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權相 作者:吳老狼 (已完成)

 
ivyyahui 2009-8-24 10: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69267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36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八十九章 大戰前夜

  天漸漸黑了下來,氣溫也越來越低,剛燒開的茶水放到面前,打兩個呵欠再端起來就已經感覺冷了。但就是在這樣氣溫下,集結在九謖山山區外圍擺下防御陣形的蒙古軍後隊中,以解誠為首的蒙古軍諸將卻紛紛感覺自己頭上冷汗直流——因為同樣集結在四十裡外的宋軍已經越來越多,剛開始是曹世雄的一萬騎兵在四十裡外擺出進攻陣形,接著邛應的兩萬步兵在曹世雄部隊之後擺出攻守兼背的疊陣,還把一些奇怪的車輛推到隊伍最前方一字排開,蒙古軍雖然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卻從內心深處對那些奇怪車輛感到恐懼,預感那玩意肯定不是什麼好鳥。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天剛入黑,大隊大隊的宋軍就陸續出現蒙古斥候的探查範圍內,漫山遍野,無邊無岸,全都是衝著九謖山這個方向趕來。氣得解誠叫來專管斥候的千戶張文謙破口大罵,“你是吃干飯的嗎?宋人還有第三輪追擊我軍的軍隊,你為什麼會探察不到?你的眼睛留著打蚊子嗎?”張文謙委屈答道:“解將軍,這可不能怪我,平時我軍斥候的探察距離一般是七十裡,宋人的第三撥軍隊一直藏在這個距離之外追蹤我軍,我們的斥候怎麼可能能探察得到?何況……”

  說到這時,張文謙膽怯的看一眼解誠干爹黃藥師。遲疑道:“何況三天前我就請示黃道長,是不是把斥候地偵察範圍擴大一些,探察宋人有沒有第三輪追趕我軍的隊伍,可黃道長說沒這個必要,讓我們按往常的範圍偵察就可以了。”

  “有這事嗎?貧道怎麼記不得了?”黃藥師滿臉的忠厚老實,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三天前你有向貧道請示擴大偵察範圍嗎?如果有,貧道肯定會答應啊?是不是你記錯了?”張文謙一聽急了。忙叫道:“黃道長,末將怎麼可能記錯?那天末將向你請示時。你還有幾個親兵在場,你向他們一問不就知道了?”

  “是嗎?世傑,你記得有這事嗎?”黃藥師益發驚訝,向親兵隊長張世傑問道。張世傑答道:“道長,那天我有一段時間沒在你身邊,不清楚。”黃藥師忙命令道:“那快去把那天保護貧道的其他親兵叫來,讓他們過來對質。”

  “張世傑。不用去叫了,事情到了這步,再追究這樣的小事只能是浪費時間。”解誠並不想在這件事過於糾纏——畢竟黃藥師是解誠地義父兼救命恩人,真要查出這是黃藥師的失誤,解誠既不好處理更不好替黃藥師洗脫,只能選擇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黃藥師卻大失所望,心說你讓張世傑把那幾個親兵找來多好?張文謙不就坐定污蔑上官地罪名了嗎?

  略做盤算後。解誠命令道:“張文謙,你馬上去做兩件事,一是加派斥候探查宋人第三波追軍,一定要探清他們的數量和主帥是誰;二是派人通知前方的張弘範和張柔,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爭取越早通過九謖山山區越好。”解誠又補充一句。“還有特別提醒張柔一點,如果後隊遭遇襲擊,他的第二隊不得回師救援,後軍寧可遭受一些損失,也不能丟了他手裡的糧草。”

  “遵命。”張文謙知道事態緊急,也不敢再糾纏黃藥師發出錯誤指令一事,抱拳答應後立即離去。解誠卻長嘆一聲後抬頭看天,向著黑沉沉的夜空默默祈禱,“上天保佑,但願宋人軍隊只是北上接管失地。千萬別是對我軍懷有敵意。”

  ……

  雪花無聲無息的悄悄飄落下來。九謖山山道右側地懸崖峭壁上,本應率軍撤回襄陽的京湖路安撫使呂文德藏在一個白色小帳底下。也在默默的向上天祈禱,“上天保佑,天不能再冷了,否則我的士兵就要被凍僵甚至凍死了。順便做保佑援軍能順利進入做戰位置,千萬不要出現失誤。”在呂文德指揮部四周的雪地裡、山坡上、樹林中、亂石群乃至荊棘叢中,到處都是偽裝隱藏的荊襄軍士兵,每人除了作戰必需的武器物資之外,僅帶有四個又冷又硬的粗面饅頭充飢,卻已經在這冰天雪地中一動不動地潛伏了大半個白天。而在他們的下方,張弘範的先鋒軍早已遠去,蒙古軍輜重隊的火把火光已經隱約可見……

  ……

  同樣潛伏在冰天雪地裡的還有李庭芝的淮南東路軍,為了配合主力做戰,形成對蒙古軍主力地包圍圈,李庭芝留兩萬部隊鎮守光州,親自率領三萬大軍從光州,以光州降軍打前站迷惑敵人斥候,悄悄摸到了武陽關東南側潛伏下來。李庭芝還是第一次親自來到這號稱天下九關之一的武陽關,待李庭芝借著積雪反射的余光看清武陽關地形時,不由又是驚嘆又是惋惜,“好一座雄關,果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惜這樣一座雄關,卻被一幫軟骨頭拱手送與蒙古韃子,否則只需據關而守,蒙古韃子縱有百萬大軍,也休想從此通過。”

  李庭芝的話沒有半點誇張,武陽關是大別山與桐柏山之間的唯一隘口,南鎖鄂州,北屏中原,扼控南北交通咽喉,號稱‘車不能方軌,馬不能並騎’,地勢險要無比!宋軍如果奪回了這座關隘,就等於是關閉了蒙古軍北撤的大門,可以從容不迫的殲滅落入包圍圈的蒙古軍主力;同樣的,李庭芝如果拿不下這座關隘,那蒙古軍不僅可以從容北撤,也可以阻斷宋軍主力的追擊道路——所以賈老賊才放著近在咫尺地淮南西路軍不用,堅持把奪取武陽關地重任交給兩個最得意門生李庭芝和文天祥——換別人賈老賊心裡沒底啊。

  “李大人。你和恩相說得對,武陽關只能智取,不能強攻。”文天祥先拍一記李庭芝和賈老賊的馬屁,又涎著臉向李庭芝請求道:“李大人,詐開武陽關關門地任務,能不能交給文天祥去辦?可以嗎……李大人,你別不說話啊。恩相可是在信裡對你說過,要你給我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機會。你是不是忘記了?”

  “你會說北方話嗎?張弘範是易州定興人,冒充他必須要用北方口音,”李庭芝沉默了半天,總算開口向文天祥反問道。文天祥大喜,輕笑著用還算流利的北方口音說道:“當然會說了,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為了在戰場上殺韃子,我不光向四方豪傑學了北方話,還會說一些蒙古話,要不我說幾句蒙古話給你聽。”

  “不用了,詐開關門的任務就交給你,趕快去換衣服吧。”李庭芝雙眼注視著小帳正中地銅壺滴漏,淡淡說道:“亥時正動手,別誤了時間。”

  ……

  同一時間。宋軍臨時搭建的中軍帳篷中,賈似道也在緊張注視著計時用地銅壺滴漏,手指下意識的緊張敲打桌面,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言自語,“還有三刻鐘就亥時正,總攻就要開始了。呂文德的部隊已經進入預備作戰位置,李庭芝也已經到了武陽關下,主力軍隊備戰工作早已完成,現在就只差凌震了——虎銳軍,你們千萬不要讓本相失望啊。”

  這時候,李妴端著一碗滾燙的湯餅進來,只看了賈似道一眼就又好氣又好笑的埋怨道:“丞相,你的手指敲進硯台裡了。”賈似道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地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敲進了硯台裡,弄得滿指墨汁竟然沒有發現。賈似道尷尬一笑。忙取桌上抹布揩擦手指。李妴放下湯餅搶過抹布,沾了熱水後才給賈似道擦拭。嘟噥問道:“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當然是在想一會就要開始的總攻了。”賈似道另一只手放到李妴嫩滑的臉上撫摸,微笑道:“有你這麼漂亮的公主在旁邊,難道我還能去想其她女人嗎?”李妴一陣不依,打了賈似道一拳後指著湯餅說道:“我親手給你煮的,快乘熱吃吧,否則你今晚就沒機會東西了。別跟我說你不餓,你今晚可是要熬夜,明天估計也沒有補睡的時間,一斤鐵能打幾顆釘,你的身體再好也抗不住。”

  “喂我。”有調戲美女的機會賈老賊可不會放過,一把李妴拉到腿上坐下,張開嘴耍無賴道。李妴大羞嬌嗔,最終還是湯餅,一筷筷喂到賈似道嘴裡,而賈似道地心思明顯不在李妴精心烹飪的湯餅上,喂到嘴邊就吃一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李妴知道賈似道心中有事也不敢過於追究,只是在賈似道吃完後才放下碗輕輕說道:“你很緊張嗎?我不緊張,因為我相信你的計劃一定能成功,相信你一定能指揮軍隊消滅韃子的主力,難道你連自己都不相信嗎?”

  “本相不是不相信自己。”賈似道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有句話說得對,對一軍主帥來說,戰爭開始之前是最緊張的時刻。因為身為一軍主帥,必須要反復考慮他制訂地計劃有沒有漏洞?軍隊有沒有准備充足?各支部隊有沒有部署到位?只有到了戰鬥打響那一剎那,主帥才能徹底輕松下來。”

  “戰鬥打響反而徹底輕松?”李妴有些不明白。賈似道抱緊她,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微笑道:“因為接下來幾乎不需要主帥決定什麼了,各種情況都有按照計劃進攻的將領處理,主帥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軍隊獲勝的消息。我的小美人,明白了嗎?”

  “大概明白了吧。”李妴點點頭,又紅著臉按住賈似道在她身上游動的手,羞澀道:“誰是你的小美人?你老是愛占我便宜,我還不是你的人呢。”賈似道將李妴抱得更緊,臉埋進她高聳的雙峰間,含糊道:“我女兒都叫你娘親了,你也答應了,這不就是證明嗎?”

  “討厭,別碰人家那裡。”李妴羞澀推開賈似道,輕聲說道:“別提那天的事情還好,提起我就生氣,讓你女兒叫我娘親,你打算娶我嗎?”賈似道坐直身體,將李妴按進懷中抱住,微笑道:“那是當然,別地女人想當妙兒地後娘,我還不要呢。這樣吧,等打完這場仗回到臨安,本相就正式迎娶你續弦,怎麼樣?”

  “我拒絕。”李妴頭枕在賈似道肩上,柔和而又堅定的答道。賈似道楞了一下,問道:“怎麼?你嫌本相老?”李妴搖搖頭,忽然反抱住賈似道,滾燙地嘴唇湊到賈似道耳邊低聲說道:“我是黨項人,還勉強算是西夏公主,你是漢人的丞相,你娶我為妻,對你的地位不利,明白嗎?”說到這,李妴按住賈似道准備說話的嘴,“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不會在乎同僚大臣怎麼說你,但我在乎,不能因為我的黨項人身份阻礙到你——所以我決定,只做你的妾室,不做你的正房。”

  “這丫頭還有這麼偉大?”賈似道傻了眼睛,就像不認識一樣打量李妴。李妴卻漲紅了臉,低頭輕聲問道:“怎麼?你打算賴帳?我可警告你,以前你給我換藥的時候,我全身都被你看了無數次,以你們宋人的禮法,我已經嫁不出去了。還有你女兒也叫過我娘親,你要是敢賴帳不收納我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放心,我怎麼舍得賴你的帳?”賈似道一笑,又將李妴攔入懷中。但不等賈似道再做下一步的動作,帳外忽然傳來亥時二更的梆子聲,賈似道心中一緊,趕緊拉著李妴站起來,拉著她衝到帳篷門口向北張望。很快的,漆黑的夜空中北面就出現一線火光,火光越來越大,同時北面九謖山外圍也傳來悶雷一般的爆炸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大宋——!”

  “總攻開始了。”賈似道說完這句話,身上的力氣就像被抽光一樣,一下子靠在李妴身上,發自內心的苦笑道:“太緊張了,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第一次與蒙古韃子展開野戰,也不知道……算了,本相相信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缺,相信虎銳軍一定能按時趕到戰場,相信大宋軍隊一定能獲得勝利!”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38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章 大戰開始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打響向蒙古反擊戰第一槍的京湖路安撫使呂文德,幾乎是數著銅壺滴漏落下的水滴等待總攻時間,當銅壺滴漏的水位指向宋開慶元年腊月二十四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個時辰、也就是亥時正那一刻,本已被嚴寒凍得雙腿僵硬的呂文德穩健站起,沉聲命令道:“擂鼓傳令,全軍總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由稀疏到密集,由單擊到連貫,到了最後,整個九謖山都回響起了宋軍隊伍震天動地的戰鼓聲音。聽到這聲音,正在山下艱難跋進的蒙古軍輜重隊士兵軍官個個摸不著頭腦,弄不清這充山遍野的鼓聲是從那裡冒出來的。說時遲那時快,道路兩旁的樹林、草叢、山坡和亂石等處雪花翻飛,無數宋軍士兵吶喊著湧冒出來,成千上萬支火箭騰空而起,鋪天蓋地的落到蒙古軍輜重隊頭上,只在眨眼之間,狹窄的山路上便火光四起。

  “敵襲!敵襲!他媽的!敵人是從那裡冒出來的?”蒙古大將張柔又驚又怒,瘋狂吶喊大罵,“組織隊伍,快!保衛糧車!”可蒙古軍輜重隊伍正擁堵在狹窄的九謖山山道上,不要說組織隊伍迎擊了,隊伍就是前進後退都十分困難。不等張柔再做處置,兩旁山丘上又是一波火箭落下,同時小型便攜的投石機也開始發威。將無數原始燃燒彈火球拋落下來,火球外裹松脂內藏硫磺硝石,遇火即燃,落地即散,立時將山路化為一片火海。更有那宋兵推下大量擂木和大石,沿著山坡滾落,聲若驚雷。勢不可擋,只砸得蒙古軍士兵頭破骨斷。馬嘶人叫,擂木亂石更將道路堵塞多段,讓蒙古軍進退不得,被生生截成數段。

  “繼續擂鼓,讓將士們把火箭全部放完,火球全部砸完。”呂文德站到山崖邊,大聲喝令指揮。命令繼續縱火地戰鼓不歇。敲打得益發迅疾猛烈,山路兩邊火箭與火球同樣不停落下,夜間風大,風借火勢,火助風威,直將九謖山山路化為烈焰煉獄。只可憐了山路上的蒙古軍士兵,既要防備無時無刻不在落下的致命火箭,又得要冒火突煙搶救軍隊命脈糧車。更因為措手不及間缺乏組織,慌亂之中自相踐踏,慘死在自家軍隊氈鞋下的死者無數。統管蒙古軍第二隊的萬戶侯張柔雖極力呼喊組織隊伍,無奈地形限制加之火勢太猛,隊伍組織困難,倉促間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反擊。無奈下張柔只好向身邊的兩個兒子,命令道:“快,快向第一隊和第三隊報告情況,讓他們來救援糧車!”

  “遵命。”張柔的第六子張弘繼與第十子張弘正各自催馬狂奔,冒著煙熏火燎分頭疾行求援,雖然戰馬奔跑間踏傷猜死無數倒地士兵,但張弘繼和張弘正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慌亂無章時,蒙古軍隊伍內部忽然響起耳欲聾地叫喊聲,“不好了!宋人主力殺過來了!”“宋人的淮西軍和荊襄軍全部殺過來了。總兵力超過五十萬!”同時有無數身穿蒙古軍裝束地士兵四處奔走砍殺縱火。見人就砍,見車就燒。從內部把蒙古軍隊伍攪得大亂。也弄得張柔目瞪口呆,“那裡來的叛徒內奸?怎麼數量有這麼多?”

  “父帥,父帥,大事不好了。”張柔的另一個兒張弘時帶著滿身鮮血,跌跌撞撞的跑來——他的右臂已經不見了蹤影,含淚向張柔大叫道:“父帥,回來那些戰俘反叛了,他們砍傷了我,正在四處殺人放火……”說到這裡,失血過多的張弘時撲通一下栽倒,當場昏迷過去。張柔急忙命人將他救起時,他全身的血液已經流失大半,臉色灰白呼吸微弱,眼見不活。張柔狂怒,瘋狂大叫道:“賈老賊,你竟敢在交還我軍地戰俘裡做手腳,我與你勢不兩立!”

  張柔猜到賈似道在交換戰俘時做了手腳,很可能是讓宋軍士兵假扮成蒙古戰俘混入蒙古軍隊,正面對著烈火濃煙和死亡恐懼的蒙古軍士兵卻很難想明白這點,往往他們剛看清大喊著衝過來自軍士兵時,來人的鋼刀已經落到他們頭上,無數穿著蒙古軍服裝的士兵一邊大喊一邊瘋狂砍殺,“別打!自己人!敵人在那邊!”每喊一句就是一刀落下,直殺得同伴頭暈眼花,不知道該如何分辨敵我。其實這些人至少有八成不是伍隆起等混入蒙古軍隊隊伍的宋軍士兵,而是混亂中為了自保只能先下手為強的、貨真價實的蒙古士兵。這種混亂就像急性傳染病一樣在蒙古軍隊伍中迅速蔓延,造成越來越多的蒙古軍士兵為了保護自己而選擇向同伴舉刀,濃煙烈火蒙蔽了他們地眼睛,死亡的恐懼和突然遭遇的襲擊混亂了他們的頭腦,對生存的渴望迫使他們瘋狂舞動武器自相殘殺,一時間,蒙古軍內部殺聲四起,而生死肉搏的交戰雙方,竟然絕大部分是同屬一支軍隊地蒙古士兵……

  “果然亂了。”呂文德在山坡上發現蒙古軍已經被自軍內線徹底攪亂,知道機不可失,立即命令道:“舉旗,吹號,全軍衝鋒!”

  “嗚——!嗚——!嗚————!”綿長的號角聲吹響起來,呂文德的京湖路安撫使大旗也豎立到了山巔,已經射完火箭和拋完火球的宋軍士兵舉起刀槍,怒吼吶喊著從四面八方衝下。而身處亂軍之中的張柔看到那面旗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呂文德?他不是撤軍回襄陽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冒出來?”

  ……

  其實張柔壓根用不著向解誠部和張弘範部求援的,因為早在九謖山火頭剛起地時候。正在與宋軍主力對峙的解誠部就已經看到北面火光衝天,解誠立即驚叫道:“不好!九謖山突然起火,輜重隊肯定就意外了!”旁邊解誠的副將張榮實趕緊站出來,抱拳道:“將軍,糧草輜重乃是我軍命脈,不能不救,末將請令。願去救援張柔將軍。”

  “好,你領騎兵一萬。趕快去救。”解誠下意識的點頭答道。但話音未落,南面宋軍軍中忽然鼓聲震天,悶雷般地馬蹄聲掩蓋而來,解誠臉上變色道:“糟!宋人地騎兵也開始衝鋒了!同時分兩路向我軍發動進攻,這肯定又是賈老賊的奸計!”黃藥師也大叫道:“孩子,宋人軍隊不知有多少,不能分兵了。先擋住宋人地騎兵衝鋒再說。”

  “義父,那北面的張柔部隊怎麼辦?他可是帶著糧草輜重。”解誠緊張問道。黃藥師答道:“先探明敵情,查清襲擊張柔部地敵軍有多少,也許這又是賈似道的詭計,故意用小股部隊襲擊我軍糧草輜重,誘使我軍分兵去救,然後再集中優勢兵力攻擊我軍殿後部隊。”黃藥師的建議仍然具有很大的欺騙性,解誠再一次上當錯過救援張柔部的最佳時間——宋軍主力距離解誠部隊可還有四十裡距離呢。改為命令道:“全軍戒備,原地防御,嚴禁自亂陣腳。”

  “報——!宋人騎兵調整方向,集中衝擊我軍右翼!”斥候飛報宋軍動向,解誠又是一驚,“我軍兩翼騎兵最少。宋人如何得知?”黃藥師趕緊建議道:“快派騎兵增援右翼,在平原上,三萬步兵都難擋住一萬騎兵衝鋒。”解誠情急中忘記宋軍騎兵新成,衝鋒威力還遠不如蒙古騎兵,只是命令道:“張榮實,快領你那一萬騎兵去救右翼,切不可被敵人騎兵衝散我軍側翼。”

  “遵命。”張榮實領命而去,他的部隊剛走不久。新的宋軍動向又被斥候送來,“報——!宋軍邛應部隊兩萬,衝擊我軍正面;後續宋軍主力。衝擊我軍左翼。”這會不用黃藥師說。解誠就直接命令道:“看來宋人地主攻方向是在我軍左翼,朱國寶。你領中軍騎兵去援救左翼,待我軍中軍吃掉邛應部,立即去救援你們。”

  “殺啊!”騎兵在戰場上機動速度最快,張榮實率領的蒙古騎兵剛剛趕到蒙古軍右翼擺下陣勢,宋軍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不足十裡的位置,沒有了解誠和黃藥師的命令綁手束腳,頗具戰術頭腦的張榮實就果斷命令道:“騎兵反衝鋒,和敵人騎兵攪在一起,別給他們接近我軍步兵的機會。”火把晃動傳達命令,訓練有素的蒙古騎兵立即一起吹起能發出怪異聲響地骨哨,一邊給敵人制造心理壓力一邊衝鋒向前。而剛剛組建的宋軍騎兵也表現出了超卓的勇氣與戰術修養,奔跑之間各支騎兵隊挨得極近,與蒙古騎兵迎面互相衝鋒仍然絲毫不亂。

  “班門弄斧。”見此情景,張榮實不由冷笑連連,心說今天非好好給你們上一堂騎兵課不可。但就在這時候,宋軍騎兵中忽然有銅缽敲響,聽到這銅缽聲,本在筆直衝鋒的宋軍騎兵忽然調轉馬頭,向左面拐了一個弧形,雖然有幾個宋兵因為騎術不精在拐彎中落馬,可宋軍騎兵不僅不救,反而紛紛舉起射程超遠的神臂弓放箭,箭鏃破風,距離不遠不近,發揮最大射程正好射到高速突進的蒙古軍騎兵隊伍中,立時有不少蒙古騎兵中箭,慘叫著落馬被自軍騎兵踐踏成肉醬。而宋軍騎兵腳步不歇,向左拐了一個彎後竟向來路狂奔,一邊向後跑一邊回頭放箭,不時殺傷追擊地蒙古騎兵。見此情景,張榮實不由傻了眼睛,脫口叫道:“曼古歹戰術?!”(注1)

  “這事怎麼回事?宋人騙到戰馬組建騎兵不過才一個月時間,又沒有優秀的騎兵將領,怎麼可能在這麼短時間裡訓練出能使用曼古歹戰術的騎兵?”張榮實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深知曼古歹戰術厲害的張榮實騎虎難下,明白一旦停止追擊,宋軍騎兵就會再度掉轉頭來騷擾襲擊己軍,直到自軍士氣完全崩潰。無奈下。張榮實只得命令騎兵繼續追擊,妄圖利用蒙古騎兵對馬匹的熟練縮短與宋軍地距離,然後再與宋軍決戰。

  “追!別放過宋人!”張榮實鋼刀直指,率領騎兵緊追不舍,而宋軍騎兵且戰且退,始終與蒙古騎兵保持一段距離,不過正如張榮實所料。剛組建的宋軍騎兵在速度果然不如蒙古騎兵,追擊了一段時間後。蒙古軍果然縮短了與宋軍的距離,開始用射程比較近的角弓還擊宋軍,但張榮實沒注意到的是,他率領地蒙古騎兵,不知不覺間已經追擊到了宋軍騎兵原先駐扎地位置……

  “將軍,宋人騎兵打出一種從沒見過地火號,不知什麼意思?”張榮實地副手提醒道。不等張榮實做出反應。遠處潛伏地宋軍士兵已經拉動引線,虛埋在地下的拉線式地雷陸續炸開,只聽得轟隆轟隆連聲,蒙古軍騎兵隊中硝煙四起,一匹匹戰馬慘嘶摔倒,一個個蒙古騎兵被拋上半空,整齊的蒙古騎兵隊伍立即大亂。那邊宋軍騎兵乘機吹響反攻號角,掉轉馬頭向被地雷炸得已經潰不成軍的蒙古軍騎兵殺來……

  ……

  “殺啊!”與此同時的解誠部中軍處。因為宋軍邛應部隊已經衝到面前,解誠命令剩下的騎兵主動出擊,妄圖利用騎兵的衝擊力擊潰邛應部隊。而邛應部隊在察覺蒙古軍企圖後迅速布下步兵對付騎兵地疊陣,刀槍手居前單膝跪坐,弓箭手跪坐在第二排,射程最遠的神臂弓部隊被安排在第三排。采取層層防御,最大限度削弱騎兵的衝擊威力。而宋軍剛發明用來克制騎兵的那上百輛推動式床子弩則張弓以待,被推到了刀槍兵之前。

  “噠噠噠噠噠……!”馬蹄聲越來越密,操縱床子弩的宋軍士兵心情也越來越緊張,當蒙古軍騎兵推進到床子弩的七百步射程之內時,邛應立即喝道:“床子弩,放!”火把閃動,一支支床子弩雷箭沿著三十度角仰射而出,不等第一輪雷箭落地,負責裝箭的宋兵已經將雷箭安裝弩上。其他操弩兵則利用絞盤飛速拉弦……

  “轟隆!轟隆!轟隆!”經過反復試驗安裝的引線在床子弩達到最大射程地同時燃盡。爆炸聲陸續響起,密集衝鋒的蒙古騎兵成片成片倒下。繼而被後面同伴的戰馬馬蹄踏成肉泥,不等這些蒙古騎兵做出反應,新的一波雷箭又已經射到,只炸得蒙古騎兵人仰馬翻,血肉飛濺。不過蒙古軍在水面上已經吃過雷箭的大苦頭,知道在雷箭面前絕對不能停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衝鋒,以重大代價縮小與宋軍的距離。而宋軍地床子弩則不停發射,盡最大可能消耗敵人力量。直到蒙古軍騎兵衝到宋軍神臂弓射程之內時,邛應才下令床子弩後撤,換神臂弓發射——但就在這短短的四百多步距離裡,蒙古軍可是付出上千騎兵傷亡的代價。

  “神臂弓,放!”神臂弓弓弦整齊發出嗡鳴聲,上千支超長射程的神臂弓弩箭奪弦飛出,又一次沉重打擊蒙古騎兵的衝鋒勢頭。等蒙古軍騎兵再度付出慘重代價衝進距離宋軍一百步內時,第二排的宋軍弓箭手開始發威,一支支拋射射出的羽箭呼嘯著落到蒙古騎兵頭上,雖不至於完全抑制蒙古軍騎兵的衝鋒,卻也給敵人帶去了重大損失。待蒙古騎兵頂著箭雨再衝到宋軍距離十步之遠時,宋軍的刀槍手一起站起,以槍兵為主,專刺馬上敵人,刀兵為輔,低頭專砍馬腳,與蒙古騎兵展開殘酷肉搏……

  ……

  “報——!張榮實將軍率領的騎兵追擊宋軍騎兵途中遭遇埋伏,傷亡慘重,已被宋軍騎兵殺散。宋軍騎兵又向我軍右翼衝鋒,右翼告急,請求中軍援救!”

  “報!我軍左翼告急,敵軍主力使用神秘武器大量殺傷我軍騎兵,又利用人數優勢反復衝擊我軍左翼,情況危急!請求援救!”

  “報!我軍中軍騎兵阿木爾將軍遭遇敵軍邛應部隊頑強抵抗,短時間內無法擊潰邛應部隊。”

  探馬流星來報,帶來地情況對解誠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為了及早解決最危險地左翼威脅,解誠不得不命令道:“傳令阿木爾,半個時辰內務必擊潰邛應部隊,不得有誤!”傳令兵匆匆離去,解誠心中卻產生疑惑,“宋人同時向我軍左右翼和中軍三路發動進攻,以兵法而言,應該是二虛一實。可看宋人這個架勢,三路進攻都是實打實的強攻,他們地主攻方向究竟在那裡?或者說,宋人還另有企圖?”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39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一章 多路開戰

  九謖山的道路地形很像一個細腰葫蘆,道路兩頭寬中間窄,而張柔率領的蒙古軍輜重隊恰好就是在葫蘆最狹窄的腰部遭遇宋軍襲擊,極度不利的地形加上潛伏在蒙古軍隊裡的宋軍伍隆起部隊忽然發難,蒙古軍就空有優勢兵力卻無處發揮了,在狹窄的地形上迅速被宋軍截為數段,首尾不能呼應,騎兵不能穿插迂回,只能眼睜睜看著宋軍把他們的糧草輜重車盡數點燃,眼睜睜看著擅長步兵戰和山嶺戰的宋軍將缺乏組織的蒙古軍殺得七零八落,屍積如山。

  山路上的戰鬥是呂文德的荊襄軍完全占據上風,但這並不代表蒙古軍就沒有挽回的余地,因為在張柔軍的後方還有解誠的主力部隊可以支援,前方還有張弘範的蒙古鐵騎可以回頭救援。所以張柔盡管在極端不利條件下仍然沉得住氣,盡最大努力組織起了一部分隊伍迎擊呂文德軍,並高聲鼓舞士氣,“穩住,穩住,堅持一會,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

  “保護糧車,保護糧車!”眼見越來越多的糧車升起火頭,張柔的叫喊聲益發焦急——從青石磯前線一直到信陽,路上並沒有任何能補充糧草的城池,如果蒙古軍丟掉了撤退路上必須的糧草輜重,那即便打退了宋軍,後果也將是毀滅性的。這時候,去聯系解誠部隊求援的張柔第十子張弘正帶著滿身鮮血步行回來。大叫道:“父帥,大事不好了,解誠將軍也遭到了宋人主力全面攻擊,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抽不出兵力救援我們。現在宋人荊襄軍衝殺很厲害,我地戰馬也在回來路上被殺了,如果不是我見機得快。只怕也和回不來了。”

  “賈似道!肯定又是賈似道!趙禥那個白痴不可能布置出這麼厲害的埋伏和這麼周密的進攻!”張柔像劈賈似道腦袋一樣揮動鋼刀猛劈一下空氣,又扭頭去看北面。狐疑道:“解誠原地駐扎,與我們的距離比你九哥率領的騎兵隊還要遠,你都已經從解誠那裡打一個來回了,為什麼弘繼還沒回來?弘範的騎兵也不見回援?難道他的騎兵隊也遭到襲擊了?”

  ……

  時間回到近一個時辰前,當呂文德率領地宋軍荊襄軍向蒙古軍打響反擊戰的第一槍過後不久,張弘範率領地兩萬騎兵就通過火光斷定張柔部隊遭到了襲擊,張弘範不敢怠慢。趕緊放下開路工作,組織騎兵原路趕回增援父親。騎兵移動速度極快,張弘範部隊僅用了半個時辰就回到九謖山道路的狹窄處。因為道路相對狹窄、隊伍無法展開的緣故,張弘範只得命令道:“橫隊變直隊,繼續前進。”

  “嗖嗖嗖嗖嗖……!”張弘範的話音未落,前方忽然羽箭破空聲呼嘯,數十名蒙古軍騎兵慘叫墜馬,接著許多蒙古騎兵驚慌叫嚷起來。“敵襲!敵襲!前面有敵人!”

  “別亂,後退一步者,斬!”張弘範大怒,喝住隊伍的驚慌失措,防止撤回的隊伍衝亂自軍陣腳,又在心裡納悶。“敵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剛才通過這裡地時候,明明沒有一個敵人啊?”不容張弘範多想,前方的箭雨又已密集許多,連綿不絕,逼得蒙古騎兵趕緊揮刀格擋,並大叫道:“將軍,敵人的弓箭太猛太密,我們該怎麼辦?”

  “前隊衝鋒,探明敵情。中隊後隊按兵不動,不可擁堵道路。”頗有應變之能的張弘範果斷下令。令出法隨。中隊後隊立即停止前進,前隊騎兵則吹響骨哨。怪叫著頂著密集箭雨衝上前去,只在片刻之間,前方就響起天崩地裂的喊殺聲。張弘範自己則催馬跑上路旁矮山,居高臨下查看戰場,只見前方火把混亂密集處,一支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宋軍在前方擺下疊陣,以血肉之軀苦苦抗衡蒙古軍的騎兵衝擊,不時爆發出“大宋!大宋!”的吶喊聲,鬥志昂揚之極。

  “賈老賊來了?”借著火把火光,張弘範很快就發現那支隊伍竟然打著那面屢屢讓蒙古軍吃盡苦頭地精忠報國大旗,然後張弘範的第一反應就是賈老賊親率軍隊來參加戰鬥了。想到這裡,張弘範再不遲疑,顧不得山路狹窄自軍難以展開,直接大叫道:“賈似道就在前面,全軍突擊,生擒賈似道!”

  “殺啊!”為了立功,張弘範親自率軍衝殺到了最前面,後面被戰功封賞刺激得雙眼通紅的蒙古騎兵嗷嗷叫著,跑得一個比一個快。衝到前線時,蒙古騎兵前隊和宋軍阻擊部隊的戰鬥早已進入了白熱化,蒙古騎兵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對宋軍士兵又戳又刺又帶挑,仗著馬匹的衝撞力步步緊逼;全部由步兵組成地宋軍則寸步不讓,槍兵以長槍奮力還擊,刀兵冒著生命危險專砍馬腿,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同伴踏著他的屍體迎上,繼續以血肉之軀抗衡蒙古鐵騎,狹窄的戰場上人頭馬頭湧動,血肉狂飆,鮮血飛濺聲、骨骼斷折聲、慘叫聲、吶喊聲和戰馬長嘶聲充塞於野。

  “不愧是賈老賊的軍隊,夠頑強!”張弘範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對敵人的贊譽並不是就准備放過敵人,張弘範將鋼刀一揮,指著遠處的宋軍精忠報國旗大喊,“賈似道肯定在那面旗下,誰先殺到那面旗下,本將的官讓他做!”蒙古騎兵嗷嗷亂叫,順著張弘範所指的方向蜂擁而上,利用人數優勢剎時便在宋軍防線上衝破一個缺口。那邊宋軍也毫不猶豫地加強了對軍旗位置地保護,一隊隊宋軍步兵高喊著“大宋”口號輪流上前,將一枚枚拉開引線的手雷拋入蒙古軍騎兵隊伍。頓時把密集地蒙古軍騎兵群炸出一朵朵巨大的鮮血浪花,蒙古騎兵人仰馬翻,被碎片射中身體脆弱部位的騎兵滿地翻滾慘叫,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糟糕,我怎麼忘記宋人有神秘武器了?”張弘範心中有些叫苦,心知自己過於貪功,把進攻軍隊投入過多。軍隊在如此密集的情況遭遇宋人火藥武器襲擊,必然傷亡慘重無比。不過事已至此。張弘範再想收回軍隊也不可能了,只能拼著多付出些傷亡大叫道:“後排弓箭手,拋射放箭,壓制宋人新式武器!”

  “嗖嗖嗖嗖嗖……”密集的羽箭拋射而出,呼嘯著落到宋軍隊伍頭上,經過嚴格訓練的宋軍投彈手為了避免投彈期間中箭導致手雷在自己軍隊中爆炸,立即便放棄了對蒙古軍隊手雷打擊。攜有手雷的士兵退後待命,投完手雷地宋兵提著武器頂著箭雨衝上,堵住被蒙古騎兵衝出的缺口。刀槍碰撞,人喊馬嘶,羽箭破空,火把飛舞,旗幟招展,完全由步兵構成地宋軍士兵就像打了興奮劑一般的瘋狂。刀砍斷了用刀柄砸,長槍折了用槍柄捅,即便倒下也要抱住敵人的腿,把蒙古騎兵從馬上拖下來,瘋狂撕咬敵人咽喉要害,蒙古騎兵空有居高臨下與人數優勢。卻始終不能撼動宋軍防線分毫。九謖山之北的這片戰場在交戰規模上雖然遠不如其他幾個戰場,慘烈程度卻遠勝之。

  “混帳,打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衝破宋人的步兵防線?你們還配稱做是天下無敵的蒙古騎兵嗎?”張弘範衝著那些敗退下來的百夫長千夫長瘋狂咆哮,大罵得那些百夫長和千夫長連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而南面張柔部隊所在地位置喊殺聲越來越激烈,張弘範既擔心軍隊命脈糧草安全,更擔心父親兄弟的安危,久久衝不開宋軍防線下,張弘範做出一個狠毒決定,“弓箭手。目標。宋軍前隊,無差別拋射!”

  “將軍。弟兄們還在前面!”一個百夫長驚恐的大叫起來,張弘範一腳踢開他,喝道:“少羅嗦,要是軍糧輜重丟了,所有人都要在冰天雪地裡全部餓死凍死!”說罷,張弘範轉頭重復命令道:“怎麼還不打出火號?趕快,讓弓箭手放箭!”

  火把晃動,將張弘範的命令傳達下去,眨眼之間,以壓制後隊宋軍為目的的蒙古騎兵就改變了目標,將羽箭無情的拋撒到正在交戰的宋軍前隊和蒙古軍前隊頭上,羽箭呼嘯聲中,宋蒙兩軍士兵慘叫著紛紛倒下,蒙古騎兵做夢也沒想到同伴會把箭頭對准自己,驚恐大叫著爭先恐後地退避,但後面的蒙古軍督戰隊早已舉起雪亮的鋼刀,高聲咆哮著砍倒幾名跑得最快的蒙古士兵,“後退一步者,斬!”蒙古騎兵無奈,只得又調轉頭去,頂著隨時隨地落下的箭雨拼命前壓,瘋狂擠壓宋軍防線。

  “弟兄們,精忠報國的時候到了!大宋——!”宋軍防線即將被蒙古騎兵壓垮那一刻,宋軍後隊中也是拋出大量手雷到敵我交織地前線上,手雷先後炸開,成片成片的蒙古騎兵和遍體鱗傷的宋軍士兵倒下,在戰場上堆砌起一座座屍體小山,流出鮮血與融化的雪水順著山路流淌,飄起一支支斷折的槍支木柄和一支支羽箭。而在爆炸不絕的第一道防線背後,數百抱著必死決心的宋兵脫去衣甲,精赤著上身組成第二道防線,嚴陣以待……

  ……

  赤膊上陣的悲壯場面不只發生在虎銳軍的阻擊戰場上,肩負牽制解誠部隊中軍騎兵的宋軍邛應部隊也是同樣如此,成百上千地江西宋軍士兵拋棄衣甲,在邛應率領下以血肉之軀與蒙古騎兵艱苦鏖戰,死死纏住機動力最強地蒙古缺騎。而以為黃藥師的‘精彩’建議,解誠已將他手中地騎兵全部分散使用,以至於各支騎兵隊伍被宋軍分別纏住之後,導致解誠竟然再抽不出一支騎兵增援戰場,也導致解誠大為後悔,“糟了,兵力過於分散,沒辦法形成局部以多打少,對宋人各個擊破。如果留下一支騎兵,先把宋人的一支隊伍吃掉就好了。”

  “孩子。別急。”黃藥師又好心好意地建議道:“我們中軍不是還有兩萬步兵嗎?步兵移動速度雖然慢,但也不是完全動不了,你完全可以讓這兩萬步兵直接增援一個戰場,先吃掉一支宋人進攻隊伍再說。”

  “也只好這樣了。”解誠嘆了一口氣,仔細聽取各方向戰場的情況後,解誠很快就發現正面戰場自己的軍隊占優勢,立即便命令道:“中軍出動。增援阿木爾將軍,先解決掉宋人邛應隊伍。”

  “動手了。該我們出手了。”火把晃動間,解誠中軍各支部隊中響起各級將領的吆喝呼喊。不一刻,蒙古軍後隊中最後一支預備隊離開防地,放棄精心構建的防御陣地向前開進,准備協助占據優勢的阿木爾騎兵隊吃掉邛應部隊。而蒙古軍這個動作立即被戰場上穿插來往不絕的宋軍斥候探知,並飛報距此不足五十裡地宋軍臨時指揮帳,代替賈似道行使戰場指揮權的江西路安撫使高達大喜過望。忙向旁邊地黨項族將領嵬名暢說道:“嵬名將軍,看你的了。”

  “高將軍放心,包在末將身上。”被賈似道親自任命為曹世雄副手的嵬名暢一抱拳,轉身出帳離去,片刻之後,帳外就響起悶雷一般的馬蹄聲,相對蒙古騎兵的馬蹄聲,這馬蹄聲雖然緩慢。卻勝在整齊,更勝在沉重……

  ……

  “往外衝!”久等援軍不來,第六個兒子張弘繼也一去不返,張柔逐漸沉不住氣了,為了保護所剩不到兩成的糧車,也為了給蒙古軍留下一點元氣。張柔被迫選擇指揮輜重隊突圍,迅速組織起一支隊伍,簇擁剩余的糧車往外突圍。雖說呂文德地荊襄軍還在對處於混亂中的蒙古軍揮舞屠刀,但張柔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沒了糧草,蒙古軍就沒辦法在冰天雪地中撤回信陽,光飢餓和寒冷就能讓蒙古主力全軍覆沒。

  “韃子逃了!”宋軍很快發現張柔隊的動向,山頂上火把閃動,京湖路安撫使呂文德親率最後一支預備隊撲下山去,追擊張柔部隊,但張柔部隊所在位置十分偏北。前方又沒有宋軍阻截。呂文德部隊一時間很難追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張柔部隊遠去。呂文德心中不免叫苦。“麻煩,虎銳軍要被兩面夾擊了,他們還頂得住嗎?”

  ……

  “凌將軍,我軍後方發現敵人趕來,我們被敵人包圍了!”九謖山北部出口處,斥候向凌震報告張柔部隊從後方逼來的消息。而兩千虎銳軍在殘酷的阻擊戰中已經損失超過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被輪換下來的阻擊部隊大都帶有不輕的傷勢,戰鬥力大打折扣,形勢危急無比。凌震手捧精忠報國大旗,咬牙道:“被賈丞相說中了,我們果然被韃子首尾夾擊——還剩多少手雷?”

  “不到兩百顆。”一名副將飛快答道。凌震順手指住他,喝道:“你領三百人到後方,把手雷留下十顆,剩下的全部帶上,盡全力阻擊敵人。為了大宋!那怕打到最後一個人,也得給我頂住!”

  “為了大宋!”那副將毫不遲疑,高呼一聲轉身就去安排。凌震又轉向旁邊那十名由私塾先生和落第秀才組成地隨軍文書,沉聲說道:“各位先生,你們往來路撤退吧,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們就轉向南面走,賈丞相的主力就在九謖山以南,到了那裡你們就安全了。對不起,我現在一個人也抽不出來保護你們,弟兄們的家書,就拜托你們了。”

  “凌將軍,我們商量過了,我們不走!”一個秀才大聲說道:“既然你手裡的兵力不足,那就讓我們留下和你們一起打韃子吧,雖然我們沒上過戰場,但添一個猴還添一把力,我們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胡鬧,你們要是都陣亡了,誰能把弟兄們的家書帶回去?”凌震大怒問道。年齡最大那個塾師站出來,舉起一個碩大地包裹,裹著冰屑的花白胡須一抖一抖的說道:“將軍,戰士們的家書都在這裡,我一個人帶回去,其他年輕人,就讓他們留下吧。”

  “老人家……”凌震凝視那身材瘦弱的老者,眼中淚花閃動,正要說話時,北面喊殺聲陡然又加烈了許多,原來張弘範再度使出無差別射擊的狠毒伎倆,突破了宋軍的第三道防線。凌震果斷大叫道:“組織傷兵,布置第四道防線!其他人,留做預備隊。”下達命令後,凌震又向那老年私塾先生點頭道:“老人家,那弟兄們的遺書就拜托你了。”

  “你們,拿上武器,每人再拿一枚手雷!”凌震指指剩下那九名隨軍文人,又指指頭上的精忠報國大旗,“和本將一起保護這面旗幟,也和本將一起……為國盡忠吧!”

  “弟兄們,賈丞相懷疑我們是孬種,擋不住韃子騎兵,怎麼辦?”凌震喊起四天來穿行大別山脈時常喊的口號。

  “虎銳軍,沒孬種!”剩下地虎銳軍士兵整齊怒吼,提起刀劍武器,從兩頭迎向前後撲來地蒙古大軍……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40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二章 內奸的頂級表現

  “阿拉!阿拉!阿拉!阿拉!”阿木爾率領的蒙古騎兵中殺聲震天,單勾槍又刺又勾,宋軍士兵一旦被勾離疊陣,迎接他的只有馬蹄的無情踐踏和蒙古短斧的瘋狂劈砍;同樣的,蒙古騎兵一旦被宋軍砍斷馬腿或者挑落下馬,迎接他們的同樣是宋軍的亂槍攢刺和亂刀劈砍。慘叫聲在宋軍疊陣前沿連綿不絕,鮮血與斷肢殘骸狂飆,雙方士兵成排成排倒下,處於弱勢的宋軍傷亡遠比蒙古騎兵慘重,蒙古騎兵的勾槍、斧頭和馬蹄上都已經沾滿鮮血肉屑,一步步壓縮著宋軍的防線。但饒是如此,兩萬英勇無畏的江西宋軍仍然死戰不退,在邛應率領下浴血奮戰,死死攔住這支妄圖將自己隊伍衝散的蒙古騎兵。逼得解誠不得不動用最後一支預備隊增援正面戰場,企圖先吃掉這支相對弱小的宋軍隊伍,騰出兵力增援兩翼戰場。

  “快快,快!加快速度!”脫離了防御工事,解誠同樣也很害怕他手裡最後這支由兩萬步兵組成的預備隊遭遇宋軍騎兵衝擊,不斷的發出命令加快速度盡快增援戰場,並嚴令岌岌可危的右翼一定要拖住宋軍騎兵,別給宋軍騎兵增援這邊的機會。可越是怕鬼,鬼就越會出現,眼看阿木爾隊所在的戰場已經遙遙在望的時候,解誠忽然聽到一陣古怪的馬蹄聲音……

  “蓬!蓬!蓬!蓬!”和解誠熟悉地蒙古騎兵馬蹄聲不同。忽然出現這種馬蹄聲不僅節奏要慢一些,聲音也整齊沉悶得多,就像有成百上千的馬匹整齊邁動步伐一樣,相對比較緩慢,但又整齊得十分可怕。也算是在戰場上摸打滾爬了二十三年的解誠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整齊的馬蹄聲,心中不由萬分納悶,“這是什麼騎兵?”這時候。一個頭發花白的百夫長驚叫起來,“拐子馬!金國的拐子馬!只有拐子馬才能發出這樣整齊的馬蹄聲!”

  “拐子馬?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拐子馬?!”解誠徹底傻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但不管再怎麼不肯相信,遠處原野上出現的一隊一隊整齊推進地重裝騎兵還是告訴解誠——他這不是做夢——歷史就是這樣奇怪,本應該隨著金國滅亡而消失的拐子馬戰術,時隔二十五年忽然出現在宋軍陣中,立即打了蒙古軍隊一個措手不及。那全身包裹在鐵甲下的重裝騎兵。仿若鐵牆般層層推進,不僅讓蒙古軍隊裡的步兵心驚膽戰,也讓他們無計可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本來在二十五年前,重騎兵的拐子馬在與純粹由輕騎兵組成的蒙古軍隊的戰鬥中早已證明應該被淘汰,完全不堪一擊,但過了二十多年後,蒙古軍隊由純粹地輕騎兵隊伍轉變成了步騎兵混雜。一定規模內的拐子馬戰術便又有了用武之地。說起來這也應該感謝賈似道老賊,也只有他了解歷史,知道蒙古軍在將來的戰鬥中要動用更多的步兵攻打水網密集的南宋,才不顧宋軍眾將反對堅持讓黨項籍將領嵬名暢訓練組建五千拐子馬騎兵,宋軍這才有了正面攻克步兵疊陣的殺手锏——當然了,這也要建立在有輕騎兵保護拐子馬兩翼的前提下。否則拐子馬在蒙古輕騎面前,仍然將是不堪一擊。

  “布疊陣!”隨著拐子馬越來越近,解誠的兩萬步兵逃是沒辦法逃了——拐子馬地速度是比輕騎兵慢,但比步兵卻又快得多,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的解誠只能硬著頭皮讓軍隊布下抄襲自宋軍步兵疊陣,妄圖能拖住宋軍的拐子馬,並向傳令兵命令道:“趕快通知阿木爾將軍,讓他回師抄襲宋人拐子馬後隊,先解決掉宋人的拐子馬!”

  雖然因為有一個‘好干爹’導致排兵布陣和調兵遣將屢屢出現致命失誤,但不得不承認解誠在治軍用軍上確實有一套。他的命令剛剛發出。兩萬蒙古步兵便迅速組織起刀槍手在前的步兵疊陣。不過熟練歸熟練,解誠很快就發現專門用來克制輕騎兵地步兵疊陣到了重騎兵面前。簡直就是……

  “放箭!放箭!”當拐子馬衝到神臂弓射程範圍內,蒙古步兵疊陣的第三隊神臂弓射手一起站起,筆直射出一波又一波的弩箭箭雨,這樣的箭雨對追求速度缺少防護的輕騎兵來說能夠致命,可是到了全身包括馬身都披滿了柳葉甲的重騎兵來說,簡直比撓癢癢還無力,最多只能在鋼甲上一團團一朵朵火星,卻傷不了重騎兵分毫。到了拐子馬進入弓箭射程,仰射拋出的羽箭從天而降,倒是能給宋軍重騎兵造成一些麻煩,可宋軍重騎兵只需要舉起盾牌護住面門,這些羽箭便又沒了作用。蒙古軍射手傾盡全力的拉弓放箭,卻也無法憾動這些重騎兵分毫,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仿佛鐵牆一般推動的宋軍重騎兵舉起閃爍著寒光的鐵槍,穩重又不失迅捷地推進到疊陣前……

  “殺!”由兩百四十名重騎兵組成地宋軍拐子馬第一隊整齊高呼,挺起槍筆直刺向疊陣前列的蒙古軍刀槍手,而蒙古軍刀槍手也嚴格按照訓練習慣以挺槍反刺宋軍重兵,揮刀猛砍馬腿,他們地動作用來克制輕騎兵那是無懈可擊的——可惜他們這次遇上的是防御力極強的重騎兵,他們的槍刺在宋軍重騎兵身上,只能在盔甲上濺出點點火星,砍在鐵甲包裹到馬蹄的戰馬腿上,也就能迫使戰馬馬腿前進間稍微停頓。而宋軍重騎兵刺出的鋼槍就不是他們的血肉之軀所能抗衡的了,扎在身上就是一個透明血窟窿,捅在臉上就直接入腦。死得凄慘無比。重騎所到之處,蒙古軍步兵如刀割麥穗一般層層倒下,毫無抵抗之力。

  “殺!殺!殺!”宋軍重騎喊殺聲震天,長槍每一次整齊刺出都能濺起大片大片的血花,都能帶起蒙古步兵陣陣垂死慘叫,就像一輛輛重型坦克推進一般,將擋在面前地蒙古軍步兵碾壓成血肉粉末。完全是踏著層層疊疊的蒙古步兵屍體前進。蒙古軍步兵在這樣的碾壓下無從抵擋,只能驚叫著四下潰散。蒙古重將根本無法約束,可他們再怎麼逃,兩條腿始終還是比不上四條腿,不但被宋軍重騎輕易追上,而且從背後刺來的鐵槍更沒辦法抵擋,只能是死得更凄慘一些。見此情景,急得藏在隊伍最後面的解誠直跺腳。不斷埋怨自己不該聽從黃藥師的鬼話,放棄好不容易構建的防御工事輕易出擊,這才導致步兵在重騎兵面前戰無法戰,守無法守。

  “阿木爾,算我求你了,快來增援吧。”眼看著蒙古軍步兵被宋軍重騎被砍瓜切菜一樣屠殺,解誠不免急得如熱鍋上地螞蟻,不斷祈求目前唯一能克制重騎兵的蒙古輕騎早些回援。老天爺沒讓解誠失望。阿木爾得知自軍步兵遭遇宋軍重騎襲擊後立即拋下宋軍步兵回援,不過他們才剛剛襲到宋軍重騎背後,在宋軍重騎兩翼掩護地五千宋軍輕騎立即掉轉馬頭,直接攔住阿木爾部隊,邛應部隊也從後面追來,兩支隊伍聯手拖住阿木爾騎兵。給宋軍重騎爭取擊潰解誠中軍步兵的時間。

  “孩子,咱們的步兵頂不住了。”黃藥師領著張世傑等一幫親兵跑到解誠旁邊,大叫道:“阿木爾的騎兵已經被宋人纏住,再拖下去,中軍步兵只怕要被宋人全殲,我們得趕快撤退。”

  “往那裡撤?到處都是戰場,我們往那裡撤?”解誠沒好氣的大吼反問道。黃藥師大叫道:“往北撤,一來可以增援張柔,二來利用山區的崎嶇道路阻攔宋人重騎。”

  “往北撤?”解誠有些猶豫——因為他聽取黃藥師的建議把軍隊分散使用,導致蒙古軍現在是各自為戰。如果倉皇撤軍地話。只能是導致蒙古軍兵敗如山倒,被宋軍追擊造成重大損失。所以稍一盤算後。解誠立即否決道:“不能北撤,撤退只會導致我軍徹底潰敗!唯今之計,只能命令我軍兩翼軍隊向中央靠攏,聚成一團且戰且退,這樣才能避免重大損失。”

  “也好,那我去通知右翼,帶他們向中央靠攏。”黃藥師見勸說解誠無效,便主動請纓去率領蒙古軍右翼軍向中央靠攏。解誠沒做多想便點頭答應,“好,那就勞煩義父了。張世傑,你一定要保護我義父的安全。”黃藥師和張世傑各自答應,催馬匆匆向蒙古軍目前情況最好的右翼趕去,解誠又另派人手通知左翼不提。

  先不說解誠率領殘存步兵苦苦抗衡宋軍重騎,單說黃藥師靠著張世傑等人的保護飛速趕往蒙古軍右翼,蒙古軍右翼這邊的敵人僅有曹世雄率領的一萬宋軍騎兵,靠著張榮實殘余騎兵的掩護刀也還勉強支撐得住,隊伍也沒有亂,使得黃藥師和張世傑等人很快就在隊伍中找到蒙古軍右翼主將王著。黃藥師見到王著二話不說就大叫道:“王著將軍,解將軍命令你率領部隊立即北撤,搶占九謖山山路入口,保護我軍撤退道路,不得有誤!”

  “全軍北撤!搶占九謖山入口!”王著見是黃藥師親自來傳令,自然不會懷疑其中有詐,沒有多想就遵從黃藥師的號令指揮軍隊北撤,把蒙古中軍地右肋完全暴露在宋軍騎兵面前……

  “咱們走。”黃藥師傳達了這個假命令後也不停留,帶著已被策反的張世傑等親兵繞了一個大彎子,又跑到正在向中軍靠攏的蒙古左翼軍附近,向正被宋軍步兵主力追殺的蒙古左翼軍隊大叫:“我們打敗了!宋人已經在搶占九謖山入口,快往北撤啊,晚了就被宋人包餃子了!”黃藥師帶著的親兵一起大叫,散布蒙古軍已經徹底潰敗的假消息,蒙古左翼這邊地軍隊本來就被宋軍主力追殺得焦頭爛額,人心惶惶,又看到這消息是身為蒙古高官的黃藥師親口說出,一傳十,十傳百之下士氣立即崩潰,爭先恐後的向北方逃命,混亂中自相踐踏,死者無數,宋軍步兵主力乘機追殺,徹底擊潰了蒙古左翼軍隊。

  連續用謊言導致蒙古軍左右翼潰敗,更導致成千上萬的蒙古軍士兵喪命,你說黃藥師這老小子壞到了什麼地步?可這老小子的壞還遠遠不止如此——他剛散布謠言動搖了蒙古軍左翼,馬上又調轉馬頭往北跑,一路追上已撤到九謖山路口、勉強還有編制的王著部隊,向王著大叫道:“王著將軍,不好了,我們的左路軍和中路軍都被宋人纏住,一部分敵人追上來搶占山路入口了!你一定要擋住追兵,我先進九謖山去找張柔將軍,向他傳達命令。”

  雪夜之中無月無火,一片漆黑間看不清遠方隊伍究竟是敵是友,王著再一次被黃藥師的謊言欺騙,不僅讓出道路給黃藥師一行進山,還命令弓箭兵拉弓搭箭,待被黃藥師欺騙下敗逃至此的蒙古軍左路部隊靠近,誤認為這是宋軍前來搶占山路入口的王著竟然命令道:“放箭!放箭!射死這些背信棄義地狗南人!”

  “啊——!媽呀——!”在自己人地箭雨面前,蒙古軍士兵紛紛慘叫著倒下,而蒙古軍左路軍同樣誤認為襲擊自己的是已經搶占了山口地宋軍,當即組織弓箭手還擊,他們的還擊自然讓王著更加肯定來者是敵,更是命令全軍放箭阻擊。於是乎,一場蒙古軍自相殘殺的好戲,便在九謖山入口處轟轟烈烈的展開……

  順便說一句,因為這場大戰,不少蒙古大臣向忽必烈建議,把在北方屠殺張王劉李趙五大姓的計劃做一下改動,在殺盡張王劉李趙五姓的基礎上增加一個姓——至於是那一個姓,不用說大家都應該知道了……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42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三章 關門

  世界每分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知道要出生多少嬰兒,更不知道每分鐘要消耗多少氧氣、要吃掉多少糧食,要……(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還是不灌水了)。總之一句話吧,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各種各樣絕對不同的事情發生,就好像從武陽關到九謖山這段並不算很長的距離上,發生的各種事情就截然不同,有謊言,有真誠,有高尚,有卑劣,有狗急跳牆,有垂死掙扎,有慷慨激昂為國捐軀,有拋頭顱撒熱血為國為民浴血奮戰,也有自私自利拋棄同伴逃命,有為了自己榮華富貴而視士兵生命如草芥,更有……

  “你們幾個,把武器拿上。”賈似道指指面前的十來把鋼刀,向臨時行軍帳中那些與趙禥夫婦同來前線的高官權貴子弟說道。那些主要由董宋臣家族、閻貴妃家族和賈似道黨羽親眷子弟組成的南宋衙內黨個個面如土色,董平高更是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賈丞相,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我們不用上戰場,只要躲在後面就行,你怎麼又要我們拿起武器上戰場——外面的喊殺聲那麼大,我們出去會有生命危險哎。”

  “一群傻蛋,聽不出外面的喊殺聲是我軍占優?告訴你們吧,我們大宋軍隊在正面戰場上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至少在正面戰場基本贏定了。”賈老賊笑罵再解釋幾句。又揮手道:“別怕,就算我軍完全控制戰場,本相也不會騰出寶貴兵力去保護你們——前面送來了十幾個重傷垂死的蒙古韃子,本相也不想浪費藥材,你們拿刀子去把他們地腦袋砍了,然後拿著他們的腦袋去找軍中主簿報功,就說是你們在戰場上砍的就行了。”

  “謝賈丞相。謝謝,謝謝。你老真是提攜我們的大恩相啊。”董平高等衙內黨一個個笑得嘴都合不攏,一邊忙不碟的向賈似道道謝,一邊爭先恐後的去搶刀子。董平高還又補充一句,“賈丞相,我們拿刀子在自己身上輕輕劃幾下,算是在戰場上為皇上負傷,可以這麼做嗎?”

  “當然可以。那樣也最好,快去吧。”賈似道笑了笑,董平高等衙內黨更是歡喜,歡天喜地的再三拜謝離去。他們剛走,一直侍侯著賈似道旁邊地李妴就萬分不解又略帶怒氣的問道:“賈丞相,你這是什麼意思?前方地戰士流血流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抓來的韃子俘虜,你就這麼讓給這些紈绔子弟?讓他們拿俘虜的人頭冒領軍功?”

  “傻丫頭。這你就不懂了。”賈似道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將兩條腿架在前面桌子上搖晃著懶洋洋的說道:“自古功高震主者,皇上猜疑,奸佞污蔑陷害,有幾個能有好下場?我打贏了這一仗,基本上就已經和功高震主差不多了。如果再不把功勞分一些給朝廷上那些小人,堵住他們的嘴,回去以後他們還不把本相給吃了啊?用一點小功勞換他們在皇上旁邊大說特說本相的好話,豈不是一本萬利地好買賣?”

  “你們當官的,真沒幾個好東西。”李妴出身西夏皇族,多少知道些官場上那些肮髒黑暗,很快便理解了賈似道的用意。嘀咕抱怨一句後,李妴又發現賈似道的目光游離,似乎在尋找什麼,李妴不由疑惑道:“你看什麼?眼睛怎麼老是外帳瞟?”

  “我在找一個人——以她的德行。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認輸啊?她怎麼還沒來找本相呢?”賈似道注視帳外許久。始終不見全玖的蹤影,就連全玖派出那些密探眼線都沒一個出現。心中不免有些揣揣,心說仗已經打到這個地步了,那個婆娘怎麼還不出現?該不會又在背後搞什麼陰謀了吧?李妴則懶得理會賈似道那套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只是繼續問道:“既然我軍已經控制住正面戰場,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韃子主力裡騎兵眾多,如果只是按尋常戰法追擊的話,你的步兵未必能追上韃子,你還不快想想辦法?”

  “放心——現在告訴你也無所謂了,除了正面戰場外,本相還密調了李庭芝地五萬淮東軍協助作戰。”賈似道的三角眼中凶光湧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庭芝和文天祥應該已經關上了韃子北逃的大門了!”

  ……

  時間回到呂文德打響向蒙古反擊第一槍的同時,也就是腊月二十四即將結束的亥時正,埋伏在武陽關外地文天祥經李庭芝允許,換上蒙古軍衣後帶著十名同樣穿著蒙古軍衣的北方籍宋兵,離開埋伏地點,前往五裡外的武陽關詐門。臨行前,李庭芝不放心的向文天祥叮囑道:“宋瑞,千萬小心——恩師在信裡不但交代我要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更再三囑咐要我保護你的安全。”

  “多謝恩師抬愛關心。”文天祥心下感動,先向南面拱手遙拜,又向李庭芝抱拳拱手,“也謝祥甫兄關心,文天祥一定會保重自己。”說罷,文天祥領上十名隨從轉身就走,看著文天祥的背影,李庭芝素來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想不到恩師門下,又出了這麼一個青年英傑,大宋有福矣。”

  不說李庭芝率領三萬淮東軍在冰天雪地下潛伏,單說文天祥與十名隨從一路催馬直奔武陽關下。盡管時間已是深夜,但武陽關上仍然是燈火通明,戒備森嚴之至,文天祥一行還沒靠近關門,關上就有人大喝道:“什麼人?站住!再靠近就放箭了!”

  “別放箭,別放箭!”文天祥操著特意練習流利的北方口音大叫道:“我乃蒙古水軍萬戶解誠將軍派來地使者。帶來緊急軍情,求見武陽關守將烏蘭將軍。”

  “解將軍地使者?張弘範派來地使者剛剛進關,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使者?”關上傳來的莫名其妙地聲音,文天祥心中一緊,心知已有真正的蒙古使者先行抵達——而且更糟糕的是,文天祥本來是想冒充張弘範詐門,眼下張弘範已然先行派來使者。這計劃顯然已經不可能實施。這時候,關上又傳來一個聲音。“解將軍派出使者,我怎麼不知道?烏蘭將軍,下面地使者肯定是假的,趕快放箭射死他。”

  “烏將軍,張弘範將軍根本沒派使者,先前那個使者才是假地,你千萬別上當!”文天祥急中生智。從懷中掏出一面蒙古軍千戶腰牌——這面腰牌本是忽必烈賞給張世傑的,張世傑深恨蒙古人歧視漢人很容易便被黃藥師策反,這面令牌也就落到黃藥師手裡又被秘密送到賈似道處,然後又被賈老賊派出加急快馬送給了光州的李庭芝,以便李庭芝詐開武陽關關門之用。文天祥高舉令牌叫道:“烏木將軍,我這有四王爺親自賜予我的千戶腰牌,你千萬不要相信那個假使者,以致鑄成大錯。”

  “你。一個人過來。”關上站出一個身材魁梧的蒙古大漢,遙指著文天祥用生硬的漢語叫道。文天祥答應,又向身後的十名隨從低聲吩咐道:“聽好,一會我過去後很可能被韃子用吊籃吊上關,然後我見機行事取得烏蘭地信任,想辦法騙開關門。你們讓跟在我們身後的斥候通知李大人,讓他不用管我,關門一開就直接搶關,切勿錯過機會。”

  “大人,太危險了。”一個宋軍假扮的隨從低聲說道:“如果你暴露的話,我們誰也救不了你。”

  “沒關系,我會說蒙古話,烏蘭不可能不相信我。”文天祥低聲回答一句,下馬昂首挺胸大步走到武陽關關下。果然如文天祥所料,武陽關關上很快就放下一個大吊藍。將文天祥單獨吊上武陽關。文天祥帶來那十名隨從則分出一人。乘黑摸回後面接應的斥候處,將發生的變故通知斥候。讓斥候轉告李庭芝,然後才返回原處提心吊膽的等待。

  “站好,亂動一下就宰了你。”文天祥被吊上關牆後,立即被十來名蒙古軍士兵團團包圍,同時那身材魁梧的蒙古將軍烏蘭領著一幫蒙古將領過來,如李庭芝軍掌握地情報一樣,烏蘭是個十分歧視漢人的蒙古將領,他手下的幾個千戶百戶都是束辮環耳的正宗蒙古族,僅有一個穿著文官棉襖、長著三角眼的漢人,那漢人上下打量文天祥,疑惑道:“你是解誠將軍麾下?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見過你?”

  “你就是張弘範的使者?張弘範和我是堂兄弟,我怎麼也沒見過你?你又叫什麼名字?”文天祥猜出那三角眼是張弘範先派來地使者,故意也裝出既憤怒且疑惑的模樣,打量著那三角眼反問道。這時,烏蘭已經搶過文天祥手裡那面腰牌查看,又叫人取來密號本對驗密記——宋朝時軍隊之間已有原始密碼本,多以事先約定的唐詩為基礎,取詩中單字代表約定內容,以此辨別真偽。因為蒙古軍在青石磯連戰連敗,大量戰死被俘將領的身份腰牌落入宋軍之手,忽必烈已將軍中將領腰牌密記重新更換,並在北撤經過武陽關時給烏蘭留下了新的密記本。所以烏蘭在對驗密記後立即斷定文天祥手中腰牌是真,不由疑惑道:“奇怪,怎麼你們的腰牌都是真的?互相之間又怎麼不認識?”

  “因為我們中間有一個是假使者,是宋人假冒的。”文天祥搶先指著張弘範派來那個三角眼說道:“請問烏蘭將軍,他來這裡是傳達什麼命令?你只要告訴我,我就能知道他為什麼要來騙你。”

  文天祥生得容貌俊美,氣度非凡,而張弘範派來那個三角眼獐頭鼠目,一副歪瓜裂棗模樣,烏蘭自然對文天祥的印像要好得多,直接答道:“張弘範要他轉告我,我們的大軍最遲明天就能到達武陽關下,讓我們做好迎接准備。並嚴防宋人偷關,軍隊不許出關一步。”

  “好險啊,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烏蘭將軍你就要被這個宵小之輩坑騙了。”文天祥一拍大腿,仿佛很氣急敗壞地說道:“烏蘭將軍,你知道解將軍讓我來傳達什麼命令嗎?我蒙古大軍北撤以來,宋人主力一直尾隨我軍不放。時刻有可能對我軍發動進攻,今天下午。我軍斥候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查到宋人要利用我軍穿過道路險峻地九謖山山道的機會,在今夜亥時正向我軍發動總攻……”說到這,文天祥佯做緊張地問道:“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什麼時間?”烏蘭轉頭問道。關樓裡很快傳來士兵的回答聲,“將軍,現在已經是亥時初刻了。”

  “亥時初刻?南蠻子開始進攻了?”烏蘭大吃一驚。趕緊轉頭去看南方,可惜武陽關與九謖山隔著上百裡,已遠超過肉眼視力可見,烏蘭又能看到什麼?張弘範派來那個三角眼使者也是冷笑連連,“人家都說南人狡猾,個個能言善道,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說南人將在亥時正向我軍主力發動總攻,現在已經過了一刻鐘。怎麼還不見動靜?”

  “武陽關和九謖山隔著上百裡,那邊就算打得天翻地覆,這裡能看到嗎?”文天祥大怒反擊道。烏蘭卻喝道:“別吵,本將在前方五十裡的山頂設有哨探,九謖山如果發生戰鬥的話,他們應該觀察到。只要再等一會,那邊就能有消息傳來。”喝住了文天祥與那三角眼地爭吵,烏蘭又向文天祥問道:“既然解誠查到宋人要向我軍發動攻擊,那他派你來武陽關,又是為了什麼?”

  “烏蘭將軍,解將軍要你出關接應我軍的糧草輜重隊。”文天祥飛快說道:“我軍得知宋人將要發動總攻之後,立即調整了隊伍隊列,讓糧草輜重走在最前面,解誠將軍親率大軍殿後,為了防止宋人派出軍隊繞道迂回襲擊我軍糧隊。解誠將軍請你領兵出關接應。保護糧草輜重隊並開辟道路,讓事關我軍安全地糧草輜重盡早撤回武陽關。否則糧草輜重一旦有失,我軍可就沒有糧草走完從九謖山到信陽這五天路程了。”說罷,文天祥從懷裡取出一份蓋著解誠萬戶侯大印的軍令交與烏蘭——這軍令當然也是黃藥師給的,那老小子手裡可有的是蓋著解誠大印的空白公文。

  烏蘭接過那份公文驗看無誤,又仔細一琢磨便點頭道:“不錯,大雪封山糧草轉運困難,武陽關裡的存糧僅夠我這四千人吃十天——我還等著解誠的糧食,他地糧草輜重要是丟了,本將也得跟著挨餓。”

  “將軍,你可千萬不能上當啊。”那三角眼一聽急了,指著文天祥大叫道:“這個宋人假扮成信使,就是要騙你的軍隊出關,然後乘機奪取武陽關,你要是上了他的當,那我們的大軍才真是完了。”

  “烏蘭將軍,你才不能上他的當。”文天祥指著那三角眼叫道:“他騙你按兵不動,肯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對了,我明白了,他讓將軍你做好准備迎接我軍,肯定是宋人要假扮成我軍騙你開關,然後乘機搶關。”

  “別吵,容本將軍仔細想想。對了,你們兩個來得匆忙,還沒有自報軍職名號,趕快報來。”烏蘭一邊皺眉盤算著,一邊命令道。那三角眼上前一步說道:“烏蘭將軍,在下是張弘範將軍麾下主簿溫陵。”文天祥則答道:“烏蘭將軍,末將姓張名世傑,是解誠將軍麾下千戶。”

  “你就是張世傑?”烏蘭和那個三角眼溫陵都是嚇了一跳,烏蘭有些驚喜的說道:“我聽說四王爺說過你的名字,聽說你為了保護四王爺的叔父,一個人干翻了四個怯薛,看不出你文質彬彬地,身手竟然這麼好。”溫陵則殺豬般叫起來,“假的,假的!我見過張世傑,你竟然還敢冒充他。”

  “我是假的?”文天祥豎起眼睛,故意用蒙古語向那溫陵問道:“既然你說我的假的,那你有什麼證據?你又有什麼證據來證明你是我堂弟手下地主薄?”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溫陵傻了眼睛,吶吶問道。旁邊烏蘭等蒙古將領馬上一起鼓起眼睛,紛紛用蒙古話問那溫陵道:“你是我們蒙古軍隊的軍官,怎麼連蒙古語都聽不懂?”溫陵雖不懂蒙古語,卻看出烏蘭等人臉色不對,趕緊又叫道:“各位將軍,你們聽我解釋,這個人真的是宋人的細作,他是來騙你們的。”

  “好笑,我是宋人細作,那我怎麼能說蒙古話?”文天祥繼續用蒙古話冷笑道:“你是蒙古軍官,那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蒙古話都聽不懂?”

  “你們是在說蒙古話嗎?請你們用漢話說好嗎?我實在聽不懂。”溫陵勉強分辨出文天祥和烏蘭等人說的是同一種語言,滿頭大汗的哀求起來。這時候,關下忽然奔來兩騎,卻是烏蘭派出去哨探,遠遠就用蒙古話高喊道:“烏蘭將軍,大事不好了,亥時正的時候,九謖山那邊突然出現火光,越來越大,似乎是我們的軍隊遭遇襲擊了。”

  “烏蘭將軍,賽馬途上知駿馬,摔跤場內識好漢,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文天祥這次不光是用上了蒙古話,還用上了蒙古人最喜歡說地諺語,又指著那個滿臉呆傻表情地溫陵,繼續用蒙古話說道:“請將軍趕快拿下這個宋人細作,嚴刑拷問他有什麼企圖。”

  “還問什麼?”烏蘭咆哮一聲,順手抽出腰刀,一刀將那還在滿頭霧水的張弘範使者溫陵腦袋砍下,揮舞著沾血地鋼刀吼道:“朝魯,你和一千人留下,繼續鎮守武陽關!其他人,跟本將去接應糧草輜重,再不快點,咱們也得餓死了!”

  “烏蘭將軍,請讓末將與你同去,並肩殺敵。”文天祥主動請纓道。烏蘭沒做多想便即同意,“很好,順便在戰場上看看你究竟有沒有四王爺說的那麼勇猛。”

  不一刻,武陽關守軍集結完畢,緊閉了多日的關門打開,吊橋也放了下來,先是文天祥帶來那十名隨從進關,與文天祥會合,接著烏蘭一馬當先第一個出關,領著軍隊走出關門,文天祥等十余人則在與中軍一同出關。待到快要走出關門時,文天祥向那十名隨從點點頭發出暗號,那十名隨從立即各自抽出一枚藏在腰間的手雷,拉開引線拋到關門前,不等旁邊的蒙古士兵做出反應,十枚手雷已經先後炸開,“轟隆!轟隆!”

  “殺啊!”埋伏在關外的宋軍聽到爆炸聲,立即從暗藏的地點衝出,姜才和施忠兩大淮東軍勇將各領精銳士卒一馬當先,飛快逼向武陽關關門,嚇得烏蘭放聲大叫,“中計了,快退回去!”但文天祥等人又是兩輪二十枚手雷拋出,炸得關門前擁堵不堪的蒙古軍士兵血肉飛濺,並飛快退回關內四處逃竄躲藏,等待宋軍主力救援……

  “殺啊!”擁擠不堪的蒙古軍不僅自相踐踏,也堵塞關門使守軍拉起吊橋和關閉關門成為奢望,而經過李庭芝悉心訓練的淮東軍速度極快,烏蘭甚至還沒有把被手雷炸亂的軍隊組織好,姜才和施忠就已經率軍衝到了關下,迅速搶占了關門與吊橋這兩個要害位置,在他們的背後,三萬宋軍已經鋪天蓋地的壓來……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43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四章 合圍

  “援軍呢?援軍呢?援軍怎麼還不來?”眼看著前面的蒙古士兵能站立的人越來越少,宋軍重騎越衝越近,戰場形勢越來越亂,情況越來越惡劣,解誠心裡也越來越慌亂,不斷的大叫,“左右兩翼的軍隊呢?怎麼還不見過來?他們都死絕了嗎?義父和張世傑也不見回來,難道他們死在亂軍裡了?”

  “將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又過了許久,總算有一名與兩翼軍隊聯系的斥候衝過亂軍,帶傷步行回來,大哭著向解誠稟報道:“解將軍,大事不好,我們兩翼的軍隊都往北撤退了,我們中軍已經被宋人三面包圍,還有一支宋人軍隊在抄我們的後路,我們馬上就要變成一支孤軍了。”

  “都撤了?是誰的命令?”差點沒氣昏的解誠瘋狂咆哮起來,“王著,朱國寶,你們兩個王八蛋竟然敢違抗軍令,率領軍隊擅自脫離戰場,我要把你們碎屍萬段!”

  “將軍,這事不能怪王將軍和朱將軍他們。”那斥候還算有點良心,把知道的照實稟報道:“開始小人也懷疑是王將軍他們擅自脫離戰場,不過小人在右翼戰場的死人堆裡找到了隸屬於王著將軍的一名十夫長,他當時已經重傷垂死,不過他還是支撐著告訴小人,是黃仙長命令王著將軍向北撤離。讓王著去搶占九謖山山路入口的。”

  “義父?他為什麼?”解誠地第一反應是那名斥候說謊,可是看到那斥候滿身的鮮血和傷口後,解誠還是不容許自己去懷疑這麼一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忠誠士兵,轉過念頭去思考黃藥師假傳命令的原因,“難道義父是為了避免我軍被全殲的厄運,所以才改變命令讓王著去搶占撤退道路?可他事後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讓我在這裡被宋人包圍?還有左翼軍為什麼也向北撤退?”

  “將軍。弟兄們頂不住了,怎麼辦?突圍吧!”副手焦急的呼喊把解誠從緊張盤算中呼喚回來。解誠抬頭一看,見宋軍重騎拐子馬頃刻間已經連續衝破自軍的幾道刀槍隊,隨時有可能把自己的中軍步兵切成兩半——步兵方陣被騎兵衝散,切割包圍,那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後果怎麼樣了。情況危急至此,解誠別無選擇,只得大吼道:“撤退!向北撤退!退進九謖山!”

  “撤!撤!快撤!”還是那句話。解誠除了認父不慎這點毛病外,真正地統兵能力倒也還過得去,在三面被圍、後路隨時可能被切斷的惡劣形勢下,率領軍隊突圍仍然能做到退而不散,敗而不亂,且戰且退地往北撤退。宋軍重騎則繼續緊追不舍,兩邊的步兵也不斷壓迫解誠軍隊的活動空間,但是在訓練有素的蒙古軍拼死抵抗下。宋軍仍只能逐漸消耗蒙古軍隊伍,無法將之一舉擊潰全殲。不過蒙古軍往北撤離的道路也絕非風平浪靜,完全是靠刀槍殺出的一條血路,加上開始在戰場傷亡的士卒,解誠地兩萬步兵能撤到山區入口的人,已經只有三分之一。阿木爾的一萬騎兵也在損失了近一半人馬後殺出重圍,在九謖山南端與解誠部會合。

  勉強會師,阿木爾立即衝到解誠面前,在馬上向解誠抱拳叫道:“解將軍,宋人追得太緊,又有專門克制我軍步兵的拐子馬重騎,我們的輕騎被宋人輕騎牽制,繼續在平原上打下去,只怕損失還會更大。不是末將怕死,惟今之計。只有先讓末將的騎兵進山、步兵殿後為好。在崎嶇的山路上,宋人的重騎就發揮不了作用了。”

  “阿將軍之言正合我意。你先進山,我領步兵在山路上為你殿後。”沒了黃藥師地誤導,解誠又恢復了以往的敏銳判斷,當即同意阿木爾的正確提議。阿木爾又向解誠一拱手,率輕騎搶先衝入山區,解誠的步兵殿後而行,但又往前面走了一兩裡路,解誠和阿木爾又聽到北面喊殺聲震天,解誠和阿木爾等蒙古將領大驚,雙雙失聲道:“山區入口不是我軍控制嗎?怎麼還有戰事?難道宋人有一支軍隊迂回穿插到我們前面了?”

  大驚之下,解誠和阿木爾等人趕緊衝到最前面,夜色漆黑,火把又幾乎全部燃盡或在戰鬥中丟失,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解誠和阿木爾等人直到近前才發現前面正在戰鬥的軍隊竟然是自軍的左翼軍鄭鼎部隊,而且鄭鼎部隊還在拼命向北面傾泄著箭雨,也不知道在和誰交戰。解誠尋到鄭鼎,立即劈頭蓋臉地問道:“鄭鼎,你是搞什麼鬼?為什麼不按命令向我軍中軍靠攏,反而跑到這裡來了?你在和什麼軍隊交戰?”

  “解將軍,你怎麼在我們後面?不是你讓黃仙長命令我先向北撤退嗎?”鄭鼎比解誠還糊塗,委屈的答道:“開始你的傳令兵命令我向中部靠攏,我的軍隊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黃仙長又來通知我,說你的中軍已經被宋人衝散,還有一支宋人軍隊已經搶占了山路入口,要我馬上北撤,奪回山口,我就按他的命令做了。”

  “又是義父?他在搞什麼名堂?”事情到了這步,解誠還是不肯相信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黃藥師會故意發出這些令蒙古軍徹底混亂的命令。這時,阿木爾忽然醒悟過什麼來,驚叫道:“不好,王著最先撤退,前面山口的軍隊該不會是他的右翼軍吧?”

  “前面是王著地軍隊?”鄭鼎臉都氣白了,瘋狂咆哮道:“他竟然敢用亂箭射殺友軍?殺了我們這麼多弟兄,他吃豹子膽了?如果真是他。我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鄭將軍別急,也許王著也是上了黃藥師地當。”阿木爾頗有頭腦,安慰鄭鼎一句,又命令道:“停止放箭,集中剩下地所有火把點燃,讓我打白旗過去看看。”

  “也只好這樣了。”解誠和鄭鼎等人正彷徨無奈,自然聽取阿木爾建議。先是鄭鼎地軍隊停止放箭。然後又找來十幾支燒了大半的火把點燃,交與阿木爾打著白旗過去。而阿木爾僅去了片刻就從前面回來。遠遠就大叫道:“解將軍,我們全都上了那個黃老狗的當了,前面的果然是王著部隊,是黃老狗命令他撤退,並讓王著放箭阻擊鄭鼎軍隊,剛才我們完全是在自相殘殺……”

  “撲通。”阿木爾的話還沒有說完,解誠就已經從馬上臉朝下摔到地上。左右親兵趕緊把他救起時。解誠已是滿頭滿臉是血,嘴裡也在流著血,也不知道是牙齒斷脫後出血還是氣得吐血,總之解誠的咆哮聲已然十分之瘋狂,“黃老狗,我不殺你!誓不為人!”阿木爾又叫道:“解將軍,我們得抓緊時間進山,聽王著說。黃老狗已經進山一段時間了,他很有可能又是去發出錯誤命令誤導張柔將軍!”

  “鄭鼎,你地軍隊殿後!”解誠滿嘴噴血的咆哮,“阿木爾你和王著領中軍和右翼軍撤退,我先帶一些人進去,找到黃老狗。我要親手剝了他地皮!”阿木爾和鄭鼎等人十分理解解誠的心情,立即點頭答應,各自按令行動,解誠則領上二三十輕騎,咆哮著搶先衝入九謖山。

  “黃老狗,出來!出來!我要砍了你!宰了你!剝了你……!”解誠一路上絲毫不歇的咆哮叫罵,到了張柔與呂文德之間的戰場就嘎然而止——短短半夜時間,曾經浩浩蕩蕩連綿數裡的蒙古軍輜重隊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團團一輛輛熊熊燃燒的火球,還有遍地的斷刀折槍和支離破碎地屍體。山谷的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糧食被燒焦的味道和屍體被燒焦的惡臭味。中人欲嘔。更讓解誠等人無法理解的是,張柔的軍隊就像放棄了抵抗和搶救糧草一般。九謖山北面倒是喊殺聲震天傳來,南段的道路上卻幾乎看不到蒙古軍隊與宋軍交戰,空蕩蕩的一片狼藉。

  “張柔是搞什麼名堂?為什麼不盡全力搶救糧草?”解誠臉色鐵青地打量戰場,心中隱隱升起一個念頭——這事只怕又和黃老狗有關。解誠命令道:“尋找我軍幸存的士兵,宋人還沒打掃戰場,我軍傷兵肯定還有幸存者。”

  “將軍,這裡有幾個咱們的傷兵。”像解誠猜測的那樣,他的親兵沒花多少時間,便在路邊溝渠中發現了幾個腿部受傷無法行動的蒙古士兵,解誠親自向那幾個遍體鱗傷又面目被煙火熏得漆黑地傷兵問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張柔為什麼不拼死抵抗就放棄了輜重,他到那裡去了?”

  “解將軍……”一個傷兵見過解誠,見一軍主帥親自到來,那傷兵眼中立即湧出眼淚,痛哭著將呂文德軍發動突襲、火燒輜重、交換回來的俘虜叛亂和宋軍利用地形優勢截斷蒙古軍隊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從我們的隊伍被宋人截斷以後,我們就再沒和張柔將軍聯系上,本來百夫長還帶著我們拼死抵抗,保護殘存的糧草。但後來黃仙長帶著你的命令來了,要我們將軍放棄輜重,盡快衝出九謖山山道,將軍們按黃仙長的命令行動,我們幾個腿上受了傷動不了,就被留在了這裡等後續部隊救援。”

  “果然又是那只老黃狗。”解誠已經氣得連罵都罵不出來,手足發麻的爬回馬上,命令道:“繼續向前追,去找張柔會合。”又指著那幾個傷兵說道:“你們幾個,繼續留在這裡等待援軍。”

  “將軍,要是宋人軍隊先來呢?”那幾個傷兵膽怯的問道。解誠略一沉吟,有氣無力的答道:“你們幾個都是漢人,賈老賊對宋人俘虜還過得去,如果你們……自殺還是投降,由你們自己決定。”說罷,解誠猛地一拍戰馬,搶先衝向北方。不忍心再看這些傷兵地凄苦模樣。

  一路北追,將九謖山山路走完了四分之三,解誠才算追上張柔軍的殿後部隊,此刻地九謖山北面戰場同樣是一片狼藉,漫山遍野都是正在燃燒的輜重車與雙方士兵屍體殘骸,而呂文德率領的荊襄軍在全部焚毀了蒙古輜重車後,已經轉移到山路的左面山頂據險而守。等待宋軍主力到來接應。而親自為蒙古軍殿後的將領正是萬戶張柔,見解誠到來。張柔忙迎上來,但不等他開口,解誠搶先咆哮著問道:“張將軍,黃藥師那只老狗來你這裡沒有?他在那裡?”

  “解將軍,黃仙長不是你地……?”張柔本想問一向孝順的解誠為什麼對黃藥師口出惡言,可是看到解誠那可以殺人地臉色和眼神,張柔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只是轉頭問道:“黃仙長呢?快去把他找來。”張柔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結果卻始終沒有回來,軍士回報道:“將軍,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黃仙長了,保護他的張世傑將軍也不見了蹤影,大概是先撤出山區了吧。”

  “那還不去找?”張柔喝道。解誠卻無力的揮揮手,痛苦搖頭道:“不用了,那老小子把假命令傳完。肯定跑了。”

  “假命令?”張柔瞪大了眼睛,失聲道:“難道說,他讓我放棄糧草輜重全軍突圍,盡快趕回武陽關,不是你的命令?”

  ……

  “殺啊——!”宋軍的喊殺聲響徹雲霄,如潮水一般湧入九謖山山區。順風仗加上輕步兵最能發揮優勢的山區戰場,使得最膽怯地士兵都能變成勇士,只殺得蒙古軍節節敗退,僅能靠步兵數陣(注1)勉強支撐,保持隊伍不被衝散,大步向北逃竄。加之解誠和張柔在丟光軍糧的情況下一致決定盡快撤出九謖山逃回武陽關以保存實力,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使得蒙古軍隊毫無戰心,只是大步大步的後退撤離,沒有絲毫抵抗決心。

  到了天色全明的時候。且戰且退的蒙古軍主力全數逃過九謖山山區。在九謖山以北整頓隊伍,而宋軍控制地勢險要的九謖山之後立即停止追擊。架拒馬鹿角構造防御工事,擺出令蒙古眾將難以理解的長期久戰陣勢。同時賈老賊也從後方趕到了最前線,了解戰役進展情況與敵我兩軍地損失,而賈老賊抵達前線後,人還沒下馬就大喊道:“虎銳軍呢?他們的任務最重也最難,還有沒有幸存者?”

  “去請凌震將軍他們過來。”呂文德向後面吩咐道。不一刻,荊襄軍中走出一隊一百多人的隊伍——還多士兵都是躺在擔架上被友軍抬來的,在賈似道面前一字排開,最前面那個擔架上掙扎著站起一個滿身血污的宋軍將領,被兩人攙扶著走到賈似道面前,雙手捧著一面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軍旗,用微弱但堅定地聲音向賈似道稟報道:“末將虎銳軍統領凌震,見過賈丞相。”

  “奉丞相令,我軍四天內穿過太行山脈,在戰鬥開始前半個時辰抵達戰場,途中凍斃和失足摔下山崖非戰鬥減員一百九十二人,無一人掉隊。”凌震的聲音異常低沉,“戰鬥開始後,我軍牢記賈丞相軍令,阻擊敵人回援戰場三個時辰,連同十名隨軍文書在內,無一人投降,無一人臨陣逃脫,並帶回精忠報國旗,請丞相查閱。”

  “丞相,他們打得太慘了。”盡管已經在襄陽保衛戰中見過不少慘烈戰鬥,但呂文德提到昨天晚上的戰鬥,聲音還是有些哽咽,“末將帶人增援他們的時候,兩千人已經打得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就連那些隨軍的文書都拉響了手雷和韃子同歸於盡,只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塾師因為背著弟兄們的家書,沒有和韃子同歸於盡,他准備離開戰場時也被韃子包圍……最後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韃子亂刀砍死,不過裝著家書的包裹卻被他壓在身體下面,得以保存下來……”

  捧著那面沾滿血污的精忠報國大旗,賈似道久久不語,眼中卻已有淚花閃爍……

  公元一二五九年,南宋開慶元年,蒙古蒙哥汗八年腊月二十五日,南宋右丞相賈似道率宋軍主力於京西南路德安府九謖山設伏,大破蒙古軍主力,全部焚毀蒙古軍糧草輜重;賈似道之得意門生李庭芝與文天祥率淮西軍偷襲武陽關得手,全殲武陽關守軍。至此,宋軍徹底完成賈似道制定地關門打狗戰術目標,將糧草盡失地蒙古軍主力包圍在武陽關到九謖山之間的冰天雪地中。忽必烈賴以北上爭霸地主力軍隊,就像是一只待宰羔羊,徹底落到了賈似道屠刀下……

  注1:數陣,冷兵器時代步兵戰陣之一,戰鬥隊形十分密集,利於集中力量進行防御和進攻。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45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五章 人頭收購活動

  “……惟我大可汗,手握旌與旗。下不見江海,上不見雲霓。天亦無修羅,地亦無靈祗。上天與下地,俯伏肅以齊。何物蠢小醜,而敢當馬蹄!”軍歌嘹亮,蒙古軍軍歌《阿刺來》在冰天雪地中回蕩,仿若黃鐘之音,歌音雄偉壯麗,渾然若出於甕。鼓舞著蒙古軍將士的精神,也讓他們熱血沸騰,忘記了飢餓與疲憊,也忘記了昨夜在九謖山的徹底慘敗,踏著冰雪大步前進,氣勢無雙。

  “翻過這座山,再往前走五十裡,就是武陽關了。”盡管糧草輜重已經全部丟失,出發時的十五萬大軍也變成了勉強湊滿十萬軍隊,但解誠和張柔這兩個蒙古萬戶與高唱軍歌的蒙古將士一樣,臉上還是絲毫不見頹廢,全都是意氣風發,雙雙指著北方命令道:“傳令下去,讓士兵們加快速度趕路,只要到了武陽關,我們就有熱飯吃,有熱被窩睡了。”

  “得令!”騎著快馬的數十名傳令兵抱拳,郎聲答應,然後各自催動戰馬跑向自己負責的隊伍區域,各自高聲大叫,“將軍有令,加快速度,再走五十裡路,就可以到我們的武陽關了!到了武陽關了,我們就有飯吃、有被窩睡覺了!”

  “嗚呼!好呀!”士氣高昂的蒙古軍隊伍中響起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行軍速度陡然又加快了許多。見此情景。解誠不由向張柔感慨道:“張老將軍,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如果不是弘範少將軍組織出色,又能提出以軍歌鼓舞士氣,我軍現在地士氣和精神,簡直不敢想像將是什麼樣的狀況。”

  “解將軍太誇獎犬子了,弘範也就是組織隊伍和陸戰上還勉強些。到了水戰上,還需要你不吝賜教。多多點撥才是。”張柔手捻花白胡須,微笑著謙虛又為兒子表明功勞。解誠苦笑,誠懇道:“張老將軍放心,回到大都之後,只要王爺還給末將留一條命,解誠一定把平生所學的水戰戰術對少將軍傾囊傳授——只是不知道解誠有沒有這個報答張老將軍父子的機會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解將軍切不可意志低沉。再說重用那只黃老狗。也是王爺的決定和老禿驢子聰的煽風點火,不能全怪在解將軍身上……”張柔安慰解誠的話還沒說完,前方忽然又快馬奔來一名斥候,一直跑到解誠和張柔面前方才勒住馬頭,滾下馬鞍抱拳稟報道:“啟稟解將軍、張將軍,我軍前方十裡處,出現上百名武陽關守軍敗兵,領頭一人自稱武陽關守將千戶朝魯。希望求見二位將軍稟報武陽關失守之事。”

  “武陽關失守了?!”張柔和解誠都已經算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數十年地老將,可是在聽到這消息後,兩人立即都嚇得面如土色,險些從馬鞍上滾跌下來。張柔第一個吼問道:“武陽關失守了?怎麼可能?宋人的軍隊是天上掉下來地嗎?”

  “回稟張將軍,聽朝魯將軍說,那支突然出現搶占武陽關的宋人軍隊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宋人淮南東路軍、李庭芝統屬的部隊。”報信那個斥候很有原則,很誠實的回答了張柔的疑問。而他的話音剛落,張柔和解誠沒有人色地臉已經出現些人色——准確來說是死人的臉色,彼此對視一眼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大罵了一句,“賈老賊,我操你娘!”

  ……

  高達,呂文德,李庭芝,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邛應。曹世雄,姜才,範天順,牛富,伍隆起,凌震……,將星璀璨,南宋能拿出手的將領軍官,在這一刻幾乎盡數登場雲集德安府。猛將如雲,謀士細雨,將士用命,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天時地利人和盡在賈老賊之手,用這麼一套班底去打已經囚在籠中、彈盡糧絕的敵人,賈老賊要是還打不了勝仗——那他干脆買一塊豆腐回來,一頭撞死算了……

  “丞相,進攻吧!”盡管從認識賈老賊以來就三天兩頭在戰場上受傷,但邛應還是不願汲取教訓,賈老賊剛剛升帳,他就迫不及待的大叫道:“弟兄們都想把韃子滅了再過年,士氣高昂,正是進攻的好時候啊。”

  “丞相,總攻吧,我們已經關上韃子北上南下的大門,可以打狗了!”“恩相,末將願為前部先鋒,為你去把解誠和張柔地狗頭拿回來!”“丞相,趕快打吧,打完了韃子,弟兄們也好過年。”除了高達和呂文德之外,幾乎所有的宋軍將領都向賈似道表達了強烈的求戰欲望,希望盡早結束戰爭,早些打完仗讓士兵們過一個安穩年。賈似道卻對眾將的請求不動聲色,只是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像是在盤算什麼。

  考慮良久後,賈似道擺擺手,示意眾將停止說話,待帳中安靜,賈似道這才轉向坐在旁邊的新任監軍忠王趙禥問道:“王爺,依你看,我軍是否應該立即發起進攻?”趙禥瞪大了呆滯地眼睛,半晌才想到去問站在他背後的全玖,“王妃,本王怎麼回答?”

  “賈丞相,如何用兵,何時發動進攻,這些都應該是你考慮的問題。”全玖的聲音比外面的冰雪還要寒冷,面無表情的說道:“王爺只管監督軍隊,其他事情不歸他管轄。用兵的事,請賈丞相自做主張。”

  “咦,這毒婆娘轉性了?竟然不利用這個機會搶功勞?莫非她真沒猜出我打算做什麼?以她的本事,應該不可能看不出來啊?”賈似道心中納悶,他本是故意買一個破綻給全玖。只要全玖說出賈似道准備干什麼,賈似道就把收尾功勞分給趙禥——只是沒想到全玖根本不吃這一套。疑惑不解下,賈似道只得轉向同樣不說話保持冷靜的高達和呂文德,“高將軍,呂將軍,你們怎麼看?”

  “末將反對立即進攻,關門打狗容易。狗急跳牆反咬我們一口,那我們地損失就大了。”因為手下有邛應那麼一個瘋子地緣故。高達從江西帶來地軍隊在歷次戰鬥中雖然功勛顯著,損失也最為慘重,所以高達很容易就理解了賈似道的用心,沉聲說道:“以目前地形勢,強攻只是下策,惟有另辟蹊徑,設法以最小的損失消滅韃子主力。這才是上策。”

  “韃子的軍糧已經被燒光了,現在就發動進攻,韃子還有一定戰鬥力,我們地損失肯定不小。”呂文德也贊成高達的看法,“依末將看來,我軍發動總攻地時間必須推遲,先讓飢餓和嚴寒最大限度消耗韃子實力,然後再發取進攻不遲。”

  “二位將軍之言。正合本相之意。”賈似道鼓掌笑道:“蟻多咬死像,嬌妻美妾多了玩死大丈夫——抱歉,本相忘記王妃在場了。韃子軍隊雖然被我軍包圍,但他們還有近十萬之眾,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軍如果立即發動強攻。雖然能夠獲勝,自身損失也必然重大,加上九謖山到武陽關之間地形比較開闊,利於韃子騎兵作戰,把他們逼到絕境了,也許我們還要得不償失。所以說,諸位將軍切不可抱著速戰速決的急切心態,要做好繼續打持久戰的准備。”

  “賈丞相思慮周全,體恤將士,愛兵如子。末將等謹遵丞相號令。”賈老賊身邊永遠不缺阿諛奉承的小人。滿帳響起的馬屁聲令恨透賈老賊的全玖幾乎做嘔,賈老賊卻聽得洋洋得意。頗有些飄飄然的感覺。這時候,賈老賊地狗頭軍師廖瑩中忽然開口說道:“恩相,請容下官插一句嘴,蒙古韃子隊伍中擁有大量騎兵,雖說從九謖山到武陽關這一段路兩旁都是崇山峻嶺,很難穿越逃脫,但韃子完全可以宰馬為食,幾萬匹戰馬,足夠韃子吃上一兩個月了。時間拖得太久,軍資開銷巨大,大宋國庫難以為繼,只怕恩相和王爺無法向朝廷交代。”

  “恩相,廖大人所言極是。”賈老賊的專用外交騙子兼狗頭參謀宋京也有些擔心,“還有更危險的一點,雖然我軍奪回了天險武陽關,完全能擋住韃子的所有援軍。但以忽必烈的性格,他如果知道他的主力被圍,十有八九又要打臨安的主意,借恩相的政敵之手營救他地主力。”

  “你們說得對,是有這些可能。”賈老賊又閉上眼睛敲起了桌子——他的主力軍隊加上李庭芝的五萬援軍,每天要消耗十萬貫以上的軍費,時間拖久了,南宋國庫能否繼續支撐確實是一個大問題。沉思片刻後,賈老賊睜開眼睛,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們覺得本相招降被包圍的這批蒙古韃子如何?”

  “招降?”宋軍眾將面面相窺,心說這麼多敵人,能招降過來嗎?賈老賊的專用外交騙子宋京更是面如土色——賈老賊用招降計,十有八九又要把他推到前面。賈老賊敲打著桌子說道:“當然,想要招降韃子軍隊中地蒙古人和色目人士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把韃子軍隊裡的漢人招降過來,那再解決剩下的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就容易多了。”

  “恩相,小人腿疼。”宋京差點沒哭出來,趕緊捂住左腳大腿說道:“昨天晚上從九謖山騎馬到這裡的時候,因為天黑,小人不小心從馬上跌下來摔傷了腿,走不了路也騎不了馬……哎喲!疼死我了!”

  “媽的,走不了路?剛才進帳的時候你怎麼歡蹦亂跳的?還跑在最前面?”宋軍眾將對宋京的貪生怕死一起嗤之以鼻。賈老賊卻揮手道:“放心,本相不打算派你去韃子軍隊裡策反——估計你去也沒用。郭靖,給宋大人安排一張椅子,讓他坐下說話。”

  “謝恩相。”宋京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厚著臉皮坐到郭靖給他搬來地椅子上。賈老賊卻離座站起,冷笑道:“本相就不信了,蒙古韃子如此殘暴地殺害北方漢人,他忽必烈軍隊裡的漢人就不會生出二心?傳令下去,挑選三百名大嗓門地輕騎兵准備,再給讓隨軍工匠打造三百支銅皮喇叭。廖瑩中,准備紙筆,記下本相接下來說的話。”

  “恩相,下官准備好了。”宋軍軍官中文筆最好、記錄速度最快的廖瑩中備好文房四寶,提筆飽蘸墨汁准備。賈老賊緩緩說道:“蒙古軍隊裡的漢人兄弟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發大財的好機會來了。即刻起,你們中間只要有普通士兵投降,每人賞錢一貫,另賞美酒一壺,熱騰騰的肉夾饃十個;十夫長帶隊投降,賞錢三十貫,美酒佳肴一桌;百夫長帶隊投降,賞白銀十兩,好酒好菜三天管飽,在戰俘營中享受我軍同等級軍官待遇;千夫長帶隊投降者,賞白銀百兩,好酒好菜享受一個月,在戰俘營中除了享受同等級待遇外,另有歌女一人服侍。萬夫長帶隊投降……”

  “不要臉。”全玖猜到賈老賊在打她帶來的歌女主意,立即在心裡哼哼起來。賈老賊則開始有些遲疑,“漢軍萬夫長帶隊投降……這個,解誠,張柔,只要你們願意,本相和你們一切條件都好商量,總之保管你們滿意。廖瑩中,本相這是口述,你斟酌著潤色。”

  “回恩相,下官知道。”廖瑩中點頭答應,飛筆草就。旁邊的高達和呂文德等人卻有些好笑,高達搖頭道:“丞相,你這招有用嗎?解誠和張柔的領兵能力都不弱,這招對他們的軍隊只怕不管用。”

  “別急,本相還沒說完。”賈老賊揮揮手,繼續說道:“另外我大宋軍隊還開展人頭收購活動,專門收購蒙古韃子士兵和色目人士兵人頭,投降大宋的漢人士兵如果帶蒙古人和色目人的人頭過來,除了享受投降待遇外,每個蒙古士兵的人頭還可買到五兩白銀的高價,色目人的人頭減半;每個蒙古十夫長的人頭可以賣到二十兩白銀,百夫長人頭收購價為白銀百兩或等價黃金,千夫長人頭價格最高,白銀五百兩——夠你花一輩子了。如果拿著張柔、張弘範和解誠其中一人的人頭過來,不管他們的人頭有多重,也不管你們有沒有在他們的腦袋裡灌水加重,都賞給人頭重量十倍的黃金!”

  “恩相,張弘範只是個小角色,用不著開這麼高的價格吧?”廖瑩中停筆問道。賈似道一揮手,“沒關系,本相最恨的人就是張弘範,能買到他的人頭,本相可以賞給更高的價格。”說罷,賈老賊又問道:“寫好了嗎?寫好就讓多謄寫幾份,讓那三百名大嗓門的背下來,每五十人為一組穿插到蒙古韃子駐地附近整齊呼喊,讓蒙古軍隊裡所有的漢人士兵都知道,發財的機會在等著他們。”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49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六章 失敗的人工降雪

  盡管遭到了沙場老將高達和呂文德等人的反對,但素來頗有主見的賈老賊還是堅持實施了他的人頭收購計劃,不過收購人頭的生意之清淡,卻讓賈老賊顏面掃地——計劃開展兩天,別說蒙古士兵和色目人士兵的人頭了,賈老賊甚至連一根頭發都沒收到。那些去喊話的三百宋軍輕騎,也遭到了騎術更加熟練的蒙古騎兵襲擊而損失慘重,兩天時間下來損失了一半還多,逼得賈老賊不得不下令停止招降行動。

  “失敗了。”腊月二十七的早晨,賈老賊在中軍大帳中無奈的向眾將承認錯誤,“本相不該不聽高達將軍和呂文德將軍的逆耳良言,嚴重低估了解誠和張柔的領兵能力和韃子軍隊的凝聚力,以至於空耗我軍軍力,浪費時間,這都是本相的錯。”

  “咳,王爺,你是監軍——軍隊主帥決策失誤,這事情你可以向皇上稟報。”幾天沒和賈老賊說一句話的全玖咳嗽一聲終於開口,冷笑著向趙禥說道。趙禥呆呆點頭,高達和呂文德等將臉上立即掛不住了,紛紛替賈老賊分辨道:“王妃,賈丞相這個辦法雖然沒有招降到敵人,但也離間了韃子軍隊中漢人士兵和蒙古士兵、色目士兵的關系,只要再給韃子軍隊施加一定的壓力,賈丞相這一招肯定能起到作用。”

  “各位將軍,這些話等有機會你們到皇上面前解釋。現在王爺是監軍,職責所在。”全玖笑靨如花,語氣卻毫不容質疑。賈老賊也懶得理她,站起身來說道:“各位將軍,不用解釋了,王爺身為監軍,當然有權利監督本相有無過錯。本相想到山頂去觀察敵營陣形。研究對敵策略,不知那位將軍願陪本相共去?”

  “末將願往。”除了趙禥夫婦外。大帳中所有的將領一起抱拳鞠躬,要陪賈老賊觀察敵營。賈老賊笑道:“那用去那麼多人?大營裡也得留人照看——這樣吧,高達你和其他將軍留下鎮守大營,呂文德、韓震、廖瑩中、宋京和陳宜中,你們幾個陪本相上山頂去就行了。本相帶上親兵隊,你們帶一些精於攀爬地步兵開路。”

  隨著賈老賊在軍隊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他的命令在軍隊裡的執行速度也越來越快,不到小半個時辰時間,宋軍步兵就在又濕又滑的懸崖峭壁和陡峭山坡上開辟出一條通往山頂的道路,為了保證賈老賊的安全,親兵隊長郭靖更是不顧賈老賊反對把賈老賊背上山頂地——其實郭靖也糊塗,走到地勢險要的地方,他要是把賈老賊往山崖下面一扔——那忽必烈肯定會感謝他一輩子……

  到得寒風呼嘯地山頂,居高臨下俯視。三十裡外的蒙古軍營果然盡收眼底,為了便於發揮騎兵優勢,蒙古軍選擇了一片巨大的開闊處駐扎。因為帳篷等輜重已經被宋軍焚毀的緣故,蒙古軍砍伐了大量的樹林木材,既增加開闊地,又用削尖樹木搭建起粗糙卻實用的拒馬鹿角。並搭建起木質柵欄,借以預防宋軍衝營,同時用樹木在軍營裡生起大量篝火,用以抵御寒冷。幾天前才打了一個大敗仗,但占地數裡的營地仍然能做到布置得井井有條,可見解誠與張柔地統軍能力之強。

  “天公不做美啊。”賈老賊看完敵營又抬頭看天,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長嘆,“可惜就是腊月二十五的上午下了一場不大的雪,然後這雪就停了。如果這幾天像前些日子那樣連降大雪,光嚴寒就能凍死這些連帳篷都沒有的蒙古韃子。”說罷。賈老賊竟然還合上雙掌。對天真誠祈禱,“老天保佑。你最好再下幾天幾夜的大雪,讓天氣越冷越好,凍死這幫狗韃子。”

  “咱們的賈丞相——人品真好。”韓震和宋京等賈老賊的幾個走狗臉上賠笑,心裡嘀咕。賈老賊地親兵隊長郭靖則建議道:“丞相,小人的岳父一向說自己有呼風喚雨之能,要不讓他登壇做法,看能不能求來幾場大雪?”

  “不行,你岳父現在還不能公開露面。”賈老賊堅決搖頭,他還指望著用天才間諜黃藥師去對付丁大全等政敵和狠毒王妃全玖,自然不會讓黃藥師隨便露面。呂文德也苦笑道:“這兩天在刮東南風,今年的冬天很難再下大雪——你岳父要是能求下雪來,那他就真是神仙了。”

  “東南風?”賈老賊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轉頭向呂文德問道:“呂將軍,本相早就有些奇怪,冬天不是都刮西北風嗎?現在離開春還早,怎麼這幾天就刮起了東南風?還有你說今年的冬天不會再下大雪,肯定嗎?”

  “恩相明鑒。”長年鎮守在長江沿岸的呂文德恭敬答道:“長江附近在冬天裡偶爾刮幾天東南風十分常見,其實並不奇怪。尤其是連降大雪之後,通常都要刮上三五天地東南風回暖,待到重刮西北風後,氣候雖冷,卻很難再下大雪。所以說,我們軍隊在氣候方面的運氣基本上已經用光了,很難再借助大雪凍死敵人。”

  “原來是這樣。”賈老賊大失所望。呂文德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事情說來也怪,前天早上本來就已經刮著東南風,但九謖山附近忽然又下來一場雪,這可是很罕見的事——至少我在長江附近住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奇怪,二十四的晚上你不是燒了韃子的輜重嗎?火焰燃燒產生煙霧,煙霧裡小顆粒飄上天空和水汽凝固,就變成雪花落下來了。”賈老賊好歹也在大學裡混了幾年,多少知道些人工降雪的道理。呂文德和韓震等人卻聽得滿頭霧水。呂文德狐疑道:“末將只聽說過起大火後一般都會下雨,難道起大火後也會下雪?”

  “一個道理。”賈老賊微笑著隨口回答一句,然後賈老賊臉上猛然變色,一拍大腿叫道:“我怎麼這麼糊塗?天上不下雪,只是下雪地條件不夠,我可以用人工降雨降雪啊!這幾天刮的又是東南風,老天爺還是幫我啊!”

  “人工降雨降雪?怎麼降?”呂文德等人越聽越是糊塗。幾乎懷疑賈老賊是被收購人頭的買賣不好氣昏了頭,在說胡話。賈老賊卻樂得直搓手。在山頂上亂轉,口中不斷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多砍樹木集中燃燒來產生煙霧是一個辦法,用煙霧彈也是一個辦法……煙霧彈是什麼原理來著?對了,三份硝酸鉀加兩份糖!硝酸鉀就是做火藥用地硝石,軍隊裡有地是;糖是蔗糖,江南人愛吃甜。軍隊廚房裡也有很多……好好,就這麼辦!”

  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以後,賈老賊連蹦帶跳地命令道:“趕快下山,呂文德,你去組織士兵砍伐樹木,堆到大營北面五裡外的開闊處架起火堆,一定要堆在風大地地方。韓震,你趕快准備三千斤硝石、兩千斤糖和幾百口大鐵鍋。再准備足夠的人手,本相有大用。”

  “遵命。”呂文德和韓震等人一起抱拳答應,又忍不住問道:“恩相,你讓我們准備這些做什麼?”

  “求雪!”賈老賊手舞足蹈的大笑道:“本相親自登壇做法,求一仗大雪下來,凍死那幫狗韃子!”

  ……

  賈老賊一聲令下。數以十萬計的宋軍士兵立即行動起來,大量砍伐九謖山上的樹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活動活動筋骨還可以取暖御寒,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時間就砍來數千株各種樹木,在大營北面五裡外開闊處架起一座座小山般的巨大火堆(環保主義者:郭靖,你真該把賈老賊扔下懸崖!)。同時又有大量士兵掘地為灶,架起大口大口的生鐵炒鍋,將硝石與蔗糖按三比二地比例放入鍋中加熱攪拌,按賈老賊的指點方法熬制煙霧彈燃料。待到鍋中原料熬成橘紅色方才離火冷卻。還好宋軍之中火藥工匠甚多,有煉制易燃物品的豐富經驗。熬制過程中這才沒有出現意外——不過宋軍工匠也很奇怪,賈老賊煉這些東西是用來干嘛的?

  天色將黑,萬事具備,只欠賈老賊登壇做法。聽說賈老賊要做法事求雪,宋軍上下無不好奇,個個都想到現場去看個究竟,無奈賈老賊為了防止蒙古軍乘機反擊,嚴令全軍嚴加戒備,不能擅離職守,宋軍各隊伍只得堅守崗位,伸長了脖子往做法地點觀望,僅有高達和呂文德等少數高級將領有福氣和賈老賊共赴現場,還有趙禥和全玖也忍不住跟了過來,得以親眼目睹賈老賊做法的神聖一刻。同時被包圍的蒙古軍隊也發現了宋軍的異常舉動,一邊嚴格戒備,一邊派出大量斥候觀察形勢,可謂是萬眾囑目。

  “恩相,你吩咐的都准備好了。”賈似道一行到得現場後,負責准備地韓震向賈老賊請示道:“要不要給恩相搭一個七星壇?再准備三牲祭品和香燭紙錢?”賈老賊的親兵隊長郭靖也捧起一個包裹,“丞相,這是小人岳父的道袍和桃木劍,小人估計你做法要用到這些,所以向岳父借來。”

  “去去,還七星台桃木劍,你們真當本相是裝神弄鬼的神棍啊?”賈老賊沒好氣的推開郭靖遞來的包裹,看看風向後便向韓震命令道:“把火堆點燃。”

  “點火堆!”命令傳達下去,一支支火把扔到火堆下地茅草上,茅草燃燒,引燃樹木,只在片刻功夫,一字排開的三十余座小山一般的樹木堆便熊熊燃燒起來,火龍亂舞,熱浪逼人,烤得宋軍士兵連連後退;濃煙滾滾,被東南風吹得偏向西北,遮蔽天日。但賈老賊對這個程度的濃煙仍然不滿足,乘著東南風大起,又大吼命令道:“往火裡扔瓦罐!”

  “扔瓦罐!”命令一聲聲傳達下去,數以千計裝滿煙霧彈原料的瓦罐被拋進火堆。硝石和蔗糖加熱後地混合物見火即燃,冒出大股大股的青白濃煙,直飄天際。五千斤煙霧彈燃燒後發出的濃煙可不是鬧著玩的,滾滾濃煙翻騰如浪,直將火場北面十幾平方公裡的土地完全籠罩,熏得在北面觀察宋軍動向地蒙古軍斥候破口大罵,“狗宋人。又在搞什麼名堂?”

  “好,好。”那著濃密得像墨汁顏料一樣煙霧。賈老賊樂得哈哈大笑,連拍手掌大叫道:“繼續扔瓦罐,全部扔完。”宋軍士兵依令而行,將剩余地瓦灌全數扔進火堆,讓濃煙更加稠密,直衝雲霄。宋軍眾將則個個莫名其妙,就連已經不想和賈老賊說話地全玖都忍不住問道:“賈丞相。你這是干什麼?幾千斤糖和硝石被你這麼白白燒了,你當我們大宋地國庫是你家帳房嗎?”

  “誰說是白白燒了?”賈老賊得意洋洋地說道:“看著吧,最遲到今天半夜,天上就要下一場大雪下來,凍死那些連帳篷都沒有的狗韃子。”

  “下雪?”全玖看看天空,見那已經被濃煙完全遮蔽的天空灰沉沉的毫無動靜,並沒有半點降雪的跡像,忍不住譏諷道:“賈丞相一定是腦子壞了吧?這幾天刮的可是東南風。你說下雪就下雪,你以為玉皇大帝也是你姐夫?”

  “王妃,要不咱們打一個賭?”賈老賊聽出全玖是在譏諷他是靠裙帶關系上位,但賈老賊並不在意,使眼色讓旁邊的郭靖等人走開後,賈老賊涎著臉對全玖低聲道:“如果在明天清晨之前天降大雪。你再陪本相一次如何?”

  “老淫賊!”全玖俏臉一紅,瞪了賈老賊一眼後,低聲冷笑道:“好,賭就賭!你要是輸了,就得替本妃洗腳!”

  “成交。”賈老賊對自己地人工降雪手段至少有八成把握,答應一聲後轉身就走,邊走邊命令道:“韓震,留下軍隊照看火堆,直到火全部燒完才准回營,別讓火熄了。其他人。跟本相回營了。天這麼冷,本相請你們喝酒。”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賈老賊預料中的大雪始終沒有落下,快到子時的時候,雪花還是一朵沒有落下。見此情景,賈老賊不免有些心慌,擔心自己的人工降雪計劃像收購人頭計劃那麼再遭失敗。但賈老賊也無可奈何,只得結束酒宴,返回寢帳准備休息,祈禱一覺醒來已經天降大雪。而服侍賈老賊就寢的人仍然是李妴,在用熱水替賈似道擦臉的時候,李妴忽然向賈老賊問道:“今天在火場旁邊的時候,你和那個王妃神神秘秘地說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當然是軍國大事。”賈老賊有些心虛,強笑著說道:“她可是有夫之婦,本相難道還會和她說男女私情嗎?”

  “少打哈哈!”從被賈似道整治以後一直很乖的李妴忽然拉長了臉,冷哼著說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只屬平常,你納幾房妻妾我都不管你。但你如果去勾搭人家有夫之婦,那就是道德問題,我可要管。”

  “妴兒,你可不要胡說。”賈老賊嚇了一個機靈,趕緊示意李妴低聲,小心翼翼的說道:“妴兒,全玖是王妃,將來也許還是皇後,你亂猜我和她的關系不要緊,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那可就後患無窮了。”

  “我沒亂猜。”李妴將棉帕放回熱水裡,板著臉對賈似道說道:“以前你每次和全玖單獨相處,臉上身上總是會多出些口紅胭脂印,還多出香粉味道,這事情別人不知道,一直貼身照顧你的我可非常清楚。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系?”

  “還有這事?我太不小心了!”賈老賊幾乎嚇得癱倒,這事要是讓宋理宗和趙禥知道了,那賈老賊有幾個腦袋也保不住了。恰在這時,賈老賊忽然聽到帳外傳來嘩啦嘩啦的雨聲,同時帳外地親兵稟報道:“稟報丞相,天上下大雨了。”本來氣勢洶洶追問賈老賊的李妴也立即轉移了注意力,“奇怪?冬天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雨?不過也好,這麼大的雨,韃子沒帳篷躲雨,夠得他們消受了。”

  “不會吧?人工降雪沒成功,怎麼倒弄來一場人工降雨?”賈老賊連聲叫苦,並向李妴問道:“李妴,你們女孩子的腳,臭嗎?”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55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七章 冬雨更冷

  風飄飄,雨瀟瀟,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斷腸聲。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冬天的雨是最浪漫的雨,也是最令人憎恨的雨,灑在樹上,白茫茫一層霜;淋在路上,塗油的滑;澆在身上,刺骨的冷;澆熄了篝火,澆濕了頭發,也澆透了衣衫,濕答答的粘在身上,一陣裹夾著冰凌雪粒的寒風吹來,那滋味——簡直他娘的生不如死!

  寒風裹卷著冬雨漫天肆虐,嘩啦嘩啦的漸成傾盆之勢,澆得沒有了帳篷避雨的蒙古軍士兵混身精濕,叫苦不迭,更有不少人破口大罵,“賊老天,鳥老天,大冬天你下什麼雨?連頂帳篷對沒有,讓我們往那裡去避雨?”也有人大叫,“把火加旺盛一些,千萬別放熄了,這樣的鬼天氣沒了火,會凍死人!”其實他們也不用喊,是人就知道這道理,無奈生火所用的木柴已被雨水澆得精濕,放到被雨澆得奄奄一息的篝火上,除了冒出陣陣嗆人的青煙,不但起不了助燃作用,反而把苟延殘喘的篝火徹底壓熄。只過了小半個時辰時間,蒙古軍營地裡便幾乎沒了什麼火頭,只剩下十來萬被凍得臉青嘴白的蒙古軍士兵在雨水中瑟瑟發抖。

  “天要亡我啊!”瓢潑冬雨中,解誠走出臨時搭建的小木屋仰天長嘆,自怨自艾郁悶之至。另一個蒙古漢軍張柔也從木屋裡走出——想不出來也不行,匆匆搭建的粗糙木屋根本起了防雨作用。房子裡地雨水一點不比房外小,和郁悶難平的解誠不同,張柔的臉色還要更難看幾分,喃喃道:“冬天裡下這麼大的雨,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只怕我軍堅守待援的計劃,就要毀在這場冬雨上。”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啦啦……”冷徹骨髓的凍雨連綿不絕,嘩啦嘩啦足足下了一夜。仿佛是在告訴張柔,事情正在像他想像中最惡劣的態勢發展。但天色微明地時候,張柔才知道事態比他想像更嚴重——雨剛停下,風又襲來,這風可不是前幾天那略帶暖意的東南風,而是割膚如刀地西北風!全身精濕的蒙古軍士兵被這風吹在身上,片刻之間就全身結滿白茫茫的寒霜和冰凌。那滋味叫一個爽啊,爽得蒙古軍士兵將領都想提刀把老天爺劈了!

  “快生火!快生火!他們的趕快生火啊!”不知多少蒙古軍士兵聲嘶力竭的叫嚷起來,爭先恐後的把木柴堆在一起,敲打火刀火石引火,可那些木柴茅草早被雨水澆得精濕,就算不惜火絨的點火,也只能燃起一股輕微地青煙,不見半點火星。氣得這些又冷又餓的蒙古軍士兵罵聲震天。偶爾還傳出一聲聲驚叫,“兄弟,你怎麼了?怎麼身體這麼硬……將軍,這裡有弟兄被凍死了。”“將軍,我們這裡也有兄弟被凍僵了。”“將軍,我們這裡戰馬被凍死了二多匹。”

  “不管用多少代價。趕快想辦法生起火堆。”解誠和張柔一起巡視營地,臉色都難看得像是剛死了親娘。一場冬雨下來,蒙古軍士兵被凍死上百人,凍傷人數不計其數,戰馬也被凍死上百,這還只是雨停下時的數據,到了更加寒冷晚上,這個數字翻一番都是上天保佑。面對這樣惡劣的形勢,就連一向樂觀驕傲的張弘范都忍不住說道:“解將軍,父親。情況不妙。我們如果再不想辦法改變局面,只怕光嚴寒就能把我們軍隊失去戰鬥力。”

  “辦法?要衣無衣。要帳無帳,能有什麼辦法?”張柔苦笑反問,又掐指算道:“宋人在腊月二十四晚上占領武陽關,信陽守軍應該在二十五傍晚以前能收到消息,再用飛鴿聯系已經撤過許州的王爺,至少要兩到三天時間,王爺做出反應征召力量足夠的援軍和趕赴戰場,至少要一個月時間,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在這冰天雪地裡堅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才有希望脫困。”算到這,張柔地聲音變得異常苦澀,“本來靠宰殺戰馬充作軍糧,堅持一個月應該不成問題,可這場雨下來……能不能堅持那麼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父帥,解將軍,我們何不嘗試強攻武陽關突圍?”張弘范建議道:“告訴士兵們,我們留在原地是死,突圍也有可能死,不如豁出去強攻武陽關,也許還有一條生路?何況我軍還有十萬之眾,攻打武陽關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解誠和張柔都不說話,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張弘范的建議確實有道理,但這樣一來,缺少攻城器械的蒙古軍勢必傷亡慘重——甚至很有可能形成用屍體搭成道路攻上武陽關的局面,這就與蒙古軍北撤實力的初衷背道而弛了,所以解誠和張柔才很難下定這個決心。

  “敵襲!敵襲!”解誠和張柔在這裡猶豫不決,心狠手辣的賈老賊那邊卻毫不客氣,蒙古軍連一堆取暖篝火都還沒機會生起,南邊就傳來蒙古軍士兵驚恐地叫喊聲,不等解誠和張柔等人做出反應,南面又有幾個手雷爆炸的巨大聲音傳來。嚇得解誠和張柔趕緊大叫,“整隊!整隊!迎戰!他娘的,斥候死那裡去了?怎麼宋人殺到軍營外面了都沒報告?”

  “敵人退了,已經跑遠了。”被凍得半死的蒙古軍剛掙扎著拿起組織隊伍,那邊就又傳來宋軍已經退走的消息,解誠和張柔等人不敢怠慢,仍然趕到現場查看。到得爆炸現場時,宋軍騎兵早跑得沒影了,留下滿地被手雷炸死炸傷的蒙古軍士兵倒在血泊中翻滾呻吟,解誠忙命令道:“快,讓隨軍郎中搶救傷兵。”

  “將軍。藥早用完了。”一個百戶膽怯的小聲說道。解誠楞了一下,這才想起軍隊攜帶地藥材早被宋軍在九謖山燒得精光,只能低下頭來,不忍去看那些傷兵逐漸流血死去的慘狀。張柔比解誠心裡承受能力要強些,還能派出士兵去調查斥候為什麼沒有提前預警宋軍騎兵偷襲的原因,調查結果很快出來,原來那些潛伏在山坡樹林至高點地斥候已在昨夜嚴寒中幾乎全部凍死。僅剩下地幾個也全部嚴重凍傷,自然沒辦法通知大營。張柔無奈。只得低聲命令道:“重新派出斥候,把那些凍傷的斥候接回來,讓他們烤烤火……”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後,篝火終於升起,但不等蒙古軍士兵把他們精濕地衣甲烤干,陰沉沉地天空又撒下鹽粒一般的雪粒,如果在平時。這樣地小雪自然傷不了蒙古軍分毫,但是在現在的情況下,這小雪對蒙古軍士兵來說就是雪上加霜了。雪中夾雨,蒙古軍大營死一般沉靜,在飄飄灑灑的雪雨中顯得莊嚴而肅靜,偶爾有一些凍得無法忍受的蒙古軍士兵掙扎著站起來,跑動腳步取暖,然後逐漸有人在跑動中慢慢倒下。長眠不醒……

  “大宋賈丞相有令,命令爾等漢人投降。”遠處的山頭上又傳來宋軍騎兵整齊的呼喊招降聲,和前兩天不同,這次再沒有漢人士兵對呼喊嗤之以鼻,主動表達蒙古的忠心,只是放下手裡半生不熟、缺油寡鹽地馬肉。靜靜聽著宋軍士兵的呼喊,“漢人弟兄們,不要再給蒙古韃子當走狗了,蒙古韃子根本不把你們當人看,蒙古韃子殺一個漢人只要賠一頭驢,漢人娶媳婦的第一個晚上,必須要交給蒙古韃子,你們想讓你們的親人給蒙古韃子屠殺嗎?你們想讓你們的媳婦給蒙古韃子糟蹋嗎?投降過來吧!”

  “娶媳婦第一個晚上要給蒙古人?有這事嗎?”一個漢人士兵小聲嘀咕道。旁邊另一個漢人士兵用更小的聲音回答,“沒見過,但聽說有。在一些地方的村子裡。我們漢人娶媳婦,第一個晚上要給蒙古保長。”周圍聽到這話的漢人士兵一陣沉默。更加用心地去聽宋軍的招降呼喊,“漢人弟兄們,天下漢人是一家,漢人不打漢人,賈丞相對漢人俘虜的態度怎麼樣,你們問問那些被放回去的漢人兄弟就知道了。”然後又有幾個人的整齊大喊,“漢人弟兄們,我們是在青石磯被賈丞相俘虜的北方漢人,賈丞相對我們很好,我們在戰俘營裡不僅吃得飽,也穿得暖,賈丞相照顧我們,還特別安排了北方地廚子給我們做飯!弟兄們,別給蒙古韃子當走狗了,回大宋吧,我們都是大宋子民啊!”

  “陳狗子,我是你哥,你聽到我的聲音沒有?大哥在這邊很好,你也快過來吧。”“張漢文,我是同村的楊二,你還活著沒有?活著就趕快投降過來,我們在這邊才吃得飽。”“五哥,五哥,我是……”宋軍的呼喊聲變得孤零零的,叫喊聲卻更加凄厲。終於,一個被凍得半死的漢軍士兵站起來,大哭著往外跑,“爹!爹!爹你還活著?我在這裡!”

  “快拉住他。”幾個漢軍士兵怕那情緒激動的同伴闖禍,趕緊七手八腳的把他按住,他卻掙扎著大哭大喊,“放開我!放開我!我聽到我爹的聲音了,他還活著,我要去找他……!”這時,張弘范領著一隊騎兵衝了過來,擔心軍心潰散的張弘范不敢怠慢,跳下馬拔出刀二話不說,一刀便掉那意志動搖地士兵腦袋,怒吼道:“再有妖言惑眾動搖軍心者,有同此例!”

  “朱國寶,你帶一隊騎兵出去,把那些喊話地宋人殺散。”遠處的張柔也擔心蒙古軍士氣徹底崩潰,果斷命令蒙古軍騎兵出擊,驅逐遠處喊話地宋軍士兵。可張柔這時候做出決策已經晚了,蒙古騎兵剛出發不久,前翼的營盤就傳來緊急軍情,“稟將軍,我軍前營逃出二十余名漢人,往宋人大營那邊跑了。”

  “追!把那些叛徒全部處死!”張柔氣得胡子花白亂抖,連聲大喊道:“處死!處死!叛徒一個不饒!”

  “得令!”傳令兵將命令傳達出去,蒙古軍營盤中立即奔出一隊騎兵,直追那隊叛逃的漢人士兵,但宋軍對此早有預備,眼看追兵就要得手時,斜刺裡已經衝來一隊宋軍騎兵攔截,一場小規模騎兵戰後,那些叛逃的蒙古漢兵盡數逃入宋軍大營,受到宋軍將士的隆重歡迎和熱情款待。更讓張柔幾乎氣瘋的是,那些去追趕叛逃士兵的騎兵中有幾個漢軍騎兵看到投降的漢人得到熱騰騰的酒菜招待和干淨暖和的棉衣替換,竟然帶著戰馬當場倒戈向宋軍騎兵投降,也被接進宋軍大營熱情款待。

  有一就有二,第一批漢人士兵投降成功後,蒙古軍中那些又冷又餓的漢人士兵抵抗意志立即崩潰,盡管解誠、張柔和張弘范等人嚴令緊閉營門,但漢人士兵還是想方設法的逃出大營,投向宋人同胞的懷抱,盡管這些叛逃者遭到了蒙古騎兵的堅決射殺和追殺,但是在出動了一半的宋軍騎兵掩護下,大半的叛逃者還是順利逃進宋軍大營,成為一名光榮的俘虜。到得傍晚時,甚至出現了漢軍百戶帶隊衝出蒙古營盤,成編制的向宋軍投降,而張柔、解誠派去追兵中也屢屢出現臨陣投敵的情況,帶著寶貴的戰馬向宋軍直接投降。

  “解將軍,父帥,不能再耽擱了。”追殺叛徒追得滿身濕泥的張弘范單騎奔回中軍,向解誠和張柔大聲叫道:“剛才又有兩支百人隊成編制向宋人投降,零散叛逃的士兵不計其數——他娘的,竟然還有砍死了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後投降的!這還只是第一天的白天,晚上更冷,我們更難防止士兵叛逃!再不做出決策,只怕不出三天時間,我們的十萬軍隊就要投降一半!”

  “解將軍,情況危急,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張柔也向解誠勸道:“賈老賊招降的手段十分卑鄙,與其坐視漢軍士氣崩潰被宋人招降,不如立即北上武陽關,與李庭芝的部隊拼死一搏,也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

  “也只好這樣了。”解誠無奈,只得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軍立即撥營北上,漢軍為前鋒、中隊,蒙古軍與色目軍為後隊!媽的,如果讓那些貪生怕死的家伙殿後,只怕整個後隊都會集體投降!”
arthurhoh 發表於 2017-3-10 11:55
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八章 死亡之路

  “何物蠢小醜,而敢當馬蹄?何物蠢小醜,而敢當馬蹄!”《阿刺來》的歌聲又一次在蒙古軍隊伍上空回蕩起來,雖然這歌聲再沒有了往常那麼的雄壯嘹亮,那麼振奮人心,卻也整齊無比,氣勢高昂。光是聽到這歌聲,賈老賊就自作聰明的對身邊馬上的高達和呂文德等人說道:“憑這歌聲判斷,韃子隊伍應該還有一定的凝聚力,他們的隊伍也一定十分整齊,騷擾他們一定十分困難,所以現在向他們發動總攻還不是時候。”

  “報——!”瞎貓碰上死耗子,賈老賊的話音剛落,一名斥候就快馬奔上山坡,單膝跪在賈老賊面前抱拳道:“啟稟丞相,蒙古軍隊已經全軍撥營向北開拔,根據旗號判斷,張柔率漢軍開道,張弘范率蒙古騎兵殿後,解誠親鎮中軍,隊形十分整齊。我軍騎兵小隊幾次試圖騷擾敵軍後隊,具被敵軍以亂箭射回。”

  “恩相果然是料事如神,光憑韃子的軍歌歌聲,就判斷出韃子軍隊隊容整齊,極難進攻。這份能耐,試問普天之下除了賈丞相還能有第二個人嗎?!”賈老賊麾下的頭號馬屁精宋京連聲驚贊,對賈老賊的先見之明佩服得五體投地。韓震、廖瑩中和陳宜中等賈老賊走狗不甘落後,也是紛紛附和,直把賈老賊誇得是天上少有、人間僅存,諸葛再世。孫武重生。聽得喜歡被拍馬屁的賈老賊眉開眼笑,微笑命令道:“傳令下去,讓分散地騎兵歸隊集結,不可孤軍冒險。”

  “丞相,韃子軍容雖整,但士氣已散,現在發起大規模進攻縱然有些損失。可也是事半功倍之舉。”高達實在忍受不了賈老賊走狗那些阿諛諂媚之詞,搶先向賈老賊建議道。賈老賊搖搖頭。撫摸著跨下戰馬的頸毛說道:“事半功倍,對本相來說遠遠不夠,每一名士兵的生命都異常寶貴,本相要的是一本萬利!傳令下去,輕騎兵隊伍全數回營休息,好酒好菜加倍供給,戰馬給予雞蛋拌黃豆的上等精飼料。讓他們養足精神,今夜子時,本相另有重任交付他們!”

  “丞相,對步兵和騎兵待遇差別如此之大,步兵只怕會有怨言吧?”呂文德小心翼翼的提問道。賈老賊咧嘴一笑,“誰有怨言?給他一樣的待遇,不過有個前提條件,他得像虎銳軍一樣。從崇山峻嶺中穿插到韃子軍隊前面,從中間把韃子前後隊攔腰截斷,順帶著把解誠和張柔地腦袋拿來——呂將軍,你有興趣嗎?”

  “丞相愛兵如子,決策果斷,賞罰分明。英明過人、高瞻遠矚,嚴於律己、寬於待人,忠心不二,一心一意只為皇上江山萬年著想,實乃我等大宋官員之模范楷模,讓末將不由發自內心的敬佩丞相……”呂文德挺直了腰杆,畢恭畢敬地飛快說道。旁邊宋京和韓震等人則擦了把冷汗,情不自禁的在心底嘀咕,“幸虧恩相是把呂文德放了外任,要是把他留在身邊——還有我們混的份嗎?”

  “丞相。要不要讓步兵跟上韃子?起碼別拉開距離。方便我們隨時發動總攻。”高達可不像呂文德那麼圓滑,直接向賈老賊提出行動建議。賈老賊卻搖了搖頭。“步兵今晚不用追,明天天亮了再追——以韃子軍隊目前的狀況,不給他們施加壓力,他們反倒崩潰得更快。”

  ……

  和賈老賊估計的一樣,宋軍停止騷擾和追擊以後,蒙古軍在生死關頭逼出來的士氣便開始逐漸渙散,尤其是在探知宋軍騎兵已經全部收兵回營以後,鼓舞蒙古軍鬥志的壓力立即消失,在死亡恐懼面前被遺忘地飢餓和寒冷又湧現出來。更糟糕的是,白天為了保存體溫,很多蒙古軍士兵是靠活動身體來取暖,經過一個白天的運動,到了晚上時,疲憊又和飢餓、寒冷一起襲來,蒙古軍士兵的狀態就可想而知了。

  “不走了,我不走了。”走了兩個多時辰後,一名蒙古軍士兵抵抗不住飢餓和疲憊,拋去武器一屁股坐在冰冷泥濘的道路上,嚎啕大哭道:“殺了我吧,我走不動了,我餓,我累,我冷,我寧願現在就死,也不願意活受罪了。”

  “快站起來,笨蛋,將軍會殺你的頭!”幾個蒙古軍士兵忙去拉那大哭的同伴,將他從地上硬拖起來繼續向前。面對這樣的情況,換成平時那士兵早該被砍頭了,可附近地百夫長和十夫長卻誰都沒有去處理那名士兵——因為他們也很想像那名士兵那麼發泄的啼哭出來。但那士兵的哭聲卻很快感染了附近隊伍中的其他士兵,不知不覺間,許多被飢餓、寒冷和疲憊折磨得難以忍受的士兵也跟著流出眼淚,暗暗後悔下午的時候沒有勇氣逃出軍營,向優待漢人俘虜地宋軍投降。也在不知不覺間,蒙古軍隊伍前進的速度也逐漸放慢下來,再沒有拔營出發時那股子銳氣。

  天越來越黑,也越來越冷,尤其是到了凌晨子時的時候,天空又撒落細雨夾雪,那氣溫已經和前些天滴水成冰的寒冷相差無幾,凍得蒙古軍士兵個個手足冰涼,臉部皮膚就像不屬於自己一般毫無感覺,顫抖得像打擺子一般。然後各支隊伍中那些被擔架抬著行軍的傷兵間陸續傳出噩耗,“兄弟,兄弟你怎麼了?”“沒呼吸了,又走了一位弟兄。”“將軍,我們抬著這個受傷的兄弟也走了。”

  “除了腿受傷的,其他傷兵全部站起來走路,活動身體。已經凍死的兄弟,停放路邊。”各級基層將領按解誠和張柔等人的吩咐傳達命令。不過他們地命令很快遭到蒙古軍士兵地質疑,“將軍。現在宋人又沒有來追殺,為什麼不讓我們把弟兄們地屍體入土為安?現在是在行軍,又不是在打仗,我們還有時間。”

  “上面有命令,誰不能停下,繼續走。”各級將領紛紛搖頭,又低聲安慰那些有親人兄弟被凍死的士兵。“別哭了,宋人對我們軍隊留下地屍體也還過得去。起碼會把他們集體收埋,不會讓這些屍體留在荒山野地給野獸啃咬,也算入土為安了。”蒙古軍士兵無奈,只得將被凍死的傷兵屍體留在道路兩側,交給敵人處理。同時各支漢軍部隊之間也怨氣衝天,“媽的,不留下人埋屍體。還不是怕我們乘機向宋人投降?早知道這樣不相信我們,白天地時候我們怎麼不直接投降?”甚至還有相當不在少數的士兵低聲嘀咕,“宋人地軍隊怎麼不連夜追過來?天這麼黑,他們一追上來我就馬上就乘黑摸過去投降——反正我是漢人,到了賈似道那邊情況起碼比現在強得多。”

  “敵襲!敵襲!”希望乘黑投降的蒙古士兵得嘗所願,子時快過的時候,蒙古軍後方終於傳來警告聲與宋軍騎兵的喊殺聲音,蒙古軍中隊和前隊立時一片騷動。不知多少漢軍士兵打起了乘亂逃跑的主意,蒙古軍各級將領則連聲呼喝,極力約束軍隊不可混亂。讓打主意投降的漢兵失望的是,後方地喊殺聲只持續了兩柱香時間就逐漸遠去,顯然這又是宋軍的一次騷擾性進攻。

  “報——!偷襲我軍的宋人騎兵已經退走,張弘范將軍請示是否追擊?”傳令兵將軍情飛快傳至位於中軍的解誠面前。解誠命令道:“停止追擊,加快速度繼續前進。”傳令兵將命令送至後軍,蒙古軍隊伍又開始了艱難的跋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總之漢軍隊伍在遭遇宋軍威脅後,前進的速度反而放慢了下來。就這麼又往前方走了不到四裡路,後方便又傳來宋軍騎兵偷襲的聲音,雖然偷襲沒持續多久就又退去,卻弄得蒙古軍隊伍又是一陣陣騷動。如此反復了五六次後,解誠終於按捺不住性子,向請示是否追擊的傳令兵吼道:“讓張弘范追。干掉宋人那些偷偷摸摸地小部隊!”

  “得令!”傳令兵飛騎而去。不一刻,後隊間便響起蒙古軍騎兵的凶猛喊殺聲與悶雷一般的馬蹄聲。並且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張弘范已經率領騎兵追了出去。解誠又命令道:“中軍繼續前進,嚴防掉隊。”以漢軍為主的蒙古軍中軍無奈,只得又拖著飢寒交加的身體向前艱難跋涉。可這次他們沒走多久,後方就又傳來一陣悶雷般的馬蹄聲,還有宋軍騎兵獨特地口號聲,“大宋!大宋!大宋!”

  “我們中計了,宋人用小部隊騙開我們殿後的騎兵,用大部隊偷襲我們中軍。”蒙古軍士兵中也不乏了解戰術之人,很快就把其中的道理傳遍中軍。而親自統領中軍的解誠不敢怠慢,趕緊命令道:“組疊陣迎敵,發警報,通知張弘范回援!”

  “組陣!組陣!”蒙古軍各級將領紛紛呼喝,可惜這一次蒙古軍再沒有以往的如臂驅指,不僅扎陣緩慢,剛與宋軍騎兵發生接觸,蒙古軍漢軍隊伍就立即潰散,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來路奪命狂奔,邊跑邊喊,“投降!我是漢人,我投降!”這些急於回到同胞懷抱的蒙古漢軍在看到繼續生存下去的一線希望後,竟然又不知道從那裡爆發出來一股神力,既衝散了迎擊宋軍騎兵的後隊,也阻攔了宋軍騎兵前進道路,逼得宋軍騎兵只能大喊,“散開!散開!要投降散開!向南跑!”

  “快跑啊!”臨陣逃脫忽然成了蒙古漢軍面對大宋軍隊時的主旋律,一個個剛才還步履緩慢地漢兵跑得比兔子還快,或是四散逃跑輾轉向南,或是直接往來路衝回,以至於准備衝散蒙古軍中軍地宋軍騎兵寸步難行,分不清那些是准備投降的俘虜,那些是要頑抗到底地敵人?見此情景,宋軍騎兵主將曹世雄果斷下令道:“掉頭向南,脫離戰場!”火號打出,還沒怎麼廝殺的宋軍騎兵掉轉馬頭,迅速脫離了混亂不堪的戰場,以免在亂軍遭受重大損失。那些鐵了心要投降的漢軍士兵也不客氣,一個個一隊一隊乘著黑夜沒命飛奔,甚至還與回援中軍的張弘范部隊交上了手自相殘殺,帶走了不少大宋丞相賈似道重金收購的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的人頭,待到解誠和張弘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整好部隊時,蒙古軍中軍的四萬漢軍已經少了近萬人——而自相殘殺而死的蒙古軍士兵,居然占到了其中三成。

  “加快腳步,立即北上!”幾乎氣暈的解誠瘋狂咆哮道:“張弘范,你領騎兵做督戰隊,再有擅自脫隊與故意掉隊者,立斬不饒!”

  因為有督戰隊雪亮的鋼刀威逼,蒙古漢軍又只好加快腳步北上,而張弘范也堅決的執行了解誠的命令。舉凡有漢軍士兵想乘黑逃跑與故意掉隊者,張弘范立即驅使騎兵將其亂刀砍死,殺雞儆猴。可惜張弘范等人的屠刀再鋒利,始終也無法完全阻止蒙古漢軍士兵的求生意志,一路上時時刻刻都有漢軍士兵冒險脫逃,讓張弘范等督戰隊殺不勝殺。加是宋軍騎兵又發動了幾次規模不等的騷擾性攻擊,更是助長了蒙古漢軍士兵的逃命決心——每一次宋軍騷擾,總有為數眾多的漢軍士兵冒險逃跑,讓張弘范率領的督戰隊又得應對宋軍進攻,又得防止自軍士兵脫逃,累得苦不堪言。到了後來,甚至連在前面開路的張柔部隊中都出現了為數不少的逃兵,逼得張柔也只好用上督戰隊屠刀阻止的手段,導致蒙古軍北上武陽關的道路上屍積累累,幾乎全是慘死在自軍屠刀下和凍死餓死乃至累死的漢軍士兵屍體,道路幾乎被鮮血浸透,也讓這條道路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路。

  再漫長的道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到得天色全明的時候,簇擁在武陽關左右的大別山山脈和桐柏山山脈已經遙遙在望,解誠和張柔等蒙古軍統帥總算松了一口氣,心說只要留有足夠的兵力到了武陽關下,那怕用士兵的屍體堆砌,也能堆出一條路殺上關,總比留在原地凍死餓死強。解誠和張柔等蒙古軍高級將領的算盤打得雖好,但他們並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武陽關中,賈似道那兩個得意門生李庭芝和文天祥卻也在摩拳擦掌,准備在恩師面前露上漂漂亮亮的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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