓箭手拉弦放箭動作中劃破的手指雖然還在流著鮮血,卻再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以更快的速度將一支支帶血的羽箭施放到宋軍士兵頭上;就連那些在水中翻滾的蒙古順便也忘記了呼喊求救,能找到船隻殘骸的抓住木板,笨拙的劃著水沖向宋軍戰船,找不到漂浮物的將武器狠狠砸向船上的宋軍,溺水臨死前也要爭取拖一個宋軍士兵做伴。而宋軍士兵聽到這山崩海嘯般的呼喊聲後,就像打滿氣的皮球被戳了一個孔一樣,士氣立時衰竭下去,被蒙古軍把陣線沖得七零八落,節節敗退。

  「殺!殺!殺!」蒙古軍將士呼喊著口號,頂著雨點般密集的箭鏃,雙眼冒著紅光不要命的往宋軍士兵身上瘋狂砍殺,鋼刀上和他們身體上同時飛濺和揮灑著同樣鮮豔的鮮血,更有那瘋狂的蒙古士兵全然忘記自己不會水性,冒著隨時可能落水的危險跳上宋軍戰船,雖然他們很快被船上人數居多的宋軍砍成碎片,但是在臨死之前,他們卻能砍翻砍倒三四個乃至更多的宋軍士兵。面對蒙古軍如此瘋狂的攻勢,士氣接近崩潰的宋軍如何那抵擋得住?只在片刻之間,包圍蒙古運兵船的宋軍大小戰船就被衝殺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而陳宜中率領的宋軍旗艦和伍隆起帶領的幾條宋軍快船竟然在頃刻間被蒙古軍反包圍,形勢頓時逆轉。

  「四王爺有令,幹掉宋人旗艦,勝利屬於偉大的蒙古大汗子民!」江岸上又傳來忽必烈新的命令,經過成千上萬的蒙古將士同聲呼喊,立時掩蓋下江面上所有的喊殺呼叫。聽到這聲音,江面上所有的蒙古戰船都掉轉矛頭,踏輪手和划槳手揮汗如雨,瘋狂踏動轉軸和劃動船槳,如離弦之箭一般包抄向宋軍旗艦。率領小船掩護宋軍旗艦的伍隆起見勢不妙,趕緊率領小船上的宋軍士兵攀上旗艦,這才避免了被無數條蒙古軍戰船撞翻撞碎的厄運。

  「將軍,我們被包圍了,怎麼辦?怎麼辦?」面對著無數條衝向自己的蒙古戰船,宋軍旗艦上一片慌亂,紛紛向宋軍主將陳宜中叫喊,希望陳宜中能拿出主意。這時候,董文炳也帶著董家四將爬上宋軍旗艦,攀在船舷上與宋軍士兵瘋狂對砍起來,伍隆起不敢怠慢,趕緊怒吼一聲跳到船舷,對著衝在最前面的董文炳就是連環三刀,雖然伍隆起這勢無反顧的三刀成功將董文炳逼得跳落江中,但伍隆起也被董文炳的鋼刀在胸口劃出一條長長的傷口,幾乎被破胸開膛。伍隆起顧不得去查看傷口,又虎吼著衝向董家其他三將,帶領宋兵生生將三將逼回江中。

  「投彈隊,自由投擲!」被這麼多蒙古戰船重重包圍,陳宜中也慌了手腳,只得期盼能借助手雷的威力炸出一條生路。宋軍投彈隊全隊衝出,頂著箭雨將一枚枚手雷擲出,手雷落下之處爆炸聲四起,手雷碎片、士兵血肉和船隻木屑橫飛直濺。但蒙古戰船上不管是普通士兵還是槳手車輪手都對此卻毫不畏懼,頂著隨時可能降臨的滅頂之災奮勇向前,戰船狠狠撞擊到宋軍旗艦船舷之上,士兵爭先恐後的跳到宋軍旗艦甲板,在狹窄的甲板上與宋軍展開開戰以來最激烈和血腥的近身肉搏戰。

  「殺!殺!殺!」潮水般湧上宋軍旗艦的蒙古士兵喊殺聲一聲快過一聲,刀槍捅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直殺得宋軍士兵血肉橫飛,肢斷膛破。宋軍也已經退無可退,只能聚成一團苦苦支撐。人踏人,屍壓屍,甲板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立足之地,可載近千人的宋軍旗艦在雙方的踐踏下甲板吱吱亂響,船身幾乎完全落入江中,鮮血順著船舷的缺口流入江中,將江水染紅殷然一片。而其他的宋軍戰船因為失去旗艦旗號指揮的緣故,只能與蒙古軍戰船各自為戰,絲毫組織不起有效的攻擊救援旗艦,更有不少大小戰船見勢不妙開溜,狼狽逃離戰場。

  「唉,丞相,末將盡力了。」大勢將去,被宋軍士兵擠在最中間的陳宜中也無可奈何,長嘆一聲後,陳宜中咬牙喝道:「投彈隊,引爆所有手雷,炸沉旗艦,和韃子同歸於盡。」

  「將軍,你說什麼?」嘈雜中,投彈隊隊長沒有聽清陳宜中的命令,又向陳宜中問了一句。陳宜中清清嗓子,紅著眼睛嘶喊道:「引爆所有手雷,和韃子同歸於盡!咱們攔不住韃子過江,起碼拉上一些墊背的!」

  「弟兄們,和韃子拼了!」宋軍投彈隊在軍官的嚴令下拉響手雷,奮力投入蒙古士兵最密集處,雖然宋軍投彈隊上下都明白此刻此地炸蒙古兵就等於炸自己的旗艦,但宋軍旗艦已經被蒙古軍完全包圍,即便不炸沉旗艦,佔著絕對數量優勢的蒙古軍遲早也要將宋軍旗艦上的所有人趕盡殺絕。此刻,所有的宋軍投彈隊心裡抱著一個念頭,與其窩囊的死在蒙古軍屠刀下,不如和蒙古人同歸於盡,殺上一個夠本,殺上一雙賺一個……

  「轟隆!轟隆!」爆炸聲中,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兵和宋兵血肉橫飛,每一枚手雷爆炸的地方都是一片鮮豔的血花,早已不堪重負的宋軍旗艦也在爆炸聲中支解破碎,帶著無數的宋軍和蒙古軍士兵沉入江底……

  「王爺千歲!千千歲!」宋軍旗艦完全沉入江底那一剎那,長江以北的蒙古軍同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而被伍隆起負在身上逃出沉船漩渦的陳宜中嚎啕大哭,「丞相,末將無能,辜負了你的期望!末將對不起你啊!」

  「四王爺有令,全軍橫渡長江,增援滸黃州!」宋軍旗艦沉沒,其他戰船群龍無首,立即被蒙古軍戰船殺散,忽必烈審時度勢,立即下達渡江命令。號令一出,蒙古軍全軍上下又是一陣歡聲雷動,大小戰船爭先恐後的向南飛航,後面又有大批的小船簇擁著二十條運兵船衝出淪河入江口,飛快向南航行。而宋軍船隊早已潰散,雖有幾條戰船上的指揮官悍不畏死,仍然在催使戰船阻擊,無奈卻是杯水車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第一批蒙古運兵船靠上南岸……

  ……

  「四王爺,我們的運兵船成功靠岸了。」在雲台上看到南岸情況,蒙古忠武王按嗔不由哈哈大笑,趕緊向正被大量將領簇擁著的忽必烈稟報喜信。其他蒙古大小將領聞言大笑,紛紛向忽必烈奉承起來,「王爺天威,宋人望風而逃,我軍又勝矣。」「賈似道自不量力,蚍蜉撼樹,王爺天軍一至滸黃州,賈似道必然粉身碎骨。」

  「先別高興,張傑和閻旺能不能頂到援軍趕到,現在還不知道呢?」忽必烈斜了一眼眾將,冷冷的給眾人潑了一盆冷水。旁邊身著戎裝的察必馬上接口道:「四王爺多慮了,那賈似道不過是帶三千多人偷襲滸黃州,打了張傑和閻旺兩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滸黃州地勢險要,兵力充足,賈似道又與鄂州援軍配合不協調,張傑閻旺守上一個晚上絕對沒問題。」

  「你忘了賈似道手裡那種神秘的新式武器?」忽必烈輕飄飄一句話說得察必啞口無言,忽必烈又凝視著滔滔江水,緩緩說道:「宋人那種新式武器實在厲害,如果大量裝備使用,後果勢必不堪設想。本王這次率領全軍折頭殺回,為的就是要把宋人的神秘武器扼殺在搖籃中,不使它成為蒙古鐵騎南下的絆腳石;如果能拿到這種新式武器的製造方法,那我軍必可無敵於天下。」

  「王爺遠見,末將等望塵莫及。」蒙古諸將又異口同聲的拍起馬屁。忽必烈搖頭一笑,又命令道:「傳令伯顏,命令他在增援滸黃州的戰鬥中,要儘量設法拿到宋人的新式武器,以供我軍工匠研究仿製。」

  「得令。」一個傳令兵答應一聲,正要奔上快船,長江南岸卻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嘈雜聲,正在雲台上的按嗔也大叫起來,「四王爺,長江以南出現大量軍隊,打著火把,從滸黃州那邊過來的。」忽必烈大驚,趕緊手足並用爬上雲台,一看果然,長江南岸的西面果然出現了大量火把,如同一條蜿蜒而龐大的火龍,正向青石磯渡口快速飛撲過來。見此情景,忽必烈忍不住跺腳長嘆道:「滸黃州休矣。」

  「那麼快?宋人戌時開始攻擊,現在才丑時剛過,張傑閻旺的軍隊那麼快就被打跨了?」按嗔有些不敢相信。可就在這時候,長江東面忽然又傳來號角嗚鳴聲,忽必烈和按嗔一同扭頭,發現長江下游也是出現大量火把,密密麻麻幾乎將長江江面掩蓋,遮江逆水而來。而已經江面上已經被殺散的宋軍船隊歡呼四起,「援軍來了!我們的主力來了!」

  「糟了!想不到張傑和閻旺這麼沒用!」忽必烈面上變色,趕緊下令道:「讓伯顏立即帶兵回來,滸黃州已經丟了,別讓他的軍隊也被宋人包圍在南岸。」

  忽必烈話音剛落,長江南岸上忽然響起整齊的號令聲,「大宋賈丞相有令,殺韃子,保家國!」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08
第二十三章 逆轉(下)

  「殺韃子,保家國!」宋軍主力船隊和鄂州援軍的到來,徹底逆轉了整個青石磯戰場的形勢,已經渡過長江的蒙古騎兵不但失去了救援滸黃州的目標,反而被宋軍船隊和何康、高達包圍在長江南岸,進退兩難。見此情景,整個戰場上的宋軍歡聲雷動,爭先恐後的向渡口包抄,堵截正在登岸的蒙古軍隊。包括已經丟了旗艦的旗艦的陳宜中都趴在伍隆起肩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狗韃子,自作自受,這回你們有得得消受了。」

  「糟!糟!」愛將身陷江南,忽必烈急得直跺腳,連聲問道:「還有多少戰船?還有多少水軍?還能調來多少船?趕快都派出去,一定要把伯顏救回來。」

  「王爺,淪河水營已經沒有戰船了。」子聰合掌向忽必烈提醒道:「王爺,請冷靜,剛才為了保護渡江騎兵的安全,這裡的戰船能派都派了出去,眼下除了太白湖的香爐山水營外,我軍已經無船可派了。但太白湖相隔太遠,已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說到這,子聰又安慰道:「王爺,請不要著急,宋人的主力起碼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抵達,賈似道的軍隊全是陸軍,從滸黃州急行軍而來必然疲憊,伯顏將軍撤回北岸時間還夠。」

  「你不知道伯顏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拋下自己的士兵不管的。」忽必烈陰著臉說道:「本王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伯顏,他如果還是不看拋下自己的部屬,堅持要為所有部屬墊後,那他就危險了。」

  「王爺,岸邊還有兩條小船,讓我帶三十名怯薛過江去接應伯顏將軍吧。」察必向前一步,單膝向忽必烈跪下懇求道:「臣女誤中賈似道之計,致使我軍兵擺滸黃州,請王爺給臣女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察必。」忽必烈凝視察必,見她美麗的雙眼神采奕奕,意志堅定,知道勸她也沒有作用,便點頭道:「好吧,你自己也要小心。」說罷,忽必烈又補充一句,「如果伯顏堅持要為眾軍殿後,就把他打暈帶過來。」

  「遵命。」察必抱拳一行禮,站起來呼喝命令幾句,忽必烈背後立即奔出三十名步伐統一的蒙古士兵,這些士兵全都紮著環耳雙辮,清一色的短柄彎刀,如果不是他們頭上統一戴著虎皮鑲金的笠子帽,看上去與其他蒙古士兵簡直一般無二。一起向忽必烈行禮後,這些人立即隨著察必直接奔上停靠在岸邊的兩條小船,搖槳直往南岸衝去。不過他們剛衝過江心,一條落單的宋軍小型車船就撲了過來,船上的宋軍大叫道:「弟兄們,把這兩條小船的韃子幹掉,抓活的去獻給賈丞相。」

  「殺!」小型車船上的宋軍欺察必等人的船小,囂張的叫囂著直接衝了過來,意圖將察必等人的船撞翻以便生擒。可是他們的車船剛接近第一條蒙古小船的時候,那條船上的十幾名被稱為『怯薛』的蒙古士兵其中四人縱身一躍,竟然一起跳到宋軍車船上,不等宋軍士兵做出反應,那四個怯薛的彎刀已經斜劈而下,刀法雖然簡單卻快捷無比,刀光一閃面前宋軍咽喉處就鮮血飛濺;其他宋軍士兵大驚,趕緊去抓武器時,那四個怯薛的彎刀又已經快如閃電的劈到,宋軍士兵只能發出幾聲慘叫便也被砍倒四人;那四個怯薛腳步不歇,並肩上前彎刀上下翻飛,刀光所到之處宋軍士兵鮮血橫飛,象割麥子一樣依次倒下,刀速快得看都無法看清。嚇得剩下的宋軍士兵長聲慘叫起來,「妖怪啊!」但那些剩下的幾名宋兵也只能叫上這一句話,那四名怯薛的彎刀就已經割斷他們的咽喉。那四名怯薛這才一言不發的跳回自己的小船,隨著察必繼續渡江。

  ……

  與此同時的青石磯渡口處,何康和高達率領的宋軍先鋒已經和伯顏率領的蒙古軍交上了手,因為要向心目中偉大無比的賈丞相謝罪的緣故,宋軍先鋒大將邛應一馬當先,帶著一身的殺氣和血腥頂著蒙古軍的箭雨第一個衝入蒙古軍隊伍中,一柄鋼槍舞成團團旋風,槍尖化為點點寒光,寒光碰到那個蒙古軍士兵,那個倒霉蛋的臉上、咽喉和胸口必然多出一個血窟窿,當者披靡。後面的宋軍輕裝步兵緊緊跟上,潮水一般湧向渡口上那些不知道該進攻還是該撤退的蒙古部隊,廝殺聲頓時響徹雲霄。而渡口蒙古軍此刻則陷入一片混亂,運兵船上的士兵還沒有全數登岸,下了船的士兵又在往船上逃,混亂擁塞,那還能組織起部隊阻擊這支行軍神速的宋軍?

  「穩住,穩住。」伯顏大聲呼喊道:「運兵船停止下船,船上騎兵返回位置,第一千人隊隨本將斷後,其他人依次返回運兵船。」蒙古軍軍紀森嚴,經伯顏組織後還快從混亂中調整過來,一支千人隊在伯顏組織下很快在渡口前布下防線,全力阻擊邛應部隊,其他的蒙古軍騎兵則依次登船。

  「弟兄們,殺韃子,保家國!」邛應又高呼起來,宋軍群起呼應,衝殺間更加奮不顧身。那邊伯顏則高呼,「白鹿蒼狼的子孫,用你們的刀劍證明,你們才是真正的勇士!」蒙古軍群起怒吼,在伯顏率領下頑強抵抗。兩支士氣高昂的部隊在渡口前刀對刀、肉碰肉的展開硬碰硬短刃戰,一邊衝鋒一邊堅守,你砍下我的腦袋,我劈開你的肚子,肢斷骨折都不肯後退一步。這兩支部隊的人數規模雖然都不甚大,戰鬥間的慘烈卻絲毫不比剛才的水面阻擊戰遜色。

  「殺殺殺!」混戰中,邛應的戰馬被一個蒙古兵捅破馬腹——那個蒙古兵被砍破的肚子裡腸子雖然已經拖出兩丈長,但他臨死前卻將卷刃的單刀刺入邛應戰馬的腹部。邛應只得跳下即將摔倒的戰馬,順手將不利近戰的長槍擲出,扎穿一個提刀衝上來的蒙古士兵,復又抽出腰刀瘋狂劈砍,每喊一聲『殺』就是一刀劈下,接連砍倒三四名周圍的蒙古士兵。雖然期間他也兩次險些被蒙古兵鐵刀劈中,可跟在他身邊的宋兵卻都及時替他砍去攻勢。不過邛應準備砍倒第五個已經被他劈去大片頭皮的蒙古士兵時,一柄勢大力沉的鋼刀卻擋住了他的刀,執刀那名年輕英俊的蒙古將軍沉聲說道:「宋人勇士,我叫伯顏,讓我來和你打。」

  「狗韃子,受死!」邛應壓根沒想到他面前的年青人就是忽必烈麾下的第一愛將,虎吼一聲就是一刀劈下。伯顏沉著氣,架刀一是擋,兩刀相撞撞出一連串火星,執刀雙方都是虎口劇疼,但兩人都沒有吭聲,而是收起輕視之心與對方瘋狂對砍起來,一連串金交加聲響徹戰場。可雙方的其他士兵可不像他們這樣棋逢對手的打鐵,全都是實打實的硬拚硬撞,全都是奮不顧身的衝鋒堅守,戰局為之僵持。不過這樣的僵持對蒙古軍來說絕非好事,因為宋軍主力船隊即將抵達的緣故,這支被困在南岸的蒙古軍隨時有可能被合圍,拖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偏偏身先士卒的伯顏卻稟承一貫的理念,堅持要為全軍殿後最後一個撤退,急得那些與伯顏一同殿後的蒙古軍將士大喊,「伯顏將軍,快上船,這裡交給我們。」

  「你們先上船,我最後一個走。」伯顏一邊小心應付邛應的狂攻,一邊語氣答道。其他蒙古士兵那敢答應,再催促時,伯顏發怒道:「少說廢話,本將命令你們自己上船,這是命令,不得違抗!」

  「伯顏將軍,四王爺命令你立即上船撤離,這也是命令,不得違抗。」一個清脆爽朗的女聲傳來,話音未落,一身戎裝的察必已然帶著三十名頭戴虎皮笠子帽的怯薛過來,其中兩名怯薛腳步不停,雙雙衝到邛應面前雙刀斬落,快似閃電,虧是久經沙場的邛應反應迅速,及時向後一步並架開一刀,另一刀卻仍然劃在他的臉頰之上,在他臉上留下又長又深的血痕,嚇得邛應驚叫著連退幾步,「好快的刀!」

  「邛將軍,小心!」十幾名宋兵趕緊掩護到邛應身邊,其中一個陣長叫道:「這些戴虎皮笠子帽的韃子叫怯薛,是韃子大汗的親衛士兵,從三歲開始就接受殺人訓練,統一由博、木、搏、木(注1)韃子四大將後人統領,厲害無比,張勝將軍就是被他們在亂軍之中刺殺的。」

  「管他什麼狗屁怯薛,全殺了!」邛應是越挫越勇的人,揮刀又沖了上去,但那兩名怯薛又是雙刀一閃,簡簡單單的直劈邛應胸膛,速度卻快捷無比,逼得邛應只能向後躍開。後面又沖上來十名怯薛,一言不發的揮刀砍和劈,招數簡單卻快得不可思議,迅如閃電,只見刀光翻非,邛應身邊的十幾個宋兵就全數倒在血泊中,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見次情景,包括天不怕地不怕的邛應都為之膽寒,竟再沒有一絲勇氣上去和他們廝殺,其他的怯薛也乘機叫伯顏簇擁保護。

  「伯顏將軍,四王爺有令,命令你馬上渡江。」察必又一次向伯顏命令道。伯顏卻將刀一指那些來不及撤回戰船的士兵,大聲說道:「不行,還有其他弟兄沒有上船。」伯顏話音未落,察必已經狠狠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將他打暈過去。察必將伯顏推給其他的怯薛,命令道:「把他帶上船,立即渡江。」其他二十名怯薛還是一言不發,抗起伯顏就奔上小船,直接往長江以北飛速航去——不過那些怯薛和察必都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伯顏被抬上小船的那一剎那,伯顏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大宋——!」載著伯顏的小船剛駛到江心,宋軍後方就傳來驚天動地的呼喊聲,一面血跡斑斑長兩丈、寬一丈的精忠報國大旗迎風飄展,南宋右丞相賈似道精赤著包裹著染血白布的上半身,親自抗著精忠報國大旗策馬弛來,在他的身後,是無數殺氣騰騰的宋軍將士。當衝到戰場之前,賈似道將精忠報國旗一舉,大喝道:「大宋!」

  「大宋!」這兩個字彷彿帶著魔力一般,宋軍全軍上下在這魔力的驅使下全都變成了無畏死亡的猛士,一個個赤紅著眼睛,排著整齊的平隊咆哮著湧向蒙古軍,鋼刀長槍平端著向前衝鋒,即使面對蒙古軍的刀槍加身也腳步不停,中刀的人揮刀與敵人同歸於盡,中槍的人繼續向前,任由長槍在自己身體中穿過,繼而一刀劈在敵人腦袋上,後面的宋兵則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幾乎是在瞬時之間就衝破了蒙古軍的阻擊陣形。看得正準備撤上戰船的察必目瞪口呆,喃喃道:「這就是賈似道?這就是那個在我面前尿褲子的膿包丞相?」

  「大宋——!」又一聲嘶喊在精忠報國旗幟下響起,宋軍上下齊聲響應,怒吼著加快腳步,或是將被沖散的蒙古士兵包圍亂砍亂刺,或是衝入敵群瘋狂砍斫,更有那無畏勇士直接衝到江邊,跳上蒙古戰船,與來不及撤離的蒙古水軍瘋狂對砍,戰鬥完全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見此情景,一向勇猛不讓鬚眉的察必不禁也有些膽怯,一時竟不該如何是好。不過幸得董文炳帶著董家四將衝了過來,董文炳大叫道:「察必郡主,你趕快上船,斷後交給我們。」

  「好的,你們也小心。」說不怕死那是假的,察必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點頭,腳步不停的和其他十名怯薛逃上戰船。她剛上船,董文炳就大喊道:「開船,開船,別管我們!」也有蒙古軍戰船還想接應董家四將,可是看到董家四將已經被無邊無岸的宋軍包圍,又看到宋軍主力船隊的旗幟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那些戰船還是不敢再做停留,帶著蒙古軍的殘兵敗將狼狽北逃。

  「賈似道,我和你還會再見面的。」在戰船上,察必那雙清麗的秀目噴著烈火,始終盯著精忠報國大旗下的賈似道,咬牙出血。偶爾瞟到那些被孤立包圍在南岸的蒙古軍將士時,察必心中一陣刺痛,因為她知道——這些勇敢的戰士,已經永遠無法回來了……

  「嗚——!」進軍的號角在夜空下的長江上迴蕩,難以數計的宋軍戰船象離弦之箭一般逆水而來,衝向被孤立在南岸的蒙古殘軍,也衝向那些狼狽北逃的蒙古軍大小戰船,待船隻接近時,鋪天蓋地的箭雨自宋軍戰船上一波波升起,帶著對侵略者無盡的仇恨籠罩到蒙古戰船頭上……

  注1:蒙古四大將即博爾忽、木華黎、搏爾術和赤老溫。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12
第二十四章 卑鄙離間

  「董文炳,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投降吧。」何康躲在親兵的重重盾牌保護下,大聲向已經被徹底包圍的董家四將勸降。而被宋軍包圍的董文炳隊伍也是青石磯渡口上殘存的最後一支蒙古軍隊,其他的蒙古士兵不是被宋軍消滅就是被俘虜,僅有極少數人乘著夜色落荒逃走。而忽必烈率領的蒙古軍主力空有駿馬彎刀,卻礙於長江天險阻攔,只能在長江以北干看著吹鬍子生悶氣。

  「賈似道,忠臣不事二主,奸佞才會貪生怕死,投降敵人。要殺董文炳容易,要董文炳投降,難!」董文炳用一聲怒吼和揮舞的鋼刀回答了何康的勸降,他的兩個弟弟和兒子也是如此,他所剩無幾的幾十個部下也是如此,即便面對成千上萬的宋軍包圍,他們仍然毫無懼色的大叫不降,準備慷慨赴死。見此情景,何康在先在心中暗讚一聲,這才又勸道:「董將軍,你這話不對,你的父親董俊本是金國大將,後來才投降的蒙古韃子,你說奸佞才會貪生怕死,奸佞才會投降敵人,豈不是將你的父親董俊將軍也罵了進去?」

  「哈哈,呵呵,嘻嘻。」宋軍隊伍中響起一陣輕笑聲。董文炳和他的兩個弟弟及兒子董士選雖然心中有氣,卻為之語塞,無言可對。何康郎聲說道:「四位董將軍,本相有意招攬你們,一是敬你們父子叔侄都是勇將忠臣;二是因為你們都是漢人,雖然誤入歧途,但良心未泯——董文炳將軍你將忽必烈賜予你的漢人奴隸全部放為平民,這點在戰前陳宜中曾經對本相說過,就憑這一點,本相就斷定你董文炳心中還有漢人良知,所以本相想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你們父子兄弟棄暗投明,本相絕對不會虧待你們。你們的手下,本相也全部赦免任用,絕不殺害。」

  是人都怕死,有了一線生存希望,包括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選在內的殘餘蒙古軍都有些鬆動,全都悄悄看向董文炳,等待董文炳的決定。而董文炳嘴唇哆嗦,既有心投降,又怕惹來恥笑,更害怕他另外六個被忽必烈留在長江以北的親兄弟受到牽連,一時間猶豫難決。可就在這時候,宋軍中有幾個軍官不合時宜的叫起來,「丞相,饒過董家幾個人可以,他的部下也可以饒。但他的部下里有一個蒙古韃子,還有幾個色目人,不能饒!」

「對,不能饒,不能饒。」宋軍眾人仔細一看,發現董文炳隊伍中確實有一名束有環耳雙辮的蒙古人,還有幾個高鼻深目的色目人,頓時紛紛鼓噪起來。何康也看到了那幾個被漢人恨之入骨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先是一陣頭疼,然後眼珠子一轉,先舉手讓宋軍眾人安靜下來,這才苦笑著說道:「各位將士的心情本相都理解,但本相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本相懇請各位將士原諒本相這次失誤,只要董將軍願意投降,我們漢人大人大量,就饒了這幾個蒙古人和色目人吧。」說到這,何康向宋軍眾人拱手下拜道:「各位將士,本相在這裡懇求你們了。」

  「丞相多禮了,末將(小人)全憑丞相安排。」宋軍將士幾曾見過當朝宰相向自己下拜懇求,趕緊還禮答應——順帶著把賈似道尊重軍隊將士意見的『美德』銘記於心。何康這才又轉向董文炳叫道:「董將軍,你聽到了嗎,只要你願意歸降,你的部下中包括蒙古人和色目人都可以饒恕。現在你和你的士兵生死存亡全在你一念之間,望你慎重決定。」

  「多謝賈丞相美意。」董文炳長嘆一聲,搖頭說道:「但董文炳實在無法接受,董文炳的老母在大都,六個同胞兄弟全在長江以北,如果董文炳投降……對不起賈丞相了,請丞相動手吧。」

  「丞相,董文炳的家人被忽必烈控制,不可能投降了,讓我們成全他吧。」江西路安撫使高達向何康建議道。何康又搖搖頭,低聲向高達問道:「高將軍,本相問你,忽必烈軍隊之中,漢人約佔幾成?」

  「大約有五、六成吧。」高達先是一楞,然後才低聲答道。何康一笑,又低聲說道:「這就對了,如果這五六成的漢人投入我們大宋懷抱,或者讓這些漢人與蒙古韃子離心離德,忽必烈的大軍豈不是少了一半的戰力?所以這個董文炳是生是死、投不投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相要用他來樹立一個榜樣——一個讓蒙古軍隊裡的漢人和韃子產生隔閡的榜樣。」高達偏頭一想,雖然覺得賈似道此舉有些異想天開,實施起來十分困難,但所付出的不過是無關輕重的董家四將,如果成功便收益巨大,如果失敗也幾乎沒什麼損失,無關疼癢。想明白這點,高達便退在一邊不再說什麼。

  「董將軍,你的心情我理解。」何康又大聲說道:「這樣吧,本相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們董家四將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需要你投降,本相就赦免你手下的其他士卒,給他們提供船隻,讓他們返回長江北岸。」

  「真的?」董文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說這賈似道發什麼瘋,不要我投降就可以放走我的部下,他是吃錯藥了?不過在看到何康鄭重其事的點頭後,已經是遍體鱗傷的董文炳最終還是咬牙命令道:「文用,文忠,士選,放下武器,為弟兄們做我們最後的貢獻。」

  ……

  放下武器的董家四將很快被押往了宋軍後隊看押,而何康也力排眾議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將包括那一名蒙古人和四名色目人在內的四十三名蒙古士兵放回江北,不過在那四十三名蒙古軍士兵上船的時候,何康新的命令傳來,「大宋賈丞相號令,任命董文炳為禁軍都統制,任命董文用和董文忠為禁軍統制,任命董士選為司錄參軍事兼知衡州府。」

  面對何康的這個命令,押解蒙古軍士兵上船的宋兵轟笑起來,「呵呵呵呵,剛才還叫得那麼厲害——像個忠臣孝子似的,現在還不是乖乖投降了?」而四十幾個蒙古軍士兵個個臉色大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偏剛從水裡撈上來不久的陳宜中又全身濕漉漉的湊了過來,叫道:「那邊的漢人兄弟,聽到了嗎?你們的董將軍已經棄暗投明了,現在你們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只要有願意投降的,大宋絕對不會拋棄你們這些誤入歧途的子民。」

  「將軍,我願意投降。」一個董文炳的親兵害怕過江後受到牽連,趕緊顫抖著叫道。陳宜中點點頭一揮手,身後立即站出兩個宋兵,一個捧著一套宋兵裝束和兩貫銅錢,一個捧著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交給那名投降的董文炳親兵,那親兵經過一夜的苦戰早已是餓得前心貼後背,接過衣服和飯菜感激幾句,便狼吞虎嚥的吃開了。見此情景,那些已經上船的蒙古兵又跳出十幾個漢兵,表示自己願意投降,也獲得了同樣的待遇。其他的蒙古士兵則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回江北,全都低著頭一言不發,默默劃著槳渡過長江。

  ……

  與此同時,江北的蒙古軍已經返回了淪水河畔的大營,面色陰鬱的蒙古眾將全都被忽必烈叫到了中軍大營,這些垂頭喪氣的蒙古將領在進帳前,每一個人都做好了挨一頓劈頭蓋臉臭罵的準備,水軍萬戶解誠因為讓數千蒙古鐵騎葬身魚腹,甚至已經悄悄留下遺書——準備掉腦袋了。可是在進帳之後,蒙古諸將不由全都目瞪口呆開了——大帳之中並沒有想像中提著雪亮鬼頭刀的劊子手,也沒有暴跳如雷的蒙古四王爺忽必烈,反而放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和美酒,剛打了一個大敗仗的忽必烈也是滿面笑容,彷彿剛撿到了一個大元寶一樣。

  「諸軍,不必這麼垂頭喪氣嘛。」忽必烈輕鬆的微笑著,向彷彿剛死了親娘的蒙古眾將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軍前區區小挫,諸位不必放在心上,他日我軍整兵重來,定能報今夜之仇。」說罷,忽必烈又笑道:「辛苦了一夜,諸位都餓了吧,快快坐下,與本王一起用飯。」

  「多謝四王爺。」鬆了一口氣的蒙古眾將連聲感謝,趕緊各按品級坐下。惟有解誠不敢坐,而是戰戰兢兢的走到忽必烈面前雙膝跪下,顫抖著說道:「王爺,末將無能,指揮失誤,掩護無力,致使我軍運兵船在渡江途中被南人擊沉一十三艘,回航中又被擊沉兩艘,近六千鐵騎葬身長江……水軍損失更是慘重……。末將實在該死,請王爺治末將之罪。」

  「解將軍快請起。」忽必烈雙手攙起解誠,強忍著心疼微笑道:「將軍不必自責,此次兵敗,全因本王誤中賈似道奸計,決策不當所致。將軍指揮的水軍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是因為我軍情報不暢,沒能及時掌握宋人擁有新式武器的情報,主要原因不在將軍身上,本王又豈能責怪將軍?」

  「王爺大恩,末將粉身碎骨也難回報。」雖然有些做作,但解誠流出來的眼淚多少有些是真的——至少是不用死了。忽必烈哈哈大笑,先將痛哭流涕的解誠攙回座位,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舉杯說道:「諸軍,請舉杯,我們這第一杯酒,敬給董文炳、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選四位將軍,他們四位將軍為了掩護同伴撤退,不幸陷落敵陣,以身殉國,願他們在天國的英靈不朽,永遠保護我蒙古全軍將士。」

  「英靈不朽。」蒙古眾將齊聲長吟,與忽必烈一起將酒淋到席前。忽必烈放下酒杯,又說道:「傳令下去,追封董文炳將軍為平章政事,謚號忠獻;追封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選三位將軍為參議中書省事,立衣冠冢,牌位進忠義閣,厚恤家人。」忽必烈又補充一句,「本王記得董文炳的第二個弟弟董文蔚就在軍中任職,有這事嗎?」

  「回稟王爺,董文蔚乃是文官,在按嗔王爺帳下任事。」子聰合掌答道。忽必烈點點頭,「你親自去把他請來,本王要當面封賞於他,以告慰董文炳將軍的在天之靈。還有,先別告訴他噩耗,讓本王親自轉告他。」

  「遵命,小僧這就去安排。」子聰答應一聲,出帳安排去了。可是他的前腳剛出帳篷,帳篷外就進來一名傳令兵,在忽必烈面前單膝跪倒。「王爺,南人用小船送過來三十餘名我軍敗兵,說是南人右丞相賈似道履行對董文炳將軍的諾言,放他們回長江以北。並轉達了賈似道對王爺的話,說那些士兵都是寧死不屈的好漢,請王爺善待他們。」

  「賈似道履行對董文炳的諾言?」忽必烈的笑意凝固在臉上,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氣氛頓時又沉重下來,蒙古眾將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惟有那名剛進來的傳令兵不知所以,又說道:「前方的烏力罕將軍請示王爺,這些人該怎麼處理?」

  「把他們全叫進來,本王要親自詢問他們。」忽必烈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那傳令兵一拱手,起身飛快奔了出去。不一刻,那三十多名全身沾滿血污、傷胳膊斷腿的蒙古士兵便全部進到帳篷,那些蒙古士兵見到忽必烈二話不說,馬上撲倒在忽必烈面跪下嚎啕大哭。而忽必烈先是打量一通這些敗兵,發現其中並沒有董家四將之後,這才努力平靜的問道:「說說,說說你們是怎麼過江來的,在長江以南發生了什麼事?董文炳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王爺,董文炳那個忘恩負義的漢蠻子……他背叛了你。」三十幾個敗兵中唯一那個蒙古士兵大哭著,用蒙古語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又咬牙切齒的說道:「董文炳那個漢蠻子開始還叫得好聽,堅決不投降,可他剛放下武器就背叛了王爺,還做了漢蠻子的大官,叫……叫什麼來著?」

  「都統制。」一個色目人接話道:「漢蠻子董文炳封了都統制,他的兩個兄弟和兒子都封了統制。」

  「董文炳的兒子是被封為司錄參軍事,還兼著知衡州府。」另一個記憶力極好的色目人糾正同伴的錯誤,並補充道:「後來董蠻子投降以後,本來準備和我們一起回來的十幾個漢兵看到他們被蠻子封官,也都投了降。」

  「王爺,投降的全是董文炳的親兵,小人們不是,所以小人們沒敢背叛你,王爺你明鑑啊。」一個漢兵怕被牽連,也是跟著撇明關係。

  「夠了。」忽必烈揮手制止敗兵的哭訴,雖說忽必烈此刻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可心中卻已是怒滿胸膛——他剛追封了『為國捐軀』的董家四將,敬給董家四將的酒水也還在地上流淌,可馬上就接到董家四將叛變投敵的消息,換誰也受不了啊!一時間,帳篷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是大氣不敢喘,全都在等待著忽必烈大發雷霆。

  「該怎麼辦呢?不處置董文炳的家人,殺雞儆猴,軍隊裡的漢人就會心存僥倖,將來戰況不利時,必然不會死戰出力,投降的漢人只怕越來越多。可要是處置了董文炳的家人……。」忽必烈悄悄咬緊嘴唇,慢慢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在飛速盤算。可就在這時候,他的幕僚子聰已經帶著董文炳的二弟董文蔚進來,子聰向忽必烈合掌道:「王爺,小僧已經把董文蔚帶來了。」

  「拖出去砍了!」忽必烈猛然睜開眼睛,赤紅著眼睛咆哮道。子聰和董文蔚都是大吃一驚,可不等他們的詢問原因和求饒,忽必烈身後已經竄出兩名怯薛,一左一右架起董文蔚就往帳篷外走,可憐董文蔚糊裡糊塗的被叫到中軍大帳,連話都沒機會說上一句又糊裡糊塗被拖出帳篷,更加糊塗的掉了腦袋。

  「王爺,董文蔚人頭在此。」從三歲就開始接受殺人訓練的怯薛殺起人來那叫一個快,只在眨眼之間就拎著董文蔚血淋淋的人頭進來,雙手捧到忽必烈面前。正在暴怒中的忽必烈本想揮手讓他們把人頭拿出去,可是他的手剛揮到半截就轉移了目標,重重一下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心中慘叫道:「糟糕!本王又中計了!」

  「王爺,知錯能改,還有挽救的機會。」已經從蒙古將領那裡知道事情經過的子聰走到忽必烈身邊,壓低聲音輕輕說道。忽必烈陰沉著臉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搖頭,低聲答道:「本王不能錯,董文蔚已死,董文炳必然真正投降,現在挽回已經太晚。本王只能將錯就錯,警告那些心存僥倖的漢人將領。」說罷,忽必烈抬高聲音,命令道:「傳令大都,將叛將董文炳滿門趕盡殺絕,以示傚尤!」

  「謹遵王爺號令。」滿帳將領都站起身體,恭聲答應。說話的時候,蒙古將領臉上的表情還算好些,漢將卻都是面如土色,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的滋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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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是戰是和

  「勝利了——!」一個宋兵旗手高舉著軍旗,跑到長江岸邊最高那塊礁石上,搖晃著軍旗對著滔滔江水忘情吶喊,「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我們勝利了!」濛濛細雨中,青石磯荒野上成千上萬的宋軍士兵忘情吶喊著,互相擁抱扭打著,發洩對勝利的喜悅,更有不少人留下了激動的淚水,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確實,自南宋與蒙古開展的三十二年來,自南宋最後一名名將孟珙病逝之後,宋軍還從沒有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一夜之間,宋軍以陣亡六千餘人的代價,殲滅蒙古軍一萬七千餘人,其中還沒包括被生生淹死在長江之中的六千蒙古鐵騎,俘虜一萬一千餘人,繳獲南宋稀缺的戰馬三千餘匹,軍需糧草無以計數。這樣的大捷,也只有孟珙親自指揮的江陵大捷可以媲美。一時間,對戰鬥指揮者兼決策者賈似道讚譽聲鋪天蓋地……

  「還是賈丞相厲害,我們大宋有這樣的丞相,真是咱們當兵的和老百姓的福氣。」

  「丞相太勇猛了,光著胳膊上陣,中了箭還堅持指揮戰鬥,我當兵快有十五年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主帥——還是文官主帥。」

  「我以前一直誤會了丞相,還經常在背後罵他,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向他賠罪。」

  「得了吧,丞相中了箭,肯定還在養傷,你那有機會向他當面賠罪啊?」

  「也是,也不知道丞相的傷勢怎麼樣了?可千萬別……咦,丞相?!丞相出來了!」說話那宋兵指著臨時搭建的中軍帳篷,激動的大叫道。經他這麼一提醒,這些宋兵才發現那位在一夜之間扭轉了形象的賈似道賈丞相身穿整齊朝服,已經帶著一大群宋軍高級將領走出了帳篷,在賈似道的手中,還雙手捧有一面碩大的靈牌。眾宋兵紛紛大驚,「誰的靈牌?那位將軍陣亡了?」「沒聽說有大將軍陣亡啊?就連掉進水裡的陳將軍都被伍將軍背上了岸。」「是啊,那會是誰的靈牌呢?」

  「肅靜,整隊!」宋軍各級軍官大聲呼喝,組織隊伍,不一刻,兩萬多名宋軍便排好隊伍,組成二十餘個黑壓壓的方陣肅立。更多的宋兵則被留在戰船上,從高處觀看他們的賈似道賈丞相準備搞什麼花樣。只見賈似道捧著靈牌直接走到宋軍之前,將靈牌鄭重放到親兵抬來的供桌之上,又在供桌前放上三牲祭品,賈似道這才捧起三支兩尺長、大拇指粗的柱香,高聲道:「眾位將士,昨夜鏖戰,我軍陣亡六千一百二十五名將士,我軍昨夜能夠取得大捷,全因他們奮勇殺敵之功。請各位將士與本相一起,拜祭這六千一百二十五名為國捐軀英雄。」

  「是弟兄們的靈牌。」宋軍全軍上下恍然大悟,醒悟之後便是感動,宋兵暗暗感激賈似道對陣亡士兵的重視之餘,又想起昨夜陣亡的兄弟手足,不由黯然神傷。而賈似道確定了他的話通過各級將領傳達全軍後,又轉身向靈牌鞠了三躬,這才將柱香插到靈牌之前,然後又退回原位單膝跪下,抱拳長喝道:「將士們,你們保家衛國的遺志,由我們繼承。請你們,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宋軍全軍將士有樣學樣,也全都是單膝跪下長喝。剎那間,上到一方重將,下到普通士兵,荒野中黑壓壓的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宋軍,「安心上路」的呼喊聲伴隨著嘩嘩江水聲,響徹雲霄……

  ……

  「從今以後,每次戰鬥結束之後,主將必須帶領全軍在陣亡將士面前祭奠,告慰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此為軍令,任何人不得違抗。」回到中軍大營後,何康立即在軍事會議上將他抄襲自某人鼓舞士氣的辦法頒發明令,發揚光大。宋軍諸將也都覺得這是一個鼓舞士氣的好辦法,全都朗聲答應並銘記於心。何康這才讓眾將落座,召開戰後的第一次軍事會議。

  「諸位將軍,昨晚我軍雖然取得大捷,但並未傷及韃子筋骨,韃子的主力仍然在長江以北虎視耽耽,我軍下一步何去何從,還望諸位將軍獻策獻力,制訂良策。」何康說了一段簡單的開場白。

  他的話音剛落,不少宋軍將領都叫了起來,「丞相,咱們只要繼續堅守就行了,韃子的大汗已經死在釣魚城,忽必烈要不了就撤軍,咱們有昨天晚上那麼大的勝利墊底,等忽必烈一撤軍,咱們就可以回臨安去向皇上和朝廷交差了。」更有膽小怕死的文官建議道::「丞相,我軍已經拔掉韃子在長江以南的釘子滸黃州,長江天險重新落入我軍手中,我軍不如再與忽必烈締結和約,廢除歲貢,各自控制戰前疆界,忽必烈急著北上,肯定會答應這份平等和約。」

  「不思進取,鼠目寸光!」何康在心底暗罵一聲,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賈膿包手底下的心腹韓震、廖瑩中、宋京和翁應龍等人無一不是擅長阿諛奉承、察言觀色兼溜鬚拍馬之徒,見何康臉色不善,幾個人馬上叫道:「嗯相,我們不能就這麼保守,要乘勝追擊,繼續擴大戰果,這樣才上不負皇上之托,下不負黎民之望。」

  「擴大戰果?那該怎麼擴大戰果呢?」何康露出些笑容,心說賈膿包的這幾個馬屁精心腹還算不錯,起碼不怎麼鼠目寸光。可韓震和廖瑩中等人的話差點沒把何康鼻子氣歪了,「嗯相,咱們先堅守,等忽必烈的主力撤軍以後咱們再追,專挑他們的老弱部隊打,忽必烈的軍隊裡步兵和騎兵各佔一半,到時候肯定有落單的小股部隊,咱們只要把小股部隊幹掉幾支,也是大功一件。」

  「是啊,長江以北肯定還有不少難民百姓,拿他們的人頭冒充敵人的人頭,還可以擴大戰果對不對?」何康氣呼呼的問道。韓震、廖瑩中和宋京等人精乖,見何康口風不善趕緊住口,惟有翁應龍還傻乎乎的點頭,「嗯相高明,是這個道理。」當然了,翁應龍這句話也換來宋軍眾將集體鄙視和何康面前硯台的熱切親吻,何康咆哮道:「本相再頒發一條軍令,從今往後,再有將領縱使士卒殺良冒功、殘害無辜百姓者,一律殺頭抵命!決不姑息!」

  「謹遵丞相號令!」宋軍眾將一起起立,恭聲遵令。對於何康的這個命令,宋軍將領中為人正直的自然是發自內心的擁護,而其他愛用這招冒領軍功的將領竟然也沒有反感——這樣的話,真正的賈似道不知說了多少遍,到頭來還不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丞相,你的意思是,我軍不應該保守防禦,而是應該主動出擊,重挫韃子主力?」江西路安撫使高達是大帳中除賈似道外官職最高的,也是堅決主戰的將領,從何康的表情猜出了何康的部分用意。何康先點頭,又搖頭,「不錯,本相是有此意。但我軍野戰不如韃子,本相又不想主動出擊,更不想坐視蒙古韃子的主力順利撤軍。」

  「丞相既不願意主動出擊,又不願意就這麼放過蒙古韃子。那依丞相的意思,就是想讓蒙古韃子來主動進攻我軍,我軍再利用長江天險和水軍優勢大量消滅韃子的有生力量了?」高達很有兩把刷子,立即猜到何康的真實用意。何康堅定點頭,「不錯,本相是這麼打算,本相先用防禦戰消磨光韃子銳氣,拖垮韃子的主力,再由守轉攻,消滅韃子主力!」

  何康此言一出,滿帳嘩然,賈膿包的頭號韓震第一個提出疑問道:「嗯相,這可能嗎?蒙古大汗蒙哥已死,忽必烈急於北上爭奪汗位,會乖乖按丞相的安排與我軍打拉鋸戰和消耗戰嗎?」宋軍中最瞭解蒙古情況的宋京也覺得此計不可行,「嗯相,忽必烈與他的幼弟阿里不哥素來不和,統屬的軍隊也經常與阿里不哥發生摩擦,這次北上爭位,兩兄弟十有八九會真刀真槍的打起來。忽必烈奸詐無匹,他的謀士子聰、郝經、姚樞和竇默等人無不是老奸巨滑之輩,不可能看不到這點。忽必烈還會拿他的主力部隊和我們打傷亡巨大的消耗戰嗎?」

  「所以本相才叫你們獻策獻力啊。」何康很不要臉的笑道:「你們給本相琢磨一個主意,讓忽必烈拿他的主力和我軍打消耗戰。這是命令,不許推辭,更不許想不出來。」

  「丞相,這也太難了。」滿帳的宋軍將領和軍中參議大都皺起了眉頭,僅有少數幾個性格樂觀的宋軍將領轟然答應——比如伍隆起,伍隆起第一個叫道:「丞相,這個太簡單了,讓末將帶人去罵陣,把忽必烈祖宗十八代的奶奶罵個狗血淋頭,不怕他出戰。」

  「你當忽必烈和你一樣頭腦簡單嗎?會被區區罵陣激怒?」伍隆起的好朋友凌震冷哼,「何況韃子也可以對罵,只怕你沒把忽必烈罵出來,你先被韃子罵得嘔血三升氣死了。」

  「伍將軍這招雖然不會起到作用,但激怒忽必烈和蒙古韃子的目的這點是對的。」何康說話細聲細氣的,說出來的話卻卑鄙無比,「本相記得有人說過,蒙古人把鬍子視為男人的尊嚴,本相還考慮過把俘虜裡所有的蒙古人鬍子全部拔光,砍斷他們的手腳送到忽必烈面前,達到激怒忽必烈和蒙古韃子的目的。只是怕忽必烈不上當,所以才沒這麼做。」

  「我們的賈丞相……真狠!」何康的話讓宋軍眾將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暗佩服何康的狠毒陰險。這時,宋軍中最瞭解蒙古人的宋京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何康眼尖發現了宋京舉動,忙問道:「宋京,你這個蒙古通想說什麼?如果有什麼好主意儘管說,就算說錯了本相也不怪你。」

「嗯相,下官本來想建議你與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聯盟,聯手夾擊忽必烈,可是我們與阿里不哥從未有過聯繫,又相隔太遠,時間上無論如何來不及。」宋京頗為遺憾的說道:「按蒙古風俗,應該是幼子繼承家業,阿里不哥身為拖雷最小的兒子,理應繼承汗位。但忽必烈手握重兵,控制著富庶繁華的中原,又有大量蒙古人和漢人擁戴,早就有自立為汗的打算,忽必烈這次北上,肯定會和阿里不哥展開戰爭。同樣的,阿里不哥肯定也明白這點。所以我們只要和阿里不哥締結聯盟,聯手進攻忽必烈,阿里不哥十有八九會答應聯盟,到時候忽必烈害怕被我們和阿里不哥夾擊,肯定要擊潰我軍主力解除後顧之憂,這樣一來忽必烈就會丞相的安排和我們打消耗戰和拉鋸戰了。」

  「妙計啊,正和本相之意。」何康大喜,心說那個狗屁阿里不哥再厲害,也肯定不如忽必烈難纏——否則歷史上也不是忽必烈統一中國了,和阿里不哥聯手幹掉忽必烈,就算再和阿里不哥翻臉動手,也要比忽必烈好對付得多。宋京苦笑道:「多謝恩相誇獎,但阿里不哥此刻正在漠北的大翰耳朵,相隔萬里,短時間內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和他取得聯繫,更別說聯手夾擊忽必烈了。」

  「沒關係。」何康一揮手,果斷說道:「無法和阿里不哥取得聯繫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讓忽必烈知道我們和阿里不哥已經結盟,準備和阿里不哥聯手夾擊他就行。」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22
第二十六章 再次議和?

  宋軍大營中在為是該繼續擴大戰果還是保持現有戰果而討論的時候,蒙古軍的大營裡也在為這件事爭得不可開交,以忠武王按嗔那顏和塔察爾為首的將領堅決要求復仇,全力攻打長江南岸的宋軍主力,以報昨夜慘敗奇恥大辱和賈似道背信棄義之仇,這個提議獲得了茶呼、安童、拔都和王著等蒙古主戰將領的堅決擁護,尤其是水軍萬戶解誠叫囂得更是厲害,「王爺,我們在淪水河還有大船三十八條,小船近五百條,足夠發起渡江戰役!就算淪水河水營的戰船不夠,我們還可以從太白湖香爐山水營調船,那裡的大船和輕舟都十分充足,只需要一天時間就可以從太白湖趕到前線!」

  和武將們的堅決主戰不同,忽必烈的謀士和幕僚子聰、郝經、姚樞和竇默等人則堅決反對繼續進攻,並建議忽必烈立即撤軍北上,脫離戰線。其中又以子聰的意見最為中肯和充分,「王爺,我軍絕對不能繼續進攻,原因有三,第一,阿里不哥獲得部分蒙古王公支持,已經稱汗在即,王爺再不北上和阿里不哥爭奪汗位,一旦被阿里不哥把生米煮成熟飯,王爺在道義就落了下風。第二,淪水河的這二十萬大軍是王爺手中的王牌,中原軍隊的絕對主力,一旦戰爭被拖成拉鋸戰或者消耗戰,那傷亡必定重大,導致王爺的實力大損。第三,我軍糧草已經只夠一月之用,再拖下去必然只能從中原徵調,耗時耗力不說,王爺與阿里不哥一旦開戰,又需要糧草供給,對糧食轉運極度不利。所以說,我軍必須撤軍!」

  「撤軍,說得容易。草原上的惡狼,會坐視羊羔從它身邊經過嗎?」主戰派按嗔冷笑道:「我軍騎兵只佔一半,行軍速度受到牽連,如果現在就撤軍,南人追擊怎麼辦?讓步兵交給南人屠殺嗎?不把南人打敗打跨了,我軍如何撤軍?」

  「可要是繼續進攻的話,南人有長江天險和水軍優勢,我軍又如何能迅速消滅南人主力?」竇默反駁道:「何況南人有那種威力巨大的神秘武器,只怕我軍消滅不了南人主力,反倒被南人重創。」按嗔聞言大怒,立即痛斥竇默的貪生怕死,竇默等人則據理力爭,反指按嗔輕敵冒進。兩派各自力爭,竟在中軍大帳之中爭吵起來,只是礙於忽必烈在場,否則兩邊就要上演背底下常見的漢蒙內訌。

  面對手下文武的進退之爭,忽必烈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細聽著手下陳述意見,並在心中飛速盤算。待文武爭吵夠了,忽必烈這才將目光轉向保持中立的伯顏和廉希憲等少數文武,展顏笑道:「伯顏,廉希憲,你們倆怎麼不說話?他們吵成這樣,你們也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吧。你們說說,本王是該聽取什麼意見?」

  「王爺,依下官看來,王爺兩個意見都應該聽取。」廉希憲最是圓滑,採取了一個兩不得罪的策略,「末將覺得,賈似道背信棄義偷襲我軍,致使我軍無數忠猛士兵慘死,此仇不得不報。但子聰先生所說的三點也很有道理,我軍實在不能繼續在長江拖下去。所以末將覺得,王爺應該兩個意見都聽取,從中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折中法子。」

  「媽的,老滑頭,說了等於沒說。」蒙古眾將一起在心底臭罵廉希憲的滑頭。忽必烈也是在心底暗罵一聲,轉向伯顏問道:「伯顏,你又怎麼看?」

  「王爺,末將說了,你能原諒末將嗎?」伯顏向忽必烈反問道。忽必烈一笑,「儘管說吧,不管你說什麼,本王都會原諒你。」

  「多謝王爺。」伯顏先向忽必烈一拱手,然後才沉聲說道:「末將認為,王爺應該與宋人議和。」

  「議和?!」伯顏的話就像在帳篷裡投下了一顆手雷,轟得一下就炸開了,絕大部分的蒙古將領都咋呼起來,「議和?還沒吃夠虧嗎?」「伯顏將軍,你還想讓我們再上一次當嗎?」「議和?瘋了嗎?賈似道剛打了勝仗,正是擴大戰果的大好機會?會和我們議和?」「我們剛吃了敗仗,現在去找南蠻子議和等於就是投降,傳出去四王爺還怎麼見人?」

  「諸位,稍靜。」忽必烈一聲長喝制止住蒙古眾將對伯顏的群起攻擊,微笑著向伯顏說道:「伯顏,你怎麼想起要與宋人議和了?說說你的道理。」

  「王爺明鑑,因為伯顏暗底揣摩,覺得以我軍目前的處境,覺得議和才是最上策。」伯顏無視眾將鄙夷的目光,朗聲說道:「我軍現在的處境其實十分危險,僵持最不可取,勿須多言;進攻,容易被宋人拖入消耗戰泥潭;撤退,騎步兵混雜,速度不一,精銳步兵容易被宋人追殺,而這些步兵是我軍攻城攻堅必不可少的戰力,實在容不得有太大損失。唯有議和罷戰,才最符合我軍利益。」、

  「分析得有道理……不過,賈似道剛打了勝仗,他會同意議和嗎?」忽必烈微笑,又追問道。伯顏堅定點頭,沉聲答道:「回稟王爺,末將認為賈似道應該會答應。原因有二,一是自我蒙古與宋人開戰數十年來,宋人連戰連敗,昨夜之戰,已是宋人三十多年來的最大勝利,有此功勞,賈似道足以向宋人朝廷與百姓交代,足以憑此勝利威震朝野,以賈似道貪婪怕死、色厲內荏的性格,於願以足。第二,宋人野戰能力遠不如我軍,這點宋軍上至賈似道,下到普通士卒,無不明白這點,賈似道堅持主戰,他也得考慮將領和士卒是否願戰,他的損失有多重大。憑此兩條,賈似道至少有七成可能答應議和。即便議和不成,我軍再做其他打算也還來得及。」

「伯顏。」忽必烈面色平靜的凝視伯顏許久,只看得伯顏心中發毛,忽必烈才破顏一笑道:「你成熟多了,你的提議,正是本王心中所想。」說罷,忽必烈提高聲音道:「阿合馬,本王命你立即攜帶賈似道進貢給本王的白銀與絹匹渡江,與賈似道商量議和事宜,告訴賈似道,本王可以廢除上一次和約中對宋人不利的所有條約,兩國退回戰前疆界。」

  「下官遵命。」阿合馬磨蹭了半天才答應這個極度丟臉的任務。忽必烈又命令道:「記住,你在進宋營之後,讓你的從人見到宋人就說明我軍的條件,並打出一面大旗,上書『議和』二字。」阿合馬很奇怪忽必烈這個命令,忍不住向忽必烈提出疑問。忽必烈冷笑道:「宋人軍隊之中懼戰者不在少數,只要他們知道我軍開出的優惠條件,必然軍心動搖,無心再戰。議和無論是否成功,都可以起到動搖宋人軍心的作用,明白嗎?」

  「下官明白,王爺高明。」阿合馬恍然大悟,忙下去安排議和事宜。可他前腳剛出門,忽必烈又命令道:「解誠,火速傳令香爐山水營,調集所有戰船,讓他們計算路程與速度,務必在今夜子時至丑時之間趕至淪水河水營侯命。」解誠先是一楞,然後飛奔出帳而去。

  「王爺,你不是要議和嗎?怎麼又調戰船?」深得信任的子聰低聲向忽必烈問道。忽必烈面無表情,拒絕回答子聰的問題,僅是在眼中閃過一抹陰狠的精光,半晌才說了一句,「散帳。」

  行禮過後,蒙古眾將帶著一肚子向宋軍示弱的屈辱和疑惑離開了大帳,按嗔的女兒兼忽必烈的未婚妻郡主察必則被叫了進來,一身戎裝的察必還是那麼的英姿颯爽,見到忽必烈先象男人一樣行一個軍禮,脆聲問道:「王爺,察必奉命前來,請王爺吩咐。」

  「察必,本王問你一句,你還敢進宋人大營嗎?」忽必烈沉聲問道。察必連眼皮都不眨,立即答道:「回稟王爺,察必敢!」

  「很好,你是一個女人,宋人對你必然不做太多提防。而且你上過賈似道的當,他對你也會存有輕視之心。」忽必烈一字一句的說道:「一會阿合馬到宋人軍營議和,你帶上二十名化妝成普通士卒的怯薛與他同行……,……事成之後,你要立即逃到江邊的指定地點,本王會安排戰船去接應你。」

  ……

  宋開慶元年,蒙哥汗八年,公元一二五九年閏十一月初七,下午申時正,蒙古使者阿合馬與忠武王郡主察必打著白旗,押著兩天前宋軍進貢給蒙古軍的白銀四萬兩和絹匹三萬匹渡過長江,與南宋右丞相兼樞密使賈似道商量議和事宜。因為阿合馬一行中打著的白旗上書有『議和』兩個大字,又歸還了宋軍貢品,消息很快就傳遍宋軍全軍。一時間,宋軍營盤與水營中歡聲四起,所有的宋軍都是揚眉吐氣,歡呼蒙古韃子也有這一天……

  「議和?忽必烈這麼快就服軟了?」消息傳到宋軍中軍大帳,宋軍主帥賈似道不由目瞪口呆開了,驚訝道:「不可能吧?在本相印象裡,忽必烈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就投降的人啊?」

  「嗯相,忽必烈急著撤軍,當然想要議和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怕和我們打消耗戰啊。」韓震笑嘻嘻的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不管恩相是否答應議和,我們送出去的銀子總算是回來了。」

  「嗯相,千萬別答應和韃子議和,我們士氣正高,正是反擊的好時候。」伍隆起大叫道。賈似道的狗頭軍師廖瑩中和陳宜中則皺起了眉頭,「嗯相,這事不太好辦啊,忽必烈扯起這麼大陣勢議和,消息肯定會傳遍全軍,我們的軍心和士氣只怕都會受到影響。」

  「受到影響?」賈似道先是一楞,接著反應過來,咬牙道:「不錯,不管那支軍隊裡都會有一些厭戰士兵,而且是敵人主動示弱,這種厭戰情緒只怕會擴大,影響到其他士兵。」說到這,賈似道的眼珠子轉了幾轉,又笑道:「不過也好,本相正愁沒辦法把我軍與阿里不哥結盟的消息傳出去,有了這些蒙古使者,本相就好辦多了。」

  「傳蒙古使者進營,在帳前侯命。」賈似道先命令一聲,又向面前的幾個心腹招手道:「你們過來聽好,馬上去這麼安排……。」

  ……

  曾幾何時,阿合馬做為蒙古使者進到宋營時,那可真的是威風八面,南宋丞相親自迎接,宋軍高官出營拜請,宋軍士兵列道歡迎,無數侍從前前後後的噓寒問暖,要多風光得意就有多風光得意。可時間才過兩三天,阿合馬再進宋營時,既沒有列道歡迎也沒有高官拜請,更沒有了人前人後細心服侍的侍從,有的,只有一個腰板挺直、滿臉絡腮鬍子的宋軍都統,還有沿途眾多宋兵的輕蔑嘲笑。

  「我乃大宋禁軍都統伍隆起,奉大宋右丞相賈似道之令,帶蒙古使者去見賈丞相。」伍隆起粗聲粗氣的喝道:「你們中間誰是使者?在進帳前,必須交出所有武器,並由本將親自搜身,以免你們私藏暗器。」

  「伍將軍,我們也是老相識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四王爺的特使?我是一個文官,不需要被搜身吧?」阿合馬努力壓制住心頭的怒火,很有禮貌的向伍隆起問道。伍隆起重重打一個噴嚏,將鼻涕口水噴得阿合馬滿頭滿臉都是,然後才說道:「不成,你們蒙古韃子裡有的是不要臉的小人,萬一你對我們賈丞相存有惡意怎麼辦?」

  「伍將軍,你何必為難本使——你們的賈丞相,身邊不是隨時有上百親兵保護嗎?你們宋人向來最重禮節,怎麼如此對待本使?」阿合馬一邊抹著臉上的鼻涕,一邊氣得全身發抖的問道。阿合馬身後的察必則站了出來,順手將腰刀拋給伍隆起,平舉雙手語音清脆的說道:「不就是要搜身嗎?我是蒙古四王爺的副使,也要見你們的丞相,來搜我的身吧。」

  蒙古民風與中原大不相同,女人對貞節都不甚在意,更何況被男人搜身,所以察必很爽快的答應了給伍隆起搜身。不過通過抽籤才獲得接待蒙古使者『美差』的伍隆起反倒犯了難,面對已經恢復女裝、皓齒星眸的少女察必,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楞是抬不起來,更別說當著成百上千宋兵的面摸到察必那曲線浮凸的皎好身材上。當然了,伍隆起那副尷尬的模樣,也讓宋軍中軍大帳裡那些正在偷看的抽籤失敗者笑破了肚皮。

  「伍將軍,丞相有令,不用搜身了,讓阿合馬和察必進帳。」賈似道的親兵隊長帶來的命令,幫伍隆起擺脫了尷尬處境,伍隆起如蒙大赦,趕緊的讓開道路,讓阿合馬和察必從他身邊穿過。看著察必那窈窕動人的背影,伍隆起忍不住呸了一聲,「呸!不知羞恥!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當我真不敢搜你這個韃子女人?」

  冷笑著走進宋軍中軍大營,察必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曾經在她面前尿褲襠的南宋丞相賈似道,和上一次那個前倨後恭、卑顏屈膝不同,今天的賈似道坐著座椅、雙腿放在桌案上搖晃,左右站滿盔甲鮮明的將領,兩邊還有親兵恭敬服侍——典型的小人得志模樣。見到察必和阿合馬進來,賈似道也不起身和叫坐,而是招手讓親兵把茶喂到他嘴邊抿上一口,然後才輕薄的說道:「郡主娘娘,兩天不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

  「小人得志!」察必和阿合馬同時在心底暗罵一聲,然後阿合馬上前一步,脫帽鞠躬道:「蒙古使節阿合馬,奉蒙古四王子之命,拜見大宋賈丞相。小使祝賈丞相萬福萬壽,吉祥如意。」

  「阿合馬,你又來做什麼?直接說吧。」賈似道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揉著鼻子問道。阿合馬又在心中暗罵一句,恭聲答道:「回賈丞相,小使奉命送回賈丞相贈予四王子的白銀四萬兩與絹三萬匹,並請賈丞相廢除上一次的不平等和約,另外簽定一份條件平等的停戰條約。」說到這,阿合馬偷看一眼賈似道和滿帳宋將的臉色,補充道:「四王子說了,我軍可以交還這一次戰爭奪取的大宋土地,退回戰前疆界,並可彌補宋人的戰爭損失,只願蒙宋兩國永結兄弟之好,永不再興刀兵。」

  「忽必烈想得挺美的。」賈似道冷笑一聲,大聲說道:「可惜——本相拒絕!」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知道你是卑鄙小人》。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27
第二十七章 知道你是卑鄙小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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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想得挺美的啊,退兵吧,怕本相追擊;進攻吧,又沒把握突破本相的長江防線;僵持呢,他的弟弟阿里不哥正準備在蒙古繼位,蒙哥的老婆也速台和大舅子也速察也支持阿里不哥,忽必烈回去晚了,別說當什麼狗屁蒙古汗了,搞不好老窩都能被阿里不哥抄了。」賈似道剔著牙齒,大模大樣的說道:「所以呢,他忽必烈就想出了議和這一招,拿一點蠅頭小利來蒙本相,讓他能夠從容退兵……。」

說到這,賈似道拋去牙籤,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他忽必烈當本相三歲小孩啊?!回去告訴忽必烈,想要和本相議和,做夢!讓他洗乾淨脖子等著,本相用你們蒙古那個狗屁成吉思汗鐵木真的靈魂發誓,一定要親自砍掉他的腦袋!否則讓鐵木真的靈魂永遠在地獄痛苦徘徊,永世不得超生!」

  「呵呵呵呵……。」分列左右的宋軍將領中響起一陣輕笑,察必和阿合馬則因為賈似道污辱到他們偉大的成吉思汗而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如果不是大帳裡還有上百全副武裝的宋軍將領和親兵盯著,兩人非撲上去和賈似道拚命不可。不過察必和阿合馬也為賈似道話中透露出來的一些信息而暗暗心驚,阿合馬強做鎮靜道:「想不到賈丞相對我蒙古情況如此瞭解,真是失敬了。」

  「那是當然,你們知道的蒙古情況,本相知道。你們不知道的蒙古情況,本相也知道!」賈似道嘴上大言不慚的說著,手卻下意識的摸到桌案上的一封書信,順手將書信的封面翻到下面。察必和阿合馬都甚是眼尖,雙雙發現了賈似道那個不大的動作,兩人立即心中起疑,心說那封信難道有古怪?賈似道又揮手說道:「本相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們回去轉告忽必烈吧。」

  「丞相,且慢,小使渡江而來,賈丞相怎麼也得容小使說上幾句話吧。」阿合馬趕緊叫道。賈似道又打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還有能什麼說的?快說,說完你們就趕緊走。」

  「丞相,你剛才說的蒙古情況,的確屬實。」阿合馬甚有口才,侃侃而談道:「不錯,四王爺的處境確實比較艱難,但賈丞相可記得漢人有一句話——兔子急了也咬人?四王爺急於撤軍北上,賈丞相你乘人之危纏住四王爺不上,又可曾想過四王爺在危急中會與賈丞相拚死一搏?二十萬蒙古大軍全力一擊,就算象賈丞相說的那樣,沒有把握突破丞相的長江防線,但是在戰鬥中,賈丞相的部隊又將蒙受多大的損失?何況我蒙古大軍只是沒把握突破長江,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萬一我軍渡江得手,丞相又將如之奈何?」

  「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威脅本相?」賈似道猖狂的厲聲叫喊,滿帳宋軍文武也是咆哮如雷,「既然你們不服氣,那你們就來試試,看看這長江是不是你們蒙古韃子的墳場?」

  「賈丞相,小使並非威脅,而是實話實說。」阿合馬放慢說話速度,嚴肅的說道。察必也昂起美麗的頭顱,厲聲說道:「對,這就是實話!如果你們南人同意議和,那一切條件都可以商量;如果你們不同意,我蒙古大軍就要向你們展開全面進攻,徹底打跨你們的主力!」

  「漂亮的察必美眉,你也太高看你那位未婚夫四王子了。」賈似道冷哼道:「是,你們蒙古韃子狗急跳牆的全面進攻,是可以給我大宋軍隊製造不小的損失。可本相只要堅持上一個月,你們蒙古韃子的主力就會被本相拖跨!到那時候,本相不但能完全殲滅忽必烈主力,黃河以南的土地,也能全部回到我大宋的懷抱!」

  「呵呵呵呵,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察必嬌笑起來,「不是本郡主小看你們南人,就你們南人的野戰能力,能完全殲滅四王爺的主力?能奪取黃河以南的土地?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去吧!」

  「呵呵呵呵。」賈似道笑得比察必還要開心,還要得意,順手拿起面前的那封書信,把玩著奸笑道:「不錯,我大宋百姓以和為貴,以農耕商貿為先,野戰之中確實比不是你們這些來自塞外的野蠻人。不過呢,如果有人與本相配合,聯手南北夾擊忽必烈,那你說本相能做到這點嗎?」

  「你和什麼人聯手?」察必被賈似道的話嚇得俏臉蒼白,脫口問道。賈似道奸笑把那封書信放回桌案,仔細用木匣裝好,再抬起頭來時,賈似道臉上的奸笑已經變成了淫笑,「察必郡主,本相和什麼人聯手,這可是軍事機密,怎麼能輕易的告訴你?不過本相可以給你一個忠告,趁著現在還沒嫁給忽必烈,趕快另外找一個婆家吧,免得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

  「哈哈哈哈……。」不少宋軍將領又是一陣轟笑,但也有不少宋軍將領覺得賈似道這話跟街頭無賴一般的粗俗,並沒有參合進去。可察必的回答卻讓他們差點摔在地上,察必面不改色的答道:「多謝賈丞相關心,我們蒙古人與你們宋人不同,四王子倘若遭遇不幸,我盡可以隨意改嫁,甚至可以嫁給四王爺的弟弟,不會像你們宋人女人一樣守寡。」

  「奶奶的,還真和傳說中一樣,蒙古人的貞節觀念還真夠淡薄的。」賈似道在心底嘀咕一句,這時,賈似道忽然瞟到察必那張豔若桃李的臉蛋,心中不由『突』的一下劇烈跳動,脫口說道:「察必郡主,你真想知道與本相聯盟那人是誰嗎?只要你答應本相一個條件,本相就可以告訴你。」

  「什麼條件?」察必眼皮都不眨的問道。賈似道色迷心竅,也不顧諸多宋軍將領在場,無恥的淫笑道:「只要你今天晚上侍侯本相一個晚上,本相就可以把這個給你看一看。」賈似道舉起裝著那封神秘書信的木匣,「實話告訴你,這裡面裝著的,可就是那人與本相締結盟約的書信。」

  「真不要臉!」這回包括伍隆起和翁應龍等粗人都聽不下去了,無不在心中痛斥他們賈丞相的無恥下流。可最應該生氣的阿合馬和察必卻沒他們那麼激動,察必僅是在臉上一紅就恢復平靜,大大方方的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我侍侯了你一個晚上以後,你必須答應四王爺與締結和約。」

  「這個……本相太吃虧了。」一句玩笑話,察必卻當了真,賈似道不由有些後悔自己的過於粗俗下流,雖說賈似道對自己在女色上的名聲並不怎麼在乎,但要是讓全軍將士知道自己為了一個蒙古郡主放棄了反擊機會,對軍心士氣不免又是一個打擊。所以賈似道稍一思索後,還是拒絕道:「抱歉,此事事關重大,本相不能答應你。」

  「丞相,請你再考慮考慮,我們四王爺可是真心實意與你締結和約的。」阿合馬插口道:「實不相瞞,在小使出發前,四王爺曾經再三交代過小使,只要賈丞相答應和約,不管賈丞相要什麼,不管是要金銀、珠寶、美女還是土地,只要不是太過分,我們四王爺都可以考慮。」

  「丞相,看來忽必烈真的是急了,對咱們可是一個大好機會。」坐在賈似道右側的高達怕賈似道又說出什麼更無恥更下流的要求,趕緊在賈似道耳邊低聲說道:「別和他們囉嗦了,直接把阿里不哥那件事告訴他們,把他們亂棍趕出軍營,然後再按計劃行事。」

  「別急,忽必烈老奸巨滑,本相直接告訴他們,忽必烈未必肯信。」賈似道低聲回答了高達的要求,又抬頭大聲說道:「既然如此,兩位使節可在軍中暫歇一夜,待本相與眾將商議,行與不行,明天早上你們準確答覆。」賈似道又轉向宋京吩咐道:「宋京,你領兩位使者下去休息,衣食住行都要仔細安排,我們大宋乃是中華上國,不要讓化外蠻族小看了咱們。」

  「多謝丞相。」察必心中暗喜,忙與阿合馬一起向賈似道行禮道別,這才隨著宋京出帳離去。不過在即將出帳時,察必又扭轉頭,向賈似道嫣然一笑,「賈丞相,察必剛才說的話仍然算數,今天晚上你如果想要察必,隨時傳察必來侍侯。」

  「娘的,這小妮子分明是勾引我啊。」賈似道被察必的一番話說得慾火中燒,險些就要察必留下。飽受程朱理學熏陶的宋軍諸將則紛紛暗罵起來,「狗韃子,不知羞恥!」「無恥!」「狐狸精,無恥之極!」「世上還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無恥!」

  ……

  先不說賈似道在中軍大營中與宋軍眾將商量是否同意再次締結和約,單說宋京安排阿合馬和察必在宋軍大營中留宿,因為剛剛移師到青石磯的緣故,宋軍大營其實尚未立穩,大部分帳篷都還沒有搭建完畢。但儘管如此,宋京仍然給阿合馬一行安排了一個有前後帳之分的帳篷,並抱歉道:「阿大人,察必郡主,請見諒,我們剛到青石磯,標準的行營還沒有搭建起來,一個只能住五十人的帳篷得住一百五十人,實在找不到再好的地方,就請在這裡將就一個晚上。察必郡主請住後帳,阿大人就帶著隨從住在前帳吧。」

  「沒關係,我們蒙古人對住宿飲食可沒你們宋人那麼講究。」察必很大度的答道。阿合馬則看看跟在宋京身後的宋兵,壓低聲音說道:「宋大人,能不能借一個地方單獨談談?」

  「這……。」宋京很為難的偷看背後的宋兵,阿合馬又低聲說道:「宋大人,難道你忘記你前幾天在四王爺說的話和做的事了嗎?要不要我大聲提醒你一下?」宋京臉上的肥肉一陣抖動,轉過頭向正在搬運鋪蓋的宋兵吩咐道:「把被縟和毯子放下就行了,蒙古人和我們大宋人的住宿習慣不同,讓他們自己安排,你們在這裡反倒礙手礙腳。」

  「遵命。」眾宋兵樂得偷懶,忙依令出帳。當帳篷中只剩下宋京與蒙古使節隊一行後,阿合馬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順手拋給宋京,微笑道:「二十顆貓眼寶石,四王爺賞你的。」

  「阿大人,這東西我可不敢拿了。」宋京捧著那個布袋,顫抖得彷彿象捧著一枚已經拉開引線的手雷一樣,「阿大人,這次你不管叫我做什麼,我都不敢做了,我也要腦袋啊。」

  「放心,不是要你去做什麼掉腦袋的事,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阿合馬冷笑,迅速問道:「賈似道究竟有沒有打算與四王爺締結和約?賈似道說他與人結盟夾擊四王爺,有沒有這事?如果有,與他聯盟的人是誰?具體情況如何?賈似道手裡那封信又是怎麼回事?」

  「阿大人,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賈丞相是不會答應和四王爺締結和約的。」宋京顫抖著說道:「因為和賈丞相結盟那個人,比四王爺更有權勢,只要賈丞相把四王爺拖住一段時間,那人就把河南的土地歸還給大宋。到那時候,賈丞相就不光是挽救我大宋的第一功臣,還完成了我們大宋一直以來的夙願,奪回舊京開封,所以賈丞相是絕對不會和四王爺締結和約的。」

  「歸還河南的土地?誰這麼大方?」阿合馬和察必先是一楞,接著雙雙面上變色,一起低聲驚叫道:「難道是阿里不哥?!」

  「不錯,就是阿里不哥小王爺。」宋京點點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阿大人,現在你們該知道賈丞相為什麼敢撕毀上一次的和約了吧?就是因為有小王爺在背後撐腰!否則賈丞相那有那麼大的膽子?」

  「詳細經過是怎樣?快說!」嚇得魂飛魄散的阿合馬和察必趕緊問道。但這次宋京卻把嘴巴閉上,僅是將那一袋貓眼寶石揣進懷裡,阿合馬會意,忙又拿出一袋紅藍寶石,低聲道:「本使帶來的全給你了,只要你提供的情報準確有用,事後四王爺還會重賞你。可你要是敢對本使撒謊,本使就把你在背後做那些事抖出來,看你們宋人朝廷會不會饒了你!」

  「多謝阿大人和四王爺賞,阿大人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和阿大人打交道,什麼時候騙過阿大人?」宋京貪婪的接過寶石袋,微笑道:「其實我也是在昨天才知道的,昨天中午我從江北四王爺那裡回到賈丞相身邊,告訴了賈丞相四王爺撤過長江的消息。賈丞相馬上就命令我們宋軍發動反擊,還拿出那封書信鼓舞士氣——原來那封信是蒙哥汗王妃也速台的哥哥也速察寫給賈丞相的。也速察在信裡告訴賈丞相,只要賈丞相想辦法把他的死對頭四王爺拖在江南一段時間,幫助小王爺阿里不哥登上汗位,小王爺就從開平出動大軍,與賈丞相南北夾擊四王爺,把四王爺徹底消滅。事成之後,阿里不哥小王爺就把河南的土地歸還給我們大宋,並與我們大宋簽定永定條約,永遠互不侵犯——據我所知,也速台和也速察兩位大人在背底下,還給了賈丞相相當不少的好處。」

  「阿里不哥,也速台,也速察,你們這三個應該被詛咒的混蛋!」阿合馬和察必被宋京的話嚇得面如土色,異口同聲的低罵起來。阿合馬又連聲問道:「也速察在信上要求賈似道拖住四王爺到什麼時候?你確定不是賈似道偽造的嗎?」

  「也速察希望賈丞相把四王爺的軍拖在江南,一直拖到今年年底。」宋京把玩著晶瑩透徹的紅寶石,隨口說道:「信絕對假不了,上面蓋著蒙哥汗的玉璽——蒙哥汗死在釣魚城下,他的玉璽可是落在了也速察兄妹手裡,這點我可是知道的。」

  「也速察,也速台,你們這兩個叛逆!混帳!」阿合馬和察必急得團團亂轉,連聲說道:「這消息得立即稟報四王爺,否則王爺非吃大虧不可。」兩人可真的是怕了,當年的金國夠強大吧,結果被宋軍和蒙古軍南北一夾擊,沒幾年功夫就灰飛煙滅。忽必烈再強大,也經不住宋軍和阿里不哥軍的南北夾擊啊。

「阿大人,察必郡主,還是那句話,賈丞相是絕對不會答應和你們四王爺議和的,還好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明天你們趕緊回去通知四王爺,讓他做好準備。我得走了,兩位有什麼需要,儘管向帳外的士兵開口。」宋京可沒時間和阿合馬、察必去探討也速察兄妹是不是混蛋,當即提出離去。

  「宋大人,請等一等。」察必叫住宋京,從袖子裡摸出一顆鴿蛋大的夜明珠,明珠剛出,帳篷之中立即像塗上了一層瑩瑩綠漆一般,映得人肌膚盡綠,彷彿披上了一層蔥綠青紗,也看得宋京目瞪口呆,口水幾乎留出嘴角。察必沉聲道:「此珠本是西夏皇宮鎮宮之寶,價值連城,成吉思汗攻破西夏之後繳獲此珠,賞予四王爺,四王爺又將此珠做為聘禮轉贈於我,只要你替我做到一件事,我就把這顆珠子送你。」

  「郡主,你有什麼吩咐?」宋京流著唾液,眼睛死死盯在那顆夜明珠上。察必平靜說道:「事情不難,你告訴賈似道,我願意用身體換取他與四王爺締結盟約,只要你能說服賈似道與本郡主共渡今宵,本郡主就可以把這顆夜明珠送你。」
55360123 發表於 2009-8-24 21:33
第二十八章 知道你是卑鄙小人(下)

  (PS:百年孤,千秋亂,相思何來換?千年祝祭舞罷,又憶《西遊舊事》,書號1111370,求粉紅PK票中)

  「察必用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賄賂於你,就是讓你煽動本相與她春宵一渡?」賈似道瞪大了眼睛,吃驚的向低頭彎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宋京問道。得到宋京的肯定回答後,賈似道長得還算不錯卻滿是痞子氣的臉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想不到本相的魅力如此之大,也算是個美人的察必郡主為了與本相春宵一度,不惜以價值連城的珍寶交換——她還真有眼力!」

  包括宋京在內,帳篷裡賈似道的另兩個親信心腹韓震和廖瑩中、還有新近被賈似道當著心腹對待的陳宜中,一起在心底嘀咕道:「賈丞相,你那來的自信?」也幸虧帳篷裡就這幾個人,否則鄙視賈似道的人絕對更多。但韓震、廖瑩中、宋京和陳宜中四人不愧是賈似道手下的四大走狗,心裡鄙視無比,嘴上卻說得非常好聽,異口同聲道:「嗯相言之有理,也只有恩相這樣的人中龍鳳,才有如此豔福。」

  「是嗎?本相也這麼覺得。」賈似道益發陶醉,流著口水幻想了半天,才又向宋京問道:「除了這些之外,阿合馬那傻蛋和察必那個傻妞還對你說了什麼重要的情報?」

  「沒有重要的了,就是再三威脅下官,要下官替他們保密,並且盡力幫他們說服恩相接受和約,否則……他們就……。」低著頭說到這,宋京『撲通』一下跪倒在賈似道面前,顫抖著說道:「嗯相,下官財迷心竅,貪生怕死,出使韃子大營時是收了忽必烈的賄賂,出賣了不少有關我軍的情報,但下官對你一直是忠心耿耿,從沒敢做半點威脅到你的事,恩相請看在下官的這點忠心上,將來一定要救下官一救。恩相,求你了。」

  「起來吧。」賈似道淡淡的說道:「如果忽必烈公開你收受賄賂和出賣軍情的事情,本相就向朝廷稟報說你是受本相指使,故意用假情報欺騙韃子。可你要是再敢貪財怕死,賣國求榮,本相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宋京喜極而泣,連連磕頭道:「謝恩相,謝恩相,下官今後那怕為你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宋京暗中向忽必烈出賣軍情的情況,賈似道早在中午時就已經通過審訊得知,當時賈似道還真想一刀砍了宋京,不過韓震和廖瑩中念在多年與宋京的交情上,和宋京一起向賈似道苦苦哀求;賈似道的另一個狗腿子陳宜中也覺得宋京出賣軍情雖然可惡,但也間接迷惑了忽必烈的視線,間接幫助偷襲滸黃州之戰一戰成功,也是幫著求情。賈似道總不能完全不給自己幾大狗腿子的面子,這才饒了宋京一命,並答應替宋京保密掩飾,這才有了今天下午的宋京向阿合馬和察必出賣假情報的一幕,也算是宋京立功贖罪了一次。

從宋京口中瞭解了阿合馬和察必此行的目的,賈似道先是一陣沉思,半晌才開口說道:「各位,綜合各種情況來看,忽必烈此次求和應該是發自真心,可本相總覺得有點奇怪——以忽必烈的為人,會是那麼容易就屈膝臣服的人嗎?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應該不會有吧?」其實韓震也覺得忽必烈這次服軟有些太快,但又找不出原因,便含糊道:「唯一肯定的是,忽必烈確實在急著撤軍,也許他真是想用金錢美女賄賂恩相,使恩相答應與他締結和約。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恩相如果拒絕了他的和約,他或者會對我軍發動猛攻,或者會用詭計偷偷撤軍也說不準。」

  「說了一堆廢話,等於沒說。」賈似道很不客氣教訓了一句他的副手。賈似道的狗頭軍師廖瑩中則肯定的說道:「應該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否則忽必烈也不會把他的未婚妻察必派來做為人質,如果忽必烈只是想用煙霧迷惑我軍的話,派一個阿合馬來足矣,何必再讓他的未婚妻來冒險——察必的父親按嗔那顏在蒙古地位極高,要是察必有什麼意外,忽必烈也不好向按嗔交代。」

  「廖大人所言極是,忽必烈身為王子,又有繼承蒙古汗位的希望,應該不會做出讓一個女人來當談判代表的決策——難道蒙古軍中再沒有其他拿得出是的人?依我所看,那個察必應該是忽必烈對恩相使用的美人計,以女色誘使恩相答應締和。」陳宜中並沒有把話說完——賈似道面對察必時那副豬哥像瞎子都能知道,也許忽必烈就是清楚這點,所以才想出用美人計這招。

  「宋京,你有什麼話要說嗎?有話就說,本相最不喜歡別人吞吞吐吐。」賈似道發現自己手下中最瞭解蒙古情況的宋京嘴唇動了動,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開口詢問道。宋京點點頭,清清嗓子說道:「韓大人,廖大人,陳大人,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們都小看了忽必烈和察必,也不理解那些化外之人的野蠻習俗和卑鄙手段。」

  「蒙古軍隊裡是沒有女軍,但不表示他們和我們宋人一樣不讓女人參與政事。」宋京介紹道:「早在鐵木真時代,鐵木真就曾經封他的第三個女兒阿剌海別為監國公主,在鐵木真出征期間統領政務,並且有帶兵打仗的權利——阿剌海別還帶兵和以前的金國交過手,還打了勝仗。所以說察必被任命為談判使節並不為奇,絕對不能把察必僅僅當作美人計中的誘餌來看待。」

  「至於蒙古人服軟,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宋京繼續介紹道:「當年鐵木真攻破花刺子模國時,派他的大將速不台和哲別一路追殺花刺子王到了高加索以西的貼木克盆地,在那裡遇到了西域聯軍的強烈抵抗,速不台和哲別打不過西域聯軍,糧食補給也即將用完 ——當時的情況和現在的忽必烈差不多,速不台和哲別就派人送了大量的黃金和馬匹賄賂聯軍中的庫曼人,騙得庫曼人撤軍離開,速不台和哲別乘機追擊庫曼人並打敗他們,然後速不台和哲別又折過頭去打已經分裂聯軍,最終取得了勝利。這樣的手段,蒙古人在攻打金國和西夏時也用過幾次,十分之卑鄙,所以說蒙古服軟,不一定就是好事情。」

  「宋京,你說得很有道理,這也是本相最擔心的事情。」賈似道很難得的誇獎了宋京一次。一直在內心裡看不起宋京的陳宜中也不免暗暗佩服,心知自己對敵人的瞭解確實比不上宋京。韓震和廖瑩中則擦了一把冷汗,一起說道:「宋大人言之一理,忽必烈比速不台和哲別狡猾多了,說不定又想玩這一招。」

  「不行,本相不能被忽必烈牽著鼻子走,得馬上採取對策。」斷定忽必烈肯定在玩陰謀詭計的賈似道越想越是後怕,稍一思索後,賈似道命令道:「馬上鳴鼓升帳,本相要點將發兵。」

  「嗯相,天已經黑了,士兵們昨天晚上剛從黃岡轉移過來,又經過一夜的大戰,都已經是十分疲憊,現在點將發兵幹什麼?」韓震驚訝的向賈似道提出疑問道。賈似道咬牙說道:「讓士兵再辛苦一晚上,忽必烈準備搞陰謀,本相雖然猜不出他準備用什麼詭計來對付我軍,但本相也不能坐以待斃,本相要再一次偷襲蒙古韃子,徹底打亂忽必烈的部署。」

  「又要偷襲?」賈似道的四大狗腿子個個目瞪口呆,心說我們的賈丞相是偷襲上癮了嗎?昨天剛締結了和約,晚上就偷襲韃子;今天正在議和,晚上就又要偷襲,賈丞相不知道『信義』兩個字怎麼寫嗎?

  ……

  和賈似道的四大狗腿子反應一樣,當賈似道向匆匆召集的宋軍眾將宣佈了偷襲決定後,宋軍將領中也是一片嘩然,就連宋軍中往昔最堅定的主戰派高達都提出疑問,「丞相,我軍昨夜才經過一次急行軍和一次大戰,白天又一直忙著紮營布寨,士兵將領都疲憊不堪。現在再發動偷襲戰,士兵的體力很是一個問題啊。」

  「我們是很疲憊,但敵人也是經過急行軍和一夜大戰,同樣的疲憊不堪,體力方面,我們和蒙古韃子平等。」賈似道的內心裡其實對歷史上統一中國的忽必烈十分之害怕,發現忽必烈有可能在對自己施展陰謀詭計後,賈似道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破壞忽必烈的部署,所以賈似道在明知士卒急需休息的情況下,仍然硬著頭皮說道:「本相意願已決,諸將不必勸我,士卒方面,由你們多加安撫。告訴他們,忽必烈派人向本相求和,對我軍夜襲必然不做太多防備,正是我軍破敵良機,眾將士都需要奮勇殺敵,保家衛國,一雪前恨!」

  「遵命!」宋軍眾將無奈,只得肅立答應,並在心中安慰自己,有這麼一個擅長捕獲戰機、富有進取心的丞相,總比以前那些只知道一味求、消極避戰的丞相強。賈似道當即點將發兵道:「凌震聽令,本相命你為先鋒大將,率虎銳軍成小船渡江,偷襲韃子水營。下去安排戰船武器,帶上三百枚手雷,子時出擊!」

  「末將遵命!」凌震答應一聲,轉身就出帳去調派軍隊。他所率領的虎銳軍其實就是賈似道昨夜率領的敢死隊整編和補充而成,共有兩千士兵,人數雖少卻精銳異常,賈似道派他為先鋒,宋軍眾將倒也沒誰敢搶。賈似道又命令道:「高達聽令,本相命你率領本部人馬與戰船以為中軍,與本相共赴戰場,接應前鋒。」

  「遵命!」高達接過令箭,立即下去安排。賈似道又轉向眾將吩咐道:「韓震,本相命你統率全軍做為後援,倘若前方得手,你即刻全軍渡江支援,發起全面進攻;倘若前軍戰況不利,你就得起得接應作用,接應前軍中軍撤回南岸,阻擊韃子追軍。眾將務必聽從韓震將軍調遣,不得有誤。」賈似道又單獨點名道:「宋京,本相命你率軍五百,嚴密監視蒙古使團一行,不得使蒙古使團走漏一人,洩露我軍軍機。」

  ……

  連綿的凍雨在夜裡越下越小,快到半夜子時的時候,細雨逐漸收住,可霧氣卻逐漸在江面上升起,溟溟漠漠,潔浩漫漫,漆黑的夜和濃密的夜霧吞噬了大部分光線,江面上伸手不見五指,就連隔江對峙的兩岸軍營中那堪比繁星的火把光芒也被黑夜吞噬,北失淪水之岸,南失青石之巔,僅有江水的嘩嘩之聲,彷彿在那九幽之冥迴響。見此情景,長江兩岸各有一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竟然竟然起霧了,真是天助我也!」

  「進兵。」長江兩岸那兩人同時一揮手,頒發出一個相同的命令。話音剛落,長江兩岸各有一支船隊駛出,北岸之船,滿載潑有硫磺火油的茅草,張滿風帆,藉著凌厲北風南下。南岸之船,滿載身攜兵刃的精銳,乘著夜色掩護,頂風破浪搖擼而進,直插北岸。那兩支由小船組成的船隊分別駛出不久,長江兩岸那兩人又是一聲令下,又有兩支龐大的船隊分別出發,一支船隊由北向南,一支船隊由南向北,燈火不明,人銜枚馬啣環,無聲無息的駛向對岸,就像兩群巨大的黑色鯊魚,帶著滿身的血腥氣味惡狠狠撲向對岸。

  江水嘩嘩,掩蓋了遠遠傳來的搖擼划槳之聲,濃舞重重,遮蔽了那一張張風帆,一條條黑影。直到江心時,直到兩支先鋒船隊在江心檫肩交錯時,兩支船隊上的人才發現事情不對,無數士兵瘋狂吶喊起來,「敵船!敵船!敵人偷襲我們!」只在剎那間,兩支船隊上燈火齊起,鑼鼓聲和喊殺聲震天,「咚咚咚咚——!咣咣咣咣 ——!敵人偷襲!殺啊!」

  「敵人偷襲?!」長江兩岸那兩人在各自的座船上異口同聲的驚叫一句,然後一起從座位上跳起來奔到船首查看敵情,待看清先鋒船隊已經在江心乒乒乓乓打上時。自長江北岸出發那人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跳,破口罵道:「賈似道,我就知道你是卑鄙小人!竟然一面和本王的使節談判,一面派人偷襲本王大營!如果不是本王早有所料,今天又要著你的道!」

  「忽必烈,我就知道你是卑鄙小人!竟然一面派使節和本相議和,一面派人偷襲本相大營!」自長江南岸出發那人氣得身發抖,也是破口大罵道:「如果不是本相早有所料,今天就要著你的道了!」

  對於這一場誰也沒有預料到的遭遇戰,後世有人是這麼評價的,這場遭遇戰,如果有一方事先沒有準備,那麼雙方都在前一天經歷過急行軍和激烈惡戰,都是疲憊不堪,加上雙方都是剛剛轉移戰場,雙方大營都沒有紮好,防禦工事沒有準備完善,種種原因都對先發制人那一方有利,後發的不管那一方都要遭到重創。但雙方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先發制人,一面談判一面施展卑鄙詭計偷襲對手,這才導致了平分秋色的局面,也證明了後人公認的一件事——雙方的主帥賈似道和忽必烈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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