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明月東升 作者:蘇潛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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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pig 2009-10-20 08:52: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9 155804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4:48
第七十二章 策反八旗

   *月初五,大雪紛揚,鎮江新城全都被白茫茫的飛雪所***嗚咽,吹得高高的旗桿上懸掛的旌旗撕裂般的炸響。

    就在飛雪之中,鎮江城外大營里,一千黑甲鐵騎卻列隊而立,屹然不動,任憑飛雪在身上積上薄薄的一層。緊鄰軍營左側,數百輛大車也列成幾行,俱都滿載,近兩千多民夫都穿著厚實的袍子,稍稍在原地踱著腳,時不時地側耳听一下,等候出發的命令。這些厚實的袍子都是嶄新的,是對這兩千多長期向千山堡一帶運送軍需、商貨的獎賞。這趟在大年初五便出門在外的差事,可要獲得雙倍的腳價,不過,這僅僅是民夫們滿臉笑意的原因之一。

    甦府前廳的門廊上,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甦翎正一動不動地站著,新婚妻子陳芷雲親手為其披上一件披風,此時正細心地扎好帶子。甦翎抬眼望了望空中亂舞的飛雪,若有所思,稍停片刻,才輕聲說道︰“今年沒有往年冷,這怕是最後一場雪了。”

    陳芷雲站在甦翎面前,抬眼望了望飛舞的雪花,又看了看甦翎,低聲說道︰“大哥此去,多多保重!”

    甦翎說道︰“嗯,放心,不會有事的。”

    說罷,甦翎便舉步走下台階,卻只走了一步,便又回轉身,說道︰“這一仗打完,我便接你到遼陽去。”

    陳芷雲一笑,點點頭,說道︰“大哥,我等著。”

    甦翎點點頭,最後望了眼陳芷雲,便轉身走入風雪之中,那護衛隊長唐平隨即帶著護衛們緊跟著出了甦府大門。

    甦翎這隊三百多騎的隊伍片刻之間便到了城外軍營前,趙毅成飛馬迎了上來,叫道︰“大哥,都準備妥了。”

    甦翎便勒轉馬頭,同時叫了聲︰“啟程吧!”

    趙毅成便向身後招了招手,軍營內的掌旗官看見,便奮力揮動大旗,那列隊屹立的一千黑甲騎兵頓時發動,依次向營外行去。與此同時,那隊大車也開始依次行動,在雪地里拉出長長的隊伍來。

    這三千多人馬、數百輛大車地隊伍。一路越過結冰地叆河、浦石河。進入寬甸境內。當晚便在寬甸堡歇息。次日一早。便開始越過邊牆地殘蹟。進入茫茫大山之中。

   這一路上沿途地村落。早已得到通知。這大軍供應自有攜帶。倒是要解決一些柴草問題。村民們更是將沿途險要處設立了人手。以便清除積雪。指明道路。這條寬甸至太平哨、牛毛之間地大道。屢經修整。如今已經是可以並行兩輛大車地寬敞大道。除了個別山坳轉折處需要小心外。倒是並未給大軍帶來延誤。那雪倒是一直未停。但顯然並不足以帶來多少麻煩。

    甦翎與趙毅成二人並行。走在隊伍最前面。這道路既寬。行走又不需趕路。騎兵與馱隊始終緊緊相連。黑甲騎兵與民夫馱隊都各自有人管帶。這一路上倒是不需甦翎下達任何命令。

    飛雪之中。甦翎與趙毅成均回想起。當年在這里伏擊東路軍劉以及收降朝鮮元帥姜弘立等人地那幾場戰斗。這時光如梭。此時回想起來。倒真如做夢一般。

    甦翎伸手去落在鼻尖地一顆雪花成地水珠。隔著兩步遠問趙毅成。說︰“劉如今如何了?”

    趙毅成听見。便一勒韁繩。與甦翎靠得更近。說道︰“年紀大了。便沒讓他自己種地了。我們給他留了十幾個親兵家丁。日子也過得不錯。今年過年還給了些酒、肉。還有幾匹棉布、五十斤棉花。”

    “其余幾個呢?”甦翎想了想,卻一時已記不起那些武官的名字。那昔日東路軍將領的名字,如今已經在大明朝的典籍里躺著了,朝廷的封賞惠及家人,可惜這些人現在還活著,而甦翎卻已記不起到底都有些什麼人了。

    “都過得不錯。”趙毅成笑了笑,說道︰“大哥,這田園生活,那幾人可都是過得慣了。”

    “朝廷給他們的封賞,告訴他們了麼?”甦翎笑著問道。

    “都知道了。”趙毅成說道︰“就是因此,這些人才老老實實地留下了。這若是想回去,可得想想還能不能活著。”

    甦翎會意地一笑,不再詢問具體細節。

    這死而復生,若是平民百姓,倒是天大的好事。但對于這些武官,可恰恰相反。一旦朝廷知曉,這不但惠及子孫的封賞要剝奪,恐怕這敗軍之罪卻是免不了的,何況很難說這罪會不會累及家人。這些武官對朝廷就算仍然忠心耿耿,此時既然已經活了這麼些年,卻是沒一個想死的。

    這不論武官,如劉,還是文官如袁應泰,在戰場上尚且可以橫刀自,但只要活下來,沒人威脅生命,這要自個兒去尋死,便萬難下手。這什麼骨氣、氣節等等,也要看在什麼情形下,方才能顯露出來。甦翎這般棄置,是好是壞可很難做結論。就如那袁應泰,當時死了,不過是免了朝廷如處置楊鎬一般的罪責,但若是活著,承受的可是無休止的“驚恐”,這跟隨甦翎的選擇,多少也與此相關。

    當然,劉等人可沒袁應泰那般好的運氣,但這武將戰死沙場的結局,他們可是再也無緣見到了。這千山堡中的屯田新村,這兩年也過了最初的艱苦日子,那些降兵不斷加入到甦翎所部,而新遷來的百姓卻不斷增多,如今可都是一個完整的村落了。自然村民們可只知道這些人原來做過大官,如今算是來此養老,倒並未特別看待這些武官們。

    甦翎一路踏雪而行,只一日便抵達牛毛扎營。這般行軍,可比當初劉的東路軍要快得多。

    牛毛當日曾被焚毀,以消除努爾哈赤的前哨站,但此時又被重新開發出來,也駐有數百戶人家,畢竟這山里可供耕種的農田並不算多,這自然是要利用起來的。隊伍抵達牛毛時,還是依著前面村落的做法,當地村民紛紛挑著大捆的木柴以供軍用,這些依然是要算錢的,不過甦翎此時倒不必現付,當地的村長自會辦理此事。

    這扎營住宿完畢,待官兵、民夫們都吃上熱食,甦翎與趙毅成才結束巡視,返回大帳休息。隨軍的帳篷可是經過反復研制的,這供給甦翎所用的大帳,足可當作三間房屋使用,搭建起來也十分方便。當然,桌椅也有具備的,不過,一律是可以拆裝方便的設計,令輜重減輕了不少負重。

    甦翎與趙毅成粗粗吃罷晚餐,便見護衛隊長唐平進來,說道︰“將軍,此地的管事求見將軍。”

    “讓他進來吧。”甦翎說道。

    “是。”唐平轉身出去,很快便領進一個人來。

    甦翎、趙毅成略一打量,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件棉袍,面色卻不像常見的農家人。

    “參見將軍。

    ”那人行禮,說道。

    甦翎越看越覺得面熟,便問道︰“你叫什麼?”

    “屬下範文程。”

    文程?甦翎與趙毅成均是一怔,說起此人的名字,當***分清楚。可面前這人的面色,卻不像當初所見到的範文程。

    “你是範文程?”甦翎反問道︰“是這里的管事?”

    “是。”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是今年六月被派到此地管事。”

    甦翎與趙毅成對視一眼,但沒有出聲。這事怕是得問問胡顯成才知道詳情,不過,這半年多時間里,鎮江堡、南四衛等地從千山堡一帶抽調了不少人手,大凡能用上的,幾乎都調出去了。這範文程可是讀書人之人,要用上他,想必也是不得已之事。

    甦翎看著範文程,說道︰“此地情形如何?”

    那範文程答道︰“稟報將軍。牛毛如今有一百六十八戶人家,人口七百九十九名。按去年秋末時的田畝數,是九十六頃七十五畝,有耕牛一百二十三頭,馬六十八匹,羊五百零六只。今冬沒有倒斃牛馬數。”

    見範文程答得如此詳盡,這村中管事之職顯然不是虛言。

    “你來見我,為的何事?”甦翎問道。

    “這”範文程有些猶豫,隨即一口氣說道︰“稟報將軍,屬下確有一事,事關建奴軍機。將軍若是認為屬下所說有用,還請將軍準許屬下跟隨將軍。屬下願效犬馬之勞,誓死追隨。”

    听得範文程一連串地說出這番話,甦翎、趙毅成均有些驚訝,這事出意外,卻是將想跟隨甦翎效力的心思表露清楚。不過,範文程這在山里當一個小小的管事,能有什麼事關建奴軍機之事?

    甦翎卻不問何事,而是盯著範文程,問道︰“你覺得我會答應麼?”

    範文程遲疑了片刻,隨後咬咬牙,說道︰“將軍,屬下不敢厚顏自詡多才,但入秋以來,聞說將軍著手治理遼東,尚缺不少人手。屬下于萬歷四十三年即為沈陽生員,屬下不敢自夸,只願為將軍效力,任憑驅使,屬下萬死不辭。”

    甦翎笑了笑,看著範文程,緩緩說道︰“當初我是怎麼見你的?你可還記得?”

    範文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地磕了三個頭,這才直起身子,說道︰“將軍,往日沈陽淪陷,屬下自認貪生怕死,這才投了建奴。後來蒙將軍收留,這幾年在千山堡活得好好的。屬下已思量清楚,這條命便是將軍恩賜的,若是還在建奴那邊,此時還不定葬身何處。將軍,屬下是真心效力,絕不敢有二心。”

    甦翎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

    “是。”範文程說著,便從地上站起來。

    甦翎說道︰“你的事情,我也實話告訴你,既然投過建奴,這人便就不可靠,你說讓我如何用你?”

    範文程想了想,說道︰“將軍,屬下也不敢再為投建奴一事自辯,這點髒事屬下今生已無法洗脫。但請將軍看在屬下也讀了多年書的份兒上,讓屬下辦些事試試,若能得到將軍信任,再為將軍多效力便是。”

    甦翎看看趙毅成,見其兀自偷笑,大概是見範文程這番做派,著實可笑,便又轉頭看向範文程,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自己到底心中如何想的?說實話,或許我真可以考慮考慮。”

    範文程面色忽紅忽白,猶豫了片刻,說道︰“將軍,屬下這條命,的確受將軍所賜,投了建奴而將軍不殺,實屬將軍恩賜。這兩年,屬下也想過多次。屬下多少也讀了幾年書,這輩子要麼便在這山里種地過一輩子,要麼,便只有跟著將軍做事,才能走出這些山。今日難得遇到將軍率軍路過,是故屬下才大著膽子求見將軍。”

    听了範文程這句話,甦翎才微微點頭,說道︰“你不想待在這山里?”

    範文程連忙點頭,說道︰“將軍,屬下不願在山里就這麼過一輩子。”

    “你是嫌種地辛苦?”甦翎再問。

    “是。”範文程毫不掩飾地說道。“將軍,屬下家中當初也算大戶人家,這等種地的辛苦,實是不慣的。”

    甦翎又望了望趙毅成,見其注視這範文程,似乎在想著什麼,便又對範文程說道︰“對你這樣投過建奴之人,要想得到信任,便只有說實話一條路可走。”

    “屬下定不敢有半句虛言。”範文程答道。

    甦翎緩緩說道︰“其實,投過建奴的人,我也不是不能用,那李永芳我便用了,但”

    甦翎盯著範文程,說道︰“我瞧你也算是個聰明人,這反復之人,有哪些毛病,你應該知道吧?”

    範文程立即答道︰“將軍,屬下絕不敢欺瞞將軍半個字。日後心中想什麼,便跟將軍說什麼,決不做那口是心非之人。”

    “這不是嘴里說說便是的。”趙毅成笑道,“你拿什麼讓人信你?”

    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所說的軍機之事,便算屬下的投名狀。”

    又是軍機之事,甦翎這才問道︰“你說吧。我倒是猜不透,你在這里,如何與軍事有所牽連。”

    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絕不敢亂說。這兩年屬下一直在種地,除了這牛毛,屬下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但這軍機之事,確是有的。屬下的兄長,可以策反兩千瓖藍旗官兵。”

    範文程這一句,可又是讓甦翎與趙毅成微微吃驚。

    這大半年來,雖然有李永芳的哨探不斷潛入薩爾滸、界凡,帶回不少消息,可這八旗兵里面,卻是不好滲透。這一來是李永芳原來便是自成一部,與八旗相隔較遠,二來,李永芳屬下本就是漢人,這與女真人天生不容,就算是想策反,也無從下手。

    此時範文程忽然冒出個兄長,且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夠不吃驚?

    大帳內一片安靜,甦翎與趙毅成都盯著範文程,卻久久不問一句。

    那範文程頭上略微冒汗,硬著頭皮說道︰“將軍,屬下兄長範文采,也是沈陽縣學生員,當初我們兄弟兩個都在撫順淪陷時投了建奴,後來屬下留在千山堡,便與兄長斷了音信。上月屬下兄長尋了來,屬下兩兄弟這才重聚。”

    趙毅成忽然問道︰“你兄長如何到得了千山堡這里的?”

    範文程答道︰“將軍,這幾個月陸續有女真人投奔千山堡,在此地安家落戶,據說這還是將軍的命令。屬下兄長,便是與那些女真人一樣過來的。上次將軍大捷,在此地安置了不少女真人家,那些後來的,被允許尋找親朋,就近落戶,屬下兄長這才尋到這里的。”

    趙毅成接著問道︰“既然有軍機之事,為何不報?”

    範文程似乎早有預料,對答如流,並未有絲毫延緩。

    “將軍,屬下兩兄弟也有私心。屬下實話實說,”範文程說道︰“我們兩兄弟商量過了,既然以往投過建奴,這再回來,朝廷上定然不會繞過我們

    。跟隨將軍,才能有條活路。是故我們兩兄弟一直在尋機會見將軍一面。但屬下也不敢隨意走動,是故便一直拖延下來。將軍,此事並不算急,屬下兄長說過,那瓖藍旗兩千八旗兵願為內應,擒殺努爾哈赤,但事情一定要得到將軍親口允諾才會定死。請將軍勿怪屬下私心,拖延軍情。”

    甦翎說道︰“你是想用這件事”

    甦翎未說完,那範文程立即明白了,連忙說道︰“屬下是想用此事立功,為我們兄弟兩個謀條出路。將軍,我們兄弟都不願在這山里種地過一輩子。不敢說榮華富貴,只求能跟隨將軍,立功受賞,過些輕松的日子。”

    “你知道立功受賞,便能過輕松日子?”甦翎笑著問道。

    “將軍,”範文程說道︰“如今千山堡的人都知道,凡是跟隨將軍出征的,都有房子有地,那些立功的,不僅在鎮江堡有大宅、土地,還有銀子獎賞,根本無需自己種地。”

    這番話可算是最真實的想法,不僅範文程有,那些百姓一樣會如此去想。這有房有地有銀子,又不必親自下地干活,輕松過上好日子,誰不想呢?

    範文程與範文采,這既然是生員,按大明朝的情形,便算是步入科考取士的第一步了。

    當然,這範家祖上原是江西人,洪武年間被謫貶,發往遼東流放,但在遼東卻也是風頭不減。其曾祖範,正德年間是進士,嘉靖年間最高做到兵部尚書,祖父範沉為沈陽衛指揮同知。這些與遼東都司那些大戶世家一樣,都是多少年積累下的家產。

    這等人家自然不需用什麼“不種地”來描繪過日子的。生員指望著的便是金榜題名,就算中舉,也是光宗耀祖之事。然而,遼事一起,範家便自然敗了,此時雖留的性命,這兩兄弟卻淪落到要千方百計祈求過上“不種地”的輕松日子,這前後的變化,用脫胎換骨來說,可也不為過了。可以說,作為文人的那點兒臉面,範家兄弟可是一點兒也沒留下。

    甦翎見範文程已經到了這一步,便也就算是掌握了範文程的心態。這兩年“勞作”的效果,可當真顯現出來了。實際上,這便是將人放在一個最艱苦的環境里,但又仍然有生計,但是以往的任何習性、脾氣,便完全被勞作的艱辛所消磨。這種脫胎換骨,至少對很多人都是有效的。

    “範文采呢?”甦翎輕聲問道。

    “在村里屬下家中。”範文程答道。

    “唐平,”甦翎叫道︰“你去將範文采帶來。”

    “是。”唐平答道,立即轉身出去,帶著幾個護衛向村中奔去。

    這大營可就扎在村邊,半里路不到,唐平在村里隨便一問,便尋到範文程的那間木屋,隨即喚出範文采,也不管範文采目露驚疑,便帶了回來。還好幾名護衛都未用粗,那範文采倒是沒受苦。

    進到大帳內,範文采一眼見到範文程,見其只是站在一旁,便先就放了心。這兩兄弟可是商量好了才來的,既然如此,說明事情依舊如所商議的那樣進行著。

    範文采見到甦翎,先跪下磕頭,說道︰“罪人範文采,見過將軍。”

    “起來回話。”甦翎皺著眉頭說道,這跪禮一直是他不習慣的。這情景可是許久沒見到了。

    “謝將軍。”範文采說著,從地上爬起來,與自己弟弟站在一起,垂首站立。

    甦翎與趙毅成打量著這“有名”卻又無名的兩兄弟,見長相倒是差不多,但範文采自然要年長幾歲,但範文程卻是要高出小半個頭,精神倒是更好一些,或許是年輕的緣故。

    “範文采。”甦翎緩緩說道。

    “在。”範文采立即應道。

    “你能策反瓖藍旗官兵?”甦翎這回沒有羅嗦,直接問道。

    “將軍,”範文采說道︰“罪人不敢隱瞞,這策反一事,是那瓖藍旗兩千官兵主動提出的,倒並非罪人一人之力。”

    甦翎與趙毅成心中疑惑,但卻不漏聲色。甦翎問道︰“你細細講來。”

    “是。”範文采說道︰“將軍,我們兩兄弟自被建奴擄去,這委身投靠,也是不得已”

    甦翎不耐煩地打斷道︰“這你兄弟已經說了,不必再言,只管說那瓖藍旗之事。”

    “是,是,”範文采有些緊張,說道︰“將軍,小的自在建奴那里活,這一直在瓖藍旗里做事,經手錢糧,登記賬冊,是故這些人都有些熟悉了。”

    說到這里,範文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額頭,顯然已經有些汗水,這緊張面上看不出多少,這汗卻瞞不了人。

    甦翎笑了笑,說道︰“不必緊張,我又不是建奴那邊的,這不會拿你們如何。你們兩兄弟不是也商量好了麼?這事說清楚了,若果然是真,自然對你們有好處。你慢慢講,但要講明白了。”

    “是,是。”範文采竭力穩住心神,想了想,才接著說道︰“將軍,小的”

    這範文采大概是在建奴那邊待得久了,這幅奴才相可是比範文程多出不少,連這自稱,也顯然是習慣了。要知道這一個生員,可不會自稱“小的”。

    “小的這回是被瓖藍旗的幾位武官放回來的,專門交待小的來詢問投靠事宜。”

    “哪幾位武官?”趙毅成問道。

    “阿爾布哈、音德、阿庫、哈路納、古勒瑪輝五人,”範文采一口氣說出了五人的名字,“不過,將軍,這五人是小的見過的,據他們所說,似乎還不止五人。”

    甦翎看向趙毅成,意思是說這五人的名字是否知道?趙毅成搖搖頭,女真武官的名字,本就難記,再說,這幾人似乎並不是職位較高之人,趙毅成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甦翎問道︰“這些人都是瓖藍旗的?都是些什麼職位?”

    範文采想了想,說道︰“將軍,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他們的職位,大概有的是牛錄,有的是備御職位,小的只管記賬,這些也不敢隨意去問。那瓖藍旗一說,是他們告訴小的的。”

    甦翎想了想,皺著眉頭問道︰“既然你都不清楚,怎能說這都是真的?”

    範文采急了,連忙說道︰“他們並不是小的上司,這回他們是蒙著小的的頭抓去,然後才跟小的說話的。”

    這豈不是更令人起疑?

    範文采似乎也立即意識到了,連忙說道︰“他們交待小的,讓小的來這邊尋消息,說他們至少有兩千瓖藍旗官兵願意內應,擒殺努爾哈赤,以求歸附之路。”

    趙毅成盯著範家兩兄弟,問道︰“這都是不清不楚的消息,你們自己說,怎麼敢信?”

    範文采一時著急,這光張著嘴,卻是說不出話來,急得滿臉通紅。

    範文程說道︰“將軍,兄長口拙,還是屬下來講,可好?”

    甦翎點點頭

    ︰“你說說吧。”

    “將軍,”範文程似乎有些不慌不忙,倒是與範文采完全兩樣。

    “據這一月我們兩兄弟商議的,那建奴內里爭斗不止,這到了冬日,更是每日都有。傳言努爾哈赤仍然是不能走路上馬,只能臥床養病,這說話都有十分吃力。那皇太極等八旗旗主各自分做幾撥,整日都在爭搶糧食、牛羊、人口。听我大哥說的,僅听說的消息里,便有數十起殺傷上百的事情。”

    這些倒與李永芳打探的類似,甦翎點點頭,示意範文程繼續說下去。

    “將軍,”範文程接著說道︰“兄長所說那五人,只知道其中有三個是備御一職,還有一個是牛錄身份,倒並非都在瓖藍旗麾下。但我兄長堅信,他們說的兩千人,就是瓖藍旗三字,絕沒有听錯。屬下有些猜測,想說給將軍听听。”

    “嗯,”甦翎說道︰“你說吧。”

    “那八旗之間的紛爭,以往便有,只是這回將軍重創建奴,這糧草、牛羊等損失較大,八旗為了保持實力,便要爭搶牛錄人口、牛羊、馬匹,這只要武力強,便不怕別的旗主來爭,何況還有努爾哈赤的承繼之位,也是爭奪的目標。”範文程說道。

    “但這回我大哥所說的情形來看,這八旗之中的低級武官,顯然不與旗主站在一起,至少此時的情形,這心生它意的已有不少。那五個人想必是聯絡了一些同志之人,要拿這內應,做個投靠的本錢。”

    說道這里,範文程停頓了一下,想必是自己兩兄弟可不是也是找這事做本錢的?不過,很快便接著說下去。

    “我兄長的確有些不清楚之處,不過,這八旗上下不齊心,卻是定然屬實的。”

    甦翎與趙毅成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當然,對此事最大的懷疑,便是努爾哈赤借此放的假消息,不過,這假的又有何用?甦翎的一切部署,可不是只靠內應取勝。就算努爾哈赤借此想翻身,可也沒有任何機會得到那樣的結果。

    “兄長還說,那些人也知道,八旗攻陷遼東數城,這等閑投靠的話也不好多說,這次內應一說,只等將軍大軍進發,便在薩爾滸城內開門迎接。只請將軍下令,務殺斷發之人。”範文程說道。

    “斷發?”甦翎反問了一句。

    “這是從赫圖阿拉傳出來的消息,說當初將軍收服了不少女真人,都是令其去辮子斷發。”範文程說道。

    這田大熊的名氣可是傳出去了。甦翎與趙毅成相視一笑,這可是沒想到的意外效果。

    範文程接著說道︰“那些人說,這開門破城,只算換得將軍不殺之恩。至于要將軍收用,等他們撲殺或是活捉八旗旗主等官員之後,再請將軍檢視真偽,再定結果。”

    “收用?”甦翎笑了笑,說道︰“他們如何知道我要用人?難道與你一樣,也是听說了?”

    範文程說道︰“將軍,這回努爾哈赤不是如以往只是犯邊、擾民,而是攻城陷地,這朝廷未必能饒了他們。只有將軍收用,他們才算真的保住了性命。”

    這說的,算是合情合理。當然,甦翎與趙毅成還沒意識到,這些主要是老六、術虎等人殺掉努爾哈赤等女真貴族的子孫妻女所致。這可不像朝廷以往的做法,那可真是下手絕不容情,有些類似當年李成梁的手段,當然,甦將軍可是更加果斷,直接。

    對于那些女真武官而言,這投靠大明朝廷,還真不如投靠邊關武將保險。

    甦翎想了想,又問道︰“若是不止瓖藍旗的兵馬,他們又是如何走到一起商議的?”

    範文程說道︰“將軍,我兄長听到的消息,說是八旗各自損傷不小,那些從牛錄中抽調的士卒,有一半已經回到本牛錄去了,在薩爾滸駐扎的八旗常駐兵力,只有不到三萬人。就是這三萬人之中,還得日夜提防對方的偷襲。據說每夜都有八旗士卒被殺,但都被遮掩了消息,似乎努爾哈赤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八旗兵卻都很清楚。這些話,都是那些人對我兄長說的。”

    範文程接著說道︰“將軍,至于這些人不止瓖藍旗,想必是因八旗之間搶奪牛錄人口所致。那最先動手的皇太極,據說已經搶了不少牛錄歸其所有。並且,那些人說過,他們都是曾經被努爾哈赤處罰過的人,以後無論怎樣,都不會被重用。如今還面臨生死存亡之危,所以才想出這個內應之說。”

    甦翎笑著說道︰“他們倒會猜,知道我一定會去攻打薩爾滸?”

    範文程說道︰“將軍,這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想的。”

    “哦?”甦翎好奇地問道︰“千山堡也是?”

    “是的。”範文程說道︰“將軍可以隨意尋幾人去問。這薩爾,必定要在明年被收服。”

    甦翎無語,趙毅成笑道︰“大哥,這可是天意啊。都幫你算計好了,只等著大哥下令了。”

    甦翎一時沒有說話,細細地看著範文程兄弟。

    “那麼,他們如何聯絡?”甦翎問道。

    “將軍,”範文采此時自己說話了,說道︰“他們說為防泄密,小的不必回去回話,將軍若是同意,只請將軍在攻城之時,令官兵大喊三聲去辮二字,若是野戰之時遇到,也是這般。”

    這倒是費了腦筋想出來的暗號。

    趙毅成問道︰“他們能听懂漢話?若是听不懂,豈不是喊了也沒用?”

    “有些能听懂。”範文采說道︰“不過,他們還是讓我用了一日的功夫,教幾個人學說這兩個字,我走時,他們倒是學得會了。”

    這“去辮”二字,怕是只有甦翎所部才會做的事情,當然也不會誤會,也沒有什麼旁的人會強調這一點。這也算是穩妥的辦法。

    “他們為何不主動過來?”甦翎問道。

    “他們也說過,”範文采此時說得可流利了,“這一時不好全部走開,二來,他們也害怕還沒到赫圖阿拉,便被別的旗暗算了。如今不僅牛錄會被搶奪,連士卒也會被捉去。”

    “有這麼亂?”趙毅成皺著眉頭,有些疑惑。

    “有的,”範文采點點頭,說道︰“我們兄弟還想跟著將軍某條生路,斷不敢有半字虛言。實情怕是比小的說的,還要亂一些。小的這回回來,還是那幾人派人護著,從山里繞了十幾日的遠路,才到的牛毛寨附近。”

    “送你的人呢?他們不干脆一起走了?”趙毅成又問。

    “他們還有家眷,不敢私自就走。”範文采說道︰“將軍,那斷發的,也包括女人、孩子,都是他們的家眷,不僅僅是八旗兵士。”

    甦翎點點頭,說道︰“你們兩個,就跟著我吧。若是果真如此,自然另有賞賜。”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4:50
第七十三章 襲擾規模

   *月初六,一夜過後,雪勢稍弱,星星點點的倒像是春***打到臉上,也不覺得冷。到底是已經立春的節氣,這遼東最寒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甦翎帶著隊伍,繼續向西北進發,這日便要翻越坎川嶺,那些大車在平地上倒還順當,但這翻山越嶺,便要費更多的力氣。好在騾馬甚多,那些民夫大半都走過這條路,只需多加小心便可,黑甲騎兵們也不必幫手。

    待到得山腳,甦翎先令三百黑甲騎兵率先沿大路直上,在前面探路,凡是積雪稍厚的險要處,皆留人指路,這山下的大隊人馬便緩緩向嶺上延伸。

    甦翎、趙毅成跟著大車車隊走了幾里,見民夫們都行進順利,便放下心來,帶著唐平等護衛騎兵,直奔坎川嶺最高處。那範文采、範文程兄弟倆,這日果然隨甦翎大軍而行,這時更是竭力控馬,跟在護衛騎兵的後面。

    坎川嶺之所以成為寬甸的屏障,是因這山路兩面,是花脖山與八面威風山,均高千丈,是遼東一帶最高的兩座山峰,是故這坎川嶺也便是遼東行人所能翻越的最高處。往年這里不過是一條小路,但余彥澤所部經過時,便已經費力氣進行了拓展,此時行走大車還是略現輕松。只是這上山、小山,可要綿延出數十里的山路來。這往上還好,那下山,對大車車隊來說,可就有些懸了。

    甦翎帶隊奔上十里路,便見前哨騎兵稟報,說是前面已有人接。待到達最高處,甦翎、趙毅成便看到數百騎兵正將山頂那塊不算太大的地方擠的滿滿的,中間兩人,正是余彥澤、術虎兩人。

    甦翎面容一喜,便猛抽了幾鞭,迎了過去。

    “大哥,”余彥澤、術虎異口同聲地叫道。

    甦翎不暇回答,而是直接騎到兩人中間,伸手雙手,一左一右地握住余彥澤、術虎的胳膊,使勁搖了搖。

    趙毅成隨後跟來,也笑著對兩人打招呼。

    黑甲騎兵們情緒也有些激動,但卻各自列隊站好,示威似的面對這余彥澤、術虎所帶來的那數百騎兵。這些黑甲騎兵除了各隊隊長之外,還從未到過這一帶的山里,更別說對面看起來也顯得彪悍的騎兵們,雖是同部,但相互之間卻暗中有些較量的意思。此時山風呼嘯,吹得雙方數面大旗嘩嘩作響。

    “大哥。”余彥澤在風里叫道︰“我們直接去牛毛寨吧。這里我安排人接便是。”

    甦翎揚臉看了看空中點點雪花。說道:“好。這些都是給你們地給養。你們就直接接手便是。我們先去牛毛寨。”

    這說走便走。重逢地喜悅倒也不必在此時便多說。雙方騎兵彼此交錯而過。余彥澤留下一部分騎兵跟隨大車車隊行進。自己便帶著甦翎等人飛馬向山下奔去。這一路倒是將積雪踏平。給後面車隊指明了道路。

    這坎川嶺至牛毛寨。近百里地山路。除了自坎川嶺下山地十幾里路外。其余地倒都是沿著河岸山谷而行。平坦而寬闊。甦翎、余彥澤兩部騎兵趕在天黑前兩個時辰。便回到了牛毛寨。至于那車隊。倒是天黑之後方才抵達。

    牛毛寨所在之地。是一處山谷交匯處。渾江自谷中穿過。在山谷里留下大片地沖擊平地。因自坎川嶺起。這里地山勢便愈高愈險。而牛毛寨。便是這片群山之中最易同行地必經之處。扼守牛毛寨。便等于控制住前往赫圖阿拉與寬甸之間地咽喉。當初就連努爾哈赤也要在這里設立堡寨駐守。如今當然便是有余彥澤與曹正雄兩部一萬多人馬駐扎在此。這攻守易勢。便是十分明顯地了。

    當然。甦翎進入牛毛寨地第一眼。見到地便是那費盡人力制造出來地、巨大地防御工事。這看著堅固。卻多少有些過份了。甦翎邊看。邊微微搖頭。

    余彥澤笑著問道︰“大哥,你也覺得有些浪費了?”

    甦翎笑著點點頭,說道︰“是有些過了,未必能用得上。”

    余彥澤說道︰“大哥,當初我們也沒想到建奴如此不濟。再說,這些也算是幫著練練力氣,倒也不算沒用。”

    說完這些,眾人便直接進入牛毛寨,與整隊迎接的曹正雄見面。

    這走過外圍的防御工事,內部倒全是一排排的木屋,均由粗大的原木建成,最高的屋舍,居然有五六層樓之高。甦翎向四周山上望去,只見視線所及之處,凡是能藏人的樹木,早已被砍伐殆盡,想必這些木材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難怪這房子建的如此模樣。

    余彥澤帶著甦翎等人來到自己的宅院前,剛一下馬,甦翎便問道︰“你這里建成這樣,我倒是沒料到。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

    余彥澤略有得意之色,說道︰“大哥,這冬日里除了外出巡哨的外,我們這可是七八千人一齊動手,這里木匠也有不少,就這樣的房子,我看可只能算湊合,若是時間再多一些,我們還能做得更好的出來。要不,以後怎麼叫城呢?”

    趙毅成笑著說道︰“怎麼?你嫌牛毛寨這名字不好听?”

    余彥澤說道︰“當然,這什麼牛毛、羊毛的,以後這里大小也是個城,總的我們自己起個新名才是。大哥,你給取一個?”

    甦翎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們修的,還是你們自己命名便是。”

    “好。”余彥澤說道,“那我們就好生想個好听的。”

    說著,眾人便進入屋內,頓時被一股暖氣所舒展。余彥澤的大廳倒不算大,但火盆卻燃得正旺,足有六七個之多,上面都懸吊著鐵鍋、銅壺之類的,還冒出陣陣香氣,顯然正煮著什麼吃食。

    余彥澤笑著說道︰“大哥,我這里可沒什麼講究的,就這麼圍著坐著,想吃便吃,想喝便喝。”

    趙毅成吸著鼻子,笑道︰“我瞧著這跟咱們當初在白沙溝差不多啊。我可要先吃點東西了。有酒麼?”

    “有,”余彥澤笑道︰“這大過年的,這里早就備足了的。不過,我們兩營人馬,可都是換著喝

    日十人只能有兩人飲酒。可讓不少兵們都眼饞呢。

    甦翎一听,微微點頭。這時節雖然從未見努爾哈赤有什麼進攻的企圖,但這份警覺還是十分必要的。看來余彥澤、曹正雄兩部,還足以令人放心的。

    說話間,甦翎、趙毅成、術虎、余彥澤、曹正雄便都圍著火盆坐下,倒真與當初在白沙溝、千山堡時相似。這幅場景,甦翎、趙毅成在遼陽一帶,可是找不到的。這火勢正旺,心里卻也是熱乎乎的。

    甦翎瞧著余彥澤親自動手,給每人面前擺上一個大碗,從酒壇子里倒出酒來,便問道︰“秦瞎子呢?”

    這秦瞎子原本與郝老六在一起,不過為了讓余彥澤部熟悉這一帶的山勢、敵情,秦瞎子被調到余彥澤這里來,幫著訓練余彥澤、曹正雄兩部。

    “他閑不住,”余彥澤笑道︰“今日一早便出去巡山了。估計也該回來了。”

    甦翎問道︰“這巡山有多少人馬?”

    听到甦翎問及軍事,余彥澤便停下手,說道︰“大哥,我們兩營每三日派出兩千人巡山,最遠距赫圖阿拉十里的樣子,將這一路上的大小山梁、河谷都巡視一遍。

    每次都是秦瞎子帶隊,算是練兵了。”

    “這麼說,你們兩營的人馬都出去過了?”甦翎問道。

    “是的。”曹正雄答道,“已經輪了三輪了。這一帶的山路每個兵都已熟悉。”

    余彥澤遞給甦翎一碗酒,說道︰“大哥,我們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再說。”

    “好。”甦翎伸手接過,看向術虎,笑著說道︰“來,干了這碗再說。”

    術虎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說道︰“好,這一碗還得給大哥賀喜呢。”

    余彥澤忙說︰“術虎,不是說好了麼?等秦瞎子回來,我們先說完正事,再好好給大哥賀喜。這會兒可不能就這麼一碗就算了的。”

    術虎笑道︰“是我的錯。這碗就暖身子,不說別的。來,大哥,干!”

    甦翎笑著听余彥澤說話,也不多說,舉碗與眾人示意,便大口喝盡,眾人也都紛紛“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這碗還未放下,就听見院內一人踏雪而來,人還未見,聲音便到了。

    “都說等我的,怎麼就先喝起來了?”

    話音剛落,人便站到門里了。卻正是秦瞎子帶著身雪花進來了。

    “過來坐下,這才喝了一碗,就等你了。”甦翎笑著招招手,說道。

    “大哥,”秦瞎子笑著走過來,挨著甦翎坐下,接過甦翎遞過來的酒,也不說別的,直接喝了下去。

    “好,”余彥澤笑道︰“這下可沒什麼說的了,都喝了一碗。”

    甦翎看著余彥澤又給大家都斟滿,便說道︰“先說正事吧。說完了再好好喝。”

    “是”余彥澤說道︰“大哥放心,這營里的事都布置好了,我們兩營從未有一日松懈。就算今晚都喝醉了,外面也早就安排好了。”

    “嗯,”甦翎點點頭,說道︰“我這次來,便是要定下進攻的日子。”

    听甦翎這麼一句,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甦翎,這練兵這麼多日子了,不久是為了這一仗麼?

    甦翎向在座的每人一一看去,那些眼楮里都涌出的是渴望戰斗的神情。

    “術虎,”甦翎緩緩問道︰“你那邊現在如何?”

    “大哥,”術虎說道︰“我在距赫圖阿拉五十里處扎營,現有七千人馬。不過,若是定下日子,還能集結三萬人馬。只需五日便能抵達大營。”

    甦翎看向術虎,問道︰“五日?夠麼?”

    “大哥,我也在山中建有烽火台,雖簡陋了些,但一日之內,便可傳遍海西、東海各部。”術虎說道。

    甦翎點點頭,又看向余彥澤與曹正雄,問道︰“你們這里呢?”

    余彥澤答道︰“大哥,我們兩營一萬二千人馬,還有一千五百人是新招募的女真人。”

    甦翎問道︰“那些女真人,都給他們講明白了?”

    “都明白了。”余彥澤說道︰“一個勉強的都沒有。事成之後,每人五十兩銀子,一百畝地,地方任他們選。”

    甦翎問道︰“你覺得他們能用麼?”

    余彥澤笑道︰“大哥,他們也沒得別的路走。我們不必擔心他們會反復,如今都是那邊往這里逃,可沒有再往那邊去的。”

    甦翎笑著問道︰“你這邊算過沒有,有多少人逃過來的?”

    “算過,”余彥澤說道︰“總計這幾個月里有七千八百二十六人過來。有六成是原來散落在赫圖阿拉附近的女真人,其余的,都是渾河上游一帶逃過來的。這些人大多都餓得不行了,這路上也不知死了多少。他們都不敢走大道,都是翻山越嶺來的。”

    甦翎點點頭,又看向術虎,問道︰“你那邊呢?有逃去的麼?”

    “有。”術虎說道︰“不過,沒有細算過,估計在一萬至一萬五千左右。有些是直接到我的營里,有些是往海西一帶投奔那些部族的。畢竟那山太多,不好估算。”

    甦翎點點頭,說道︰“我們原先預計的,是要在等一等,讓努爾哈赤再耗一些糧食。不過,現在的情形,對我們十分有利。這眼看著又要春耕了,這早點收拾了努爾哈赤,我們才好騰出手來種地開荒。所以,這回我們要在二月間,便要動手。”

    甦翎停下,再一次看向眾人,問道︰“這只有二十多天時間,你們有把握麼?”

    “有。”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余彥澤笑道︰“大哥,我們可是一日也沒閑過。就等著這一天呢。”

    甦翎低頭看著火盆中炭火,想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回,我們要做的與原來預計的大同小異,不過有些小小的變動,倒是也不礙事。”

    “糧草儲備了多久的?”甦翎又問。

    “我們有三個月的糧草儲備。”余彥澤說道。

    “我們有兩個月的。”術

    ,“不過,我那邊就算沒糧,也能再支撐半個月。***可不少。”

    甦翎點點頭,說道︰“這就夠了。這回我們要在一個月之內,將努爾哈赤趕出薩爾滸、界凡一帶。”

    “大哥,你下令便是。”余彥澤說道。

    甦翎看看眾人,緩緩說道︰“這第一步,要迅速搶佔赫圖阿拉,同時,將那一千五百女真人都放出去,散布到各個女真牛錄居住之處。你們進駐赫圖阿拉消息一旦傳到薩爾滸,那八旗兵必然要重新集結,收集糧草備戰。那一千五百女真人總有能混進薩爾滸城內的機會,到時候要尋機會燒毀八旗囤積的糧草。

    這只是一方面,我另外還有人派過去,這幾方一齊動手,總能尋到機會的。”

    “你們的主要任務,便是要將努爾哈赤一方搞亂,越亂越好。如今雖然那邊也亂七八糟的不成樣子,但還沒有恐慌出現。那一千五百人便是恐慌的種子,一方面勸說那邊牛錄的女真人向我們投奔,另一方面,要尋機刺殺各級官員、管事,這賞賜不妨再加大一些,只要肯賣命去做,我們不會虧待了這些人。這是其一,你們兩部,再進駐赫圖阿拉之後,便要做好抵御八旗進攻的萬全準備。”

    術虎問道︰“大哥,八旗如今還能集結多少人馬?”

    甦翎說道︰“三萬之數是有的,但這要看那恐慌到什麼程度。我們最好的預想,是在燒毀糧草之後,逼迫努爾哈赤的八旗退往沈陽、開原、鐵嶺一帶。要將他們從山里逼出去。所以,你們不單單是防御,只需做好應急準備便可。這更重要的,是以小股襲擾為主,不能讓努爾哈赤有一刻的安寧,要讓他們吃不好、睡不好。”

    余彥澤說道︰“這襲擾之術,我們已經練過半年多了。大哥,這可是上萬人的襲擾打法。”

    甦翎點點頭,說道︰“努爾哈赤的八旗,若是不退出山里,這最好的策略便是尋機與你們決戰,試圖一戰定勝負。所以,你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若是八旗真的集結起來,你們還是以襲擾為主,就以牛毛寨為限,敵來我退,敵退我追,總之不能讓他們好過。”

    “另外,這襲擾之戰,並非不能打得大一些。這里的地勢你們也都熟悉了,選幾個地方出來,若是八旗來戰,便分別予以圍殲。這剩下的日子,你們便要好生商議明白。”

    “是。”眾人答道。  甦翎說道︰“鴉鵠關一帶,田大熊的披發軍,也會參與這次行動。他那一部,也對地勢十分熟悉。你們的打發是一樣的。這半年多的訓練,我們都沒斷過,而八旗兵卻是在忙著尋糧食填飽肚子,這兩下比較起來,這一戰可是勝多輸少。具體的傷亡情形,可要看你們主官的指揮,以及訓練的好壞了。”

    術虎想了想,說道︰“若是努爾哈赤的八旗一直在薩爾滸城里不出來呢?”

    甦翎笑道︰“我們打法不變。他若是不出來,你們便將所有在外的女真牛錄全部清除干淨。總之要在山里打這些仗,我們還是有優勢的。對于那些女真牛錄中的百姓,還是照老規矩,降者一律向後送,這些你們也是都做過的,我就不多說了。頑抗者,立斬不饒。至于頭顱,不妨都送到薩爾滸去,讓那些人都看看頑抗的下場。”

    趙毅成此時補充說道︰“只要將女真百姓都帶走了,八旗兵再厲害也僅僅是一條野狗而已。餓也要餓死他們。”

    甦翎說道︰“遼陽方面,我們會按兵不動,甚至還要減少哨探的次數,給他們沈陽一帶安全的假象。你們在薩爾滸、界凡以及渾河上游一帶,要形成這樣的局面︰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一粒糧食,沒有一只羊。所有的房屋一律焚毀,帶不走的東西全部燒掉。”

    余彥澤笑道︰“大哥,這不是跟上回一樣?”

    甦翎答道︰“差不多。不過,這回雖然不必與八旗直接對抗,但卻不是打了便退。而是要像一帖膏藥一樣,緊緊粘住。這雖說是在一個月之內,但只要努爾哈赤一天不退出薩爾滸,這襲擾便一天不會停下。”

    趙毅成補充說道︰“往年二三月間,都是春季糧荒的時節。上次我們一戰,努爾哈赤本就沒剩下多少糧食。能熬過這個冬天,已經難得。這次先佔赫圖阿拉,給他們造成逼迫之勢,然後趁亂燒毀糧草,如此一來,他們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余彥澤想了想,說道︰“干脆再在糧食里、井里下毒,這連水也喝不上,也該亂了吧?”

    甦翎笑著點點頭,說道︰“這些你們下去細細商量,總之目的是讓努爾哈赤在薩爾滸、界凡待不住。只要退到沈陽去,我們就有辦法將其一舉殲滅。”

    趙毅成接著說道︰“你們在這邊逼,我們在遼陽也會想法子協助。比如弄點糧食到沈陽,讓他們覺的沈陽尋糧的把握更大一些。”

    曹正雄問道︰“將軍,若是努爾哈赤退往沈陽,我們是不是要駐守薩爾?”

    甦翎搖搖頭,說道︰“這要看情形。就算努爾哈赤退去,你們要做的,仍然是將薩爾滸一帶變成無人之地,讓那一帶不適合大軍駐扎。這道路要全部封死,不許一人出入。要讓努爾哈赤死了再回去的心思。”

    余彥澤忽然問道︰“大哥,若是努爾哈赤進了沈陽城,那怎麼打?”

    甦翎一笑,說道︰“若果真努爾哈赤、八旗旗主等都進了沈陽城。咱們就來個甕中捉鱉,將沈陽城圍起來。”

    趙毅成說道︰“如今我們對努爾哈赤的情形知道的多一些。他們對我們有多少兵力,卻不很清楚。你們只要不斷在這邊制造麻煩,只待將其逼出去。到時候,遼陽的五萬人馬,胡秋青的五千騎兵,蒙古喀爾喀部的九千騎兵,還有你們這三、四萬人馬,你們說,圍的住沈陽麼?”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4:52
第七十四章 雙喜臨門

   夜,緩緩行進的大車車隊進入牛毛寨,令官兵們個個***

    這批軍需、輜重可都算是姍姍來遲的賞賜,每名士兵二兩銀子,一件新衣,這還是在例行年貨之外的部分。當然,那火炮、燧發長槍自是武官們興奮的原因之一。余彥澤只是出去交待幾句,吩咐官兵協助分發,便又回到屋內,繼續商議。

    這原本要恭賀甦翎新婚的熱鬧場面,倒是一直沒有出現。在座的幾位武官在甦翎交待完目標之後,便紛紛就細節展開探討,以至于直到深夜,酒卻沒喝多少,但眾人卻依舊興致不減,那日後令八旗兵頭疼卻毫無辦法應對的點子,就在這一夜有了雛形。

    甦翎隨後又將範文采、範文程兩兄弟叫到屋中,再次將瓖藍旗的消息復述了一遍。這消息因無法確認,自然不能當作大事看待,但這卻不妨礙余彥澤挑選的那一千五百女真人好好利用一下。單就這一件事,眾人便當著範文程兩兄弟的面,商議了一個多時辰。為此,範文采不得不答應,親自隨軍往建奴境內再走一趟,一遍尋人、引路。

    範文采或許還因要再回到建奴境內而略有心驚,但範文程卻是心中有數。這既然參與到這個地步,自己兩兄弟算是徹底跟定了甦翎。當然,這一言一行得更加小心才是,否則,但是擔心泄密一個念頭,便能將範家兩兄弟置于死地。

    至于甦翎,並未對範文程多說什麼,除了事先說過,讓其跟在身邊之外,倒是沒有給範文程任何按排,這既是說,範文程只能跟著甦翎行走。

    午夜過後,甦翎才與術虎進行了一次詳談,就海西、東海一帶日後的安置做了番設想,並尋求術虎的協助。對于當地的詳情,也唯有術虎最為清楚,尤其是涉及到那些名字復雜而分地繁多的部族,甦翎只能通過術虎了解詳細情形。

    當然,對于甦翎的設想,術虎是完全贊同。盡管術虎在當地已經算是第一人,但這若沒有千山堡源源不斷的軍需糧草、以及商貨供應,這份威望也旋即不存在了。對于那些部族,術虎可謂游刃有余,而對于甦翎所說的這些內容,以術虎的能力,還遠遠不能吃透。但對于其後所能帶來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

    術虎與甦翎足足談到凌晨時分,這才不得不暫作休息。

    而次日一早,甦翎便啟程返回。作戰的日子已經定下,甦翎並不擔心余彥澤、曹正雄以及術虎所部所擔負的主攻任務會有什麼麻煩,以八旗兵現在的能力,要想重創余彥澤與術虎兩部數萬人馬,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甦翎定下的底線,是退至牛毛寨一帶,這是給余彥澤部的一個游走襲擾的空間。

    這剩下的,便是田大熊所部與遼陽一帶的部署了。甦翎急著趕路,倒讓術虎等人略有遺憾,至少那杯喜酒,卻是喝不上了。

    正月初八啟程。甦翎連夜趕路。至初十晚間抵達鎮江堡家中。新婚小別。自有一番纏綿旖旎之夜。但第二日早。甦翎便召集胡顯成等。定下作戰日期。命各部迅疾開動。至午時。甦翎便帶著護衛騎兵們。直奔陽堡田大熊地駐防之地。

    在披發軍駐地停留一日。甦翎交待詳盡。便再次回到遼陽城。

    此時已經是正月十四。郝老六等人再次被召集到總兵府中。甦翎、趙毅成便相互補充著。將作戰日期交待下去。當然。對于遼陽城內外駐軍而言。這準備地是為圍殲沈陽之敵而進行地。但官兵卻並不清楚目標是什麼。只有各營主官心里明白。

    詳細下達指令之後。甦翎便仿佛輕松了許多。這事情到了一定程度。越重便越覺得輕松。對這種相互矛盾地心情。倒是無人能說地清楚。

    這回甦翎下達地命令。主官們將有針對性地進行各營整訓。平時練兵不過是站隊、操演兵器格斗等等常規項目。而這次。主官們將根據攻打沈陽城所需戰術。將增添很多器械來協助。這些到了正月十五之後。便開始了熱火朝天地準備工作。

    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三人。要做地事情便具體而細密。這李永芳地部屬現在還有幾十人在建奴內部隱藏著。這一旦開戰。如何趁機破環、煽動以及制造恐慌。便在三人地商議之中形成數十條方法。而相應地毒藥等道具也旋即處于收集之中。另外。往沈陽販糧地事情。則策劃為一蒙古商販所為。這還得從胡秋青部去尋找合適地人選。這些事情。足夠三人忙上不少日子了。而甦翎定下地日子。卻是屈指可數。

    甦翎用

    的功夫,將一應命令發布下去,這些事都有專人掌管)時,甦翎自己卻沒什麼事可做了。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事到臨頭,反而沒了緊張感。甦翎對遼陽城外的四萬大軍已有了七成的把握,此時再加上郝老六的一萬多人馬,這便上升到九成五,另外半成,便是所謂的天意了。

    這天意一說,甦翎可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說過。說運氣也還,機會也好,總之是準備妥當了,才會有意外之喜。但看現在努爾哈赤的場面,怕是天意不再那邊了。至于甦翎有沒有幾分天意的成分,還要看不斷聚攏來的各式消息而定。當然,這把握已經很大了。

    正月十五的晚上,遼陽城里放起了焰火,鞭炮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這倒讓甦翎想起這還算是在過年,遼陽城里的百姓,這個年過得如何,甦翎倒還未來得及詢問。不過,此時甦翎正趕往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的府衙,赴宴之題中之意,這個年,也得與這位老搭檔聚一聚了。

    這或許是甦翎給了那筆銀子的緣故,遼東經略府衙里,可也是裝飾一新,張燈結彩談不上,但喜氣洋洋倒也稱得上七分。甦翎瞧著那廊中掛著的走馬燈,顯然是新做成的,畫的像是幾個武官,一時好奇,便湊上前去細看。

    那迎客的何丹旭笑著說道︰“將軍,這畫的可是將軍的故事,叫十七騎躍馬遼東,一百年國泰民安。”

    “哦?”甦翎笑道︰“這是哪兒編的故事?”

    何丹旭說道︰“將軍,這都在遼東傳遍了。這不,連這做燈的工匠,都拿這個當彩頭,巴巴地送到這里來。”

    甦翎點點頭,說道︰“百年國泰民安,倒是好彩頭啊。”

    何丹旭自然也不忘拍馬順著爬,笑道︰“有將軍在,自然便是好兆頭,今年定然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甦翎笑罵了句︰“你小子,跟著袁大人也不好好學著,這都是什麼話。”

    何丹旭笑著說道︰“將軍,這都是百姓們說的,我不會學著而已。將軍請,袁大人與客人已經在等著了?”

    “哦?”甦翎停下腳步,問道︰“還有別人?”

    “是啊。”何丹旭說道︰“將軍不知?”

    甦翎搖搖頭,說道︰“只說來此赴宴,可沒說有幾人。”

    何丹旭笑道︰“袁大人寫的帖子,我也沒細看。想必是疏忽了。”

    甦翎想了想,便也不再問,跟著何丹旭向後院走去。

    這甦翎走了不過十幾日,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的後院,可就變了些,不僅多了些耐寒的花花草草,還有幾塊所謂“太湖石”,不知道這如何運到遼東來的。

    看著何丹旭引領的方向,大概這袁大人慣住的小院子,也改了,換成另外一處稍大的院子,這走到門口,便見里面燈火晃晃,人聲笑語不斷,顯然人不少。甦翎微微放慢腳步,想了想,便大踏步地向內走去。

    何丹旭掀開簾子,甦翎一進到屋內,便見諾大的廳里,擺著兩桌酒席。其中一桌旁邊的一排椅子上,坐著幾個女子,其中便有綺梅、凝荷二人,其余幾個,倒是不認識,大概看著像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女眷,而另外一桌不遠處,則坐著袁應泰、吳九奎、還有幾個看著面生的人,有老有少,年紀大的看著快六十多了,年紀小的,大概也不到三十歲。這些人如何都湊到袁應泰家里來了?

    其實看這排場,倒像是一家人在團聚。今兒個是正月十五,這團聚喝酒也不是怪事,但袁應泰可是孤身一人在此,頂多算哪個叫綺梅、凝荷的侍妾算是家人吧?那別的人又是誰呢?

    甦翎向袁應泰看去,見其雙頰泛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看看桌上的酒菜,卻是還未動,顯然是在等甦翎到齊了再開始,想必袁大人今日午時便開始喝了,這會兒算不算喝高了,還真難說。至少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此時看見甦翎進來,這眼楮眨巴眨巴,卻是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甦翎雙手抱拳,作揖道︰“袁大人。”

    “甦將軍。”袁應泰這才反應過來,笑道︰“我要恭喜甦將軍了。”

    甦翎笑道︰“謝袁大人。”

    袁應泰笑眯眯地說道︰“不說,如今朝廷可是又有封賞下來。甦將軍不在遼陽,我便替甦將軍接了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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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袁家遷族

    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雙眼微眯。面帶笑意。這一邊說略有踉蹌的向甦翎走了幾步。此時其余人在甦翎進屋時。便已束手站立。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這大名鼎鼎的遼東總兵官甦翎面前。可不敢有絲毫怠慢。

    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口中所說的朝廷封賞。甦翎倒並未覺的意外。這倒是不是未卜先知。而是根本就不在乎。

    按說朝廷既有封賞。便該在年前就下旨傳書。這哪兒有到了正月十五才知的道理?當然。此時朝廷上不合常理之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甦翎幾乎從不去多想朝廷上的事情。

    此刻見袁應泰渾身上下都透著醉意。連屋內尚有甦翎不識之人似乎也忘了。甦翎便略有不快。

    “各位稍退。我與袁大人有要事商議!”甦翎略一拱手。算是給了面子不過。話里卻是透著一股冷氣。

    眾人一听。俱都一怔。但隨即明白過來。也不敢說話。頃刻間便走精光。

    袁應泰這醉看來也不算太厲害。只是在眾人都走光了。才反應過來。略略定神。笑著說道︰“走了也好。我與將軍共飲。也省的人多嗦。來。坐下說。”

    甦翎便尋張椅子坐下。與袁應泰面對而視。

    “袁大人。你這是喝了多少?”甦翎微微皺眉。說道︰“我今日來。可的確有要事與大人商議的。”

    大概是甦翎的面色以及話里都帶著的涼意。袁應泰稍稍清醒了些。便說道︰“是有些醉了。不過。請將軍稍等。我去洗洗便可。”

    “好。”甦翎說道。

    那袁應泰便起身出去。就在雪的里喚來凝荷綺梅。洗了把冷水。又讓端來醒酒湯。這才再次回到屋里。經這麼一折騰。顯然要清醒的多。適才那些屋內的人。此時都在門侯著。既不敢進屋。卻也不敢離太近。袁應泰便招呼著何丹旭給他***安置到旁邊的屋子。算是免了受凍的罪。

    袁應泰回到屋內。對甦翎說道︰“今日元宵節。不免多喝了幾杯。將軍見諒!”

    甦翎搖搖頭。說道︰“是我沒想到。早知如此。我該明日再來!這在軍中久了。倒是忘了過節一事。”

    說話間。那綺梅凝荷進來。分別給袁應泰甦翎斟上茶。便又退進里屋去了。

    甦翎望著綺梅凝荷的背影。微微皺眉。似乎在想著什麼。

    “將軍。”袁應泰此時已經清醒。見甦翎的模樣。便有了誤解。笑著說道︰“這喜事可辦的風光?”

    “還好。”甦翎似乎心不在焉。卻讓袁應泰更加確信自己猜的對了。

    “新婚燕爾。倒沒想到將軍也真還舍的啊!”袁應泰笑著說道。

    “哦”甦翎這才白袁應泰在想什麼。便立即說道︰“袁大人。這我要說的。事關軍機。那兩人。大人還是請她們退出去的好。”

    甦翎往日與袁應泰商議大小事宜。從未提出過這般請求。這使的袁應泰微微吃驚。但旋即意識到。甦翎所說。一定是非同小可。

    “綺梅凝荷!”袁應泰提高聲音叫道。

    那綺梅凝荷本就在里屋側耳傾听。準備一有招呼。便出來伺候。這下很快便走出來。

    “你們去別的的方吧。”袁應泰說道︰“讓那些人也一並出去。別這這院子里待著。”

    “是。”梅凝雖然疑惑但卻不敢詢問。答應著退了出去。不多時。便听見那些人的腳步聲直接走向院外。

    袁應泰這才笑著問道︰“不知將軍所說何事?”

    甦翎卻沒有立即說事。而是反問道︰“袁大人。適才那些。是什麼人?”

    袁應泰一笑。說道︰“那吳九奎你是認識的。有些是吳家的人。還有一些。是京城里來的。”

    “京城來的?”甦翎疑惑。問道︰“是朝廷派來的?”

    “不是。”袁應泰笑著說道︰“**幾人原便是遼東人氏。這回是帶著我的那些同鄉同年的信回遼東的。”

    甦翎說道︰“也是從遼東逃走的?”

    “算是吧。”袁應泰說道︰“有個是戰亂時走的。有幾個是原本便在京城里住著的。只是家眷是那時過海去的京城。”

    甦翎一听。便不再問。說道︰“袁大人。我今日來。便是要告訴袁大人。這二月初一。我們可就要動手了。”

    “哦?”袁應泰顯然吃了一驚。

    這甦翎管帶遼東軍馬。袁應泰雖早已不過問。但這定下如此準確的日子。卻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年前翎還說要耐心等候努爾哈赤衰敗。這會兒怎麼就立刻定下日子了呢?

    不過。袁應泰雖然吃驚。卻是沒有多問。在心里反復想了片刻。才問道︰“遼陽這里呢?”

    甦翎笑笑。說道︰“這邊先不動。這打法我原給大人說過。這次倒是沒變。此事也準備了大半年了。倒不需再多準備了。我此來。便是讓大人心里有數。這給朝廷的報捷文書。還是可以先寫上幾筆。”

    袁應泰卻不像甦翎那般說的輕松

    細思量一會兒。才又說到︰“適才我說了。朝廷這回軍。給了個都督同知的職餃。這可是正二品的武職了。與將軍相處日久。我也知道將軍並不看重這些。不過。這朝廷算是補足了上次的漏洞。這都督同知。也不算小了。大明朝這官能有這樣的封賞。也是不多的。”

    甦翎一笑。卻並不說話。顯然並不應和袁應泰的想法。

    袁應泰接著說道︰“但兵部行文也照舊在催問進兵方略以及收復之期。將軍這次用兵。倒正合了朝廷的思。將軍。你看我這里。如何回文?”

    甦翎想了想。說道︰“照實說便是。袁大人。這將努爾哈赤的八旗兵從山中逼出來的用意。還要請大人在文中闡述清楚。這些無需隱瞞。也讓朝廷上的文武官員知道咱們這里。可也有些方略可言。日後也少些嗦。”

    袁應泰想了想。說道︰“不如我請朝廷再發些賞賜銀子。附在文後。也給將軍做些調劑所用。”

    甦翎一笑。說道︰“這個嘛。袁大人不妨多多益善。”

    “好。”袁應泰也是笑著說道︰“我便自作主張了。”

    甦翎說道︰“這出兵日子已定。袁大人只管坐鎮遼陽觀看便是。這二月里。怕是要到中旬才能見個分曉。”

    袁應泰說道︰“這可只剩下十幾日了。將軍。還缺什麼。我這便奏請朝廷加急撥付。”

    甦翎笑道︰“這目前倒是什麼都不缺了。倒是春耕時的耕牛。不知朝廷有沒有回文?”

    袁應泰說道︰“有。說是三月初便撥付兩萬頭耕牛。

    眼下正在個府縣采辦。”

    甦翎說道︰“那就太好了。這三月是剛剛趕上。”

    袁應泰接著說道︰“這樣吧。將軍這回升都督同知。我再奏請朝廷給將軍那些兄弟也封賞一些官職吧。這可是難的的機會。想來我以經略的名義上書。還是有把握的。”

    甦翎一笑。說道︰“那我就替兄弟們謝謝袁大人了。大人也知道。這武不過是拿些俸祿罷了。這若是在平日里。算是不錯的獎賞。不過。這戰事上。不過是個名兒。我們弟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倒是袁大人。這回朝廷沒給賞賜麼?”

    袁應泰一听。微微一嘆。說道︰“按說這遼陽失而復的。能不處分。便是最大的獎賞了。這回我也不別的。”

    說著這里。袁應泰稍稍壓低聲音。說道︰“不瞞將軍。朝廷上已經有人要議處我的失陷沈陽之罪。不過。上次的銀子。趕在年前送去了。這可是難說有沒有關系。總之我如不盼賞賜。只求不罪便就好了。”

    這說道上回甦翎撥給袁應泰的銀子。這大老遠的運往京城。可不是一日之功。到了還是想了個變通的法子。由京城里的徐熙墊付了。袁應泰只需寫信給京城的人。照單子送去便是。這在時間上。可是節省了不少。當然。趕在年前的這幾筆。可是了不小的作用。

    甦翎一听袁應泰提起這事。便問道︰“那宮里的人。辦了麼?”

    “辦了。”袁應泰似乎不情願的道︰“將軍。這回的封賞。你說是不是與此有關?”

    甦翎一笑。說道︰“我們但求無過。這有功。便算是意外之的吧。”

    袁應泰想了想。說道︰“我也疑心與此有關。但這可不是猜能猜的到的。若真是如此。這日後怕是多多益善了。”

    甦翎盯著袁應泰。好一會兒才說道:“袁大人。此事要換個法子看才好。”

    袁應泰無奈的嘆道︰“我也知道。這遇到將軍。我才明白。整天光是說話寫文。終是做不成任何事情。還的如將軍一樣。先做了再說的好。”

    甦翎一笑。說道︰“袁大人。這以後送不送。我們倒是不必放在心上。就算那魏忠賢能一手遮天。到了東。也未必管用。還是照以往說的。我們只求別找我們麻煩便是。這朝廷上的紛爭。袁大人還是不參與的好。”

    袁應泰搖搖頭。說道︰“甦將軍是武職。還不清楚這文官們的細處。這同鄉同年。以及同為老師門。這些不過是個藉口。為的便是能有個照應。這都是多少年積下的毛病。可不是我想不想參與的問題。”

    甦翎笑道︰“袁大人。很多事不必想的太麻煩。只要袁大人願意留在遼東。我自有法子保證大人不受牽連。”

    “有什麼法子?”袁應泰搖搖頭。說道︰“一紙文書一下。我便的遵旨而行。甦將軍。這銀子未必能保平安。凡是能收銀子的人。這肚子可是填不飽的。”

    甦翎說道︰“袁大人不必想的這般悲觀。凡事都沒有定數。袁大人若是的過我。我們便攜手治理遼東。日後還有老大的一片疆土。等著我們去拓展。等我們將遼東辦的如同江南一般。這青史上。自然有袁大人的一筆。想想這些。袁大人。那朝上的那點兒事。還有多難?”

    袁應泰一怔。按甦翎的說法自然是不能同比。這心境不同。看問題自然也。

    “只是”袁應泰道︰“這事情總要自己找上門來。豈能是我不想便左右的了的?”

    甦翎說道︰“我說過了。只要袁大人願意與我一起干。我便有法子保袁大人不受干擾。”

    袁應泰將信將疑。雖然甦翎將遼東完全扭轉了局勢。但甦翎畢竟是武官。這朝廷上的事。未必都很清楚。但。甦翎既然能創下奇跡。為何又不能做到這一點呢?袁應泰不信也的信。

    袁應泰良久才答道︰“我願與將軍攜手治理遼東。”

    “好。”甦翎笑道︰“袁大人。你-|文官做事做的久了。事事都要講規矩。不過。這回袁大人不妨也出一招奇兵。讓朝中大臣們都吃上一驚。”

    “如何做?”袁應泰問道。

    “袁大人可願到遼東定居?”甦翎笑著問道。“這治理遼東說不定花上幾十年的工夫。”

    袁應泰一笑。說道︰“我倒是不在乎那幾十年。但朝廷有定制。這為官者不的在本籍任職。這將家眷接來倒是不難辦。但這定居之說。可就不一樣了。”

    甦翎笑道︰“袁大人。這要的便是不一樣。似這等遼東偏遠之的。朝中有何官員願意定居于此?此事不正好明志?讓朝中知道袁大人治理遼東的決心?事情可往往都是這般定下的。別人越猜不到。這便越能掌握主動。”

    袁應泰遲疑了下。說道︰“我們袁家。在鳳翔一的。也算是世代祖居。這族人倒並不多。也就幾百畝薄田。我能在朝為官。可也算是袁家少有之事了。這若是舉族遷來。倒也難。只要朝廷許可。我便可以派人回去辦理此事。”

    甦翎笑道︰“袁大人可要想好了。這遼東可是偏寒之的。你那些家眷。族人。能否願意?”

    袁應泰笑道︰“我不是說了?這袁家世代能做官者。唯我一人而已。族人至多不過舍不那些田。這陽城外的的。可要比我家鄉的要好。鳳翔一的。說起來還比不上遼東。旱缺水。一年之中可是常見的。”

    甦翎點點頭。說道︰“袁大人。這的的事。倒是簡單。只要袁家族人願意遷來。這遼陽附近的的。翻倍撥給。袁大人。這若是還能帶來更多的人口。我可是要謝謝袁家族人了。”

    袁應泰一怔。想了想。說道︰“甦將軍打的是增加遼東人口的主意?”

    “對。”甦翎笑道︰“這遼東雖然偏冷。可能墾殖的土的還有不少。就算當今遼東的人口過百萬。但再翻三倍。也是不夠的。袁大人。你要想想日後我們可是要往海西東海一帶擴展的。這沒人。可就什麼都做不了。”

    袁應泰說道︰“甦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們袁家帶個頭?”

    “算是吧。”甦翎笑道︰“這本只是說袁大人一家的。若是能帶頭。自然更好。”

    袁應泰想了想。說道︰“鳳翔本的。常年都有流民。若是能遷來遼東。當然是兩全其美的主意。不過。千里迢迢的。我一家來還算容易。若要遷移流民。可是難上加難啊。”

    甦翎搖搖頭。說道︰“袁大人。我們做事。不能光看到難處。只要有好處的事情。總能想出法子去做。這流民之事。我們可以日後再細細商議。袁大人。若真是袁家一族能夠遷移至此。你可知道有何意義?”

    袁應泰搖搖頭。說道︰“請將軍明述。”

    甦翎說道︰“袁大人是身在其中而已。袁大人。你想想。這以往遷往遼東的。都是什麼人?”

    袁應泰自然清楚。說道︰“獲罪充軍。發降貶之人。”

    “對啊。”甦翎笑道︰“這若是袁大人一族遷來。人們會不會對遼東改變看法?”

    袁應泰恍然。說道︰“甦將軍。你這是既要招人口。也要招人才?”

    “對。”甦翎笑道︰“這人手的題。與人口問題一樣。這事可是要做上很多年才能算有效果。袁大可要好好帶個頭了。以袁大人的名氣。這跟隨之人。必然不會少。”

    袁應泰搖搖頭。說道︰“我哪里有什麼名氣?不過是這回與將軍一起沾光罷了。”

    甦翎說道︰“袁大人不必過謙。這如何與朝廷說話。袁大人還要好好琢磨一下。這事便是牽扯到治理遼上來。袁大人不妨這次便附在文後。與遼事相關之事。眼下朝廷大概都會準了的。”

    袁應泰一笑。說道︰“甦將軍這話可是說準了。我今日便就動筆。將軍看還需要什麼?干脆便伸手伸的長些。多要些糧餉也好。”

    甦翎笑道︰“袁大人斟酌便是。這多多益善嘛。不過。袁大人也估算一下。看朝廷還拿的出什麼不?別要的太多。讓朝廷心慌。”

    袁應泰搖搖頭。說道︰“甦將軍。這要的越多。朝廷心慌才能更好辦事。”

    甦翎一怔。旋即笑道︰“袁大人高見!這點我倒是沒往那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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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再組商行

    天啟二年正月十五這晚。遼東總兵官與遼東經略袁應泰交談。可完全忘了原本想一起參加晚宴的那些士紳們。這直到快午時了。也沒見袁大人召見。那些心思可算是完全白費了。

    不過。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這一晚之後。可徹底倒向了甦翎一方。

    從此。甦翎對袁應泰的提防之心。算是近于無。這能將全族之人都遷來遼東。便算是與遼東徹底捆在了一起。袁應泰由最初的對甦翎百依百順。到如今可以走到一起來商議大事了。這除了袁應泰死而復生受到的刺激。也還有甦翎不知道的一面。

    這還的說說袁家在鳳翔的境的。袁應泰所在袁家。果然如其所說。這袁家並不算什麼大戶人家。幾百畝的。在鳳翔當的。可還比不上甦杭一帶幾十畝富裕。鳳翔一的。天干少。所種也不過是麥棉而已。這與遼東是一樣的。袁應泰也是寒窗苦。走的科舉的路子。萬歷二十三年進士。這最初任臨漳知縣時。所作的一番農事水利之事。便與其家境有關。這幾十年下來。袁應泰起起伏。卻也沒積攢下多少家產。這什麼年例等等銀子往來雖然也是有的。但出出進進的。對袁家可並未作出多大的變化。

    若不在遼東一的。關內其余任何的方。袁應泰就算是想遷居。怕也沒有這個先例。想都不會去想。而如甦翎提起。這振興袁家的心思。便就旺盛起來。大明朝文武官員。銀子做官。可不僅僅是為了白花花的銀子而已。這田產屋舍。才是儒家本源的財富。袁應泰既然動了心思。可就拉不住了。當然。甦翎允諾三倍田產。自然也是有吸引力的。

    當然。袁應泰本人是做不出什麼給自己分的的事情。這也就是甦翎這位什麼都敢做的武官才能說出口的話。且說出來。就如呼吸一樣自然。袁應泰苦讀多年的詩書經典。就慢慢的被甦翎所“引誘”。這變化。已不可逆轉。

    不管甦翎將袁家遷居說的如何具有非凡意義。這具體做起來。還的花一功夫。兩人就細節探討了許久。才最終尋到都較為滿意的法子。這自然便忘了其余的事情。

    臨近午夜。甦翎與袁應泰都覺的腹中饑餓。這才意識到時辰到了什麼時候。

    “甦將軍。這菜都涼了。待我叫人熱一熱吧。這都快午夜了。”袁應泰說道。

    “好。”甦翎笑道︰“可的確餓了”

    袁應泰便喚人。何丹旭忙進來招呼。這立即便讓人進來撤換了滿桌子的酒菜。好在府中伙房一直都有預。這熱菜熱飯倒是很快便上來了。二人便悶頭吃了陣子。算是填了肚子。

    待二人吃完。何丹旭才看著二人。遲疑的問道︰“大人。那些人可都還等著呢。要不要見見?”

    袁應泰恍然。說道︰“這我都忘了。”

    袁應泰轉臉對甦翎說道︰“將軍。那幾人來見我。無非想要謀個差使。這遼東官員缺員甚多。這些人既然家在遼東。便走了這些路子。你看”

    僅這一句話。甦翎便能肯定。袁應泰已經完全站在自己這邊了。既然這樣。考慮問題。也就有了新的方式。

    甦翎說道︰“這些人原來是做什麼的?”

    袁應泰說道︰“左右不過是弄些田莊。做些生意罷了。他們已經听說了那些土的被重新劃分過了。這回有想要回來的意思。不過。還沒開口。”

    甦翎想了想。說道︰“他們有沒有在朝廷上傳說?或是朝廷上已經有人知道了。有何議論沒有?”

    袁應泰笑道︰“還沒有。”

    這說道朝廷里的事。袁應泰可就要比甦翎要明白些。

    “甦將軍。這些人可不敢亂說話。如今甦將軍是朝廷眼中的紅人。他們若是真想謀差使要回田產。只能來捧場。卻不敢自尋死路的。”

    甦翎想了想。笑道︰“也對。這可沒什麼官司好打。”

    袁應泰說道︰“這些人倒都是遼東的大戶世家。不過在朝里倒沒有人做官的。不過。這些人的家世倒是錯。據說藏的銀子。可都是數萬之巨。都運往京城去了。這回走這:-路。也花了不少銀子呢。甦將軍看如何處置?”

    甦翎笑道︰“袁大人原先如何想的?”

    袁應泰說道︰“我還沒想出什麼法子。此事自然要告訴將軍再商議才對。”

    甦翎想了想。問道︰“袁大人說說。這些人都能做些什麼?”

    袁應泰說道︰“這世家大戶。田莊倒是精心打整的不錯。這店鋪生意麼。也是拿手的。不過。甦將軍不是我替這些人說話。這幾家因朝中無人。倒是沒做多少欺壓良善的事情。反倒是辦了不少義倉社學等好事。若不是我打听到這些。甦將軍知道。我對遼東大戶人家。可沒多少好印象。”

    甦翎笑道︰“比如說李成梁佟養性之類的?”

    袁應泰一笑。說道︰“當然。”

    甦翎說道︰“既然袁大人覺的。這些人也辦過不少好事。那便見一見吧。”

    袁應泰便吩咐何丹旭叫那些人進來。

    這一下。進來了七八個人。均都規規矩矩的站著。當初的那些女人。自然不再此列。想必早已去休息了。

    袁應泰便示意何丹旭做了番介紹。什麼金州胡家。海州鄧家。復州張家不一而書。總之翎一時間也記不住那麼多。只是面無表情的一一打量著。

    待何丹旭說完。甦翎便緩緩說道︰“你們家里現在如何。我還的去查查才知道。不過。你們既然都已逃遼東。這些事便也就不奇怪。你們若是想不通。那也情有可原。這次們來遼東。是不是都想回來?”

    “是。”這幾個人紛紛答道。

    “好。既然願意回來。”甦翎說︰“我也不會虧待你們。不過。的。每人五十畝。是規矩。你們也不例外。你們的主宅。倒是可以還給你們。不過。這多的。便就沒有了。”

    眾人鴉雀無聲。即便不願意。卻也不敢此時便說話。

    甦翎看了一圈。再次緩緩說道︰“不過。我倒可以給你們個機會。能賺銀子的機會。有了銀

    ***們照樣是遼東大戶人家。你們願意做麼?”

    眾人一陣遲疑。其中一位老者說道︰“請問將軍。是何生意?”

    甦翎卻先不說話。緩了片刻。這才說道︰“你們也都知道了。如今遼東可不再是以往的遼東。這規矩都的改以改。這一點。你們可都要記住了。今日是看在袁大人面子上。我見你們。給你們一條出路。這願不願意走。你們可以回去好好商量。”

    “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們回到家。自然能看到。”甦翎接著說道︰“但此刻我要說的。便是這經商一事。在遼東。任何人都可以經商。你們也可以經營鹽鐵。這些以,統統不會限制。”

    這話一出。眾人可都是微微吃驚。但顧忌著甦翎。不敢交談而已。

    甦翎笑了笑。說道︰“不過。我此時說的。不是這些。你們也都有不少銀子積攢著。只要肯拿出來做生意。我這個法子。可以讓你們的銀子。翻上幾番。這一萬變五萬。五變二十五萬。”

    甦翎停了一下。看了看眾人的反應。接著說道︰“你們不必擔心。縱然你們有百萬家產。我也沒放在眼里。你們不必照朝廷的老規矩去想事情。我在遼東。只要你按規矩繳納稅。你們做生意的事情。只有受到保護。而不會有任何阻礙。這便是東的新規矩。”

    那老者遲疑了下。問道︰“將軍的意思。是做什麼都可以?在哪兒做都行?”

    “對。”甦翎笑道︰“只要繳稅。不管你們將生意做到何處。相反。我還會獎勵那些將店鋪開到各的的商人。”

    獎勵商人。大明朝可從來沒有。

    甦翎接著說道︰“今日也晚了。我便不多說。這給你們的機會。便是這些。你們都好生記住了。下去商量好了。便去尋遼陽商務局的胡世雲嚴正安。他們會交待你們該如何去做。”

    那老者說道︰“請將軍吩咐。”

    甦翎點點頭。說道︰“在鎮江堡。現在已經有六家船場。等今年開春。海州海邊還有一家船場修建。這後。遼東的海船會越來越多。我給你們的機會。便是讓你們拿出銀子。購買海船。去東洋南洋做海上生意。你們既然都是世家大戶。這上生意如何。該有所耳聞吧?”

    這定然是都听說過的。只是海上風險也大。利潤當然更高。在屋里的這些人家。怕是哪家都曾經琢磨過這些事情。

    甦翎緩緩說道︰“我說過給你們機會。便是要給你們一些幫助。只要你們拿出銀子。購買海船。成立自己的船隊。我便幫著你們開通海路。不僅這山東天津之間的海上。你們可以任意往返販貨。這日後到東洋南洋的海路。我還會命令水師幫你們護航。當然。這往甦杭一帶販運絲棉之類的。要的銀子也不會少。你們若是沒有本錢。便就算了。”

    那老者猶猶豫豫。問道︰“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們合伙做這海上生意?”

    甦翎點點頭。說道︰“合伙與否。你們自己商議。我建議最好這樣。當然。你們若是只想在遼東經營,鋪什麼的。也是可以的。不過。這海上的生意。將來若是再加入。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這經營海上商貿。沒點眼光與魄力。怕是不敢冒風險的。這些大戶世家到底如何。甦翎可是沒底。

    甦翎接著說道︰“你們最好別惦記著做官發財。以後的遼東。做生意的商人。只要走正路。便沒有任何人會礙事。也不敢索要賄賂。這點我說到做到。當然。你們中間的人家。是有子弟願意出來做事。我也是可以接納的。但最好想清楚。我屬|的官員。可都是要辦事的。而不是指望著辦事發財的。你們既然有人過官。就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這點也要想清楚。否則。到時候貪財被斬。就來不及了。”

    “你們想清楚了。我便將你們的祖宅都還給你們。算是獎勵。”甦翎冷的說道︰“但是土的就照規矩辦。不會多給你們一畝的。這是日後遼東的規矩。”

    袁應泰在一旁听著。神情輕松。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甦翎又說道︰“這一的一失。你們自己去衡量。這也是看在你們昔日也做過不少善舉。否則。我可沒功夫跟你們說這些賺銀子的事。”

    這倉促之間听到這些。再加上一些傳聞。這些人站在甦翎面前。可是都說不出什麼主意來。但親耳听到大將軍說話。可比那些傳聞要強上百倍。至少。甦大將軍並非要絕了們在遼東生存的路子。

    這些人既然逃了。若能留在關內。自然不會再回遼東。但人既然多了。這心思便也不全然一樣。在屋內的這些人。還都是想回來居住的。不管其祖上是怎麼來的遼東。既然居住數代。這故土的情感還是留下的。

    甦翎笑了笑。將屋內的緊張緩和了一下。說道︰“你們最好是到鎮江堡看一看。那里聚集著不少商人大戶。原來大多都還是在遼陽城居住的。如今雖然遷居到了鎮江堡。可是並未損失半點家財。只不過。這不是土的。而是實打實的銀子。我建議們最好也換個腦筋。別將土的看那麼死板。只要銀子賺的多了。你們這些人照樣是過的富裕。”

    “另外。”甦翎話音一轉。說道︰“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們。這鎮江堡一帶的生意。我本人以及兄弟們。便也有一部分合伙的生意。這麼大的遼東。可絕不會都由鎮江堡的商人都做了。所以。今日這個機會。我便給了你們。你們最好合伙成立一家商行。我會像支持自己的生意那樣。支持你們的生意。我要的是遼東貨充溢。你們要的是銀子。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甦翎瞧了瞧袁應泰。忽然笑著說道︰“你們若是不放心。袁大人。你代表袁家。也參一股如何?”

    袁應泰一怔。說道︰“我?”

    “對。”甦翎笑道︰“這樣。他***也才放心一些。你袁家日後。也有了家底了嘛。”

    袁應泰一想。隨即笑了起來。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4:57
第七十七章 外圍殺戮

   幾日的時光,不過一忽而過。

    亂世既在戰火中起,必定要在戰火中平定,那刀光劍影,便在積雪尚未消融時,開始集聚起來。

    天啟二年的元宵佳節,原本是該最熱鬧的一日,但遼東都司轄地的村屯堡寨,這年也不過是過得平常,這熱鬧,卻是正月下半月才開始的。

    南四衛的熱鬧,是從那些村屯的管事們以及遍布各地的銀莊、店鋪等等開始的。

    大凡屬于甦翎麾下的,哪怕是沾著點邊兒的人,都為鎮江堡發布的數道榜文所吸引,這一輪議論之余,必然將詳盡消息傳播開來,以至于二月未到,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這設置府縣之事。

    當然,這具體與百姓之家有何利弊,卻是眾說紛紜,沒個定論。在遼東一向是以都司衛所為編制,遼東之人早已習慣,這府縣既設,那麼,日後的稅賦、徭役等等,必然要有所變化。但那五百個村屯的強行推廣諸般舉措,使得大多數的百姓都對這變化抱有某種期待之心。畢竟土地、房子可都有了,盡管是欠下銀莊不少銀子,但大明朝的百姓,可是只要有土地,便算是有了主心骨,萬事都不必怕了。

    這一年的糧稅,大多數百姓都沒有繳納,管事們也沒有催逼。這土地因戰火而荒蕪,卻不是逼能逼出糧食的。是故盡管這一成的糧稅看著頗高,這不管接不接受,這一年可沒人因此而煩惱,事實上,大多數百姓反而領到了不少米糧,雖然不多,卻足夠一家人食用。這一年,流離失所之人,罕見的少了很多。而正月十五一過,那管事們與銀莊便再次發布榜文,這回放貸的,便是糧種與農具,而耕牛,則是提前預訂,說是等到雪化之時,便有耕牛發賣。這一點,更讓百姓們對今年的秋收,抱有更大的期望。

    不過,這難過的,便是那些留在當地未走,且十分配合管事們辦事的大戶世家們。因其配合,自然便沒有步那些頑抗者的後塵,那些數百畝、上千畝的土地,管事們也照舊重新發放了地契,表面上看來,這仍舊是屬于大戶們的土地。但隨著春耕的到來,這荒蕪之地將被收歸官有的命令,便逐漸顯現出來。不管這些大戶世家們信不信,抑或在想法子盡力避免,在這設置府縣的消息傳來之時,便都開始忙碌起來。

    一部分大戶世家,忙著繳納糧稅,這是根據那些有收成的土地核算的,這一點,在那些出身農家的管事們眼里,是瞞不住的。當然,去年荒蕪的土地,並不算在糧稅之中,這是理所當然之事。至于想盡辦法不交、或是拖延的,管事們只是警告一番,倒暫時沒有采取什麼行動。而發布放貸糧種、農具的榜文時,大部分的大戶世家們,便開始四處招募人手,以便待春耕到來時,能夠將一部分自家人手都用上也無法耕種的土地利用上。

    這種情形在遼東可也是從未有過的。除了那些大戶世家的家僕之外,往年佃種的百姓,如今可都有了屬于自己的土地,這同樣是春耕時節,不種自家的,難道先去種別人的?何況這回分到的土地,可是俺人口分的,無論男女老幼,一概人均五十畝地,雖然有貧瘠、豐腴之差,但僅這一點,就足以消除所謂“不平”的心情,只要肯花氣力,這些土地,可足夠一家人吃上一年了。

    就算一戶人家有一頭耕牛,那一戶六七口的人家,這春耕怕也僅能不至于誤了節氣,這如何還能騰出手來去做雇工?這樣一來,可讓那些大戶世家們競相提高雇工工錢,這才按期雇佣到一些人手。當然,那些人都是屬于自家男丁較多的,勉強能夠在忙完自家的地以外,再去賺點力氣銀子。

    如今遼東地大戶世家。就算是一些只能算作中等人家地秀才、舉止一類地縉紳之家。若是在大明朝關內。還能籍著免糧免役等等優待而過上不錯地日子。此時卻不得不盡力去適應遼東地變化。當然。年紀大地鄉紳、地主免不了要頓足大罵。這自然也是關在屋里做地。至于年輕一些地。卻有不少人在琢磨著如何從設立府縣地變化中。為自家謀得好處。

    也虧得遼陽事急時。大戶世家們逃得較快。大約十成里只留下三四成。且留下地。要麼是故土難離。要麼便是家世並不那麼富裕。就算是渡海而逃卻也找不到落腳之地地。這使得如今遼東情勢一變。想依附于遼東最高主官甦翎地人。可是愈來愈多了。那些膽子大地。已經走上了毛遂自薦之路。當然。這部分人自是要首先遵從那些糧稅、土地等等不易常規地命令。

    這些僅僅是南四衛地情形。而在鎮江堡。倒是沒多少變化。畢竟這里地一切都是新建地。不僅是那些屋舍、作坊、市場。且連人與人之間地關系。也完全不同于大明朝地慣例。這使得胡顯成、胡德昌等人再進行新條例時。那稀奇心情。便不那麼特別了。

    在寬甸五堡、千山堡以及集安一帶。那些百姓卻是最興奮地。要論起來。可遠比過年還要高興。按著頭一次地慣例。依舊是按村招募地民夫馱隊。開始由鎮江堡等地向牛毛寨一帶運送軍需給養。這道命令在很短地時間內便辦妥了。那些民夫大多在上次地戰斗中得到了不少好處。簡單地說。這一年下來。得到地那些賞賜可還沒用完呢。這一回。雖然再沒有什麼分成之說。但這腳價銀子卻是實打實地不低。

    這在山中過活。能賺銀子地地方自然沒有鎮江堡一帶機會多。農閑時。那些精壯漢子不少都外出尋活兒干地。這一回。就在家門口組建馱隊。自然踴躍。甚至。還有人借此機會。在牛毛寨直接報名參軍地。如今甦翎所部地餉銀、待遇。可是不低啊。一個月至少二兩銀子。立功還有土地獎賞。另外。這如今人們都知道。在各地都建有軍人之家。且房子都不需自家花一分銀子便能得到。這還到哪兒找這麼好地事?當然。余彥澤等人也未拒絕這些踴躍參軍之人。不過。只能算作候補。未經過訓練。是無法正式成為一名軍人地。

    這種民夫馱隊並未有上次那般規模。頂多算有一半。運送地軍需。倒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其中一部分民夫被告知要去做修築之事。逐漸集結于牛毛寨中。每日倒是沒多少活兒干。只等著大軍出征。才算正式做事。

    這再往北去,越過長白山一帶,海西、東海的那些部族,也像是海浪一般被波及到了。鑒于甦翎所要求的大規

    戰法,術虎與余彥澤等人商議後,決定只調派一萬五T7集結。事實上千山堡、寬甸招募的民夫,那運的糧食大多是為術虎這部人馬所預備的。但令術虎哭笑不得的是,這一萬五千部族戰士倒是按時抵達了,不過,隨後幾日,那些部族子弟,尤其是那些在武官學院受訓過的部族子弟們,又紛紛帶著更多的人馬趕到。這到了約定的日子時,術虎一部整整有三萬五千人馬,且個個都是慣于山中狩獵、作戰的勇士。

    這倒不能怪那些部族族長們不尊號令,再說,這只見不听軍令不來的,哪兒有爭著要打仗的呢?術虎不得不再三調整戰略部署,原本由術虎所部負責的北面戰場,一再加寬,最終形成寬達兩百多里的橫線,一旦襲擾之戰開始,那些關于山林的部族勇士們,將在這兩百多里地的山中同時向前推進,要將沿途所有的女真牛錄、村寨,一個個的清除掉。這種打法,術虎所部可是最拿手的,且上次也算是實戰過這種數萬人的配合。術虎最終與余彥澤一部一萬二千人匯集到赫圖阿拉的人馬,也有一萬人左右。

    至于在遼陽一帶,人們只見城外大營中開始演練不同于往日的戰陣,倒不算有什麼變化。唯一有看頭的,是湯南凱的火器營,每日都增多了火炮燃放的次數,且不斷有上百門火炮依次燃放的場面出現。而那往常搭建起來的炮靶,倒是重新加固修築了幾日,但在第一次火炮齊放的演練中,便被轟塌了。遼東總兵官甦翎親自帶隊上前查驗,據說對此非常滿意。除此之外,遼陽城依舊是商旅不斷,人來人往,普通百姓根本察覺不到戰事即將開始。

    黑山城的胡秋青所部,在接到甦翎的密信之後,便與駐守在廣寧一帶的遼東巡撫王化貞聯系上了,當然,此時的遼東巡撫王化貞已經得到了過年的分紅,足足八千兩銀子,且遼東經略袁應泰的密信也已擺在王化貞的案前,事情倒只有一件,且毫不費事。胡秋青便派出人手,自廣寧一帶運走一萬五千石糧草,源源不斷地向北行進。

    隨後,胡秋青又帶隊北上,前往喀爾喀部蒙古,與喀什克圖匯合,將甦翎布置的戰略交待清楚,喀爾喀蒙古騎兵也便立即開始備戰,並前往接應那八千石糧草。胡秋青順帶著請宰賽等喀爾喀蒙古首領們,幫著從其余蒙古各部收買牛羊,有多少要多少。這是為遼東的春耕預備的,真要說用的話,數萬頭也是能用上的。

    到正月二十五日時,胡秋青的蒙古騎兵與喀什克圖的騎兵一起,將向沈陽、開原、鐵嶺方向的邊境全數封死,只許自沈陽方向的人出來,卻不許放進一人一騎。

    唯一的例外,是五六十人的一隊商隊,自沈陽西邊,緩緩進入八旗的巡視線路。這隊商隊,打頭的幾人,是幾位山西口音的商人,其余的,倒以蒙古人居多。這騾馬上馱的,只有五六十糧食,其余的都是布匹等商貨。這隊人馬在進入沈陽境內不久,便被八旗兵截獲。自然,在李永芳、趙毅成等人的精心謀劃下,這隊商隊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使命。八旗兵首領也不許他們進城,但在那幾名山西口音商人的一番說辭下,倒也沒白搶了商貨,反而給了遠遠超出商貨價值的金銀,便放了他們。自然,約定是再過半月,會運送更多的糧食過來。

    這如何騙過的,倒也不必多說。這不過是自外的安排,在沈陽城內,以至于駐守沈陽的八旗兵內部,以及仍然留在沈陽的一部分明軍降兵之中,均有李永芳的屬下打入。當初趁亂的一些安置,到此時方才有了用處。這不得不說是李永芳的能耐,甦翎對使用李永芳,初時雖不完全放心,但給了巨額銀子,這如何用卻是完全放手給李永芳去做。

    那李永芳當初為努爾哈赤效力時,這唯一的用處可是心知肚明,花的功夫也是不少,如今為甦翎所用,這便更加賣力。那些得到重賞的屬下,原本便是混跡于建奴與沈陽、遼陽之間,這道路十分熟悉,再加上努爾哈赤麾下可也不是鐵板一塊,做起事來,可算是游刃有余了。

    努爾哈赤麾下官兵、女真諸申阿哈,本就是各處聚集而來,這多年征戰之下,威名遠震,懾服軍民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既然臥床不起,八旗旗主又各自紛爭不斷,這內部可就開始自裂。李永芳的屬下不過是稍稍點撥,或是添油加醋、利誘,當然也少不了威逼、挑撥離間等等見不得光的手段,這拉攏的兵、民,可也就如見增多。

    若不然,這如何能出入自如,送出消息的?另外,在沈陽城內,這降兵、八旗等官兵里,低級武官可也有暗中表示要投誠、立功的。此時,光李永芳手里的名冊,可也是寫滿了數十頁的紙。

    這番準備,在外表看來,遼東都司各地,可沒什麼兵馬調動的跡象。實際上多數遼東百姓,都不知道遼東總兵官甦翎,即將發動一場殲滅努爾哈赤的戰斗。這大半年來,存儲于各部的糧草、軍需早已備足,幾乎不需要額外調派,而以甦翎這番打法,在遼陽這邊的兵馬可要等在一些日子才會出動。而術虎所部的大規模調動,這邊可是遙不可及,根本沒人知道。

    遼東經略袁應泰,足足用了三日的功夫,才寫出了長達萬言的奏書,並用快馬加急送往京城。當然,當這道奏書經閣臣之手,再遞到年輕的天啟皇帝手里時,已經是正月的最後一日了。

    “二月初一,大軍出征”

    這開篇不依常式的一句,不管是兵部官員,還是閣臣看了,都無心責怪袁應泰的失禮,甚至連那天啟皇帝,也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令大明朝丟盡了臉面的遼東戰事,這花費了上千萬銀子的遼東軍事,如今終于看到了曙光,那笑意,可是滿朝文官都出奇的一致,當然,那有些找茬的御史、給事中等等言官,此時也大多張張嘴,最後又咽了回去。

    這牆倒眾人推,好事嘛,自然湊趣的就更多了。不管那些文官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就算是陰暗些,等著看袁應泰再次兵敗,好借機再“發揮”一下筆刀的威力的人,也不得不先推上一把再說。當然,袁應泰苦讀多年,經科舉而入仕,這筆上的功夫那是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更別說這字里行間、前後照應等等技巧,將遼事可望一戰而定的效果闡述得無以倫比。這文後的用意嘛,可是件件都與戰事相關。

    是故,天

    只說了句“照準”,便下部施行。

    準的事情,可不止一件。這先是再發銀一百萬,以作犒賞官兵之用。甦翎倒是沒有再升職,這只要殲滅了努爾哈赤,這賞賜可得好好商議才是。

    但袁應泰列于後面的甦翎十六個兄弟,卻是立即了有了升賞,這回不是什麼參將、游擊了,算是對上回的補充,人人都擢升指揮職,世襲,這即意味著甦翎的十六個兄弟,這子孫後代算是跨進了大明官宦的隊伍,不再是平民百姓出身。按朝廷官員們的想法,這可是武職官員最好的待遇了。至于其余甦翎麾下官兵,凡陣前立功將士,準許甦翎自行升賞,事後補報兵部即可。

    至于袁應泰將戰後治理遼東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至于必須要做多少多少件事,要預防何種變故,等等不一而書,朝廷上可也認為言之有理。袁應泰舉族遷居之請,倒是略有商議,但還是照準了,並且由戶部發銀,並令鳳翔屬官協助遷居事宜,倒是不必讓袁應泰操心過多了。這本是反常之請,按朝廷的不在本籍做官的規矩,這就算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可也沒人提出反對。那遼東偏僻之地,未必還要讓袁應泰回來?那該派誰去?這可不是什麼肥差,看看幾任遼東經略的下場便就知道了。

    二月初一晨,遼東總兵官甦翎,站在遼陽城頭,向遙遠的東方眺望,那里,大軍應該已經出發

    與甦翎想的完全一致,天啟二年二月初一,駐扎在牛毛寨的余彥澤、曹正雄部,術虎所部以及在***均在黎明之時,緩緩向赫圖阿拉進軍。

    余彥澤、曹正雄部、術虎所部,以及田大熊披發軍,這三部論及至赫圖阿拉棄城的路途,倒是相差無幾,況且眼下赫圖阿拉不過是個目標而已,既沒有駐兵,也沒有什麼女真牛錄居住,這一日的行程,也就是行軍而已。這戰事不過是一個象征,若是日後錄及戰事,也必定要從二月初一算起。

    事實上戰斗在二月初一之前,便有零星的發生。

    那一千五百經過挑選且許下重賞的女真人,被分為二十人一隊,在二月初一之前,便被分配至術虎所部以及余彥澤、曹正雄所部之中,這些女真人早就將甦子河河谷以及渾河河谷一帶的所知女真牛錄聚集之地都講得清清楚楚,並且,這些地點已被繪成圖,交給每一隊執行襲擾任務的小隊士兵們。只不過在二月初一這一日,在全線發動進攻而已。

    每一隊女真人,都配置給一個二百名士兵的大隊,按著圖紙上標明的位置,逐個進行清除行動。這每到一個村寨,視其大小,由武官調派人手,若是小的村寨,便單獨一隊執行任務,若是上千人的大寨,則由五隊聯合進攻。

    這遼東的二月,依舊是積雪滿山,行走不暢,在野外人跡罕見,除了獵人,大多數的女真人都會留在寨子里。這種路況對于常年在山里生活的術虎所部部族戰士們,自然不算難事,而對于余彥澤所部,這一個冬天可從未停止過訓練,與術虎所部相比,差得不過是不會發出難听的吼叫而已。

    這到了村寨外圍,先頭小隊自然是要先清除寨外的行人,那偶爾出外打獵之人,無一漏網,若是不降,便立即被格殺當場。這戰事最開始的一段日子里,這些村寨無一不是在毫無知覺的情形下,便被四面圍住,想逃也無處可行。

    因事先計劃周詳,那最先進攻的小隊,選擇的都是那些女真人熟悉的村寨,這一旦合圍,便在有把握的情形下,先由女真人叫開寨門,這幾乎沒費什麼氣力,那些村寨里的人,大多餓的不成樣子,若是用小隊隊長們的話來說,就像是那些人正等著他們來呢。當然,一旦進入寨中,識相的牛錄管事便主動歸降,事情辦起來也痛快,所有的女真人一律立即搬家,遷往後方。這只需說一句“後面有糧食”,便足以令已經快走不動路的人爬起來便走。

    這最初的行動,順利得過于異常,直到將所有熟悉的村寨都全數清除干淨,小隊官兵們都還未殺過一人。這些處于邊緣地帶的女真牛錄,似乎早已被努爾哈赤等人遺棄,這從村寨中收走糧食、牛羊之後,這人口卻就算是令其自生自滅了。當然,若是帶往薩爾滸,在這冬季不過是浪費糧食而已,其余的,可沒有任何事兒做。

    據戰後統計,這第一批被清除的女真人,居然有近萬人之多。這些人在吃過一頓飽飯之後,大多數都繼續向後方移動,那里早已有人等著安置他們。而那些專門訓練過的小隊隊長們,也不忘了鼓動女真人中的青壯,這賞賜等等是早就制定好的,如此一來,新加入者,也有數百之多。這些人將帶著官兵們襲擊、圍攻更多的女真村寨。

    所謂大勢已去,便是這些女真人的具體想法。勢,這一字,在文人眼里可以說出數萬言的評論,而在平民百姓之中,這便代表著誰能給他們衣食、住房,土地。以往努爾哈赤一統女真各部,結束了各部之間的常年紛爭,這算是好處,至于戰後的賞賜、繳獲等等,也讓至少一部分諸申過上比以往好得多的日子。但此時,努爾哈赤反而要從這些糧食本就不夠吃的女真牛錄中強取食物,這雖不至于立即反叛,卻種下了離異之心。這初戰的幾日,幾乎變成了甦翎所部接收人口的行動。

    隨即,戰事開始變得血腥起來。

    部分村寨開始拒不投降,並隔著不高的柵欄向外放箭,這可惹惱了那些精銳戰士們。小隊長們一聲令下,便從四面八方涌出大隊士兵,這些士兵對這種低矮的柵欄根本就沒放在眼里,何況,這種寨子也沒多少兵力駐扎,那箭只不過是零星飛過,再說,千山堡特制的棉甲,此時正好派上用場,這箭只只要不是射中面部,那是根本無需擔憂性命問題。很快,士兵們便越過柵欄,經過短暫的交兵,便輕而易舉地奪取了全寨。

    這種奪下的寨子,頭一件事,便是將所有抵抗者連同家屬一律斬首。那些頭目,不論是牛錄,還是僅僅因年歲而管事的人,也一律處死。剩下的百姓,這才被詢問是否歸降,當然,降者自然有好待遇,偶爾那倔強者,不過說了幾句,或是怒目相向,便旋即被全家處死。這種手段,在每一個村寨里都是一模一樣的施行著。真真應驗了那句,“順者生,逆者死”。這里沒有絲毫同情

    就連那些帶路的女真人,也絲毫沒有表露任何表情。

    這要說的,是女真人原就是各部族分居一地,這彼此紛爭就從未斷過。實際上,那些仇恨不過是首領們之間的事,但卻要普通女真百姓來承擔,這不論是勝是敗,其實與普通女真人沒多大的關系,就算仇恨,也並沒有多少顯露。這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努爾哈赤征服女真各部,這麼多年,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女真百姓家破人亡?甚至淪為奴僕?這若是仇恨能解決問題,那努爾哈赤也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這回的血腥,不過是將那些追隨努爾哈赤而得到好處的人,連同其家族血脈,一概滅亡而已。戰斗之中的殺戮,倒是沒多少可說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刀光劍影之間,也不容人有何想法。但這戰勝之後的殺戮,便是有計劃的清洗了。

    當然,這並不能區別那些隱忍的仇恨,但目的並不是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而是甦翎在交待戰事目的時,已經說的很清楚,要在女真人之間制造出恐慌來。殺戮,不過是清洗的過程中,一種刻意的表演而已。

    這種殺戮,要說殘忍,倒也不能算是。女真人這幾年制造的血腥,可也並不少。自從努爾哈赤建立後金國,這場戰爭的性質,便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戰爭。雖然大明朝從不承認有努爾哈赤這麼個後金國的存在,但在努爾哈赤一方,卻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後金國建立也才幾年而已,要讓後金國內本就是混居在一起的女真人認可,還遠遠不到時候。

    除了所謂的八旗頭領,女真牛錄,以及什麼五大臣等等女真貴族之外,努爾哈赤建立的後金國,給普通女真人帶來的,不過是暫時停止了部族之間的殺戮而已。但隨著努爾哈赤襲擊大明邊境,進而攻佔撫順、開原、鐵嶺,再到攻陷沈陽,這好處便多了個繳獲物。但這些繳獲的金銀、糧食、牛羊,不過是讓附屬于八旗旗主的女真人稍微減輕了些負擔而已,卻是對于所謂的後金國的認可,沒有絲毫幫助。

    而盡,後金國的報應來了,這殺戮正是“以其治人之道,還治其身。”努爾哈赤種下的報應,便首先應到這些追隨者的身上。此時若還要對努爾哈赤“忠心耿耿”,那只能是活得膩了。類似袁應泰當初在遼陽失陷時,舉火**,或許能落個青史留名,如今在這群山之中,為所謂的奴酋努爾哈赤而死,怕是連只鳥都不如,別說名,尸首會不會留下,都成問題。

    當然,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在女真人中間有著最樸實的理解,至少在那些絲毫不會反抗的女真人中間,雖然說得不至于這麼經典,做得卻是最穩當的。總之那些歸附的女真人人家,甚至可以不需押解人員跟隨,便能自動去指定地點集結,等候安置,當然,這首先便是吃頓飽飯。不過,這二月天里,天寒地凍的,這些女真人又能去哪兒?逃跑無異于自殺,這可不需要人指點,便都是明白的。

    類似的殺戮,在二月初五這一日,發展到最**。這一日總計有近三千女真人被全家斬首,範圍波及至環後金僅剩的地界周圍近五百里之地。這些人中,或許原本便是隸屬于八旗之中的兵員,在冬日里被放回各自牛錄生活。或許這這種抵抗已有當初努爾哈赤練兵的功勞,當然,這三千多八旗兵若是集中起來,自然也是一股不小的武力,可惜,就這麼被分散地消滅了。努爾哈赤若是知道,有這麼多死心跟隨者被斬首,怕是會被氣得一命嗚呼也難說。

    過了二月初五,這後金外圍的村寨便所剩無幾了。剩下的,便是以薩爾滸、界凡為中心,沿著甦子河、渾河兩條河谷建立的人員稠密區了,這正是當初郝老六與術虎兩部一路連殺帶搶走過的地方。當初留下的恐慌,其實早就存在了。不過因努爾哈赤很快便帶兵返回,重新收拾了一番,這恐慌便在表面上看不到了。但眼下,恐慌再次來臨。

    在這五天里,余彥澤、曹正雄所部一萬余人,術虎所部一萬五千人,還有田大熊的五千披發軍,順利地在赫圖阿拉匯合,並直接住進了早已廢棄半年的赫圖阿拉老城。這三萬余兵馬住進赫圖阿拉,倒還剛剛合適,既不擁擠,也不顯得太過寬綽。隨即,三萬人連同那些民夫一起動手,將廢棄的赫圖阿拉老城的城牆、城門簡略地進行一番緊急修正,實際上便是構築了一道臨時工事,倒並非是要躲在成立防御。

    這冬日里有積雪掩蓋,讓設置陷阱等用以殺傷敵人的手段得以順利進行。此時,余彥澤、術虎等人不過是為了第一波防備努爾哈赤集中全部兵馬沖殺而已。但事實上,這工事修築、陷阱設立等等,都沒了用處。因為,八旗兵根本就沒有向赫圖阿拉行進的意圖。

    五天了,赫圖阿拉的消息,總能傳到薩爾滸去。事實也是如此,但這消息卻不是自赫圖阿拉傳來,而是那些被從外圍村寨放回的人傳回的。這一是因赫圖阿拉久無人居,最近處也在五十里的樣子才有人居住。這大軍入駐赫圖阿拉,八旗旗主壓根兒不知道。這消息讓余彥澤等人略感失望,同時,對八旗兵的實力,也大打折扣。

    按照事先的計劃,在外圍作戰時,專門挑選了一些人,大多是女子與老人,這些人被借機放了,驅趕著向薩爾滸等人口稠密區行進。這在數百里之間,大約有上千人的樣子,同時,那一千五百女真人中的一部分,也夾在在其中,一路蹣跚著向薩爾滸行進。

    這些人便帶來了詳盡的細節,殺戮的細節,不投降的下場,當然,也還有悄悄散布的,關于投降之後的待遇。那些潛伏在其中的女真人,大多是熟悉村寨的人,至少在一番詢問之後,能將自稱來自何處的村寨人物、管事、牛錄等等說得一清二楚。這當然是避免受到懷疑,所說的村寨,自然是沒有人被放回去的。如此,大約有三百多人,成功地潛入到女真人口稠密之處,並被安置下來。同時,約有四、五十人,被帶到薩爾、界凡等地,混在被同時叫去了解情況的女真人之中。

    赫圖阿拉被大明官軍進佔的消息,便是這些人傳播消息之後,才被八旗兵官兵所探知的。

    這接下來,戰事又會如何演變呢?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5:01
第七十八章 利刃穿心

    範文采踉踉蹌蹌走在雪地里。腳步虛浮。卻是竭力跟上個同樣在林中穿行的女真人。在他身後不處。也有幾個女真人慌慌張張地在雪地里艱難邁步。不時地跌倒。又再次爬起。這樣場景。在群山之中隨處可見。範文采夾在其中。毫不起眼。

    範文采身穿一件骯髒不堪的棉襖。都看不出原來的布料顏色。被積雪一襯。愈發顯的齷齪不堪。那前後衣處被枯枝掛幾處破洞。露出同樣是黑乎乎的棉花。看樣子不是新破的。袖口油膩膩地幾塊斑痕。也不知是那年那月留下的。範文采這打扮。倒不算是刻意裝扮。因為。當初範文采出現在文程面前時。就是這副模樣。

    那範文程雖然在千*堡山中種地。同樣是沒了大戶人家的日子但卻能分到幾丈布料。這衣服總算要比兄長要看著順眼些。這兩位昔日富裕之家的子弟。如今際有了偏差。卻都飽嘗了生活的艱辛。不說範文采一路冒死尋親。單那範文程。那衣料可也舍不的穿。倒正好有新衣給了範文采換上。才不至于一副邋遢樣子出現在甦翎面前。

    當然。此刻範文采穿的這件。倒一直沒扔。兩兄弟抱頭痛哭之余。發誓要永生不忘這段潦倒日子。專門留下這件棉襖以示警醒。此時卻讓範文采重新利用上了。至少。這若是有所疑心的話。這大小胖瘦非常合身的棉襖。不會讓人覺是臨時尋來*扮的。

    類似範文采這等叫花子都不如打扮的。可幾乎都成了那些忍饑挨餓的女真人的標準裝扮。甚至還有直接裹著件獸皮便算做冬衣過冬地。這些人概無例外地都奔向渾河甦子河河谷地帶。那里是唯一還能尋到吃食的地方。

    這些算不上挑選出來的女真人。本棄置在一堆無頭尸首之旁的再加上熊熊燃燒著的大火。很快便認清了形勢。不論是否有親朋好友能夠投奔。只要還想活著。不在此地被凍死餓死。便只能往一個方向爬去。

    範文采挑選的路線時機。倒也不早不晚。待行的三天。便尋到了那些八旗武官留給其接的地點。按範文采的說法。不必回去報信這泄密的可能可要比到準信要大多。再說這範文采本就是來的。這一回去就想讓其回來報信。可也未必真願回來。但那八旗武官既然謀劃出這一招保命地法子這想的怕是要比範文采說的多上百倍這末了還是了個地址給範文采。

    範文采盡管將信將疑地與那孤零零住在山坳深處的幾戶人家聯系上但很快便確信自己經安全了。為其中一座木屋里。果然便是當日他曾見過的人。這一番詢問交待不必細說。範文立即百年受到了優待。那人中箱中翻出一件狐皮袍子給了範文采換上。這人立便就的精神了。隨後。那人便帶著範文采于第二天進了界凡城。第三天又住進薩爾滸城內。在瓖藍旗地駐地歇息下來。

    此時已是二月初七薩爾滸城內是一片慌亂。不斷有緊急被召集而來的八旗兵丁進駐營地顯然八旗經再集結人馬那些被放回各自牛錄的士卒們。此時才帶著更多地傳言進了薩爾滸很快。薩爾滸城內。便流傳著各種不同版本的消息。

    範文采進如瓖藍旗的營地時。才知道在薩爾滸城內。八旗各自都只保留了一千多不到兩千人的常駐兵馬。大概是為了均衡。這個數目。似乎是各旗旗主們總算達成的一致意見。當然。在城外。*中等地的紛爭搶奪那是不會擺在桌面上來說地如此一來。這薩爾滸城內頂多也只有一萬多八旗兵。這算是消耗糧食的最低限限度。

    範文采在營地吃飯立即意識到薩爾滸城內缺糧缺到何種地步。因為他這份食物。還是那幾名武官們均出來的。這食物已經實行了嚴格的配給制。每一名武官士兵。包括戰馬的馬料。都是定量供給那分量只能半飽而已。這頂多算是吊著性。範文采倒是立即回想起自己兄弟範文程家中地伙食。雖然也是粗。但余糧可是*的清清楚楚。再加上範家兄弟出身衛所。這武藝也是有的。倒不僅僅是書生範文程家中制地野味可也掛滿了橫梁。

    再看看這瓖藍旗營里。連塊新鮮的獸皮都看不到。一問。才知這附近山中地野味。早就被餓急的了八旗兵捉個精光更別說這兩條河谷之中。仍然還居住著近十萬人左右地真人。

    去年甦翎所部那麼一折騰。且不說那存糧被毀。單說那後來補種的糧食。到秋季收成時。還不及往年的三成。

    這兩條河谷之地可是努爾哈赤建立的後金國的糧倉。這些百姓早已習慣了農耕。糧食可是主要食物。這一減產。注定最只有三成的百姓能夠熬過這個冬天。其余的。可就要恢復早年的漁獵生涯了。但這狩獵活動。可是要劃分範圍的。往年女真各部都是分散而居。這狩獵範圍有各自的山林區域。自然可以養活各自人口。可如今努爾哈赤聚集了這麼多人口。這山中獵物。可就遠遠不夠了。

    早在入冬後不久。這附近山林里便再也尋不到獵物的蹤跡。倒是獵人的腳印隨處可見。于是。八旗旗主便不已命令各自屬下牛錄們。帶人前往更遠的山中狩獵。以便帶回更多的食物。這可也是八旗之間爭奪牛錄人口的一個原因。當然。爭斗中被殺的口。遠遠不及半途之中倒斃的人口。

    知此事。範文采倒是懷疑那些女真百姓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因為那些武官說過。這薩爾滸城內幾乎囤積著去年所有新收的糧食。至于那些百姓如何活下來的。倒也沒人多問了。範文采想起牛毛寨余彥澤軍中的伙食。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半塊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餅子。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範文采既然再次回來。必然帶回了好消息。除了那約定的方式不變之外。範文采更是著重述了余彥澤軍中地伙食待。甚至連軍餉數目。也是說的清清楚楚。那些田地房屋就更不用說了。這第一遍只在初見那人時說的。第二遍。便著十幾名武官講述的。範文采注意到。那些武官的服飾。可是八旗均有看樣子。這些低級武官。可不僅僅是瓖藍旗的人。

    此事人命關天。想必範文采的漢人身份起了不小的作用再加範家原便是大明士紳的身份。而範文程又明顯被扣押在千山堡。這件差使便只能落在範文的身上。或許還的加上範文采在瓖藍旗當差地表現。

    甦翎所部的外圍殺戮行動接近尾聲時。這進一步的“

    之戰。卻讓範文采立了頭功。

    為了安全起見。範文采這步棋。只單獨設立的。李永芳地屬下其實也接到了明確的命令不僅要執行破壞任務。還可在時機恰當時。與範文采聯系上。不過。這些人知道範采。範文采卻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這雙方只約定了暗號但主動權卻在李永芳屬下地手里。

    範文采將帶來的消全都告訴了那些八旗低級武官們。然後便默默等待這些人商議久。才的到結果。然後範文采便將在薩爾-界凡等城內實施破壞的任務。交待出來。這些任務與|些潛入的女真人一樣最大的目標便是燒毀屯糧。其後的暗殺武官策反百姓等等。倒都算是順帶之事。

    而範文采帶來地消說。只要毀掉糧庫。這些八旗武官以及士兵便算是立即成為甦翎一部不僅會享受一切待遇。還可立即逃往千山堡。這一戰便無需他們參加。到時候是繼當兵。還是回去種地。悉听尊便。且可以為這些官兵提供南四衛一帶的土地房屋居。

    與此相對應。自然暗中流傳的那些賞格。這當不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但在如此的情勢下。哪個官兵不會在心中琢磨一下?何況在所謂後金國里。這些人本就沒什麼利益可言。大頭可都是八旗旗主之類地女真貴族拿去了。範文采帶來的消。即是說這些官兵不再擔心會受到懲罰。即便其中有不少當初在沈陽遼陽殺死眾多明軍之人。且從此能過上正常日子。這對勢已去地八旗官兵而言。可是足夠有力的誘惑。

    當然。賞銀也是不會少地。這只燒毀了糧庫。武官賞銀二百兩。士兵一百兩。且一旦到千山堡境內。便立即兌現。說到這一步。範文采的差使便算完了。下面只看這些低級武官如何選了。

    天啟二年二月初十。爾滸城內地八旗兵首次作出反應。由八旗旗主共議決定。派遣一萬六千八旗兵馬。前往赫圖阿拉一帶試探明軍反應。這回依舊是均分。八旗每旗各出兩千精銳。共同出兵。想必這回明軍大軍挺進赫圖阿拉。也令八旗旗主之間的爭斗的到緩解。不過。八旗旗主可一個也沒留在薩爾滸城內。自帶兩千人出城。或許是擔心這留在薩爾-城內八旗旗主。會借機佔領全城挾持努爾哈赤以便繼承大統之故。這懷疑的種子。可是依舊在生長。

    此時薩爾滸城內。過幾日緊急調遣。除去那一萬六千八旗兵馬。倒也剩下一萬多人這*加上沈陽城內的部分。可算是全部後金武力的總數了。至于那消失的部分人馬。大是被放歸各自錄之後失去戰力的。這要麼死于爭斗。要麼干脆就是餓死了。還有不少是受不了饑渴而攜家遠去。不知在哪座山里苟活去了。

    八旗旗主既然出城去了。這城內的八旗兵可就沒了頭領。不過是在各自營里待著。除了在城牆上例行巡。倒也不敢在城內亂走。八旗之間的殘殺。怕是出了努爾哈赤不知。其余的包括女人孩子。都是清楚的。

    薩爾滸城內的糧庫。還有數萬石糧。因實行嚴格配給。倒是消耗不算快。這可是後面幾月唯一剩下的糧食了。或許八旗旗主們已經在商議。在開春之後如何去覓取糧食了。不過。此時這城內糧庫。舊是由八旗各自派兵看。為防“監守自盜”。這每一處出口。都有八旗的人混在一起守衛因在城內。這總數也不過二多人怕是防“家賊”要多于防外患了。

    二月初十午時。算那八旗旗主帶著一萬六千人馬。也已過了界凡城這自卯時不到出,。到午時也該走出五六十里了。這正值八旗營值守的武官帶人前往糧庫領取糧食時。卻突發意外。那領糧地幾個武官一聲吶喊身後然涌出上千士兵。均全副甲冑。看裝扮是各旗均有。但每人的左臂之都扎著一根白布條兒。這千官兵一聲吶喊。便旋即攻破守護糧庫的防線。那二人哪里是上人的對手。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守衛便被砍翻了數十人。這事發突然且又都是穿著自己人的服飾。那哪兒分的清是敵是友?剩下的守衛一哄而散。各自逃亡本營報信去了。

    那上千扎著白布條的官兵殺散守兵。便一齊涌入糧庫。那糧庫之內可存著不止是糧食什麼布匹火藥桐油等等。那是一應俱全。這都怪八旗之間的爭斗按說這易燃之物自然要分開存放。可這些作為為數不多的財物要想不被別旗拿走。便只有放在一起統一保管。

    這下這上千官只需砍斷門鎖。搬出幾大桶油來。再加上幾十匹布。一潑。旋即點燃。熊熊烈火立即沖天而起。至于那油庫火藥存放之地。那就更簡單了。點燃就趕緊跑便是。這要不了半柱香地功夫。整個糧庫全都是烈焰升騰濃煙彌漫。這在幾里地之外。便能看見。倒讓城外的百姓愈發慌亂。立即四散奔逃。還以為是大明管軍攻城來了。

    薩爾滸城內原本駐著一萬多八旗兵。本就各自帶著傳言來的且又相互提防著。那些逃的糧庫守衛們。一回到營里。便稟報說有別旗人馬搶糧。這慌里慌張。再加上驚嚇。沒一人說對情形。無一例外地。說的都是一向是死對頭的旗號。那八旗旗主也是兄弟。這相互爭奪明搶暗斗。可從來沒講什麼兄弟情義。這下屬的武官可一樣是仇恨戒備心重。

    這一稟報。各營留守武官立即召集兵馬便往糧奔來。這還沒到。便看見濃煙烈火。這可是唯一剩下地糧食了。這又氣又急。再加上沿途有不少尸首。其中便有穿本旗扮的。這更是怒火中燒。那薩爾滸城中八旗設營的方位。也是有一番講究的。至少暗合著相互警戒之意。這一集兵。各旗可都是一樣。到了糧庫附近。果然見對頭正帶兵殺來。那滿臉殺氣。一看便是起了殺心。

    這不論是誰先看到也弄不清先動的手。總之是一陣亂箭飛過。雙方都有人馬死傷。這下可就點燃了戰火。八旗兵馬一陣混戰。都弄不清周圍到底是誰在跟自己動手。總之只要不是本旗人馬。便一律放箭射殺。一時間。往積累的仇恨平日間攢下的間隙還有那糧庫被燒地恐慌。一齊發作。此時根本無法停手。你不殺我。我便殺你。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機會說話。

    這邊八旗混戰。那些扎著白布條兒的上千官兵卻早已離開糧庫。直接奔向努爾哈赤的大宅。

    這是出乎範文采意料的決定。既然要反。

    做二不休。做下更大地功勞。才能換的日後的平安。這努爾哈赤屬下地富貴。都是靠殺戮的的。此時後金國可遠遠達不到大明朝靠賄賂走門子便能飛黃騰達地地步。這殺心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一代梟雄後金國國主努爾哈赤。此時正躺著床上。听的薩爾滸城中異常紛亂。殺生震天。那嘴張的幾張。卻只發出遠低于平時的聲音。這本就久病無力。再一急。可也使不出多大地力氣。再說。此時努爾哈赤身邊可也沒幾個人。這大宅中總共不到一百人。還的算上端湯送水的僕役。昔日跟隨努爾哈赤的護之中。也有不少武藝高強之人。此時若在。說不定還能保住努爾哈赤不受驚擾。

    但努爾哈赤連八旗旗主的紛爭都不能制止。這些護衛。自然早已被八旗旗主收買這不細節。就在造反的八旗官兵涌入大宅時。那些忠心耿耿的護衛卻早就隨著八旗旗主出,去了。這宅中地護衛。與其說是守衛。倒不如說是做個樣子的紙人兒。很快便被砍殺殆盡。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些官兵一進屋。二話不說。便將努爾哈赤架起。拖到院子里同時。那往日努爾哈赤曾|撐著除外露乘坐的大車。也被套上戰馬。拉了出來。努爾哈赤便像一只口袋一般被扔在車上旋即被裹挾著向外奔去。當然。既然都到了努爾哈赤的宅院。這洗劫一自然免不了不過。那動作可是異常快。也不必細翻。這宅院里微值錢的。都是給努爾哈赤做樣子看的。內里的金銀細軟。早就被八旗旗主瓜分了。

    隨同努爾哈赤一起被劫走的還有幾名姬妾以及侍候努爾哈赤地僕人。這些人一律被架上大車。照管努爾哈赤。同時。努爾哈赤出巡的全套行頭。也被打了出。這樣一來這支隊伍可就城了努爾哈赤巡的樣子。

    這有備殺無備。自勝算頗大。這直到裹挾到努哈赤一切順利的超乎想象。直到此時這造地官兵只有幾個輕傷。連個多流血的人都沒有。這出了努爾哈赤的行宮上千官兵便直-南門。沒走多遠。便遇到大群戰馬。這也是事先便預備好了地。于。徒步行進的造反官兵全都上馬。一向南門行去。此時。糧庫那兀自還在混戰。這薩爾滸城中。連個管事的都沒有。

    不用說。那範文采也混在造反官兵的馬隊之中。看見這幅場面。範文采倒是不慌了。心中而略微遺憾。此時若是甦翎率軍就在城外。豈不是一舉便破城而入?當然。這不過一瞬間的想法。

    馬隊臨近薩爾滸南門。守門武官剛要詢問。卻一眼瞧見努爾哈赤的大旗。稍稍一愣心想國主要出城?還不等造反官兵有人發話。這城門就打開了。當然馬隊便急馳而出。向南飛速-去。

    這薩爾滸以南。便是一馬平川地平原之地。雖然積雪尚有。但卻不妨礙馬隊奔行。倒是那爾哈赤乘坐的大車。可是四馬牽引。也虧的大車做牢靠。盡管將人顛的七上八下的。卻也沒散了架。也跟的上馬隊的速度。此時倒不擔心努爾哈赤病體佳。這一路上給顛死了。總之就算是死地努爾哈赤。也值不少銀子呢。

    這隊總計一千二百三人的造反馬隊。便在天氣二年二月初十午時三刻時。沿著往年地道。一直向遼陽奔去。此時。薩爾-城內混戰不休。甚至有更多的火頭被點燃。火勢很快便不僅限于糧庫一帶。在城內各處都有煙火升起。更加使的混戰地八旗兵馬慌亂驚恐。直到未時。八旗兵馬才漸漸退後。各自退城外。而城內的數千百姓大多都是富裕地諸申大臣等等女真貴族。這不論是主人。還是奴僕。一概逃往城外。一部分逃向界凡。一部分卻遠遠跟著造反官兵後面。向沈陽逃去。

    當然。這些人並不知道前面遠遠的。是造反之人。只是誤以為努爾哈赤率隊前往沈陽。這追隨之心。可夠執著的。這這一個時辰的混戰之中。反而是那些身穿一般服飾的百姓軍民沒受到多少殺傷除了羽箭流矢誤中的之外。那些八旗兵倒是沒有亂砍亂殺。

    這些人之中。李永的屬下也因此而受益。沒有一個傷亡。但那四:亂起的火頭。卻是這些人點燃的。並且。各處主要的飲水之地。水井或是水槽水缸等等。一概投毒。而一些努爾哈赤屬下的官員。也在混亂中被成功地刺殺。隨後。李芳的屬下一部分跟著逃往界凡。一部分跟著那些女真貴族的後面一樣逃亡沈陽。並趁此機會潛伏下來。

    這種變故。卻是任誰也未料到的。

    不僅尚在薩爾滸城外五十多里地的一萬六千八旗官兵所料不及。就連遼陽城內的甦翎等人。也是毫不知情。這布下範文這招棋。不過是偏師。成與不成都不會干擾甦翎的部署。但就這麼的一招。卻牽連出八旗日積月累的裂隙並且一發便猶洪水滔天。將整個薩爾滸城摧毀。此時。余彥澤曹正雄。術虎三已到八旗兵出動的消息。正在準備迎戰。

    一萬六千八旗兵馬。尚不足赫圖阿拉明軍地一半。這自然不會主動避戰。盡管甦翎要求不必硬擋。目的是消耗八旗實力但余彥澤術虎等人商議後決定。還是要與這一萬六千八旗兵硬戰一場。不說殲滅至少也要讓八旗兵留下一半的尸首。這在三人心中可都是信心十足的把握。|都做好了日後受到甦翎責罵的準備。

    但余彥澤術虎等人以及那三萬多虎視眈眈的官兵們。卻一直等到第二日午時。也沒有看到八旗兵的影子隨後才的知。那一萬六千八旗兵。連一半路都沒走到便退了回去。

    八旗旗主帶著一萬六千人馬出征。倒並非要與赫圖阿拉的余彥澤術虎曹正雄部決一死戰。這僅僅是,探。倘若赫圖阿拉的明軍依舊如以往一樣怯戰。那麼不妨趁機擊潰。若是來者果然是|位甦大將軍的部屬。便不妨看看動靜-說。這麼一種出征心境。自然走既緩且慢再沒有當初薩爾-之戰那般連續行作戰地氣勢。

    自薩爾滸逃出的女真貴族百姓。很快便抵達了界凡城。但將薩爾滸的煙火燃燒之勢沒傳出多久。在界凡城內。也開始燃起熊熊烈火人喊馬斯之聲與薩爾滸如一轍。這股慌亂頓時又被點燃了。人們爭先恐後地逃出城去依是分做兩個方向。一向山中一向薩爾滸。並繞過薩爾滸城直接奔沈陽。這部分人。是因為有人*見努爾哈赤的大旗往沈陽方向去。

    擇方向地。

    這恐慌自薩爾滸傳界凡。不過十幾里的路程。界凡城內的火頭。自然是李永芳屬下以及那些潛入者地所為。這回沒什麼造反官兵的幫忙了。界凡唯一與薩爾滸不同是還藏有部分火藥以及火炮。那是自沈陽運回的一部分。此時成了騷亂的起點。火藥引燃發出的巨爆響。令已經人心惶惶地界凡城霎時間便應了薩爾滸的結局。而騷亂更是幫著李永芳下屬以及潛入者們點燃界凡城內的軍需倉庫。至于糧食是否被燒及。在還亂之中已經不能確認了。

    這兩道煙火的痕跡。在二月地天格外顯眼。快。八旗旗主便到薩爾滸界凡升煙雲的消息。但此時還不知何事。只的大軍暫停。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而薩爾滸界凡兩城出動地游騎者。在路上卻遭到突襲。這單槍匹馬的信使。只需兩支弩箭便足以致命。這使的八旗旗主又緩了一個時辰才知消息。那時已快至黃昏。

    听到薩爾滸界凡騷亂地消息。八旗旗主們均大為吃驚。這回總算達成一致。沒有再考慮什麼別的問題。那一萬六千人馬當即回師。到了入夜時分。方才抵達仍然在燃燒著地界凡城。

    看著這昔日被燒毀。花了無數人力物力重新建起的屋舍再次化為灰。八旗官兵們均是心里一寒。奇怪的是。倒沒多少人為之氣氛。似乎這種情形。屬于理所當然。

    那一萬六千八旗官兵沒有停留。而是連夜趕往薩爾滸城。而還未走近時。便見到已經燒的半天通紅的景象。此時。八旗兵原來還算整齊的隊伍。開始略微扭曲散亂。這一萬六千人都知道。那薩爾滸城中的糧草。定然是保不住了。而那正是日後幾月的口糧。此次出征。一萬六千人只攜帶了五日的草這算是後的食物了。至于要想去那數萬女真百姓中去籌集。人人都知道是妄想。

    “大勢已去”四字。即便是不識字不會說漢話的女真普通士卒。也都在心里不約而同的涌現出來。

    當夜。一萬六千八旗兵便駐扎在薩爾滸城外。好在這本就打算露營。裝備倒也都帶齊了。但薩爾滸城卻已進不了人。滿城的火焰直到第二日午時。才算小了些。那八旗旗主這才帶兵入城。去巡視殘跡。當然。努爾哈赤的行宮是最先去的。竟這些做子佷的。還記的努爾哈赤的身份。沒尋到尸骨。算是略微心安。但薩爾滸城內逃出來的百姓士卒地交待卻令八旗主非常不快。

    因為那些人稟報說是八旗各旗互攻。才燒毀了薩爾滸城。至于是誰先的手。卻是各說不一。令人無法斷定真實詳情。這自然又激發了八旗旗主之間的一番爭論。甚至還士卒看見。八旗旗主之中的幾位。多拔出刀子來。一副立即便要火並的架勢。這在一萬六千人之中又引起麻煩因各旗是兩千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這立即格殺倒是不現實但卻有意無意的各營彼此拉開距離。並加派了不少人巡視。

    二月十一日八旗主在巡視完薩爾滸城之後。又花了一個時辰商議不休。這才定下來。全軍開拔。向沈陽挺進。不過。這額外的策略是將界凡薩爾-等地的女真百姓。被帶走了近萬人。這回不征用。而是舉家搬遷。八旗兵的緊張情。令那些表露不滿的女真百姓分外厭惡。盡管自家許也有人在八旗中當兵但卻並不能彌補心態的轉變。

    促使八旗旗主都同前往沈陽地。到是件小事。在薩爾滸與界凡城中發現有不少沒被燒著的糧食。這部分糧食被搬到營里時在吃飯時卻又數十人毒發身亡。嚇的八旗旗主連一口水都不敢喝。這樣的提防又如何敢多停?

    此時。八旗旗主們想還不是城是何人投毒。這份猜疑之心。還是落在八旗彼此成仇的部分上。何況爾滸城外剩下地六千多八旗兵們。早已對各自旗主說了自己所見的情形。雖然有人到造反之人。卻沒被重視。這使範文采等人的逃亡。可有多了份握。

    至于努爾哈赤地去向。八旗旗主都想的是前往沈陽去了。此舉必然是哪位忠心耿耿的部們。為了不努爾哈赤受到脅而采取的臨時機動。這突生變故。八旗旗主們又心不合一。使處置起來。毫無章法。任何事都要議論一番。

    那皇太極雖說隱隱有八旗之首的態勢。但此時卻不敢過于強勢這明顯都看的出來。如今後金國已經危在旦夕。若是八旗之中再出什麼問題。這大家都是性命難保。此時不是什麼繼承努爾哈赤大位的問題。而是性命攸關之際。但即便如此。這麼多日子里種下的惡果。可不是這瞬息之間能夠填補地。

    在赫圖阿拉的余彥澤術虎曹正雄所部。在久等不至的八旗消息確認之後。便經過簡短議。三萬多人馬立即開拔向界凡挺進。不過。這回與八旗旗主做的差不多。行進極慢。且一改往日做派。這回是大張旗鼓。不僅將所有的旌旗全部都亮了出來。還命軍中鼓手全力擊鼓。聲達數里之遠。並在甦子河河谷的回旋之下。形成連綿不斷地回音。這在遠處听來。甚至隱隱有風雷之音。

    天啟二年二月十二午時。余彥澤術虎曹正所部三萬余人馬。列著整齊的隊伍。出現在甦子河與渾河河谷交匯處。當然。前哨游騎已經落實。八旗兵馬已經全數開往沈陽去了。此地唯有那些女真百姓沒走。

    數萬鎧甲鮮明旌旗招展地官兵馬隊出現在河谷寬闊地時。令余彥澤術虎曹正雄幾乎落淚的場景出現了。只見密密麻麻足有近萬地女真人。全都匍匐在路旁。低頭觸地。一動不動

    顯然。這些女真人全數歸附了。

    八旗旗主在近乎搶一般地驅趕了近萬女真人前往沈陽之後。這些剩下的女真百姓。明顯被遺棄了。當然。這其中反常地幾乎沒有人再逃跑。隨著八旗的離去。這些女真人那些恐慌的傳言之中。終于明白了。這要想活命。便要歸附與甦翎大將軍的部屬。余彥澤等人眼前的近萬百姓。便是渾河甦子河河谷沿岸的女真人的代表。這可不需商議。只要消息傳開。便有各村寨的小頭目或是長者自發地集結于此。叩頭迎接。

    可惜。這一幕。遠在遼陽的甦翎還不知曉。當然更加遺憾的是。無緣親睹了。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5:03
第七十九章 梟雄鼠輩

   *事進展順利得異乎尋常,以至于遼東總兵官甦翎預先***署,遠遠落後于實戰結果。

    這不能指責甦翎過于保守,對戰事預測過低。盡管遼陽城駐扎著五萬多明軍官兵,且都經甦翎整訓了大半年時間,這戰力當然可謂突飛猛進,但這並不足以令甦翎在與八旗對陣中獲得全勝的把握。事實上,努爾哈赤一手創建的八旗的確戰力非凡,那些戰績可並非如大明邊牆上的明軍武官們所編造的。但這回八旗兵馬竟然如此應對,除了余彥澤、曹正雄、術虎所部有直接體驗外,那遼陽城中的甦翎等人可是接到消息時,竟然愣了片刻。

    當然,這並非是第一次為八旗的表現所不解。

    天啟二年二月十一,午時剛過,那建下大功的範文采,便帶著一千多名八旗騎兵趕著遼陽城外圍,就在太子河對岸,停了下來。這過了河便是遼陽城,這伙綁架了努爾哈赤的女真八旗官兵盡管屬于“起義”性質,但這番“驚人”之舉卻完全沒有與甦翎所部通過消息,這冒然過河,難說會不會受到遼陽城駐扎的明軍的襲擊。這一千多人相比五萬明軍官兵,可是小菜一碟,弄不好,一個突襲便就全殲了。

    這伙八旗官兵,實際上僅僅是幾十個低級武官帶著各自的部屬所組成的,這還真要算那範文采的“運氣”好。因為這幾十名低級武官並沒有推選出什麼首領,完全是幾十個人粗粗商議便就定下的“造反”舉動。這若是在平時,定然是不能得逞,可惜這回運氣實在太好,不僅沒有人告密,也沒有人中途退縮,甚至攻進努爾哈赤的行宮時,還當真是爭先恐後的模樣。

    燒毀糧庫,是必然之舉,活捉努爾哈赤只能算是順手牽羊,但居然都成功了。這伙八旗官兵那逃走的速度可與當初的明軍有得一比。那薩爾城至遼陽甦子河畔,也有近二百里地,這一千多人可是連續奔行了一日一夜,除了馬匹累極需稍稍減緩行進速度之外,可是連一刻功夫也沒停下。好在這出了撫順關一帶便是一馬平川之地,倒不影響這逃命的速度。

    遼東總兵官甦翎最初計劃著,便是要連逼帶引誘,要迫使八旗退往沈陽,所以這遼陽駐軍一概收縮到甦子河以內,甚至將一半的兵馬都駐扎在城內,以造成遼陽之沈陽之間的虛空狀態。這便使得這一千多八旗兵馬順利地抵達甦子河河岸,而中途沒有任何阻撓。

    因幾十名八旗低級武官並無首領,這距離遼陽越近,那範文采便無形之中成了眾人的首領,舉手投足之間,可都引人注目起來。這抵達甦子河時,大軍已經是慢得不能再慢。等隊伍停下,眾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範文采身上。

    範文采早已累得幾乎虛脫,此時卻不得不強撐著打起精神,目光投向前面的甦子河。二月間的甦子河河面上依舊結著厚厚的冰層,上面依稀有一行馬蹄印,顯然是有人才從此地通過,看來過河是不必擔心的。範文采繼續向對岸看去,卻看不到一個人影,這日天氣晴朗,遠遠的能看到遼陽城那寬廣的城牆,但城下卻沒有任何官兵游騎的影子。

    幾十個八旗武官湊上前來,與範文采商議著接下來如何辦。那範文采卻也沒什麼主意,不過是在路上想過片刻而已。此時範文采說的第一句,卻是讓這些人先將辮子割去。那幾十名武官倒也沒愣神,紛紛拔刀隔斷,旋即,那些部屬也沒猶豫,只听得一片腰刀出鞘聲響,地上倒是多了一千多條辮子。

    看到自己一句話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範文采反倒有些吃驚,他悄悄地上的辮子,又望了望那一千多雙眼楮,這才努力琢磨著,該如何進城。那些八旗武官倒也不打擾,只在一旁靜靜地等候。

    過了片刻。範文采才說道︰“都下馬步行吧。咱們慢慢走過去。想必便不會誤會。遇到人。我來說話便是。”

    這話說完。那一千多人便紛紛下馬。不過。那些武官卻另外吩咐眾人。將刀槍、弓箭等等兵器。俱都捆在馬上。只空手牽馬而行。

    這稍稍耽誤了些功夫。倒讓範文采想起那努爾哈赤來。此時努爾哈赤還躺在車里。也不知是死是活。這一日一夜奔下來。連馬都受不了了。何況還是個病人。這上前一瞧。卻見那努爾哈赤正睡得香。居然還有聲。

    這大車能不能過河。還真不清楚。範文采便讓那幾名一並擄來侍候努爾哈赤地人將努爾哈赤抬著。跟著大隊人馬一齊步行過河。還好。這冰層仍然結實。一千多人便緩慢地向遼陽城行去。

    此刻遼陽城看著毫無動靜。但實際上這一千多人馬在經過虎皮驛時。便被人哨探們盯上了。不過。因甦翎已經下令。只要不是八旗大隊來襲。便一定要隱藏蹤跡。是故。那哨探便遠遠地跟著。在冬季。這野外哨探地行頭是渾身上下都是雪白裝束。便于隱藏。範文采等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五萬多明軍早已備戰。這一千多人地八旗兵。當然不算威脅。所以一直到抵達甦子河時。那哨探才搶先一步。回遼陽報信。也因這搶先一步。那割辮子等奇怪舉止。倒是沒有看到。

    遼東總兵官甦翎此刻正與遼東經略袁應泰、參將郝老六、趙毅成等一眾武官在遼陽城牆上巡視城防,城內三萬多官兵都劃定了各自的防御區域,一眾武官俱都等待著將軍查驗。

    那哨探稟告有一千多八旗兵抵達甦子河,消息傳到甦翎處,倒讓一眾武官都有些興奮起來,連袁應泰袁大人,都有種躍躍一試的神情出現。

    甦翎沒有立即發布命令,而是帶著眾人轉到遼陽北面城牆上,查看那來犯之敵。

    此時那一千多人的隊伍,已經被城牆上的守軍發現,頓時操炮的炮手忙著裝填火藥、彈丸,弓箭手已經站成一排,抽出箭來搭在弦上,只能管事武官一聲令下,便要開火、放箭。那城上火炮雖然還是老式裝備,卻也能打

    地遠。不過,這大半年的整訓,官兵們此時倒是顯TTT[架勢來。盡管神情略帶緊張,卻是忙而不亂,且武官沒有下令,並沒有人胡亂開火、放箭。

    待甦翎帶著一眾武官來到北面城牆上,那些官兵更是陣列整齊,精神抖擻。甦翎略略點頭,便舉目向城外望去。此時範文采帶著一千多八旗官兵,正一步一個腳印地向遼陽城挪著,這走的越近,便行得越慢。連範文采此刻也開始擔心起來,若是城上開上一炮,可就說不準會打到誰。

    在距遼陽二里地時,範文采便讓隊伍停下,原地不動,這想了想,便又讓八旗武官將戰馬全數牽到一邊,只讓幾個人看著,剩下的官兵全部席地而坐,就在雪地上等著。範文采見眾人俱都一聲不響的听從自己的命令,又猶豫了會兒,才獨自一人向遼陽北門走去。

    城牆上的甦翎以及眾位武官,見此都是十分納悶,不知這一千多人為何這般舉止,當然,這一千多人馬敢就這麼奔往遼陽城,早就被視為不知死活的舉動。不過,既然是這般奇怪,自然另有緣故,所以,直到範文采走到城門之下,能夠清晰的看到模樣,城上卻也未發一箭,以示警告。

    此時的遼陽北門一帶,是一片積雪覆蓋的平地,往日的大營早已拆得干干淨淨,倒讓那一千多人馬顯得孤零零的。

    範文采一步一步地走近,生怕頭頂上會飛來一箭。

    “範文采求見甦將軍,”範文采使出吃奶的力氣喊著,“請勿要放箭。那些八旗兵是來降的。”

    這句說得不太清楚的話,被範文采反復地喊著,一直到接近吊橋,那喊聲卻仍然不斷。

    “他說什麼?”甦翎皺著眉頭問道。

    袁應泰遲疑著搖搖頭,說道︰“听不清楚。”

    趙毅成說道︰“好像說什麼降的。”

    這二月天穿得厚實,那範文采雖然已經走得近了,這從城牆之上卻也看不出是什麼人。

    “範文采”

    終于,這三個字清晰地傳到了甦翎耳中。

    甦翎一怔,仔細看去,卻仍然看不太清楚長相,便說道︰“下去一個人問問清楚。”

    “是。”負責地段防御的一名把總武官答應著,立即帶著兩人走下城牆,將大門打開一條縫兒,直接向外走去。

    甦翎等人在城牆上看著那名把總走到吊橋邊上,隔著壕溝與範文采對話。過了片刻,那名把總便又回來了。

    這將緣故一說,甦翎、趙毅成、李永芳等人俱都相互對視,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

    “去兩千騎兵,先將他們圍起來。”甦翎下令,“沒有反抗的就不要動手。”

    “是。”兩名黑甲騎兵千總厲聲應道,隨即下去飛馬前去整隊。

    不多時,遼陽城北門徐徐打開,隨即吊橋帶著刺耳的“嘎嘎”聲緩緩放下,旋即,兩千黑甲騎兵魚貫而出,過了吊橋,便一左一右分開,將那一千多席地而坐之人全數圍了起來。還好,那一千多八旗官兵雖然面色驚慌,卻都坐著沒動,只望著黑甲騎兵不斷在自己周圍繞著圈子。

    範文采這會兒才被帶進城門,由兩人押著走上城牆。

    “將軍。”範文采一見甦翎,立即跪下,叫道︰“我是範文采啊。”

    “起來回話!”甦翎說道。

    “是。”範文采連忙爬起來,不過,這一日一夜的奔波,腿腳一軟,卻是一個踉蹌,險些便又坐下。

    “那些人,”甦翎點了點頭,問道︰“便是你當初說的那些人?怎麼直接到遼陽了?”

    範文采也不知是因體虛還是別的,竟然有些怔怔的,眨巴著眼楮,卻不立即回話。好一會兒,才忽然說道︰“將軍,努爾哈赤,還活著。”

    甦翎等人均都皺眉,不過,範文采緊接著說道︰“將軍,我是說,努爾哈赤就在城外。”

    “你說什麼?”別人尚未開口,那袁應泰卻是搶先問道︰“活捉了努爾哈赤?”

    “是的。”範文采並不認識這位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不過既然穿著文官模樣,自然便是官兒了。“大人,努爾哈赤就在外面,一個時辰前還活著的。”

    袁應泰是又驚又喜,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努爾哈赤可是大明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不知多少回提及時,那些文官們都咬牙切齒,痛心疾首,對這位讓大明丟盡了臉面的奴酋,可是恨不得活剮了。此時竟然親耳听到活捉了這位“奴酋”,這會是算是什麼樣的大功?

    當然,作為文官,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可沒去想是誰捉了努爾哈赤,這一慣的地位使其立時想到的,是朝廷上的反應。

    甦翎與趙毅成等武官倒是略略一想,便猜出了大概。

    “後面有追兵麼?”甦翎問道。不過,這話不是問範文采,而是問趙毅成的。

    “沒有,”趙毅成答道,“哨探回報,沈陽、遼陽之間,只出現了這一股人馬。”

    “好,”甦翎笑道︰“你走一趟吧,將那努爾哈赤帶回來。另外,那些人也都帶進來吧,先好好給他們吃一頓,換衣服。”

    “是。”趙毅成一笑,返身便下去辦事去了。

    甦翎這才對著範文采說道︰“你在辛苦一下,跟我們回去,說說那邊的詳情。”

    “是。”範文采似乎這會兒又忽然有了精神,答話也爽快了。

    “袁大人,”甦翎望著袁應泰笑道︰“要不要也來听一听?”

    袁應泰忙說道︰“這軍事你們議便是,我先去看看那努爾哈赤。”

    甦翎稍稍一愣,旋即笑道︰“袁大人,你這可是給了努爾哈赤好大的面子,居然要袁大人再次等候。”

    袁應泰一听,放聲笑起來,這笑聲可也有點軍人味道了,至少,這來遼東的日子里,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可從未笑得這般爽朗過。

    甦翎帶著一眾武官返回總兵府,

    采當著眾武官的面吃了碗熱湯面之後,便詳細將薩爾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在講述之中,甦翎、郝老六等武官一句話也未問,一直到其講完,才相互望著,會心地一笑。

    “你先下去歇歇吧,你兄弟就在後院,你便去他那里住吧。”甦翎對範文采說道。

    “謝將軍。”範文采對甦翎鞠躬,隨後便跟著護衛隊長唐平走了出去。

    那到了後院範文程的住處,兩兄弟自有一番別後重逢之喜,這一番話再次講出來,可就沒完沒了了。

    總兵府大廳之內,郝老六等武官都望著甦翎,等候命令。

    甦翎微微一笑,說道︰“看來,那八旗旗主只能往沈陽退了。今天是二月十一,余彥澤他們定然也知道了薩爾滸的情形,按他們的性子,怕是要硬往前挺進了。”

    老六笑道︰“大哥,這相機行事嘛。照現在這種情形來看,大哥,你的部署可是慢了。這根本要不了一個月,我看明後天,便有消息傳來。”

    甦翎點點頭,說道︰“嗯,範文采他們是一路直接過來,算算路程,那八旗要退的話,也就在明後兩日。”

    那李永芳趁機說道︰“將軍,薩爾滸這一變,我們都是沒有料到。算下來,明日我的下屬也該有消息傳來。”

    甦翎笑道︰“今日也只有等消息了。”

    老六卻問道︰“大哥,我們是不是要提早動一動?”

    甦翎搖搖頭,說道︰“動是要動的,不過,一定要等八旗都往沈陽之後,再動,這會兒,可別將他們嚇得不敢過來了。”

    老六遲疑了一下,便忍住沒再說。

    甦翎說道︰“薩爾滸到這里,二百里地,明日來消息,算是最快的了。畢竟那些哨探不可能像他們一樣早就做了打算。再等一天吧,都不必心急。這形勢越對我們有利,我們越要沉住氣。

    如今我們佔優勢,自然可以一步一步走踏實了再說。”

    這道理當然甦翎說了不止一次,在座的眾武官可心里都清楚。只是眼見著適才听到這麼個天大的好消息,此時八旗不過是落水狗,只要再踢上一腳,便能將其收拾了。不過,這狗急眼了,可比狼還要狠,弄不好被咬上一口,可就沒意思了。

    正說著,趙毅成卻回來了。

    “這麼快?”甦翎問道。

    “大哥,都辦好了。”趙毅成笑著說道︰“都安排到軍營里住著。大哥,他們可都是割了辮子的。”

    “哦?”郝老六笑道︰“他們倒是鐵了心的。”

    趙毅成點點頭,說道︰“大哥,這會兒他們已經在吃飯了,衣服什麼的我都叫人送去了。那幾十個八旗武官,我讓他們先好好睡一覺,等休息夠了,再來總兵府。”

    “好。”甦翎笑道︰“這回他們可是拼了老命跑過來的。難得走了一日一夜。”

    說完,甦翎與郝老六、李永芳等人,便將適才範文采所說的薩爾滸的情形,給趙毅成又說了一遍,讓其知道個大概。至于細節,趙毅成自會再尋範文采問個清楚。

    趙毅成听完,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但卻沒有接著說這事,問道︰“大哥,這會兒見不見那努爾哈赤?”

    那位征戰一生、一同女真各部的一代梟雄努爾哈赤,在甦翎等人這里,卻成了最後才會提及的人物,當然,那努爾哈赤還不知道,否則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你帶到這里了?”甦翎笑著問道︰“那袁大人不是要先見麼?”

    趙毅成笑道︰“袁大人倒是先見了,不過,大哥,你們猜袁大人如何見的?”

    “怎麼?”甦翎笑道︰“袁大人未必會動手不成?”

    “是啊,”郝老六也笑道︰“袁大人不動手,未必會踩上幾腳?上次可是差點要了袁大人的老命啊。”

    當然,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只差那麼一丁點兒的毫厘之間,便就為國捐軀不,應該說是以身殉國,這差別不算大,但卻有不一樣的意義。這可都是拜努爾哈赤所賜,這說恨,怕還是輕了,這不管是從大明朝廷上來說,還是袁大人個人來說,這動手動腳可不算什麼,弄不好還會傳出一段“佳話”來。

    趙毅成一笑,說道︰“袁大人一沒動手,二沒動腳,還是老樣子,動了動嘴皮子。”

    “哦?”甦翎笑道︰“他罵人了?”

    老六似乎來了興趣,問道︰“還真沒听過袁大人罵人,他說什麼?”

    這回連李永芳也有些興趣濃厚,這袁大人這個級別的文官,可是輕易不會動怒的,在人家文官來說,那叫涵養、氣度,否則,還怎麼稱“大人”?類似甦翎、郝老六等武官,倒沒什麼稀奇,雖然甦翎似乎也沒怎麼罵出髒話來,但畢竟這武官做派可是十足的。就算罵人,也不奇怪。

    趙毅成笑著,站起身來,說道︰“我給你們學學,那袁大人是怎麼說話的。”

    “好。”老六叫道。

    趙毅成便走上幾步,站到郝老六面前,學著袁應泰的樣子,不過,趙毅成低下身子,卻是將臉幾乎湊到了郝老六鼻子尖上。想必,當時袁大人必然也是如此湊近努爾哈赤的。

    只見趙毅成抽動了幾下鼻子,說道︰“奴酋?”說完,便上上下下的打量這郝老六,然後,又直起身子,昂首向天,說道︰“鼠輩而已!”

    說完,便背負著雙手,向外走去。

    趙毅成沒走兩步,便自己忍不住先笑出聲來。甦翎也忍不住大笑,老六更是嘴都合不上了。那李永芳倒沒敢笑的放肆,不過,想像中袁大人的這番做派,的確令人好笑。並且,袁大人可是一把年紀了,如今做出這幅模樣來,可見這位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該有多麼大的一個變化啊。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5:04
第八十章 戰事前移

   *東總兵府院內,護衛隊長唐平帶著幾十個護衛們全身***著,各自的位置都早已習慣,並沒有對院中地上躺著的那個老者有任何的提防之心。在這遼陽城中,遼東總兵官甦翎的府中,怕是最安全的所在,這種護衛,實際上相當于某種儀仗的意思。至少在地上躺著的那位老者,那眼光便是不停地來回打量著護衛們。

    地上積雪盡管已經清掃過,但卻仍然帶著幾分濕氣,一塊門板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擱在地上,不過,上面卻鋪著一塊虎皮褥子,那須發皆白的老者就躺在虎皮上,下半身倒是蓋著一床已經髒了的緞被。那老者顯然病得不輕,身子倒是一動不動,只有那雙眼楮還透著幾分強悍之氣,不過,這是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地方了。

    這老者自然便是所謂的“英明汗”、後金國國主、首創八旗的愛新覺羅努爾哈赤。這位出生于大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的“奴酋”,此時已是六十三歲高齡,盡管躺在地上,卻也能看出其擁有一副高大的身軀。當年率軍東征西討、一統女真諸部,倒與這副身板不無關系,不說什麼“十三付鎧甲”起兵,單是流傳的數次以少勝多,甚至以一敵百的故事,便可知這位努爾哈赤本人的強悍武功。只是此時躺在地上的,僅僅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而已。

    “抬進來。”趙毅成在廳內叫道。

    “是。”幾名護衛答應著,走上前去,一人抬起一角,便將努爾哈赤抬到廳內中間放下。

    那努爾哈赤咋一進到廳內,便緊閉雙眼,似乎不習慣這麼溫暖的屋子。

    甦翎、郝老六、李永芳、鐘維澤等人以及一眾武官俱都好奇地打量著努爾哈赤,這對手的名字倒是知道很久了,卻都是第一次見到。當然,李永芳不在此例,不過,那李永芳似乎感觸更多一些。

    畢竟當年李永芳可是跪著拜見努爾哈赤的,這會兒,可是完全兩樣了。

    見努爾哈赤一動不動,郝老六好奇地問道︰“死的?活的?”

    趙毅成笑道︰“當然是活的。”

    老六笑道︰“這不是個糟老頭子嘛,還傳的神乎其神的。”

    趙毅成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嘛。如今當然不一樣了。”

    甦翎瞧了會兒。問道︰“能說話麼?”

    趙毅成搖搖頭。說道︰“我試過了。他不說話。那幾個僕從我也問了。說是平時很少說話。這一趟走得這麼急。還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我看他身子骨倒還真算結實地。”

    甦翎笑了笑。說道︰“給他找個醫生看看。能活著最好。不知這會兒袁大人是不是在琢磨著構思奏章了。”

    老六笑道︰“大哥。你說這一回。朝廷還給升官麼?再升可就頂破天了。”

    甦翎說道︰“升不升倒不要緊。只要日後少找麻煩就不錯了。”

    趙毅成笑著問道︰“大哥,你說這人是關在牢里,還是另尋個地方?”

    甦翎看著依然緊閉著雙眼的努爾哈赤,想了想,說道︰“這人還有沒有別的用處?”

    老六說道︰“怎麼?大哥是想在戰事上用用他?”

    甦翎沒有答話,但顯然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趙毅成說道︰“大哥,按適才範文采他們這回鬧事來看,那八旗旗主可已經沒把他當回事了。我看用處不大。這如今除了給朝廷獻俘外,怕是沒什麼用處了。”

    老六立即說道︰“若是如此,我看活的也不要了,直接宰了省事。”

    一听這話,那緊閉雙眼的努爾哈赤“忽地”睜開眼楮,死死盯著甦翎。

    老六一見,笑著說道︰“瞧,這一說宰了他,可就活過來了。”

    眾人便都向努爾哈赤望去。那努爾哈赤嘴唇略張了幾張,顯然是想要說什麼,但卻力不從心。

    甦翎、趙毅成等人等了片刻,那努爾哈赤卻始終是發不出聲音來,倒是白費了半天力氣。

    “算了,”甦翎搖搖頭,說道︰“他這副樣子,也看著費勁兒,先抬下去吧。就在後院給他找間屋子住下。”

    “是。”護衛隊長唐平答道,隨即帶著護衛們將努爾哈赤抬了出去。

    甦翎說道︰“下面,咱們來商議一下這今後怎麼個打法。這回也不得不走快一些了。”

    這接下來的商議,不過是將以往部署的時間,要向前一些而已。這還得等薩爾滸一帶的消息傳來,以及余彥澤

    戰報送到遼陽之後,才算最後定下準確日子。

    緊接著,趙毅成所屬哨探開始大規模出動,在沈陽、虎皮驛一帶大肆活動,此時也不需太過小心謹慎,只要是與八旗相關的動靜,全都在哨探的視線之中。

    至于那一千多八旗降兵,在當日稍晚些的時候,便領到了賞賜銀子。當然,趙毅成、鐘維澤、李永芳等人不會放過這等可以探知八旗兵內部消息的機會,為此,遼陽城內的哨探人手被調集了數百人,分別與那些八旗兵們一起喝酒、聊天,這除了探知消息之外,還給那些降兵們多少帶來了些“熱情”的味道。

    這若是放在千山堡的時候,甦翎大概會從中募集一些人手,納入自己麾下,不過,此時情形依然不同,甦翎並未主動要求這些八旗兵參軍。那一千多八旗兵被告知,再等上一些日子,他們便可以被分給土地、房屋,到南四衛去定居。只是有一部分八旗武官卻主動要求加入到甦翎麾下的隊伍中去,對他們而言,當一名“地主”,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同時,至少有一部分女真武官心里清楚,這回雖然算是立下大功,但只有緊跟著甦翎,才會將這種軍功轉化為資本,或者說,轉為財富、資歷等等,以謀求日後更多的利益。

    不過,甦翎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倒並未接納這些人到營中,只令趙毅成等人視其情形而定,將一部分呢女真武官納入哨探的隊伍。這也算是兩全其美吧,畢竟在戰後,這些武官的用處並不大,再說,甦翎的隊伍,也不想再加入這些不穩定的因素。

    那努爾哈赤總算被安置在總兵府後院的一座屋子里,門口只有兩名護衛看守,當然,這也不過是做作樣子,那努爾哈赤的病泱泱的樣子,路都走不了,還擔心什麼?甦翎等人也不會懷疑其假扮無力,要知道八旗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努爾哈赤病重是最大的一個原因,否則以努爾哈赤的野心,焉能讓此時這種狀態出現?

    遼陽城內的醫生很快便被尋了來,還不止一個,在反復的望聞問切之舟,幾個醫生一商議,給甦翎的回話,只說努爾哈赤以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眼下不過仗著往日身子強壯,勉力支撐而已。不過,甦翎倒沒听這類廢話,只叫一聲開方子抓藥,能治一點,算一點,就算死了,也不會怪罪到那些醫生身上。這一來,倒讓那幾名醫生紛紛開出不少方子,什麼藥材都用上了。自然,這里的醫生可要比薩爾滸的強多了,幾副藥吃下去,那努爾哈赤的病情大有好轉之勢。不過,等到努爾哈赤能夠順利說話時,已是一月之後的事了。

    天啟二年二月十三,趙毅成的哨探回報,八旗兵馬以及上萬女真百姓,于二月十二日大規模向沈陽行進,且隨行的隊伍中,牛馬、大車都托著不少物品,有些甚至看著便象是完全將家里所有的家當都搬空了。與此同時,余彥澤、術虎、曹正雄以及田大熊的披發軍,總計三萬五千余人馬,全數開抵薩爾滸城。

    此時薩爾滸城內還有余火未滅,但余彥澤等三萬人馬一齊開進,倒是沒用多少功夫便將余火破滅,並隨即進行了一番清理。薩爾滸城的城防倒是絲毫未損,那燒毀的,不過是城內的房屋而已,這對大軍駐扎在薩爾城內倒是沒多少麻煩。余彥澤、術虎等人只花了半日的功夫,便算在薩爾滸城里布置好了防御措施。與此同時,那些剩余的術虎所部的部族戰士們,在接到命令之後,也全數在山中現身,開始接管全部女真村寨。

    此刻女真人早已沒了抵抗之心,這渾河、甦子河河谷一帶的牛錄建制,算是完全消失了。每一個村、寨,都由一些長者負責,與前來接管的部族戰士配合,所作也無非是清點人口,進行名冊登記,隨即便將所有的女真全數發往海西、或是千山堡一帶。

    這些人口仍然有數萬人之多,留在這里,必然是消耗糧食巨大的一個麻煩。

    到了二月十三日晚間,余彥澤所部派出的信使終于給遼陽城的甦翎等人帶來了完整的戰報,並將余彥澤等人所設想的下一步行動,稟報給了甦翎等人。情勢完全明朗,甦翎預計用一個月的時間完成的襲擾之戰,實際上不到半月便提前達成了目的。這接下來,便只剩下如何圍殲沈陽之敵了。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5:06
第八十一章 合圍沈陽

   天啟二年二月十七日,遼東總兵官甦翎,親率駐扎在遼***千官兵,緩緩開拔,直向沈陽一帶行進。這浩浩蕩蕩的大軍,將遼陽至虎皮驛之間的驛道幾乎全數佔滿。老六所率先鋒營一萬二千人馬抵達渾河南岸時,那尾隊的兩萬多人馬,由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親自帶隊的輜重兵營,才剛剛出了遼陽城。此次合圍沈陽的行動,並未動員民夫,而是全部由袁大人的兩萬多輜重兵營負責供給保障。

    與此同時,佔據著薩爾滸城的余彥澤、曹正雄、術虎、田大熊所部近五萬人馬,也在同一日早晨,緩緩集結,並沿著渾河兩岸,向沈陽方向逼近。這一部人馬的後面,是近二萬名女真人組成的民夫隊伍,他們將負責由後方為余彥澤所部提供糧草運送的任務。這兩萬名民夫,不過是用了兩日的功夫便就召集完畢,真要算起來,可要比努爾哈赤在任時還要快捷。

    處置那近十萬的女真百姓歸附一事,並未話費太多精力。按照戰前的籌劃,這些歸降的女真人口將全數遷居它地,不會在本地留下任何一人。為了活命,或者說,為了換取那養活一家人性命的米糧,這為大軍運送糧草的民夫,將會優先得到安置,那兩萬多女真人就算不用爭先恐後一詞,可也再也找不到其它能夠形容的詞匯了。

    糧草除了囤積在牛毛寨等地的之外,還將從千山堡一帶提取,這兩百多里的山路,將布滿源源不斷的馱隊。好在頭一批糧草已經能夠滿足這五萬人左右一月的供應,即便女真人里面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供軍需的補給,但騾馬、牛羊到還剩下不少。凡是被充為軍用的,一律發給文書,這些牛羊等物將在安置時予以補償。這看似過于仁慈的手段,卻換得女真人徹底的歸附之心。

    二月十六日時,位于蒙古境內的胡秋青所部的五千蒙古騎兵,以及喀爾喀五部蒙古一萬三千蒙古騎兵在喀什克圖的率領下,匯合與開原、鐵嶺之間,並在當日便發起進攻,將開原、鐵嶺一帶原本就沒多少八旗兵馬駐守的版圖再一次劃歸到遼東都司轄下。

    這開原、鐵嶺一帶的戰斗,過程倒沒有任何值得稱道之處,按甦翎等人的看法,那幾乎根本算不上戰斗,不過是大軍所過之處,順手接收而已。不過,說是接收,卻也沒有也別稱道之處。唯一的命令,便是去辮。這開原、鐵嶺被努爾哈赤佔據可也算有一年多了,轄內居民大多被迫頭去發,那條辮子到很快便被人們習慣了。這一回,開原、鐵嶺一帶可就多了無數披發之人。

    再次回歸大明的心境,也遠遠高于披頭散發的窘境。

    當然,胡秋青很快便在開原、鐵嶺兩地征集民夫,開始從廣寧一帶向沈陽西部一側運送給養。與此同時,胡秋青與喀什克圖率近兩萬蒙古騎兵,也于二月十七日起,徐徐向沈陽逼近。

    這從三面圍攻沈陽的人馬,以及其緩慢的速度向沈陽集結。二月十七日晚間,甦翎便越過渾河,在沈陽城東遠遠望見余彥澤所部人馬的旗號,而沒過半個時辰,胡秋青所部的蒙古騎兵先哨游騎,也前來向甦翎稟報,說是胡秋青在沈陽城南十里處,等候命令。

    這自從八旗旗主率兩萬多八旗兵裹挾著近萬女真百姓遷往沈陽,這從沈陽出來的消息,可是並沒有多少。甦翎自李永芳所屬以及趙毅成的哨探回報消息來看,那八旗旗主依舊未改爭斗、沒有齊心的狀態,這到了沈陽城內,唯一做的,便是安置本旗兵馬,以及那近萬女真百姓。而采取的手段,便是將沈陽城內的漢人居民,盡數驅離,騰空房屋,以便由八旗官兵以及女真百姓居住。按沈陽城送出的消息所說,這幾日,沈陽城內被殺的漢人百姓,幾近萬人。據說,這是八旗為節約糧草所故意做下的血案。

    這個消息自然令甦翎等武官怒火升騰,不過,甦翎仍然采取的緩進策略,並不急于進軍,而是待各方消息傳達之後,才于二月十七日一齊抵達沈陽城外匯合。

    當然。戰斗必然會發生。沈陽城外。尤其是駐扎在渾河橋西側地八旗兵馬。約五百人左右。在郝老六地先鋒營抵達時。並未退進沈陽城內。而是擺開架勢。試圖死守渾河橋。但這二月間。渾河河面結冰未化。這雖說不是處處都能直接過河。但還是被甦翎所部尋到幾處冰層較厚地地點。于是。僅僅在守橋八旗兵馬剛剛做出防守態勢時。甦翎便命黑甲騎兵三千急速過河。于後部突襲守橋八旗官兵。

    那渾河橋一側。八旗兵倒是修築有木寨一座。雖不算大。卻也設有拒馬、鹿角之類地防御手段。但這些卻並未起到任何作用。或許是

    旗主內亂過于復雜。也或許是努爾哈赤地病重。讓這努爾哈赤中心部門地八旗一部絲毫不知自己面對地是什麼人。那郝老六地先鋒營並未蜂擁而上奪橋。而是擺出數十門火炮。對準對岸大營便是一陣猛轟。

    這不到一里地距離。正是火炮威力最強地射程。兩且。郝老六有意逞威。並不計較火藥損失。這足足轟了一個時辰。方才停止。此時那木寨已經被轟地七零八落。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組織地抵抗力量。隨即。黑甲騎兵們只一個沖鋒。便將那數百八旗兵全數殲滅。這戰況緊急之時。倒也沒來得及統計。到底是被火炮轟死地多。還是黑甲騎兵們踐踏而死地佔多數。

    甦翎隨即率大軍全數過河。直接逼近到沈陽城下。而沈陽城內地八旗兵馬。大概是從未見到黑甲騎兵營地騎兵們那武裝到牙齒地裝扮。一式地黑色鎧甲。鐵面具。一式地長槍。甚至連槍尖處地紅纓似乎都以同樣地方式飄動。還有戰馬頭頸處也套有棉甲。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鐵馬一般。黑甲騎兵在殲滅守橋八旗兵之後。便圍著沈陽城往來奔馳。準備隨即攻擊出城迎戰地八旗兵們。但可惜。黑甲騎兵們過于威風了。直到甦翎率部過河。開始圍城扎營。那沈陽城上。只見八旗兵上城防御。卻不見任何一騎出城迎戰。

    不過。沈陽城頭上地火炮。開始向黑甲騎兵們轟擊。那沈陽城內原也有不少火炮。當初李永芳便在戰時重金買通明軍炮手。向渾河一戰中死難地川兵開炮。此時城頭上依舊有不少火炮存在。當然。那些被買通地炮手倒是沒剩下多少。這種臨時變節、歸附地士兵。大多在隨後地數月之中。或逃或死。所剩無幾。是故。這沈陽城上地炮火雖有。但卻並不密集。且對于奔馳地黑甲騎兵沒有任何直接損傷。那彈丸或遠、活近。就是打不中騎兵隊列。且在數十炮之後。便見沈陽城頭上一陣煙火升騰。有一門火炮炸膛了。自此。那炮火便也就歇了好一陣子。方才重新燃放起來。但卻更加稀疏了。

    甦翎在炮響時,便下令黑甲騎兵遠離火炮射程,但依舊要圍著沈陽城游弋,隨時與出城八旗纏斗。而三方人馬匯合時,甦翎仍然是采用慢騰騰的手法,只在沈陽東、西、北三面扎營,嚴密防守,卻不見其它任何進攻的架勢。這一夜,沈陽城外三面篝火熊熊燃燒,幾乎映紅了半邊天。可惜,沈陽城內的八旗兵並不出城迎戰,連個襲營的手段都沒使出過,那火炮也在放了幾個時辰之後,一聲不吭了。也不知是火藥用盡,還是見沒有效果,主動停止炮擊了。

    這一步,甦翎仍然期望著八旗兵能夠出城迎戰,或是干脆從空置的南面逃走,若是如此,甦翎便不妨繼續使用驅使八旗向廣寧一帶進軍的主意。可惜,甦翎與趙毅成、老六等人商議了一個時辰,也未等來八旗兵出擊的消息。

    為了迎擊八旗的夜襲,郝老六的兩千長槍手、兩千盾牌手,以及余彥澤所部的三千燧發長槍隊,還有黑甲騎兵三千,都是一夜未睡,隨時準備痛擊來犯之地。這一招,在大軍出遼陽之前,便也是演練過的。甦翎甚至想出了用自己的大帳做餌的主意,放來襲八旗進入大營,然後四面合圍,予以全殲。此時,甦翎所部十萬多人馬,就算沈陽城內剩余的三萬多八旗兵全數出擊,也自有把握圍殲。

    但,這多半思慮,可都白費了心思。這整整一夜,都沒有絲毫動靜。

    第二日天明,甦翎才使出最後的手段。下令這十多萬人馬依次排開,由黑甲騎兵與兩萬蒙古騎兵為游騎監視,其余的火器營、步隊等官兵,開始將沈陽城四面合圍。這個包圍圈距沈陽城城牆二里地左右,這是估算著沈陽城內的火炮射程而定的。所有的步隊官兵開始挖掘壕溝,並將挖掘出來的土石,沿著壕溝修築數百座炮台,架設火炮于其上。

    這十萬人同時動手,再加上隨後趕來的民夫、輜重兵們,只在一日一夜間,便挖出深達五尺的溝渠,再加上用挖出來的土石堆在溝邊的高度,足以形成一人多高的壕溝了。

    這若是八旗突圍,光是這道壕溝,便是很難順利通過的公事。當然,在這道壕溝後面,被土石遮掩住的,是每隔二里設置的鳥銃手,長槍手以及弓箭手等五千人,另有騎兵往來游弋。而每一座炮台,更是有著重甲的護衛守御。

    二月十九日黎明,甦翎帶著眾武官開始巡視這道長長的工事,然後才站在一處炮台上,向沈陽城內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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