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明月東升 作者:蘇潛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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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pig 2009-10-20 08:52: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9 155797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06
第三十二章 眾心所向

   遠道而來的胡顯成,在遼陽僅僅留了三日,便再次啟程前往海州,直奔郝老六而去,並由海州經復州、蓋州、金州,再返回鎮江堡。這一趟,將是胡顯成對這三日商議而成的事項,做的最直接的巡視。

    這三日里,甦翎與胡顯成、趙毅成幾乎是足不出戶,日夜都在總兵府後院的一所偏院內商議要事。胡顯成最終也未能去看看遼陽城四周的十幾座大營連綿不斷的威風。作為當初十七個兄弟之中唯一已經成家的,且自千山堡起其便一直致力于農事與日常管事所積累下來的經驗,胡顯成依舊被甦翎派作民事上使用。盡管胡顯成屬下也有不少兵馬,單是鎮江堡的新兵集訓大營,便有兩萬多名新兵,但終究與帶兵上陣無緣。胡顯成離開遼陽時,多少是帶著些遺憾、羨慕的心情,自遼陽城外的軍營間穿過。

    甦翎兄弟三人商議的事項,依舊是以土地分配為主,當然,這不免會牽扯到其余的相關事宜。這種粗略定下的,僅僅是大致的目標而已,具體事宜,還是各自回去重新制定細則。胡顯成帶來的邵安東,最終還是被允許參與進來,做了兩日的記錄之後,第三日,略微摸到一些門道的邵安東,便能為甦翎等三人提供一些參考與建議。那思路自然不同,角度也算有新意,算是讓甦翎看到了其所能發揮的好處。

    時至天啟元年八月,甦翎率部自千山堡群山之中猛然出現之後,這軍事上的籌備、部署。算是已經達到了目的,源源不斷地糧餉、軍需也不必擔憂。甚至連運送事宜,也有遼東經略袁應泰管帶著那二萬多精壯負責。此時才處置土地問題,也算是適逢其時。這不說別的,單是正趕上收獲季節,便對今年地糧食征收有一定好好處。遼東都司轄內,原有的衛所建制早已失去作用。從這一點來說,甦翎此時才辦理與土地相關地事宜,已有些晚了。

    按兄弟三人商議的結果,遼陽、海州處于戰事前沿,又多是援遼兵馬聚集之地,這里便全由甦翎處置。而其余的後方地域,則仍由胡顯成全權處置。

    對胡顯成來說,鎮江堡已經提前完成了這項工作。寬甸五堡以及千山堡也無需再做過多的調整,目標也僅僅剩下金州、復州、蓋州三衛轄地。這三衛。不僅地域要比千山堡大出數倍,且人口、土地也是成倍增多。向來是遼東都司的糧倉,以及後備兵源地出處。將這三衛納入甦翎麾下。可以說這遼東都司便完全落入甦翎的掌握之中。或者說,整個遼東目前所存在的區域,都將歸屬于甦翎及其兄弟們所形成的勢力。

    此事胡顯成已經略做準備,那些由千山堡抽調出來的管事們,已有五百人在鎮江堡集訓。這五百人不同于當初抽調到鎮江堡參與管事的人,完全是新來地,且正如胡顯成所說,其中不少人還不識字,集訓的內容全靠心記。

    這里不得不說說千山堡轄內的那些百姓們,也包括寬甸五堡那最先納入甦翎麾下地數萬人口,如今可謂今非昔比,變化極大。那些昔日偷越邊牆逃亡的,連吃飯、睡覺都成問題地人家,如今可是家家有房,戶戶有地,過著往日難以想象的日子。經過數年地耕耘,那些盡心開墾出來的田地已經能夠確保一家人地吃食,且大多有所富余。而胡德昌等人從未斷過的商隊,也帶來無數布匹、陶器等等日用品,用來交換無數山貨、皮毛以及人參,這使得千山堡轄內的人家,這銀子,也逐漸多了起來。

    至于寬甸五堡轄內的百姓,倒是從赫圖阿拉大捷中得到無數好處。那些按村組建起來的民夫隊伍,在戰後果然得到了事先許諾的分紅。那些戰利品中,金銀倒是不多,且就算有,也被全數收去,不算在紅利之內,這倒也沒有引起不滿。這些民夫大多一輩子也沒見過上十兩的銀子,驟然見到數千計的銀兩,除了驚詫,倒沒生出多少非分之想。當然,那些私藏銀子以及其余戰利品的,都受到嚴厲的處置。

    村民們分得的紅利,有牛羊、馬匹、布匹、農具等等,都是一般農家急需之物,非常實用,甚至在這邊牆一帶,有時會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當然,糧食在其中也佔了很大一部分。由赫圖阿拉直至牛毛寨一帶所有的女真村寨中存儲的糧食,連一粒也沒剩下,況且那些村寨中大多有現成的騾馬、大車等等,倒是讓運輸便利了不少。這些都使最初一副冷漠態度的百姓們心態大變,要說甦翎在寬甸五堡開設市場等等一應舉措,讓百姓們看到幾分不同,那麼這次大捷便是最實惠的好處。

    前面已經說過,遼東百姓的構成,本就異于山海關以內的大明百姓,尤其是這最接近邊牆一帶的人,不管是誰做了這片土地的官員或是首領,只要能有好處,便不會有什麼反應。而這一回,就連傳說中也從未听說過如此的益處。跟著那位甦將軍,居然連平民百姓也能得到好處,這如何不能使人心所向發生轉變?事實上從召集民夫時起,這數萬百姓的心態就已經開始傾向于甦翎所部了。

    至于當初隨劉出征地明軍士兵以及姜弘立所帶地朝鮮士兵。雖然在屯田新村里勞作。日子卻也過得不錯。這不論是大明地士卒。還是朝鮮地小兵。都差不多是類似地狀況。在原地可沒什麼值得夸耀地家產。大多數都沒幾畝地。養家糊口全靠軍糧月餉。這到了軍中。再一克扣。或是被軍官勒索、驅使勞役。日子更不能說有多好。

    而在千山堡。除了第一年較為辛苦之外。次年便過起了比在家鄉還要好地日子。不僅頓頓都能吃飽。且還有了新衣。房子也隨著不斷地增建。到後來達到一人一座房屋地結果。而隨著甦翎所部不斷增長地實力。這牛、羊、豬等等家畜。也很快在每家每戶出現。算是有了自家地財產。這樣一來。除了心思轉地快地去甦翎所部當了兵。這剩下地。大概除了有些想家之外。便沒有任何可抱怨地了。

    甚至有些朝鮮士兵還在屬于自己地房子建好之後。還請求將自己地家人接來同住。就此在千山堡落戶。同樣在明軍士兵之中也有這樣地事出現。只是太過遙遠。只能慢慢再辦。

    當然。這些歸順了地士兵。是在一股神出鬼沒、誰也摸不清什麼時候會出現地鎧甲騎兵地清理之後剩下地。數萬之數。當然不能說都是一樣地心思。但只要稍有異動。便會消失無蹤。是生是死都無人知曉。

    至于劉等數十名明軍較高級地武官。除了與一般士兵一樣擁有屬于自己地房屋、土地之外。唯一地優待大約是可以讀書。千山書院印刷出來地書籍。可以免費贈送一部分。隨著甦翎所部地擴展。大部分地軍官都被詢問過是否願意出來做事。在經過集訓之後被派往各地。自然。那里地日子過得要比屯田新村好得多。到最後。僅剩下劉等高級武官。在千山堡過起了田園生活。要說地是。這其中也有少數武官。被暗中清理掉了。

    這樣一來。盡管其中必然還隱藏有不穩定因素。可總體來說。整個千山堡轄內。是一副眾心所歸地局面。如此。便為胡顯成不斷從千山堡轄區內抽調人手。創立了基礎。

    在千山堡時,管事這個稱呼,不過是代稱,既不算官職,也不代表地位,僅僅是某一項事務的領頭人。所有的管事都是從貧民中選出來的,如今在鎮江堡一帶,所有有過經驗的管事早已抽調一空。這胡顯成集訓的五百人,卻都是千山堡以及寬甸五堡一帶的普通百姓。所謂集訓,不過是將以往千山堡的規矩,以及在辦事過程所遇到的問題的解決辦法集結成冊,然後命人讀給這些人听,並一一考核其應對辦法。

    好在這些必須掌握的處置原則,大多與農事有關,這些百姓即便不識字,也沒有多少困難,左右不過是丈量土地、收取稅糧等等。另外,胡顯成還將歷次戰事中殘疾或是士兵的親人中選了數百人出來,也進行同樣的集訓。這些人將分別奔赴各地,帶諸事辦妥,再將家眷遷移過去,就此落戶扎根。由山中搬到平原地帶,這可沒人不願意,甚至以此為榮。當然,那些軍人家屬們,更是興致高昂。

    這些昔日的窮苦百姓,如今有機會出人頭地,自然個個爭先。雖然這些人看上去都算是憨厚老實的人,可這反倒是令胡顯成成較為放心使用的基礎,只要是定下的規矩,都會得到徹底的執行。

    當然,待遇是豐厚的。每月有月餉,家眷到了之後還另有月糧撥付,至于住宅,那更是免費提供的。簡單一算,就算不種那照樣撥給的農田,這些管事一家大小也會不愁吃穿。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07
第三十三章 鄉鎮攻略

   胡顯成由海州、金州走了一趟,返回鎮江堡的第二日,便發布命令,實施兄弟三人商議妥當的土地政策。

    首先從新兵大營中調出經過初步集訓的一萬名新兵,以二十名士兵為一隊,指定小隊長,總計五百個小隊。然後將集訓的五百管事以及另外五百殘疾士兵、軍屬,兩人一組,編為五百雙,一正一副,明確職責。隨後,一一組管事配置一個小隊的士兵,這總計一萬一千人馬,便浩浩蕩蕩地向金州方向開去。

    胡顯成在這一趟的巡視中,已經確定好了目標,再加上趙毅成的那些哨探匯集的消息,在回到鎮江堡的當夜,便定下五百個大型村鎮的名單。這一萬一千人,已經拿到了每一個村鎮的名字,從管事到士兵,都對目的地十分明確。

    這五百個村鎮,均是沿著遼東都司修建多年的驛道兩邊設置,人口由數百到一千多不等,基本上算是金州、復州、蓋州三衛人口的主要聚集區。胡顯成打算先處置好這五百個村鎮,隨後在向一些偏僻處的小村、屯延伸。與當年遼東都司設置衛所不同的是,此次胡顯成不是先從最上面的衛一級開始佔領三衛轄區,而是走的先下後上。

    這五百組管事,被冠以正、付村長、鎮長之名,而由千山書坊趕制的榜文,也已加蓋了甦翎的將軍大印,只需臨時添上這些管事的名字便可。那一個小隊二十名士兵,則擔負起護衛以及協助這些管事接管村、鎮的任務。當然,這種兵權是臨時地。每一個隊長臨行之前,都被胡顯成召集起來另外發布軍令。每個小隊以二十日為限。待另一隊前來換班輪值時,再返回鎮江堡的新兵大營。這也算是一種練兵地特殊方式。

    這兩人一組的管事們。因也是農家出身,經過集訓過後,只知听從命令行事,到了目地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尋了住處。要說這件事,原本不算簡單,該仔細籌劃的好,胡顯成倒只是簡單吩咐了幾句,沒有過多交待。這點有些與甦翎的性子相符,凡是只管下令。這具體做事,要看做事的人的本事了。

    好在這遼東戰火一起,各地逃亡地士紳、大戶可是為數不少。這些村、鎮里的大戶、百姓也無一例外,有名無人的屋舍倒是不少。是故這頭一件事落腳之處。五百組人馬倒十分利索地辦到了。不過,所選的住處卻相差極大。那些較大的鎮子,兩個鎮長差不多都住進了算是深宅大院的一套房屋。那些較小地村子,最差的只尋到一套只有五間房子的小院。不過,這些管事們倒沒什麼好挑剔地。只粗粗巡視一遍,問清了有無主人,便立即住了進去,稍事收拾,便開始張貼榜文。

    榜文的內容自然是經過一番仔細商榷地,內容的第一條,便是確定兩位管事地身份、地位,並十分明確地指出,原有官吏無論大小、級別全數作廢,由榜文發布之日起,所有大小事務,均有兩位管事處置。並用醒目的字體宣示,凡是阻撓兩位管事辦事之人,將被罰沒所有家產,所有土地、房屋一律充公。

    對于這一點地保證,自然是由那二十名鎧甲齊全,站姿頗為威風的士兵擔保。另外,趙毅成已經傳下命令,令轄內所有哨探,都要密切關注、配合這次行動。而陶安峰率領的五百專辦血案的哨探,則在三衛往來巡視,這是最後的手段,務必要確保管事們順利接管所有村鎮大權。

    榜文中倒並未說明這樣的村長、鎮長是個什麼級別的官吏,但內容卻是將管事們的職權說的十分清楚。這第二項,便是勒令所有百姓,在十日之內,上報每一戶的人口、房屋地契等等,過期不上報的,一律視為無主之地,全數充公。並在其後注明,家中沒有土地的,也即刻起上報人口,待土地清查完畢,將立即按每人五十畝的標準,分配土地。

    這一條最是繁瑣,那些無地,或是土地較少的人家,倒是很快便到兩位管事設立的地點報上一應事項,當然是指望著這新來的管事真能分給土地。至于那些大戶人家,最初幾日還在觀望、猶豫,大多是望著那些面無表情的鎧甲士兵琢磨著,尤其是在當地人多勢大的大戶,心里大概還盤算著這是不理睬,還是隱瞞一些田產的好。大明朝遼東都司做的清查土地的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一次不是打點一下也就過了?可這回,雖然那位名氣正盛的甦將軍之派來了二十二個人,但瞧這架勢,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樣。最終,大概是忌于沒收、充公的命令,大戶們還是在最後幾日,都報了上去。

    這麻煩事。是兩個管事都不一定會寫字。識字倒是經胡顯成費了番功夫。在搭配時。勉強做到了。至少有一人是識字地。補救地方法自然會有。這在另一張貼在一起地榜文上注明地。每一組管事都帶了五百兩現銀。算是開辦費用。除了解決吃食之外。便是雇佣人手之用。

    這些村、鎮既然成立已久。自然不會少了能寫能讀地人。榜文上給地酬勞也頗豐。每人十兩銀子。期限只有半年。這書辦招募倒是爽快。一共六名書辦。用去六十兩。算是第一筆費用。另外。還招募精于丈量土地地人五十名。每人二兩銀子。期限未定。以清查當地土地結束為限。這是第二筆。隨後。是招募十名民兵。用做平時護衛以及跑腿辦事。這個期限一年。每人十二兩銀子。總計一百二十兩。這樣下來。便只剩下二百二十兩。算是留給管事們備急之用。自然。這初期地糧食吃食等等。也在其中支取。

    管事們最先辦地。當然是這招募地事情。有銀子賺。自然不愁沒人來應。所有地招募之人。都被嚴令訓誡了一番。那說辭也是集訓地內容之一。按照背熟地話說。那是不論這些人以往是做什麼地。一概不論。但只要來了。辦事盡心盡力那是自然。但若是弄虛作假、欺蒙不實著辦事。一律按軍法處置。輕則罰沒家產。重則斬首示眾。這番訓誡效果不錯。不論中間是否有人不算好人。這辦起事來。倒沒生事惹麻煩。

    六名書辦分做六處。將每一戶人家地人口、房屋住處。田產數目、界限都一一登記入冊。隨後經過兩日地統計。得出該村、鎮地總數。隨即。那五十名丈量土地之人。被派上用場。將名冊內地所有數據統統過了一遍。每一處丈量完畢。都將簽字畫押。以做日後地憑據。這些管事對此也算熟悉。倒是不怕被人蒙騙。同時。又拿出一部分銀子。趕制出來一批木制地標牌。插在那些清查後地土地上。以做標記。這在日後會進一步換成石刻標記。

    令所有地大戶、百姓意外地是。每當丈量完一處田產。只要與原有地契相符。兩位管事便拿出一份精心印制成地文書。重新填寫。頒發給田產地主人。兩位管事倒是多余地話一句沒說。那份新地契上倒是注明了。每三年核對一次。重新換發地契。若是弄虛作假者。罰沒。至于原來地地契。兩位管事也沒說要收回。總之什麼都不講。讓主人自己去琢磨。這若是跟榜文對照著看。無疑是要將原地契作廢地。這在大戶、百姓之中有什麼影響。倒是無人多問。總之眼下只要是真地。新地契照發不誤。

    丈量土地花費日久。兩位管事是分做兩班。每次帶著二十五人出去辦事。剩余一人。則處置其余地事情。要說這村、鎮里其余地事。卻各不相同。稍大一些地村、鎮。都設有公田、義倉。這若是屬于那些居住了幾代人地大族所有。兩位管事也不會干涉。這算在清查土地之內地事。若是屬于全村共有地。則命其掌管者交出所有清單、名冊。並講明。日後歸管事掌管。用處不會變化。

    這件事在少數村鎮受到阻撓,個別的還公然反抗,甚至毆打了管事以及那些招募而來的人。這當然受到嚴厲的懲罰,不出二日,那些聚眾鬧事者被突入奇來的大隊騎兵全數擒獲,為首者當即斬首示眾。其余的人連同家眷,被全數帶走,不知所蹤。這樣一件小事,或許應該說以往官府根本不敢管的小事,卻招致如此嚴重的後果,可是那些以自家一族勢大者瞠目結舌,戰戰兢兢,連忙向兩位管事謝罪,以求原諒。兩位管事倒也不計較,不久,被抓走的一部分人重新返回村、鎮,但家產一律被充公,房屋也需另尋,土地倒是按著無地之人處置的,每人分給五十畝地。

    這件事要比其余傳聞傳播的更快,更廣。那些大戶中更是紛紛議論著,這天要變了。遼東總兵官甦翎的名字,是跟嚴令聯系在一起的,任何事均不得違抗,違者只有一個“斬”字。這位甦將軍,可是不管你家勢如何,祖上又是什麼官,什麼出身,總之在派駐管事的村、鎮里,兩位管事便是最高長官。什麼家族勢力,或是仗著人多威逼的,只能是給管事們的名冊上增加一些可供分配的土地數目,以及房屋充公的總數。

    要說這件事的負面影響,幾乎沒有存在過。清查土地之後,有相當數量的土地被視為無主之地收歸公有,這些要麼是弄虛作假者遭到的懲罰,大多數還是那些逃的不知去向的大戶人家所有。隨後不久,管事們又果真是按著每人五十畝之數重新分派下去,那些往日窮的連逃都舍不得家里那點家什的百姓們,可是頭一次憑空白得了價值不小的田產,且一樣擁有嶄新的地契文書。這份心情,可是難以言傳的。當然,這最後都歸結到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甦翎的頭上,也不知甦翎的名字,在多少人家的窗前不時地被提起。

    清查、劃分土地,不過是管事們做的第一步要事。這個階段一過,在所有的村、鎮。這些管事們都建立起了威信,不論那些大戶是否看得上眼。但也不敢再有任何違背行為。清查、劃分地結果出來之後,這結果便被逐步報往胡顯成處。

    這各地情形不一。自然有多處來的土地、房屋,或是某地地土地完全不夠劃分的情形出現。當然,這種情況也不多,這要感謝那些逃亡地大戶們,不知用什麼法子多年積攢下來的土地。可大多都被收歸公有了。可見那些逃亡山東的百姓之中,真難以想象有多少是大戶人家。

    這有一點可以證明的是,這五百個村鎮中,倒連一個昔日的百戶、千戶等官員都沒見到。想必都過海逃亡去了,另外,恐怕也有家資頗豐地。借此機會,遠離遼東這個偏僻之地。大明朝平日里可絕不會允許遼東籍貫的官員、大戶、百姓遷居內地,那些世襲的百戶、千戶、指揮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遷居,而如今朝廷已經下令。要妥善安置那些逃難的“百姓”。

    這“百姓”二字,可是那些大戶們的依仗。朝中大臣們誰也不會拿這件事做文章,反而是一項“仁政”。倒不會想到其中有借這個機會的人存在。

    統計結果初步報到胡顯成處。便開始做一些調劑,不過是此處到彼處,反正待遇都是一樣地。與此同時,一部分鎮江堡遷居的百姓,也做了調整,被遷往那些土地余的較多地村、鎮落戶。其中,便有一部分來自千山堡一帶的女真人家。女真一族,由此時開始,便被融入遼東百姓之中。

    當然,那些遷入地村、鎮,百姓們大概還是頭一次如今近距離地見到所謂的“建奴”族人,這心理上地距離倒也不算很大。因為那些經過初步同化的女真人家,看起來與漢人幾乎沒有區別。當然,辮子是沒有地,盡管去辮之後那發型有些怪異,卻大致上還是漢人的模樣,更別說那穿著,語言,以及日常耕作的行為。

    事實上那些村、鎮的管事們壓根沒提起過這些人是女真人,這在千山堡就是已經習慣了的,反正不論族別,都是一樣對待。當然,這總是會被人知道的。自然便會有一些百姓借機生事,或是辱罵,或是時不時地給予找一些麻煩。管事們對此,都是一個態度,初次警告。再犯則毫不容情,經過初步詢問之後,便一律罰沒所有家產,遷往它處重新分配土地居住。

    這件事,為日後建立民間新的鄰里關系起了頭,並隨著管事們這種十分嚴厲而果斷的態度,不斷完善著。說起來這倒是無心之舉,胡顯成等人也從未就這類新的關系商議過,當然也就沒有什麼準則一類的可供參考。但這些管事都是些淳樸的百姓出身,這即便有了這種權利,卻也從未出現過濫用的現象,反而都只是盡心做事,從不抱怨。而這類事的處置,也是基于一個簡單的道理,欺負人者,便要受到懲罰。

    這當然受到大多數還屬于平民的擁護,管事們的權威,便進一步得到提高。而不久,往日需要那些“德高望重”的族長,或是“長者”出面解決的糾紛,也都紛紛匯集到管事們的手里,請求明斷。這類事情出得多了,胡顯成便開始召集那些幕僚們,商議起是不是要弄個什麼“民間通則”一類的鄉規出來。

    這種強行佔領村、鎮的模式,當然是十分有效的。在整個遼東開始進入深秋之際,全部五百個村、鎮,已經達到了預期目的,清查、重新劃分土地的事宜算是告一段落。盡管這其中不乏有過過于血腥的懲罰手段,真要按大明律來衡量,也顯得過于重了。但亂世之中,這中手段卻是最有效的,任何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違背、阻撓、干涉,都會立即受到嚴厲的處罰。形成的結果,便是所有的百姓都已知道,如今遼東執行的是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甦翎的軍令條款,而不是什麼大明律一類的東西。

    強行壓制,必然有頑抗不服之人。除了接管義倉的那次騷亂,還有一次最為嚴重的反抗,事由卻是早已被人忘卻,總之是有一個家族的二百多名掀起的暴亂,想必是該與次戶人家隱瞞田畝數目有關。不過,這些人最嚴重的做法,是當眾焚燒了新款地契,並將兩個管事暴打了一頓,將那二十名士兵全部繳械,捆綁關押。

    這件事甦翎其實並不知曉,事情的處置,連胡顯成也是事後得知的。這回解決麻煩的,是趙毅成手下那最恨大族世家的陶安峰。消息的得知,哨探們自然是最先知道的。陶安峰對付這種事,可算是經驗多多。陶安峰得報之後,連夜召集所屬哨探,于次日清晨抵達暴亂的村子。

    這個村子一多半都是那一家大戶的人口,連村的名字都是用的本姓。據說祖上也是遼東衛所軍籍,但憑著祖上做過幾回衛所官員,便積攢下這數千畝的土地,算是遼東侵佔土地的一個縮影。這樣的人,自然不甘兩個鄉下人前來指手畫腳的招呼,不過還克制著沒有殺人見血。或許那燒新地契的舉止,也是出于無心之舉,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家的晚輩冒失而為。

    不過,這到了陶安峰眼里,卻不管那麼多,趙毅成使用陶安峰的這數百哨探,用的便是血腥手段。清晨之時,那家的長輩大概是正在商議如何收拾殘局,二百多名青壯漢子也整夜未睡,為這一舉止興奮不已,這些人都聚集在家族祠堂外的空地上,燃著篝火,鬧鬧哄哄的。死亡便在此時降臨,且毫無預兆。

    陶安峰一向喜歡親自動手,千山堡研發的短弩,那三只涂滿劇毒的弩箭,便最先由他射向那幾個或許是族長一類的人物。緊接著,數以百計的弩箭從四面八方襲來,中者立斃,隨後,身著黑衣蒙面的人影一齊涌上,腰刀飛舞,一陣亂剁。照老規矩,留下幾個活口,略一審問,這群黑衣人隨即向黑暗中隱去,不多時,這一族曾經以彪悍善斗的大姓,從此滅絕。所有該姓男丁一律被當場殺死,不論老少,無一逃脫。

    不過,陶安峰做的較為妥善的,是將所有尸首都埋在村後的一個大坑之中。並將所有屋舍內的血跡也做了一番清理,令外人根本看不出這里有過一場血腥屠殺。至于女人,與那些奴僕,陶安峰的那些屬下也早就做熟了步驟,總之是全部被帶走,無人知道去向。當然,陶安峰能得到這個差使,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奸淫的事來。不然,他第一個便會被斬首示眾。

    村中的其余百姓,只听到喧鬧聲,還以為是那家大戶又在耍威風,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這得以讓陶安峰從容離去,不過,陶安峰倒是見了那兩名管事以及那二十名士兵。只說,讓他想法子去收拾那些屋舍田產,因為,他一走,那些便都是無主之物了。

    這件事在這個村子里一直沒人提起,隨著不斷有百姓遷居于此,人口沒出幾月便又興旺起來。

    這些手段之後,管事們才姍姍來遲地宣布,稅糧征收的事宜。這令百姓們驚奇的是,十分簡單,只有一條,即十取一。這當然要比大明朝的稅收要重地多,但管事們早有準備,隨即宣布,日後所有的徭役、力夫等等,一概廢除。所需人手,一律采用募集的方式進行。至于酬勞,按時價核算。

    管事們並未立即便征收糧稅,絲毫未見催促。反而張貼一道新的榜文,招募民夫修築幾座糧倉。這果真是拿出銀子辦事的。

    就在此時,管事們辦事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人。只見此人完全是一副商人打扮,在管事們為其提供的房屋處,高高掛起了一個“銀”字。同時,一隊馱隊運來不少糧食、布匹、農具等等,就擺在這個“銀”下面,直到有人好奇的上前詢問,那人才只說了一句︰“第一年免息。”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08
第三十四章 銀莊遍布

   “第一年免息?”

    “第一年免息。”

    這樣兩句一字不差但語氣不同的話,是在天啟元年深秋的九月底,自遼陽城內的總兵府後院的一所僻靜小院中傳出來的。這個時節,院內的那顆高過屋頂的大樹正泛著金黃的葉子,偶爾會有一兩片隨風而落,然後“啪”的一聲輕響,掉落在幾名肅立的鎧甲護衛身旁。

    能在這里問話的,當然是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甦翎,而那答話的,是一位看著像是五十左右,但卻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的老人,若不是臉上的皺紋十分清晰,倒真令人以為是位壯年漢子。

    此人正是甦翎所部的財源掌管者,傳說中的遼東三大巨富之一,胡德昌。

    在遼東都司轄內,有關三大巨富的傳說早已興起,不過,流傳有限,大多是在那些商人或是有志于從商的那部分大戶之中廣為散播,是僅次于有關甦翎的“十七位兄弟闖天下”傳說的故事。這些傳說之所以流傳,大多是與散播者或是听者的喜好有關,即便是茶余飯後的消遣,但這心里想什麼,便自然會留心什麼。

    甦翎帶著兄弟們出邊牆避難而又重回遼東的故事,自然迎合著所有遼東地界上曾受過欺壓而無法求得公正之人所祈求的願望。最初由千山書院是以往那番小心謹慎的編制,那些籍此賴以謀生的說書人或是在亂世中仍然要換取飯食的戲班子,對這個故事進行了大膽的拓展。這些“專業人士”自有一套吸引听眾、觀眾的法門,無論是用典故,還是用民間傳說中的英雄加以對比、換位,可都要比趙毅成、陳芷雲當初的想法大膽、細膩。如今自然已經成為固定的版本,印制成冊。而隨著遼東戰事地穩定,民間恐慌漸散,這些傳說再次泛濫起來。

    這亂世求平安。太平時節,自然便要求富貴。那三大巨富的傳說,雖沒有經過刻意的打制,卻是自然地傳播漸廣。當然,某些內容便顯得過于離奇,比如有一部分,說的是那胡家老爺一日巧遇甦將軍,便一見如故,相攜往山中狩獵。結果甦將軍得了一件上古鎧甲,而胡家老爺,卻是得了一個“聚寶盆”,胡家的銀子,那是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自然是鄉間無知者的閑談,或是那些渴望發財但袋內不過只有幾文錢,卻也要買碗酒喝的閑漢說的“瘋話”。至于那些商人,或是那些在遼東定居了數十代的大戶們,卻是從中尋著那些實實在在地“財富”的蹤跡。

    那麼。胡家胡老爺,果真那麼富麼?

    此次奔赴遼陽城,胡德昌人,此外,還有隸屬于趙毅成的一個小隊二十名騎兵護衛。這二百多人不但人人都騎馬,且隊伍後面,還有一隊馱隊,總計三百多匹騾馬,一百多輛大車。俱都滿載。那些趕車的精壯漢子,看樣子也不像是臨時雇佣的,途中打尖兒時,這些人做事、閑聊的情景,顯然是有過多次這樣的旅程了。

    胡德昌並沒有出現在那些騎在馬上地從人之中。而是坐在一輛遮蔽得嚴實地大車之內。這輛大車顯然是常用來載人。隨處都能見到雕工精細地花紋圖案。且單是那層青布帷幔。也有些雲紋裝飾。

    這對人馬進入遼陽城時。自然是順利入城。守門地官兵已事先知曉。未作盤差。倒讓附近見到地百姓們。誤以為是哪位微服進城地朝廷官員。當然。胡德昌、嚴壽、傅升三人。到現在為止。也唯有任何官職在身。三人倒也習慣了。只管每日做那些永遠不會少地商事。若真有了官職品級。怕還略顯不太自在。

    不過。商人做官。在當今大明朝。那可是無人敢想地。這一點。在胡德昌等三人心中。自是十分清楚。是故甦翎等人一一授官任職。胡德昌等人只有高興。卻未有別地想法。

    此時胡德昌與甦翎說話地屋內。除了二人分左右坐在椅外。一旁還規規矩矩地站著三個年輕人。這三人瞧著也就二十出頭。最大地不過二十五六。那右邊最小地那位。卻像十八、九歲地模樣。這會兒甦翎與胡德昌說話。三位年輕人俱都束手站立。微微低頭。一副不經招呼絕不會出聲亂動地樣子。

    遼東總兵官甦翎。自然是穿著鎧甲。而那胡德昌。卻是一身半新地綢衫。若不是那張臉依舊略顯消瘦外。倒還真有幾分富態之相。

    這會兒兩人說地。正是在那五百個村、鎮陸續出現地事情。

    胡德昌此次來遼陽,正是奉了甦翎之命,順帶著將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一一稟報清楚。

    只听甦翎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再次問道︰“這個法子有用麼?”

    胡德昌正端著茶杯喝了口茶,見甦翎如此問,便放下茶盞,回道︰“將軍,此事我們幾個也是議了很久,最終還是覺得這麼辦的好。”

    甦翎靜靜听著胡德昌繼續說道︰“如今單是那五百個村、鎮,人口便在五十萬左右,臨來遼陽之前,胡將軍那兒核算地數目,差不多如此,只是還有相互遷移的數目有待增減,但大致上五十萬是相差不大的。這麼多地人口,可與當初將軍在千山堡時不同,這農具、耕牛以及糧種等等,實在無法都無償發放。我們過,若是還按千山堡那般行事,等于是將二十萬至三十萬兩銀子白白送了出去。”

    這算賬自然是胡德昌等人最拿手的,甦翎卻從未算過這筆帳。

    “我原想,”甦翎點點頭,說道︰“這第一年可以無償提供一下,待明年再好生謀劃。”

    胡德昌笑了笑,說道︰“將軍是好心,千山堡地那些百姓,如今提起將軍都是感激之情。但如今這些人口,可與千山堡不同。將軍。這五十萬人,多是一回事,將軍若真不在乎這幾十萬兩銀子,眼下倒也拿得出來,不算太過麻煩。但俗話說人多嘴雜,那五十萬人里面,都懷著什麼心思?可無法猜測。只怕將軍的好心一放出去,可不會都是窮人來領取糧食、耕牛等等家什。當年朝廷放賑,便有人花心思弄銀子、糧食。甚至那些大戶人家,也有地派幾個僕人冒名領取賑濟糧食。這有佔便宜心思的人,可不在少數。”

    甦翎听這麼一說,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倒覺得大多數人還是老實地,不會行騙作假。”

    胡德昌一怔,想了想,說道︰“將軍以此作想,我也不敢說不對。在我們從商的人看來。這趨利倒是人心都有的。當然,今日說地不是這個事情。將軍,如今那五百中,只有兩人管事,能做到今日這般情形,我都覺得驚奇。這誠然是將軍的功成所致,但這其中未能查明的虛假之處,定然是免不了的。那兩名管事清查田產數目,重新劃分土地。這就已經做到極致了。若是還要將這件事令兩名管事辨清,怕是力所不及。真正要做到全都屬實,還得下更多的功夫,派駐更多的人手才能勉強做到。”

    甦翎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倒是不怕人作假,查出來,他後悔還來不及。”

    胡德昌笑道︰“將軍的手段,自然是雷厲風行的。但將功夫都放在這上面,倒不如從根子上給其斷掉。將軍也好騰出人手、精力,去做別的事情。”

    甦翎想了想。笑著說道︰“我考慮地,倒也簡單。主要還是那糧稅之事,這十中取一。可看著要重了不少,眼下還沒全面鋪開。便是顧慮著這個。若是給了他們好處,想必要容易做一些。”

    胡德昌一笑。接著說道︰“將軍,這糧稅。原先我倒是也覺得太重,不過按著千山堡的法子,那糧種農具等等都是不要錢的,土地又足,一年下來,倒也不覺得重了。如今這五百個村、鎮,到底還是窮苦人家佔了多數。這次重新劃分土地,按每人五十畝,這五十畝地得多少銀子?一般一戶人家,多少都有四五個男丁,這邊是二百畝左右,這難道還不是好處?”

    甦翎笑著說道︰“當然,南四衛的地,可比千山堡要值錢,千山堡的地幾乎不要錢的。你若是這麼算,那當然算是一筆不小的銀子了。”

    胡德昌說道︰“所以將軍的顧慮到不必太多。這次的十取一,好處只有待日子長了,才能顯出來。遼東以往地那些勞役,如今將軍都一概取消,以募代役,大多數的百姓都會受益。倒是那些現有的大戶,會因此少了地里的受益,且往日的徭役,也與這些大戶們無關,這好處他們倒是得不到。對此,將軍倒是要多多提防的好。”

    “嗯,”甦翎說道,“我已經有所準備。”

    胡德昌自然不知道,這如今遼東的大戶人家少了許多,除了戰亂逃亡的之外,這中間還有陶安峰等人的手段。胡德昌了解最深地,也只是當初放出放出風聲,借此狠賺了一筆渡海費用的那些事情。

    對甦翎略略提醒,胡德昌再次說道原來的事情。

    胡德昌說道,“無償提供的耕牛、糧種、農具等等,必然使人不受珍惜。這損壞,或是浪費了的,也不好估算出能佔幾成。更有那些敗家之銀子的,也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些連這些便宜也要佔的大戶人家,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當年遼東都司不止一次做過清查土地的事情,但都會被種種手段所蒙混過去。什麼化整為零,改名換姓等等,層出不窮。將軍地那兩個管事,辦事倒是認真、踏實,但若論心機,怕是不是那些久經此道之人的對手。”

    甦翎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道︰“如今只能看其長處了,以後再慢慢集訓,多學學,總會有所進展。”

    胡德昌笑著說道︰“自然,將軍用的這些人,定是衷心耿耿,不會如以往地那些官吏,用不了多少銀子。便能買了去。只要假以時日,必然會有所長進。”

    “將軍,這次全面鋪開的銀莊,便是為此做地一舉數得的結果。”胡德昌接著說道,“這個銀莊,實也是想了很久才得地名字。既能做典當行用,也可以做錢莊兌換金銀。當然此刻最先做的,便是放貸,無論是糧食、農具。還是耕牛、布匹,此次地貨源都備得十分充足,短時間內,是足夠用的了。”

    甦翎瞧著胡德昌,笑著說道︰“夠麼?這可是五十萬人

    “粗粗估算,是夠了。”胡德昌笑道︰“這估算,也是按著往日在村、鎮設取的是均數,各地雖各有出入,但大致上還是夠的。眼下鎮江堡的那些商人。可都已在路上了。這里面除了鎮江堡一帶原來的商人,還有遼陽遷居的數百家商戶,另外,朝鮮那邊地商戶,也有一部分在內。光是名冊,便有數千人之多。其中能有法子販運糧食的大商,便有十幾人。”

    甦翎想了想,說道︰“你這第一年免息放貸,豈不是要墊付不少銀子?”

    胡德昌笑道︰“當然。若按總數算下來,這第一批準備的貨物,便值五十萬兩銀子。不過,我們與那些商人已經達成協議,這中間三成是用的以貨易貨,用千山堡還有海西的山貨、人參、皮毛交易,還有三成是按月分期支付,剩下的才是現銀交易。真要說起來,是這一年之內,我們要損失的銀息。這可也有數萬兩。”

    甦翎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也便這麼辦吧。那幾萬兩也算不得什麼,這五十萬人的生意。可豈止這點銀子?”

    胡德昌會意地一笑,然後說道︰“這次準備了這麼多貨。必然會對那五百個村、鎮中原有的商戶有所影響,若以。這第一年,以放貸為主。糧食、布匹、耕牛、農具等等。不會出售,只為那些窮苦人家買不起地,才會貸這樣,一般家中有余錢的,也不會前來貸這些家什。這事與兩名管事密切配合,才能做的好。所有物品的價錢,也是參考了同村、鎮的價錢,只是糧食貸出去,收回來的也是糧食。其余的,都不會低于當地的同樣貨物的價格,除非是實在太高,也只有低價放貸了。”

    甦翎點點頭,說道︰“嗯,這才像是個從全局著手地樣子。我原想讓那兩個管事做這件事,但畢竟人手太少,能做到目前這個樣子,也當真不易。你這樣安排,倒是彌補上了。”

    胡德昌想了想,又說道︰“這次是算對安穩人心有些助益。不過,我們商議出來的這個銀莊,還是瞄著日後的銀錢生意上。這些窮苦人家,不過是順帶著做了,也費不了多少事。按將軍目前這個趨勢,這些貸出去的貨,定然都能收回來。只要有地,有牛,有糧種,這些人家都不會跑掉了。只是以後相對來說,這上面的銀息收入,不會太大。”

    甦翎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說的銀錢生意,是指兌換麼?”

    胡德昌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三個年輕人,說道︰“將軍,不妨讓他們說說,也算將軍對他們的考教,如何?”

    甦翎笑著看著三個年輕人,說道︰“也好,讓他們說說吧。”胡德昌便轉頭面對三人,說道︰“胡世雲、嚴正安、傅瑞江,你們誰先說?”

    三個年輕人彼此看了看,卻都沒有開口。這胡世雲,是胡德昌的二兒子,今年二十五;嚴正安是嚴壽家地老四,已滿二十三;傅瑞江則是傅升的小兒子,年紀剛剛二十歲。以往,這幾個年輕人都在外學著做生意,倒是沒見過甦翎。就兩甦翎數次住在胡家,那胡世雲卻都剛好在外,未有一面之緣。

    “往日你們不都是吵著要見甦將軍麼?怎麼這會兒都啞巴了?”胡德昌不快,稍稍帶著些呵斥說道︰“這次帶你們三個到遼陽來,便是要甦將軍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你們這個樣子,還怎麼在甦將軍屬下做事?”

    胡德昌倒是說得實話,這次將三家兒子都帶了來,便是要甦翎見一見的。這雖說胡德昌等人在鎮江堡一帶,那是說一不二,用誰不用誰,可也沒人管。但這自家地兒子。卻是經過一番商議之後,趁著這次機會送來遼陽,讓甦翎給安排個差事。

    這用意十分明顯,胡德昌自不必多說,甦翎也未多加考慮,如今甦翎所部可不是千山堡那會兒的樣子了,名正言順地做了遼東總兵官,當初或許還能為著銀子做事,此時可是更大地天地。如何不能為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啊。

    當初若不是在路上胡德昌厚著臉皮多了幾句嘴,又如何能結識到甦翎?這事情發展到後面,可以算做是奇遇了。如今三家地銀子總數倒真沒人知曉,說實話,這銀子當然不嫌多,可此時胡德昌、嚴壽、傅升三人,已經經過多次商議,得出的結論便是,必須幫助甦翎在遼東扎下根來。只要有甦翎一日。便有三家數不清地銀錢收入,甚至說,只要甦翎以及那些兄弟們能夠有子孫後代,那麼必然會有三家後代地榮華富貴。

    這是一榮俱榮的事情,是故三個年輕人便奉父命前來遼陽。當然,作為商人的後代,這既沒有入學以科考作為目標,甦翎以及兄弟們這樣的年齡,自然成為年輕人渴望結識的人物。這不僅有那些傳說的作用。也有鎮江堡從未停止過的大隊騎兵以及自家父輩的談話之中出現甦翎的次數有關,更重要地是,三個年輕人都從自己父輩那兒看到,無數有關商業的想法,都可以逐步施展開來,而這在以往,怕是連想有不敢想的。

    見胡德昌出聲呵斥,甦翎擺了擺手,說道︰“這次初見,他們覺得拘束也有常事。”

    隨即。甦翎又對三個年輕人說道︰“你們不必緊張,有話只管說便是。此時便是什麼想法。好點子,都可以說出來。不必怕錯。”

    三個年輕人又是相互對視片刻,還是其中較為年長的胡世雲最先開口。

    “將軍。我們都還年輕,閱歷又少。慮事定有不周之處,若有不妥,還請將軍海涵。”胡世雲說的,倒象是念過書的。

    听到自己兒子這麼說,胡德昌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這番話還算得體。這商人之家,自然免不了沾染些市儈之氣。倒不是說小氣,而是精于算計的風格,那是遺傳,這有時在說話之中,便難免有所流露。此時與甦翎對話,那可是關系到三個年輕人日後的前程,甦翎地性子,可是容不得半點不信任。

    只听得甦翎笑著說道︰“年輕不是壞事,好高騖遠不妥,這太過謙遜也是不當。我只喜歡踏實肯干之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要求。”

    “是。”胡世雲答道。

    “還不快說?”胡德昌再次催促道︰“甦將軍抽出空來已是不易,你們當隨時都有機會與你們閑聊?快點說罷。”

    “是。”胡世雲對父親答道,隨即有側身面對甦翎,略一鞠身,說道︰“將軍,這個銀莊,適才父親稟給將軍的,當然是首要之事。那一年無息,對那些窮苦百姓有好實也算是銀莊打響招牌的手法。”

    “哦?”甦翎覺得有趣,問道︰“你說說看?如何算是打響了招牌?”

    “將軍,”胡世雲說道︰“按往常設置店鋪的常事來看,這些村、鎮,大多在本地已有店鋪經營生意,後來者除非有奇貨可售,不然萬難融入,甚至會被本地商人排擠,若是惹惱了本地大戶,弄不好便要落個折了本錢的下場。”

    胡世雲稍停,抬頭看了甦翎一眼,見其未流露出什麼不悅,便繼續說下去。

    “此次接著五百村、鎮設立管事之機,建立這五百個銀莊,立腳是沒有問題,這第一年的放貸,想必也僅僅是針對那些窮苦人家。家父與嚴伯父、傅伯父也早已商議妥當,即便是第二年到期,那些還不上貸的,自然會接著延期。這樣一來,想必這口碑是不會錯的。一來對將軍在這些村、鎮進行其余地施政舉措有穩固之用,二來,銀莊也跟著沾光,至少要受到這些村、鎮之中的大多數百姓的信任。”

    甦翎微微點頭。看來,這個銀莊的確沒打算靠這些放貸賺銀子,胡德昌等人對這一點還是把握的不錯。

    胡世雲說道︰“適才家父說的銀錢生意,往常不過是一些金銀、銅錢兌換,或是兩地交割賺些押運匯兌地銀子。不少錢店、錢莊,有些還與專門的鏢局聯手,在兩地運送大筆的銀兩。這是個以銀子生銀子的生意。不過,若是專做這項生意。只需選擇一些大城,或是店鋪、商隊集中之處,才可盈利,自不需這麼設置五百家之多。”

    甦翎點點頭,說道︰“對,想來那些貧民百姓,也不會有多少銀子用來兌換。我年幼時便見過一些人家,一輩子也沒見過成錠地銀說的對。遼東這些村、鎮之中,除了大戶人家之外。平常小戶人家,也沒多少銀錢往來。不過,如今倒是有個例外。”

    “什麼例外?”甦翎問道。

    “就是與這戰事有關。”胡世雲大著膽子說道︰“這次遼東戰火,雖未波及到南四衛,但逃亡者甚多,如今這幾個月,大多數逃得不遠的,也已返回家中。這一般百姓只是荒了地,丟了糧食、豬、牛等等。這些事情,那些管事,與放貸地事情,便能逐一解決。不過,南四衛的百姓之中,還有一些商人,作坊,甚至一些磨坊、油坊等等,操這些為業地,也因這次戰亂而流離失所。如今就算回到家中。不論有地沒地,這種地卻也不是這些人所長。”

    甦翎心中一動,問道︰議的,便是首先面向這些人。給他們貸一些銀子。幫著這些鐵匠作坊、或是商家店鋪,重新將生意做起來。”

    甦翎問道︰“他們會來貸銀子?而不會去種地?那地不是白給了他們?”

    在甦翎與胡顯成商議地結果之中。包括那些管事,可沒有對分地一事做這樣詳盡的劃分。只要是無地之人。都可以按每人五十畝之數分配。這一點,也與遼東地地勢有關,從來遼東只缺人,而不缺地。往年那些失地的人家,倒不是尋不到另外開墾田地的地方,而是不被允許,況且,就算尋到開荒之地,也很快又被人霸佔、侵吞,或者干脆便被明搶了去。再說,這遼東大多是一年一季的收成,失了地,只能等待明年的收成遠近,豐腴、薄瘠之分。這些對那些無地之人,可是沒什麼好挑揀的,並且,那農家出身的管事們,也自會略作調整。

    胡世雲大概是沒料到甦翎會問這個問題,微微停頓,當然,甦翎在這些年輕人心目,那是無所不知的形象,或許這也是考教的內容之一?

    胡世雲忙接著說道︰“將軍,這次的五百個村、鎮,都是人口較多之處,每一處村、鐵匠、磨坊等等作坊,商人店鋪也不算少數。除了大戶人家有自己的作坊之外,大多數的百姓都需要在這些店鋪、作坊里取得所需。所以,這麼多年下來,這些人都已成了祖傳的手藝,全靠手藝吃飯、發家,至于那地,倒是要地,就算是自己不種,也會雇佣耕種,或是佃給別的人家耕種。當然,稅糧也是要繳的。”

    甦翎點點頭,說道︰“那他們會貸銀子?”

    “除了自家有積蓄的之外,大多數的作坊、店鋪,都因此次戰亂而歇業,這幾個月沒有一分銀子的收入,若是有銀子支撐,這些人絕對會選擇操祖業,而不是僅僅去種地謀生。如此一來,當地的百姓、村民,也可過上正常的日子,就如往常一樣過活。”胡世雲說道。

    “這些人打制的農具等等,都是日常所需,如一些燒磚、制瓦,或是專門燒制瓷器、陶器的作坊,更是遠近皆需地,只要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會愁賣不出去的。”

    甦翎笑道︰“所以,貸給這些人地銀子,自然會有保障。”

    “正是。”胡世雲越說越輕松。“另外,這些人若都重操舊業,那麼當地的農事、商事,也就正常起來,將軍便不必再花費精力去重振農事了。所以,這一年免息地,日後不會有太多地事務要做。”

    胡世雲說完,大概是覺得總是自己一個人說也不太妥。便伸手從背後桶了捅旁邊地嚴正安。那嚴正安一驚,忙看向胡世雲,隨即明白了這位二哥的意思。

    “將軍,”嚴正安小聲說道。

    甦翎笑著看著嚴正安地樣子,說道︰“大點聲。要有朝氣。”

    “是。”嚴正安挺了挺身子,站得筆直,說道︰“適才二哥說的,那些作坊、店鋪都重新開業之後,便就可以正常收取商稅了。”

    甦翎微微一怔。問道︰“這是你想到的?”

    嚴正安略略臉紅,說道︰“是我們兄弟三人一起商量過的。”

    又是兄弟,甦翎頗有興致地打量著三個年輕人,說道︰“你們是兄弟?”

    嚴正安答道︰“將軍,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的。”

    甦翎點點頭,說道︰“你接著說吧。”

    嚴正安便說道︰“還有,我們記得鎮江堡的胡將軍曾經講過,說是將軍很早時在千山堡就說過,要有......”

    大概是記不起是什麼詞兒了。嚴正安一時卡住了。

    “引導。”胡世雲小聲提醒到。

    “對,引導之用。”嚴正安大聲說道,“對那些用處是手藝較為高超的,要用銀子給予他們一個方向,讓他們朝著我們的方向使勁。”

    這又使甦翎感到一些意外,便笑著問道︰“比如

    嚴正安想了想,說道︰“比如......在金州衛原來的鐵場百戶所里,有一位鐵匠,最擅打造鋼刀。據說是祖傳的密技。能煉出好鋼來,在那一帶遠近聞名,過去有些武官還專門要其打造兵器。價格也要貴上一倍。對這樣的人,我們便用最低的銀子貸給他。幫著他建立一個更大的作坊,雇佣人手。購買鐵料,建更大的熔爐。只要他打造出更多地鋼來。自然生意便好,還銀子自不在話下。同時,還能讓更多的人用上鋼刀,且其余的鐵匠作坊,也會加倍追趕。這樣,便會有更多的好使的鐵器、鋼刀被打造出來。”

    甦翎點頭笑道︰“嗯,不錯,說得很好。”

    嚴正安受到鼓勵,面色又是一紅,接著說道︰“此外,還有類似造船、織布、養魚等等,都照此辦理。只要有越來越多這類的作坊出現,我們便自然賺得更多。”

    甦翎看著胡德昌說道︰“到底都是商人世家出身,說到底,都回到銀子上面。”

    胡德昌見年輕人表現不錯,也咧嘴笑道︰“有銀子,樣的手法,我也是新學的,往常可只見朝廷懸賞,倒沒見過這樣用的。將軍,這幾個孩子從胡將軍那里听說之後,回來一說,我才發現,將軍這生意經,可是我們幾個望塵莫及

    甦翎笑著擺擺手,說道︰“這僅僅是初步而已。”

    看著三個年輕人,甦翎再次說道︰“目前戰事未了,南四衛也僅僅是恢復這一步,以後,你們這樣地事情,還要做得更多,更廣。所以,這凡事都要想在前頭,眼光要放得遠一些,不僅是這些村、鎮,還要看到整個遼東,乃至整個大明。這才算是做生意的氣魄。”

    “整個遼東?”嚴正安小聲重復著,說道︰“將軍,日後將軍收復了沈陽、開原、鐵嶺,自然也是要設置到這些地方的。”

    甦翎笑著搖搖頭,說道︰“沈陽這三個地方算什麼?”

    “那......”三個年輕人均是不解。

    甦翎笑著說道︰“你們能想到這一步,已是難尋。不過,日後的遼東,可不僅是這樣轄地。我要你們將銀莊,開到赫圖阿拉,開到薩爾滸,開到東海、海西,還要開到蒙古境內,你們可能辦到?”

    甦翎不經意間說出的這幅畫面,可將胡德昌與三個年輕人一起鎮住,四人的目光一起望向甦翎。?不信?”甦翎說道。

    沉默片刻,那一旁默不言聲的傅瑞江卻突然開口,說道︰“將軍的馬蹄踏在哪里,我們就跟到哪里。”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09
第三十五章 後續手段

   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在三個仰慕已久的年輕人面前,不過是約略透露出一副新遼東的畫卷,便已將三人折服。姑且不說這位年紀大不了幾歲的將軍的武功,單是這份眼光,便能打動年輕人的那顆想超越父輩的心。傅瑞江所說,不過是代表了幾人共同的心境,但用這樣的語句說出來,無疑還將追隨之心表露清晰。

    甦翎將目光落到傅瑞江的身上,上上下下地看著這位身材高挑、面色尚還稚嫩的商家子弟。這三人的來意,甦翎是清楚的,可傅瑞江的這種說法,卻帶著幾分別的意思。甦翎只約略地感覺到,這個角傅瑞江的,怕是還沒有完全融進到那個“商”字之中。以“馬踏”借指,當然是符合甦翎的身份的。

    那胡德昌聞言驚詫之後,目光卻似乎越過甦翎,看向遙遠的未來,顯然,新遼東的疆域正在胡德昌的沉思之中逐漸清晰起來。

    一直以來,對于甦翎所部的武力部署,胡德昌並未參與其中。事實上從千山堡開始,直到集安城,海西、東海兩部的建成,胡德昌都是走在甦翎開疆拓土之後,當然,這些事也足夠胡德昌度過那些日夜都沒有一刻得閑的日子,就算是想猜測一番,也是沒有功夫去做的。

    就如眼下,那派往五百個已經讓胡德昌、傅升、嚴壽三人將三家所有的親戚、朋友甚至一些相交時日並不算長的客人,也都收刮了一遍。大凡有些聰明伶俐、手腳勤快而又能守本分的,無論年紀大小,一概進入篩選的名冊。就這選人,便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出面應付,更別說原有的那些商事更是一絲都不會少。所以,這一趟的遼陽之行,也還是在這里听到有關遼東未來的設想,當然會使胡德昌浮想聯翩。

    說起那五百名銀莊地人選。倒還得益于當初在寬甸堡時,甦翎抽調的那一批專門給那些管事們教授商業技能的經歷。待到鎮江堡時,甦翎給胡德昌、嚴壽、傅升定下了“規矩”,這商業學院便也在百忙之中有了雛形。不過,這商業學院比起甦翎的武官學院以及胡顯成經營的管事學院,當然不是十分緊迫之事。所以這商業學院的架子倒是搭起來了,這學員也都是從胡德昌等三家轄下數千近萬的人手之中挑選出來的,且還有一半是十幾歲的孩童,也是胡家、嚴家、傅家各自歸屬地人手家中的子弟。這個學法。少說也要三年才能算是初見成效。

    但實際上這回銀莊的事情,想法倒是早就有的,但隨著胡顯成的派駐管事,如此在短短的兩月之內便要立即展開,卻又由不得胡德昌等人慢。急事便要急辦,何況這銀莊還有輔助恢復遼東南四衛的正常秩序的功能。是故胡顯成的那一套集訓地辦法,也被胡德昌等人依法照辦。

    由胡德昌等一批多年經商之人總結出來的數百條條款,也被印制成冊,而所有可能遇到的問題。也都事先定下規矩,提供參考。這一批人,只要在段時間內將這些記熟,便也可以上路了。好在胡德昌的這些人選,個個都是識字的,且必須能寫會算。這一點可比那些不識字的管事們要便利的多,難度是大大減小。

    如今總算已經全面鋪開,後備事宜也派了專人管事,胡德昌也才能赴這趟遼陽之行。

    就在胡德昌恍惚神游之時。甦翎再次展開笑容,問道︰“你叫傅瑞江?”

    這話將胡德昌拉了回來。那傅瑞江答道︰“是的,將問道。

    “將軍。還有三個哥哥。我是最小地一個。今年剛滿二十。”傅瑞江見甦翎問家中情形。便一口氣說了出來。

    甦翎笑著問道︰“我瞧你地口氣。是不是想入營做事?”

    此話一出。胡德昌等幾人又是一怔。那傅瑞江卻是滿臉喜色。連連點頭。

    胡德昌欲言又止。神情顯甦翎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便又問道︰“想必你父親不允。可是有地?”

    傅瑞江點點頭答道︰“父親跟幾位叔伯都想讓我也走商路。不許我提起此事。”

    見說道此處。那胡德昌不由得望向甦翎。明顯是不希望甦翎將這個年輕人收入營中。

    甦翎會意地點點頭。又轉而看向傅瑞江,問道︰“過去人常說。好男不當兵,這怕的便是還未等立下戰功,榮耀家世,便落個尸骨不存的下場。就說這遼東,衛所旗軍也不是有好日子過的名聲。你的父輩們到也沒有錯。不過,在我屬下當兵,不會如此。至少從現在起,軍營不會再是窮漢吃糧的地方,而是建功立業,拓土封侯的第一步。”

    胡德昌听見前半句還好,這後半句,卻又將心提了起來。那傅瑞江卻剛好相反,是越听越興奮,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今日趁著這個機會,我便多說幾句。”甦翎說道,“胡顯成在鎮江堡做的事,想必你們都已知道了。以後這每一個兵,每一位武官,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土地,金銀。我要讓每一營里地官兵,不會再是僅僅靠那點月餉養家糊口,今後所有的官兵都將是日後遼東的大戶人家。當兵將也是一件光宗耀祖地事後我要逐步做到的。”

    三個年輕人都靜靜地听著甦翎宣布日後這軍籍地待遇設想。自然,胡顯成所作的,各人都是清楚地。但,這想的不過是甦翎照顧部屬而已,卻沒有想到甦翎會將此提到這麼高地程度。遼東衛所軍籍的問題,當然是明白的,就連他們自己,也覺得這做商人雖然沒多大地位,卻也比那些衛所世代為軍的旗軍們,要自由的多。

    只听甦翎接著說道︰“你們都看到了,那五百個村、鎮,目前只有兩個人。這是咱們目前人手奇缺不得不做的下策,以後,等戰事平息,這所需的人,都要從軍中的這些兵中挑選。就算是軍中地一個馬夫,也絕不會到最後落了個因為年紀大了便無處容身的結果。”

    若真按甦翎這番話所說安置下去,在遼東,可不真是變了天?這日後當兵的即便不能說都是官,可也要算做吏了。且目前只是處置的這些村、鎮。尚且不知甦翎會對衛所一級的作何安排,但照這個架勢,很有可能也是從軍中選取官員任命。這遼東,可當真是以軍主政了。

    當然,三個年輕人只是听得好奇,傅瑞江也不過是更興奮而已,這番話若是講給父親听,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而胡德昌,自然考慮的要多一官可是知道的。眼下當然定是不會照著這個套路行事,遼東早已不是大明預計的那番模樣了。

    胡德昌遲疑了一下,問道︰“將軍,這番安置,當然是好。不過,正如此次那五百個村、鎮的管事們,其中有近半數都是不會寫字地,眼下當然算是急事急辦,但這不識字總究會牽出不少麻煩。若是將軍如此安置。可得每一名管事還得配置一名書辦,這筆開銷可是不小啊。再說,如此辦事,總不如本人便能識字讀寫的方便。”

    大概是礙于甦翎如此袒護軍人的緣故,胡德昌沒有明說,實際上說的,便是這些官兵,也是大半不識字之人。這在軍中便已有不妥之處,何況還要到地方處置更多、更繁瑣的民事?不說公正與否,這被人欺蒙的可能性便要大得多。尤其是事關賬目數據的。胡德昌可是對此一清二楚。

    甦翎沉吟片刻,笑了笑,說道︰“這可是越說越遠了。也罷。今日就對你們多說說,你們也好幫著出出主意。畢竟......”

    甦翎說道這里,看了看三個年輕人。接著說道︰“畢竟這些事,很多都需要你們去做。”

    這話無疑要留下三人任用了。胡德昌盡管估計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對甦翎等新近崛輕武官們,可不敢拿自己的估計算做事實去辦事。此話令胡德昌放下心來,便接著甦翎地話頭,說道︰“將軍多講講最好,也好讓這些後輩多學學。將軍的一句話,可比他們學上幾年還要管用。”

    三個年輕人當然不會輕視這難得與將軍見面且親自訓話的機會?當下便一齊正正身子,凝神細听。

    甦翎笑著揮了揮手,說道︰“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神仙,哪兒那麼管用?這很多想法,也都是如今日這般,說著說著,便就冒了出來。如今這戰事未平,眼下攤子又鋪的廣,人手始終不夠。等有功夫的時候,倒真要選一批人,別的不做,專門商議這些點子、想法,只要是對遼東有好處的,都可以說,可以做。”

    胡世雲試探著說道︰“將軍,是不是就如招募一些幕僚一般?”

    甦翎笑著看著胡世雲,說道︰“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些人不是為哪一個官員出點子,想辦法,而是對整個遼東的各項事務,都可以涉及。就比如你們今日說地,那個放貸的去處一樣。以後還可以分得更細,更廣,當然,這得要懂行的人才知道。比如那個煉鋼一事,這鋼的好壞,可不是打把刀出來試一試那麼簡單。”

    胡世雲眨著眼楮想了想,鋼打造的腰刀等等家什,不是都這麼試的麼?”

    甦翎說道︰“這樣試當然最為直觀,一眼便瞧見結果。不過,你能保證日後打造的腰刀都是一般模樣?若是哪家作坊踫運氣,恰好打造出一批好鋼來,卻又不得要領,日後做不成,你們那銀子,豈不是達不到最初的所想的結果?”

    胡世雲望了望胡德昌,見父親沖自己點頭,便大著膽子繼續發問︰“將軍,我們商議時,倒也想過這事,但卻不得要領,眼下也未想出別的法子,請將軍指點。”

    甦翎笑了笑,說道︰“這果真是一事接一事。越說越遠。不過不妨,今日便專門說事。”

    甦翎看著胡世雲說道︰“這冶鐵煉鋼,我也是外行。不過,這如何煉出好鋼,卻定是有跡可循地。其余的燒磚、制瓦,紡棉、織布,也是與此類似。想當初我們在白沙溝,那自己琢磨出來的陶碗陶盆,若是今日拿出來。怕是要招人恥笑。”

    大概是想起了過去,甦翎稍稍停頓了下,接著說道︰“那些作坊,各自不都有自家祖傳地手藝麼?這要斷的準,自然是要看這些手藝到底如何,而不是僅僅拿出幾把好刀來。”

    胡世雲想了想,問道︰“將軍這個法子,好是好,可那些手藝都是各家祖傳地。輕易示人?”

    甦翎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便是具體的事情了,想來你們要在銀錢上做生意,自然有法子讓人家來貸。”

    胡世雲沒有接話,顯然對此毫無辦法。

    甦翎見此,說道︰“我說幾句。那缺銀子地,自然會跟你們走的近。要是能讓不缺銀子地,也能要你們的銀子,你們這個銀莊。才算做到家了。”

    此話一出,連胡德昌也跟著琢磨起來。人家不缺銀子,又如何貸給別人?莫非硬逼著?那一刻,胡德昌甚至聯想起那些無緣無故便消失了的大戶的傳說,一雙眼楮便瞧向甦翎,但顯然甦翎的神情不是這個。再說,甦翎也沒必要用那種手段使在這件事情上。

    胡世雲老老實實地說道︰“還請將軍說得細一些。”

    甦翎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說來也簡單。這不管是做什麼的,總要賺銀子吧?如今。你們可知道你們最大的長處是什麼?”

    胡世雲、傅瑞江、嚴正安相互對看一眼,心中涌出無數念頭,但卻不敢輕易都說出來。

    甦翎不待回話。接著說道︰“這作坊也好,經營店鋪也好。那些商貨能賣得多

    胡德昌不假思索,隨口答道︰“一般也就是相鄰幾個百多里地吧,若是打造得稀罕物事地。還要遠一些。”

    甦翎點點頭,說道︰“但你們如今能將商貨賣得多

    胡德昌心里一動,隨即明白甦翎指得是什麼,但卻沒有說話,而是偏頭看向三個年輕人,要看看他們,是否也能有這份心思。

    胡世雲卻老老實實地答道︰“將軍,我們幾家的商隊,不僅遍及遼東,且直通關內,京城一帶北直隸數府,還有最遠到過南京一帶。”

    甦翎笑道︰“這邊是你們最大的長處。這可比銀子多管用。”

    嚴正安問道︰“將軍是說,通過我們幾家的商路,幫著那些放貸的賣貨?”

    甦翎說道︰“簡單的說,是這個意思。當然,實際辦起來,不止這一句話便能辦妥。你們不妨也畫個圖出來,將你們幾家的商路都畫上,一目了然。恐怕指望用你們這些商路的,可不止是那些需要放貸的人。”

    胡世雲若有所悟,說道︰“將軍地意思,是指拿這個商路來鼓動其擴展,以便打造出更多的商貨來?”

    甦翎點點頭,說道︰“對。不過,這得要你們選的貨好才行。不然大老遠的跑去關內,卻只是賣些尋常物事,這些便都是白說了。”

    胡世雲明白了,看了看兩疑了下,才轉身面對胡德昌說道︰“爹,咱們最好也按將軍適才說的法子,尋一些懂行之人,如此才能辨別到底哪一個才算是好貨,才能賣到關內去。”

    胡德昌略略皺眉,說道︰“我們經商的,也要招募幕僚?”

    這不能怪胡德昌,如今大明朝真正的大商人當然也有不少,但這種舉止,怕也是沒有。正如甦翎所說,胡德昌幾家的商路,正是有甦翎做做後盾,才能擴展出如此規模的商路來。可如今要花銀子雇佣一幫專門出主意地幕僚,可是與常理不同。一般的商人,也就是親自出馬,或是帶動整個家族的人行商各地,打听消息倒是常事,但雇人換結論的,可就從未有過。

    胡世雲接著對胡德昌說道︰“爹,這也不能叫幕僚。咱們又不是官,這叫法得另換一個。按著將軍說的法子想下去,只需咱們定下大致幾種能在關內賣的好的,再尋懂行之人,然後挑出幾家來選。其實按眼下遼東地實情,真不缺銀子,或是不想賣更多的物事賺銀子,怕還沒有。所以這關鍵還是咱們如何去選。”

    甦翎笑著接過話頭,說道︰“還有一個法子。便是也不需說是放貸給他們,你們不妨直接合股,你們管賣,他們管做,說不定還要好一些。”︰“這個法子好。只要不插手人家的祖傳之密,且用地還是咱們的商路,想必還是有人願意的。這可比那銀息要豐厚得多。”

    胡德昌點點頭,說道︰“這個我們回去再好生商議一下。”

    這個偏題,便算偏到頭

    甦翎想了想。說道︰“這說回去,適才說地不識字一事,也是隨後便要辦的。等那五百個村、鎮都辦妥了,這接下來,便是辦學。”

    剛說這一句話,胡德昌便問道︰“將軍,五百所學校?”

    言下之意,又是人手不足地問題。胡德昌地印象里,那甦翎首創地千山學院。可是規模不小,如今又分成武官學院、管事學院,還有這個商業學院,盡管時間都不長,可要算起人數,可是數千人之多。

    甦翎笑著說道︰“當然不會是千山學院那般大小。這辦學一事,在村、鎮里,只需先做到識字、讀書寫字便可。至于更深的學問,都匯集到千山學院去。不過,做到這一步。這怕是至少要五年地功夫了。”

    五年,算是保守的估計。從最初識字,到最後能被選出來到千山學院學習那些還不被外人知曉的內容。五年下來,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吧。再學幾年,剛好到做事胡德昌說道︰“將軍。若都是公辦,這辦學的屋舍、桌椅、先生。可都是五百倍地數目啊。這每年的銀子花銷,可是不小。”

    甦翎點點頭,說道︰“這是長久之計,倒不在乎那幾個銀子,你是說承擔不起?”

    胡德昌連連搖頭,說道︰“不是,眼下還是能夠支付的。我是擔心將軍越辦越大,到時可便是翻倍增長

    這也是實情,凡是甦翎交待過的,無一不是越來越大的趨勢。不過,胡德昌等人辦的倒是賺的越來越多,但這甦翎的兵馬卻也是成倍增長。若不是有朝廷的糧餉支撐,胡德昌難說是否能應付得了。

    甦翎皺了皺眉頭,似乎想想起什麼難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辦學地大小,倒是沒有定數。說到底還得看那些學生學得如何。若是僅僅是識字,倒沒什麼難辦的。只是,這辦學的事,也得另尋一人管帶的好。”

    胡德昌猶豫了一下,暫時沒有應聲。

    只听得甦翎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沒人專管,難說那幫先生都教了些什麼東

    嚴正安插嘴說道︰“不就是千字文,三字經一類的麼?”

    甦翎一听,笑了笑,說道︰“識字學這些倒沒什麼問題。只是,這些孩童可都是後遼東的新一代人,我們現在做的,還要這些後輩人來接著做的。若是都教出以往遼東那樣的,可就沒必要了。眼下我們的人手......”

    甦翎搖了搖頭,說道︰“這若說起來,又話長了。還是尋個人專門處置地好。”

    胡德昌終于鼓足了勇氣,說道︰“將軍,我看,還是讓陳家大小姐出面好了。以往也是由陳家大小姐管帶的,對此也算是熟悉。”

    甦翎一笑,說道︰“也是,先讓她管著吧,你回去便去見她一面,讓她.......”

    甦翎沒說完,卻問胡德昌,說︰“她是不是總被一群女人圍著?”

    胡德昌一怔,隨即笑道︰“是啊,有數千人呢。胡將軍說快成一營人馬了。將軍,那群女人中還當真有會騎馬的,如今大概有四五十個女人,都能快馬揚鞭地行路。如今陳家大小姐都不怎麼用那些護衛騎兵了,往來傳令辦事。都由那些女人辦理。若是穿上鎧甲,可看不出與那些護衛騎兵有什麼分別。”

    甦翎好奇地問道︰“都穿了鎧甲?”

    胡德昌想了想,說道︰“大概是棉甲,想必是那些女人們自己改過地,看著一樣,但似乎份量並不重。”

    甦翎笑著搖搖頭,說道︰她的事情。”

    胡德昌說道︰“那些女子,倒也能干地緊。陳家大小姐專門圈出一片地方來。這除了搭建屋舍要人幫忙外,其余的大小事務,可都是她們自己辦理。包括運送糧米、打柴運煤,更別說提水挑擔,這些力氣活也有一幫女子去做。我倒是見過有力氣地女人,我家村子里便有。但這麼多,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甦翎笑道︰“男女之別,大多是在這氣力上。若是這項去了,差別便不大了。”

    胡德昌笑道︰“將軍說的在,哪個又能說不是?甦翎所部帶來地,不僅僅是武力、金銀地變化,還有更多的新鮮事物,胡德昌早已習慣了。當然,那三個年輕人,自是要更容易接受一些,這也是仰慕年輕的甦將軍的原因之一。

    甦翎便接著適才的話說道︰“你回去對她說說這件事,讓她也尋一些幫手吧。她自己尋也好。要胡顯成與你們幫著尋也好,總之先將這件事謀劃一下,若是能速辦,便先辦幾所試一試。”

    “是。”胡德昌答道。

    “至于教書之人......”甦翎遲疑著沒有說完。

    “將軍,”胡德昌說道,“若只是教讀寫認字,倒也好只要認字的都可以教,我們那些店鋪、商隊中,便能尋出不少,但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不過,日子都不能太長了,若是輪換個三五日的。倒是能行。”

    甦翎說道︰“讓陳芷雲去想辦法吧。你就說,這一。不論男女,一分銀子都不收。第二。不能讓教書的給教出問題來。你明白麼?”

    胡德昌一想,隨即點點頭。這問題最大的是什麼?甦翎既然說了以後會用地這些才開始識字的孩童。那自然不能被教成反對甦翎的結果。胡德昌之所以明白,是參與過深,這甦翎甦將軍所辦的事中,還真找不到幾處能與大明朝的例行事宜一致的。若是找了一幫子秀才、酸儒的來教,難保不給整出個甦將軍行事不合朝廷律令的結果來。

    胡德昌想了想,又說道︰“這兩點,陳家大小姐已經在鎮江堡開始做了。最初教的是那些女人所帶地孩童,後來便增添了一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說是多少要認識幾個字,少受蒙騙。陳家大小姐每日都會親自去上一個時辰的課,到我來之前,一直沒斷過。”

    甦翎想起陳芷雲的樣子,心內不禁又是一陣翻滾,幾絲歉疚再次浮現。

    胡德昌望見,約略猜出幾分,便問道︰“將軍,據說將親,可是真的?”

    甦翎一怔,隨即笑道︰“是這麼打算的。只要到時候,那努爾哈赤還窩著不動,這喜酒你可得來喝。”

    說完,甦翎又對三個年輕人說道︰“到時候,你們也來。”

    胡世雲等一齊說道︰“恭喜將軍。”

    甦翎一揮手,說道︰“不過,這期間若是你們沒盡心做事,可就喝不成了。”

    胡德昌笑道︰“他們怎敢?”

    甦翎說道︰“這事就這麼定了。辦學畢竟還是第二步要走的,不必太急。等那喬奧的消息有了回音,我會專門就此事再好好商議一下。”

    喬奧神甫的名字,胡德昌倒是听過,也在鎮江堡見過本人,但卻不知究竟,此時也不便問。

    甦翎收回心神,接著說道︰“這說得是日後地事。至于這軍中,以後也會辦學。武官們進武官學院深造,一般士卒,也會有機會識字讀書。只是這都要等到戰事了了之後才辦,眼下急不得。”

    傅瑞江見甦翎又將話題說回到他那件事上,便又鼓了鼓勇氣,說道︰“將軍。我自六歲起,家父便請了先生教我讀書識字......”

    甦翎轉頭瞧了他一眼,笑道︰“怎麼,真想到軍中來?”

    “是。”傅瑞江說完,雲與嚴正安,使勁示意,要他們也幫著說幾句話。

    胡世雲便說道︰“將軍,瑞江自小便喜武,也曾跟原先的護院師傅學過幾手。為此傅伯父沒少訓斥。但直到現在,瑞江依舊沒改這個喜好。對做生意,卻沒我們這般有興致。”

    甦翎瞧了瞧胡德昌,這一眼卻令傅瑞江緊張起來,忙說道︰“將軍,我練過刀法,弓箭也練得有十年了,百發百中不敢說,十箭全中箭靶也不難做到......”

    胡德昌立即出言喝到︰“你都胡說些什麼。在將軍面前夸這些海口,你不嫌丟人麼?”

    那傅瑞江大約是急于表明自己能入軍營,說話自然欠妥,在甦翎這位總兵官面前說那番話,倒听著不像是其想表達的意思。傅瑞江立即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甦翎倒沒計較,說道︰“你那些功夫,用過麼?”

    傅瑞江卻不知為何,頭低得更深了。

    “怎麼?沒用過?”甦翎笑道。“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沒當兵,自然無處可但也沒說話。

    胡世雲笑了笑,說道︰“將軍,瑞江弟弟年少氣盛,這身功夫又不錯,所以......”看了一眼傅瑞江,也沒說下去。話實說嘛,將軍。瑞江弟弟這麼些年,跟別人打架斗狠少說也有上百次,這連點傷都沒有過。這算不算用過?”

    甦翎笑道︰“原來是這個。算。當然算。當兵自然要狠,不然怎麼殺敵?”

    “將軍留下我了?”傅瑞江又驚又喜。忙問道。

    胡德昌卻是緊張,但看了看甦翎。又未敢說出口。

    “留下了。”甦翎說道,“胡德昌。你回去跟傅升說,就說我留下傅瑞江

    “謝將軍。”傅瑞江大喜,這與父親交代,怕是最難辦的麻煩,如今甦翎發話,自然不會有問題了。

    甦翎看著胡德昌,說道︰“你就說......這些年你們做的事,我心里清楚。你們的家人,我自會安置妥當。”

    胡德昌立即答道︰

    傅瑞江興奮之余,忘乎所以,隨即又問道︰“將軍,我以後就跟著將軍走,不過,請將軍答應我一件事。”

    “滿嘴胡言。”胡德昌罵道。

    甦翎回收止住,笑著問道︰“什麼事?”

    傅瑞江小心地看了看胡德昌,小聲說道︰“這若是能趕上上陣殺敵最好,若是趕不上,請將軍也留下我,我不想去做生意,也不想到什麼村子這純屬孩子話,連胡德昌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甦翎卻想了想,問道︰“將你留下,我說安置妥當,可不是讓你躲在後面的。你怎說趕不上?”

    傅瑞江揚臉說道︰“鎮江堡地人都說,建奴已經內亂,兵不成兵,將不成將,已無力對抗將軍。”

    甦翎微微皺眉,轉頭問胡德昌︰“真有這樣的說法?”

    胡德昌搖搖頭,說道︰“我未曾听說。”

    胡世雲小聲說道︰“父親每日忙碌,自然听不到這些閑傳地話。”

    胡德昌一听,想了想,也只得點頭。以胡德昌目前所擔負的職責,也如甦翎一般,成日間都是各式各樣前來稟報的人,如何有機會去听民間閑談?

    “將軍,”胡德昌望著甦翎皺眉地樣子,擔心地問道︰“這又什麼緊要的麼?”

    甦翎瞧了瞧三個年輕人,反復打量了幾遍,才轉頭對著胡德昌說道︰“這話只能入

    胡德昌一怔,忙說道︰“若是事關機密,他們不听最好。”

    胡世雲等一怔,正不知如何是好。

    甦翎卻淡淡一笑,說道︰“都是一家人了,我只是叮囑一句。以後,你們都有大用,早點參與,也是好地。”

    這後一句,自然是對三人傅瑞江立即站直了身子,靜靜听著。

    甦翎看了看眾人,隨即說道︰“有建奴,才有糧餉;有努爾哈赤,才有我們。”

    此話說完,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胡德昌自是一點就透,若是前後聯系起來,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便豁然開朗起來,而略加思索,這對甦翎地欽佩,便更加由衷幾分。此前若是多了些畏懼,再加幾分欣賞,此時胡德昌便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總兵官,可是與年紀一點也不相襯。能想出這樣地謀略、部署的,沒個幾十年的閱歷,又如何做得到?甦翎身邊有哪些人,胡德昌可是清清楚楚,可沒出現個諸葛一類的軍師謀劃,完全是甦翎一手所創,這能不令人欽佩麼?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11
第三十六章 百萬之初

   遼東總兵官甦翎說完那句令胡德昌以及胡世雲等三個年輕人浮想聯翩的話之後,沒再多解釋,只伸手端起茶盞,掀開蓋子一看,卻見已見了底,便又再放下。

    胡德昌看到,忙叫道︰“世雲,給將軍斟茶。”

    那胡世雲立即從驚疑之中醒來,快步走到屋角的一座小火爐邊,提起一把銅壺,里面是一直溫著的滾水。胡世雲不經意被燙了一下,忙不迭地丟手,看到一旁案幾的一張布巾,這才拿過墊上,走到桌前給甦翎倒水。往常這事本不必一提,護衛們的目光總是圍著甦翎轉的,但今日甦翎都打發出去辦事,身邊卻是沒留下一人。

    “早跟你們說了,要多看、多听,多做事......將軍,這些孩子平時倒還看得過去,今日卻有些笨手笨腳的......”胡德昌一把年紀了,在子佷輩面前,這話未免有些嘮叨。

    甦翎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倒不是這個。按你們幾個的家世,他們怕是從未做過這斟茶倒水的事兒吧?”

    將銅壺放回到小火爐上的胡世雲听到,略顯尷尬地說道︰“倒真是沒做過。”

    以胡德昌、嚴壽、傅升三人的家世,在未結識甦翎之前,盡管算是不起眼的小商人,在遼東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但畢竟要好過一般人家,僕從婢女不能是雲集。卻也有幾十人之多。當然,這些奴婢未必都是霸佔而來地。除了犯事的人家被罰賣的之外,倒也有不少人家是自賣為奴,也就是謀個吃飯的地方。如胡德昌、嚴壽、傅升三人的家世,倒真是能養得起的。

    是故這些子弟自幼便有一、兩個小廝伴著,類似斟茶、倒水地活兒。怎又能有做的機會?更別說自家生火做飯之類的了。這與甦翎以及那些兄弟們在野外謀生,可是兩回事。要說那胡世雲不曉得燙手?當然不是,只是從想當然便做而已,換作身邊的小廝,至少也要先伸手試試再做。

    甦翎笑著看著胡世雲等三人,說道︰“這雖是小事,以你們的家世,不值一提。不過,倒也有要說的道理。這越是認為平常之事,便越有出錯的可能。你們日後在做事時。可要記住今日這個例

    甦翎看了看胡德昌,說道︰“看來,你這做爹的,平日也沒少說他們。”

    胡德昌嘆了口氣,看著三個年輕人,說道︰“這說歸說,卻也沒少惹事。想當初,我們幾個......”

    “爹......”胡世雲出聲叫道。

    想必這個開場白。胡世雲已經听成習慣了。這接下來難說要說到什麼時候。這會兒可不是家里。

    胡德昌隨即意識到了。立即收了口。這大凡做父母地。由古至今。苦口婆心之說可從未斷過。

    這麼一來。適才甦翎那句話形成地緊張氣氛。便煙消雲散了。

    不過。胡德昌父子那副模樣。卻讓甦翎若有所思。臉上地神情也顯得有些古怪起來。看上去。像是想地很遠。胡德昌等四人都未敢打擾。屋內又安靜下來。

    “將軍?”胡德昌出口叫了聲。才叫甦翎喚了回來。

    “哦。”甦翎搖了搖頭,將適才的浮想暫時拋開。又將眼前幾人打量了一番,說道︰“咱們接著說吧。”

    胡德昌便說道︰“將軍。這世雲與嚴正安,將軍打算如何安排?”

    甦翎想了想。說道︰“商務局。胡世雲、嚴正安都去吧。眼下徐熙在京城想必也已經開始辦事了。你們兩個便在遼陽將商務局也辦起來。”

    胡德昌遲疑地問道︰“只是他們兩個麼?”

    甦翎笑了笑,說道︰“怎麼?你帶他們來,不就是要安排些事做麼?”

    “將軍,我這次帶他們三個來,是有這個打算,但這事可是獨當一面的,就他們兩個,我擔心.......”

    “擔心出錯?”甦翎笑道︰“這個不必。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不做怎能長進?此事倒也不會有多大干系,讓他們慢慢琢磨琢磨,也好以後派更大的用場。”

    既然甦翎都這麼說,那來遼陽便有一番商議結果的胡德昌,也便不再說什麼了。

    “你們兩個,可都仔細了。將軍是按軍法處置,可不像在家里由著你們任性,記住沒有?”胡德昌嚴厲地說道。

    “是,兒子記住了。”胡世雲答道,一旁的嚴正安也隨聲附和著。

    甦翎笑著說道︰“也沒說得這般厲害。你們兩個,盡管放心大膽地去做。有沒有本事,可要做出來,才知道的。”

    “是。”胡世雲與嚴正安齊聲應道。

    甦翎略略沉吟片刻,說道︰“這商務局,在大明朝是個新鮮事,這如何成的事,以後再慢慢跟你們講。如今京城里地徐熙,掌管京城的商務局,那是朝廷特旨開辦的,倒也不算個官兒,沒個品級。這京城里的商務局,辦得便是招徠關內客商,往遼東販運商貨。這第一要務,便是那糧食、布匹等等,優先辦

    這算是甦翎給胡世雲、嚴正安交待商務局的正事了,兩個年輕人全神貫注,不敢漏掉一個字兒,而一旁的傅瑞江,也仔細听著,試圖從中得到一些關于甦將軍的辦事方法,以便學習。

    甦翎停頓片刻,想了想,接著說道︰“遼陽開設商務局,照樣是沒什麼級別地所在。這里的商務局。朝廷是不知道的,是咱們自己設置地一部。這一點你們要記住了。準確的說,這遼陽商務局只是一個辦事的地方,不是管人地府衙。”

    “是。”胡世雲、嚴正安答道。

    這番話,算是給兩個年輕人一個輕微的警告。如今仗著甦翎地勢力招搖的,倒沒有出現過。只是這些年輕人,那是最容易犯上這個毛病。那五百個村、鎮鋪開之後,憑著甦翎地名字橫行遼東,可不是辦不到的事情。

    甦翎看了看二人,接著說道︰“我已在遼陽城里,選了一所宅子,作為商務局辦事地所在。過一會兒你們便就過去,我此時交待完了,你們便即刻開始著手辦事。那邊宅子里的一切,可都要你們接手了。怎麼樣?有沒有把握?”

    胡世雲、嚴正安對視一眼。那胡世雲便開口說道︰“將軍,我們定會盡心辦事。只要情形都了解清楚了,才敢說有沒有把握。請將軍吩咐!”

    甦翎點點頭,笑著說道︰“好,不輕易將話說滿,這一點便不錯。實際上,我們開設的這個遼陽商務局,能做的事可是不少,你們能有這個心思。這便有個好地開始。下面我只說一次,有些是我已經想妥了的,有些卻還沒有思慮周詳,之後你們具體能做什麼,便要你們好好動腦子安答道。

    “遼陽商務局,眼下第一件要做的,是接待那些從關內販貨而來的客商。”甦翎說道。“這我要多說幾句。對這些客商,當然是沖賺銀子來的。但對于我們,卻看得是那些貨,而不是銀子。”

    甦翎再次看了看凝神細听的兩人。接著說道︰“遼東以往的生意,大多是被原來的十幾個世家大戶,以及那些指揮、都司們霸佔著。這些我不必多說,你們自家便身在其中。有不清楚的,問問你們地父親。怕是知道得更為詳盡。那時關內的商人來遼東,也多被盤剝。再加上路途過遠,這關內關外的商路,可不能說算是暢通。待到戰事一起,便幾乎斷絕。”

    甦翎說道︰“遼東一向缺糧,與此不無關系。再加上遼東的衛所建制,那糧食、布匹等等,全靠朝廷軍供,且發到軍中,也與做生意無關。這些糧食、布匹到了衛所旗軍手里,也大多是自家所用,所以,這些在關內日常所需,也是最好做的生意,在遼東卻差得很遠。”

    說道這里,甦翎停下來,看了看胡德昌,接著說道︰“這生意經,你們最清楚。整個遼東也有百多萬的人口,但這商字上的事情,卻遠不及關內一個中等規模的府,可便是這些緣故在里面。”

    胡德昌剛想說話,卻又忍住。

    “我們這回費盡氣力辦的商務局,便是要將那些客商重新都吸引到遼東來,給遼東帶來數不盡的糧食、布匹等等商貨。”甦翎說道,“遼東地戰事不會持續太久。眼下朝廷提供的糧餉,也不會一直這麼大量地運送。所以,我們要趁此機會,將遼東的商路全部開通,要讓關內地商人都明白,遼東是可以賺銀子的地方。只有如此,一旦朝廷不再提供大量地糧餉、軍需,我們也才能將遼東繼續維持下去。”

    說著這里,甦翎笑了笑,說道︰“只要有銀子賺,怕是攔不住商人的腳步吧?!”

    胡德昌會意地笑著,微微搖頭。

    甦翎接著對胡世雲、嚴正安說道︰“這便是商務局地最終目的。你們要做地事,便是圍繞這個去想,去做。我不會限制你們必須做什麼,不做什麼,只要把握住這個目標便好。”

    “屬下一定銘記在心。”胡世雲、嚴正安點頭說道。

    甦翎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往更遠了說,一旦遼東能夠辦妥了,我們也才有機會向海西,東海一帶延伸,也才能有實力進入蒙古,將這商路拓展得更遠、更廣。”

    這一句,又將胡世雲、嚴正安的心放飛起來。

    這跟什麼人,便能辦什麼事。二人以往跟著父親做事,也不過是將生意盤算得更為精細而已。何況,走得路都是父輩們在開拓,年輕人只能跟著亦步亦趨而已。但這一到甦翎這里,一副遠遠超過父輩想象地前景,便出現在二人面前。

    甦翎想了想,說道︰“這接待關內客商。先便是食、宿、行,三字。”

    胡世雲、嚴正安都在心中默默將這三個字默念了一遍,牢牢記在心中。

    “關內來的客商,這不論以往來沒來過遼東,必然有不少人對遼陽都是不熟悉的,所以,我們便要多做些準備。要讓這些客商到了遼陽,不至于沒人管,連尋個住處也要四處張羅。要知道,如今遼陽城里的百姓、商人可都大部分遷居到了鎮江堡。連客棧也都歇了業。這些事情,不能等到人家到了,才去想辦法。”

    此時的遼陽城,除了那一萬多留在遼陽不肯走的人,這幾月又陸續回來不少,但最多也只有兩萬多人。那些店鋪、客棧等等地主人,可不知是在鎮江堡,還是到南四衛去

    甦翎緊接著說道︰“先說這住︰我給你們選的那所宅子旁,我已經命人將連著的五座宅院全部打通。粗粗做了番收拾。那五座宅院也是原來的大戶人家所有,也是按關內的模樣修築的,這家具也都是全的,這改過之後,大約住下一百五十人是沒問題的。你們過去之後,便要接受管理這一處地方。該招募多少人,添置什麼家什,你們去了再做處置。”

    “至于吃食。”甦翎說道,“我也尋了十幾個廚子,就在緊鄰之處新開了一家酒肆。不過。那原也是一所宅院,只是稍加整修了下,當作酒肆之用。糧食我也調撥了一百石先放在那里了。還有二十多頭豬,十幾只羊。這些眼下還都是稀罕的,再買得到海州那一帶才有。你們去了之後。便可開業。眼下先試著招待遼陽城內的人,什麼口味、菜式地。你們到時再去考慮,總之日後是作為那些客商接待之用。”

    胡世雲與嚴正安都齊齊望向甦翎,甦翎不由得停下來,問道︰“怎麼,有什麼不清楚的?”

    “將軍,”胡世雲說道,“沒想到將軍管著數萬大軍,還能對這事想得這般細密......”

    甦翎擺了擺說,說道︰“這還不算細,你們要想得更深一些才好。”

    胡德昌瞪了兒子一眼,說道︰“先听將軍說完再問。”

    “是。”胡世雲、嚴正安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低頭說道。

    甦翎想了想,說道︰“你們也算是大家子弟,這類事情怕只是花銀子的份兒,卻沒有站在對面去想過。這不要緊,從現在起便試試。這接待客商,便要事事從那些客商的身上去考慮。總之要時刻記著這些客商對我們的益處,便不會掉以輕心了。”

    “是。屬下記住了。”胡世雲、嚴正安答道。

    甦翎接著說道︰“這些人不遠千里而來,這說是為了賺銀子,但對我們的作用卻是非常重要,遠非那點銀子能比的。你們一定要慎重處置。最好的結果,是來一個,便留住一個,不僅這次讓人滿意,下一次還願意帶著更多的商貨來遼東。這不僅是吃住要好,你們對人家,也得熱心。按你們做生意地話說,這是個大客商,長期的買賣。並且,這不光是一副笑臉便妥了的。要想交朋友一樣對待每一個客商。明白麼?”

    說道商事,胡世雲與嚴正安自然反應要快一些,二人立即連連點頭說道︰“明白。”

    甦翎接著說道︰“還有這行。我已經給徐熙去信,讓其盡量讓那些來遼東的客商走海路。山海關附近的商人,照舊走陸路進關。其余的都向天津港集中,我已經命令馮伯靈選出一百多條大船,過不了多久便將集中到天津港以及三岔河入海處,這只是備用,供那些無船可用的客商使

    說道這里,甦翎微微皺眉,停下想了一會兒,接著問道︰“你二人可走過海路?”

    “走過。”胡世雲、嚴正安答道。

    “管過船沒有?”甦翎又問。

    “管過。我們都獨自帶過船隊去山東登州。”嚴正安說道。

    “好,”甦翎說道,“等船都到齊了,你們便接管這一百多只船。到時候是你們分出一人去管帶也好,或是另外尋人專管船隊也好,你們去考慮。”

    胡世雲、嚴正安有些興奮了。齊聲說道︰“是。”

    “這些船,”甦翎說道,“一是裝貨多,二來走海路也近得多,便于往返。何況在那內海一帶,也不必完全依靠季節風向便可行船。記住,這船不僅僅是給那些帶貨多地客商準備的,到時候哪怕是販的是幾百斤米,也要連人帶貨給我運到遼東來。做地到麼?你們可別做出喜大厭小的事情來。”

    胡世雲想了想,答道︰“將軍。若是如此,干脆選一兩只船按期往返天津、遼東之間,比如每日一艘,專載這些零散客商。據說在江南,便有這樣的船只往返。”

    甦翎點點頭,說道︰“具體地,你們到時仔細商議再定下來。”

    嚴正安問道︰“將軍,這些船是否要收水腳銀子?”

    甦翎想了想,反問到︰“你們說呢?”

    胡世雲與嚴正安相互看了看。那胡世雲說道:“若是按將軍說的好好招待這些客商,不收當然是最讓人佔便宜地,這等于是多賺了不少銀子。若是在商言商,自然是要收的。不然,長期下去,弊端不少。”

    甦翎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收。適才你說按期往返,這個點子好,不妨長期做下去。以後。這不光是對這些客商,還可專門載人。這就跟馬市一樣,每月逢哪個日子啟程。日後也是一筆財路。等到遼東平定,這遼東與關內地往來。說不定因你們這隊船而大大拓寬。”

    嚴正安問道︰“將軍說的是像那些驛站一樣?專門迎來送往?”

    “對。”甦翎說道,“這算是海上地驛路吧。不過。銀子一定要收。這回之所以讓你們出面辦這事,便是為以後做打算。我們的遼東。絕不會是第二個遼東都司。日後軍伍便做軍伍之事,不在插手這些事務。所以這件事不能按軍需的法子去做。”

    胡德昌心中一動,問道︰“將軍說的意思,是民間自辦這類驛站地差事?”

    甦翎笑道︰“還是你最有經驗,這一說便說到根子上。遼東都司以往都是軍民不分,以後我們的軍餉便是軍餉,對軍伍的花銷不會再與這些雜在一處。再說,這也給民間多條財路不是?”

    胡德昌沒有接話,顯然在心中琢磨著這條財路的可行性去了。

    甦翎便再面對胡世雲、嚴正安,說道︰“這是海上的部分。接下來,便是在三岔河入海處、還有海州、鞍山,你們算算腳程,在必須之處,再設立一處接待吃、住的所在,也按遼陽城里這處一樣安置。總之要讓那些客商下了船,便有地方住。如今三岔河入海處,都只是些草棚,運送軍需也就罷了,但那些客商,在家中跟你們一樣,都是享受慣的,別將人家給嚇得縮回去了。這二百多里地,你們瞧著需要幾處,便設置幾處。”

    胡世雲猶豫了下,問道︰“海州倒還有現成的房子,不過,那三岔河入海處,可得新建......”

    甦翎笑道︰“不愁,我這里先給你們二萬兩銀子用著。不過,也就這麼多了,若是不夠,只管向你們爹爹要去。”

    胡世雲、嚴正安倒沒被二萬兩這個數字嚇住,過去或許會驚詫,但如今胡家、嚴家、傅家,可是將其並未放在眼里。二人倒是被甦翎提出的這個問題纏上了,心里盤算著需要從哪兒入手。遼陽城里倒是事情不多,甦翎也做了預先安排,左右不過是招募人手地問題。可另外幾處,可全要兩人去辦了。

    甦翎看到兩人的樣子,笑著說道︰“此時先不忙想得太多,待我先將我所想到的說完,你們下去自管照著去想。”

    胡世雲、嚴正安,連胡德昌也都暫時放下心思,繼續听下去。

    “適才說的是吃、住。還有這行。客商下來船之後,這貨、人,都得覓騾馬、大車運送,少說還得雇些人手辦事。如今袁大人處雖有兩萬多人專管運送軍需之事,三岔河一帶閑下來地民夫倒也不會少。按說這雇人、雇車的,倒不算難事。但現今那一帶我還沒來得及清理,暗地里也還是有些歹人。像牛莊那樣的,當初想投靠建奴的,難說還有沒有,也難說有沒有努爾哈赤派來的奸細。以往只是殺了一批,卻不能指望就此省心。”

    甦翎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殺人清洗一句,倒是提醒了胡世雲、嚴正安等人,面前對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侃侃而談地,可不是一個商人,而是有生殺大權的將軍。

    甦翎接著說道︰“這商人經商。最怕的就是不太平。如今徐熙在京城也不知會面對多少這樣地詢問。只要有一件不妥的事情發生,雖說不至于嚇退所有地人,但少說也要影響這商貨運進遼東的數量。所以,你們要將這件事也辦穩妥了。”

    胡世雲說道︰“將軍,最穩妥地,便是組建一支馱隊,專門運送商貨。”

    甦翎笑道︰“嗯,是這個意思。那些零散民夫,所有大車、騾馬都有限。且也參差不齊,所以你們要組建一支能隨時便走的馱隊。比如說,打造一批同等樣式地大車,配齊了騾馬、車夫,每輛車能裝多少貨,都預先算清楚。這樣,那些客商一到,不費多少功夫便能算得清楚。”

    說道這里,甦翎轉頭問胡德昌︰“听說你此次來時,坐地那大車不錯。怎麼樣?一路上可還舒服?”

    胡德昌一怔。說道︰“那是我尋了一個老匠人專門打造的,也不知弄了些什麼機關,倒是比一般的大車穩當。路上也不怎麼顛簸。我這樣年紀的,坐了正合適。”

    胡世雲卻似乎明白了甦翎的意思。問道︰“將軍是說也照樣做一批?給那些商人乘坐?”

    “對。”甦翎笑著說道︰“比如像你爹爹這樣的客商來了遼東,是願意坐得舒服點呢?還是願意坐那些拉貨的大車?”

    這自然不用回答了。

    “別忘了我們的目的。這準備地越舒服。我們需要的東西也就越多。”甦翎說道。

    胡世雲、嚴正安一個勁兒地點頭。心里卻多少有些覺得,這未免將商人抬得太高了些。這是好事。至少二人已經開始設身處地地想事情

    甦翎說道︰“這些便是食、住、行方面,我所想到的。這只是眼下先做的部分,只要都備置齊了,日後便沒多少事情。但這些只是讓那些客商感到舒服而已,只是第一步。這接下來,你們要做的,便是協助那些客商買賣貨物。”

    前面所說,也不過是些瑣事,甦翎現在這句,才算是與商相關的正事。

    “將軍,”嚴正安問道︰“若是協助買賣的話,那豈不是要先集中起一批遼東本地商人?”

    甦翎看了看胡德昌,說道︰“說的不錯。這也是商務局設在遼陽的一個重要緣由。在鎮江堡,有你們父親在,也是商人最多的地方。往年我們都集中在鎮江堡。這一次,便要將遼陽這邊,也重新收拾起來。”

    “那不是要將鎮江堡地商人們有都轉到遼陽來?”胡德昌問道。

    甦翎搖搖頭,說道︰“不,鎮江堡維持不變,遼陽目前還是以關內客商為主。本地商戶,先以遼陽城內,以及海州一帶的商人為主。然後向南延伸到南四衛去。當然,若是鎮江堡的商人願意來遼陽開設分店,也是無妨地。以後,遼東將有兩個商業中心,鎮江堡與遼陽城。鎮江堡延伸到千山堡、海西一帶,然後經鴨綠江以及旅順口連接山東,再延伸到江南地區。而遼陽,則由天津延伸至京城以及北直隸一帶。”

    這兩條線一劃出來,無疑又是一道風景。不過,這回胡世雲與嚴正安沒有楞神,那嚴正安隨即問道︰

    “將軍,可如今遼陽城內只有兩萬人左右,再加上海州的,也不過幾萬人,加起來怕還沒有鎮江白一地地人口多。若關內地客商果真大批量地涌來。光是這些人口,也用不了那麼些貨啊?再說,商人也沒剩下多少,就算有,也吃不掉那麼多關內來的貨物吧?到最後還不是得由鎮江堡一帶商人買下?”

    甦翎笑著點點頭,說道︰“你算是看得遠一些。你說地不錯。這些都是個問題。不過,以後這遼陽,海州一帶,還會增加不少人口。至于商人麼......你們不是辦的有銀莊麼?不妨在這里多培養出來一些商人嘛。”

    胡德昌在一旁問道︰“將軍,那人口從何而來?未必還要再將南四衛的遷居一批過來?”

    甦翎搖搖頭,說道︰“南四衛地人,除了原因經商的,其余的都不必再動了。好不容易才安置下來,再動便是自找麻煩,于我們無益。我說的人口。有三個來處。”

    “那三個?”胡德昌問道。

    “第一,是廣寧一帶的百姓。這次援遼的兵馬中,便有一萬多人是在廣寧一帶招募的,家眷都在廣寧一帶。我準備將這些人留在遼陽附近。如今遼陽城四周的村子里,空閑的土地實在太多,足夠安置的。凡是願意遷來地,袁大人已經與遼東巡撫王化貞議定,一概放行。我這邊,仍然是照著每人五十畝地分下去。除了房子要新建之外。別的倒不費事的。到時候,你們的銀莊可得跟上。”甦翎說道。

    胡德昌答道︰“是。”稍稍想想,又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只有關掉一部分店鋪了,不然人手實在不夠。”

    甦翎笑道︰“你回去斟酌吧,這銀莊的生意可比一間店面好得多,也算給別人騰出個位置來。”

    “廣寧一帶的人,如今我們還沒深入過去,那兒跟以往的河東這邊差不多。這回拿地來分,來的人絕不止那一萬多士卒地家眷。我預計的。是近十萬左右。”

    “那不是廣寧一帶都剩不了多少了?”胡德昌問到。

    “我就是這意思。”甦翎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這第二部分,便是蒙古人。”甦翎說道,“我已經讓胡秋青放出風聲了。只要願意來此定居的蒙古人,一概收留。仍然給地建房。這部分說不準能有多少,但照著胡秋青那邊的情形看。有個萬把人還是有可能的。”

    “第三呢?”胡德昌問。

    “女真人。”甦翎說道,“這是最慢的一步。做起來遠不如蒙古來的快,但也說不準。眼下還沒放出風聲,還要等合適的時機再“若是如此,有個三兩年,遼陽又能算是遼東第一城

    甦翎說道︰“嗯,所以眼下我們都要走在前頭。胡世雲,嚴正安,這些你們都听明白了?”

    “明白。”胡世雲嚴正安點頭答道。

    “好。”甦翎說道,“你們不必擔心在遼陽會有什麼問題,只管去做,多想想,凡事多商量,自會有法子想出來。”

    “是。”胡世雲、嚴正安答道。

    “將軍,”嚴正安問道,“我們協助關內來的客商買賣貨物,但也無法保證都賣掉啊,那該如何處置?”

    甦翎說道︰“京城里的徐熙,會開出一張大致地單子,將遼東需要的商貨都列在上面。不過,這份單子,以後便由你們提供了。這遼東到底需要什麼,你們可要想辦法弄明白了。”

    “當然,糧食、布匹、棉花一類的,仍然是大宗貨物,這些不愁銷不出去......還記得說銀莊地事時,那些話麼?”甦翎問道。

    “將兩邊聯起來?”胡世雲說道。

    “嗯,這樣想便對了。”甦翎說道,“另外,在往年,因路途不暢,我們做的遼東本地商貨,都是人參、毛皮一類價高地山貨。其實像松子、蘑菇、板栗一類的山貨,那山里不計其數,在關內也能賣出銀子來,這類山貨真要算下來,每年能有數十萬斤。若是能將這些都銷出去,可對山里地人家好處頗多。”

    胡德昌說道︰“正是。如今千山堡還積壓著數萬斤的蘑菇、板栗、核桃一類地,鎮江堡的商人,大多嫌利薄,再說,也沒處能賣,只有少量能運到山東,但還不到一成。”

    甦翎看著胡世雲與嚴正安,說道︰“現在,你們清楚務局的用處了?”

    胡世雲與嚴正安均點點頭,但可要緩慢得多。最初被甦翎留用的興奮,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對甦翎的泛泛而談所涉及的事務,均感到幾分重負在身。

    甦翎緩緩說道︰“等你們做事上手了,便慢慢會知道這麼做更多的好處。倒那時,你們才能大用。”

    胡世雲與嚴正安有些不解,還有更多的好處?

    甦翎望著二人,又看看胡德昌,說道︰“我們要在遼東扎下根來,不僅僅是靠現在這數萬人馬。努爾哈赤不會活得太久,那八旗兵的叫法也不會有多少日子存在。我之前說的那句話,也不能保證我們在遼東能穩如泰山。我們,還有我們的後輩,都要看我們現在做的如何,才能維系下去。”

    甦翎又說︰“我們現在做的這些,正將大明朝以往留在遼東的規矩徹底翻過。你們現在不過是先從扶持商人開始。但要記住,只有遼東所有的百姓都跟著我們過上好日子......到那時,我們,”

    甦翎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眾人,接著說道︰“不是我甦翎,也不是你們,而是遼東百萬人。你們說,誰還能將這百萬人,動上一動?”

    這話對胡德昌似乎效果更大一些,胡德昌微微皺皺眉頭,看了看兩個正苦苦思索的年輕人,說道︰“我看,先在遼陽城里,再設一個銀莊吧。”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12
第三十七章 酒肆客棧

   胡世雲與嚴正安這兩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作為遼東新崛起的巨富胡家、嚴家的二代人物,自然也在自家的生意上參與頗多,那路上、海上的商路,少說也走了十多回了,獨當一面的機會也是不少,即便做得不能讓胡德昌等父輩完全滿意,卻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這回二人被甦翎用來管帶遼陽商務局諸事,若是相對人手缺乏來說,算是正適其用,但以遼東總兵官甦翎講述的商務局的長遠作用來說,胡世雲、嚴正安仍然還顯得稚嫩了些。閱歷,是逐漸積累起來的,不僅需要時間,也需要各種機會。

    正如胡德昌、嚴壽、傅升三人,從經營著各自家族生意,到由胡德昌結識甦翎之後,建立起三家聯手的龐大商路,再到被甦翎提升為掌管整個鎮江堡一帶的商業大勢,這之間的眼光、見識,便是逐步上升的勢頭。如今胡德昌等三人已經將各自家族生意交給長子主管,不過是用了二成的精力略加關注,其余的心思,可都用在適合其位之上了。

    比如這銀莊,便是既能幫助甦翎穩固遼東勢力,也是一門長遠的生意。類似的舉措還有不少,朝著兼顧這兩項的方向走,胡德昌等三人自能將一輩子的商業閱歷發揮得淋灕盡致。這便是時間,加上甦翎給予的機會,形成的效果。

    甦翎不厭其煩、細致地對這兩位年輕人的一番長談,從手段到目的,說著如此瑣碎,也是用的啟發、引領的用意。對日夜都將心思用在掌控遼陽城外那數萬人馬的總兵官甦翎來說,這種詳談已是難得的機會。這一點,胡德昌與胡世雲、嚴正安、傅瑞江都是心知肚明,可無人覺得這位大不了幾歲地甦將軍說話過于嗦。那始終沒有插話機會的傅瑞江,也一直用心聆听,希望從中能摸到甦將軍的幾絲風格。

    這僅僅只有一次機會,胡世雲、嚴正安此時並不知道二人要到很久之後才能再次與甦將軍有詳談的機會,這一次便格外重要。當然,這屬于回憶時才有的感概。

    令胡世雲、嚴正安沒料到的是,那甦翎一番話說過之後。見二人略有所悟。並未繼續胡德昌所提之事,便當即說道︰“現在,我這就帶你們過去。你們就算是正式上任了。”

    胡德昌與胡世雲等三位年輕人都是微微一驚,這說走便走?

    “怎麼?”甦翎看著胡世雲、嚴正安說道,“我還沒說清楚?”

    胡德昌最先反應過來,盡管甦翎這次辦事也太快,但畢竟對甦翎做事的風格還是有所了解,是故立即說道︰

    “將軍適才所說。你們可都記清楚了?”

    胡世雲、嚴正安答道︰“都記住了。”

    甦翎一笑。說道︰“那就好。這商務局一事。從此便交給你們了。記住。這商務局是無品無級。亦官亦商。我這會兒帶你們過去。便是幫你們揚個名兒。懂麼?”

    胡世雲、嚴正安略略一想。隨即說道︰“明白不具備管帶任何人地權利。若是從那客棧、酒肆上來看。算是與商字沾邊。其余地。可什麼都算不上。但甦翎出面。自然會傳出去消息。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甦翎格外重視地遼陽商務局。便會給人足夠地神秘感。而胡世雲、嚴正安。自然便不會僅僅被人視作商人地兒子。

    “走吧。”甦翎一揮手。率先離開。

    遼東總兵官甦將軍出府。那唐平少說也帶了一百名騎兵護衛簇擁著。這已經是遼陽城內地一道風景。城內地百姓也都漸漸習以為常。甦翎走出府門。那鎧甲整齊地護衛們已經提前在門前列隊侯立了。

    胡世雲、嚴正安也從僕從手中接過馬韁。等待隨甦翎前往商務局赴任。那胡德昌卻只隨甦翎走出府門。略一拱手。說道︰“將軍。我便不去

    甦翎望了望胡德昌,明白胡德昌的意思,自是放手讓兩個年輕人行事,便略略點頭,揮了揮手,驅動戰馬前行。護衛騎兵們緊跟其後,緩緩行進,不過,騎兵們還未完全離開,就見從街道另一頭,奔來一大群人,足有百人之多。胡德昌地幾個從人連忙上前招呼,並對護衛隊長唐平解釋說,是自己人,這百人將隨胡世雲、嚴正安做事。

    胡德昌的愛子之心,終還是將此次隨行的一百多名從人,緊急調撥給胡世雲、嚴正安使用,免得光是雇人便得花上不少地功夫。這些人大多是跟著胡德昌不少日子了,辦事也算誠實。甦翎所說的,胡德昌可是記得清楚。既然甦翎將這商務局交給兩個子佷負責,胡德昌自然要幫著早日達到甦翎所賦予的使命。

    甦翎所選的商務局地所在,位于遼陽城南門近處,那打通了幾所大宅,幾乎佔了半條街。甦翎帶著大群騎兵護衛抵達門口,甦翎回頭對護衛隊長唐平說道︰“就在外面等著,我片刻就走。”

    “是。”唐平應聲說道。隨即指揮著護衛們就在門前街道上列隊等候。

    甦翎對胡世雲、嚴正安點點頭,便跨進大門。

    門內的院子中,早已得到消息地兩位管事已帶著十幾個人等在院中。兩位管事正是馬亞家、王澤銘二人,是韓光欣尋來做書辦的十人之一。

    甦翎當即說道︰“馬亞家、王澤銘。”

    “在。”二人應道。

    “這兩位叫胡世雲、嚴正安,商務局由他們掌總。你們即刻辦理交接,之後還是回總兵府辦事。”

    “是。”二人答道。

    甦翎轉身面對胡世雲、嚴正安說道︰“你們這就接手了。交接完畢,便將牌子掛出去。”

    “是。”胡世雲、嚴正安答道。

    見二人答得爽快,甦翎再次看了看二人,什麼話也沒說,便出門帶著護衛騎兵徑自去了。

    胡世雲與嚴正安對視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始。

    那書辦馬亞家笑著說道︰“二位。咱們這就開始辦吧。將軍交待地事情,不敢耽誤。”

    胡世雲答道︰“好。”

    那嚴正安略一想,隨即轉身走到門口,將還在喘氣擠在門外的那一百多人都喚了進來,頓時將院子擠得滿滿地。馬亞家、王澤銘與胡世雲都不得不走到前廳里站著。

    嚴正安略略提高聲音,對著眾人說道︰“都在這里侯著,叫到誰。誰便出來。不許亂走。”

    待嚴正安走進前廳,胡世雲便笑著說道︰“好,開始哪里又拿出幾本名冊,也不與胡世雲、嚴正安客套,直接示意,便向後院走去。

    胡世雲、嚴正安跟在二人後面,兩人一直隨身的五六個從人也緊跟其後。

    這一趟走下來,胡世雲與嚴正安算是從馬亞家、王澤銘身上看到一些甦翎辦事的風格。那是一句閑話都沒有,只管辦事。

    先是這座作為商務局辦事所在的宅院,前後五重院落。四五十間房屋,想必以往住地主人也是大戶人家。這住下百多人,還略略顯得寬綽,後院還有一處改寬了的馬圈。里面已經有了四五十匹騾馬。

    這先交接的,是銀庫。按甦翎所說。兩萬兩銀子已經在庫里存著了。馬亞家、王澤銘交了鑰匙、清單,胡世雲隨即叫來十人。看守銀庫。隨後是馬匹數目、糧房內的糧食、以及柴米油鹽等等,無一不是造冊登記清楚了的。馬亞家、王澤銘是到一處。交一處的鑰匙、清冊,胡世雲、嚴正安則不斷叫來人手,逐一接手。當然,馬亞家、王澤銘辦得一絲不苟,那胡世雲、嚴正安卻不必親自清點,自有從人辦理。

    這里辦完,光是鑰匙便是一大串。馬亞家、王澤銘這才帶著胡世雲、嚴正安從側門出去,便進入了改作客棧用的一大片宅院。

    說是修改,甦翎不過是派人做了些修修補補地事情,再就是將幾處出口做了調整。這幾處宅院地前後側門可是不少,原來相隔的院牆也推到了不少,而一些柴房、廚房等等,也改作了庫房使用,大略是每一所小院,都就近配有庫房。中間道路也做了拓寬,能行駛大車,為此,能看出拆掉不少院牆與長廊的痕跡。總之大體上是按甦翎的想法做了調整,不過,看起來便不甚美觀,若是再移植些花草遮掩一下,便就好得多了。

    馬亞家、王澤銘在這里交出的鑰匙,足有上百枚,不得不要兩個人專門提著。馬亞家、王澤銘交完鑰匙、清冊,便將原來看守的人盡數遣散,由胡世雲帶來的從人接管。這點便無需再作詳細清點了,盡管馬亞家、王澤銘叫來的清冊上注明了棉被幾何,茶盞幾何等等,仍然是事無巨細,都十分詳盡,胡世雲等卻無法短時間內便將這些小物事查看清楚。胡世雲當即叫了五十人過來,按清冊去數,但對馬亞家、王澤銘來說,這便算是交接了。

    最後,才到了甦翎說地那處酒肆。估計是將遼陽城中的那個沒了主人的酒肆給整個兒搬了過來,一應物事那是一個不缺,這倒讓胡世雲、嚴正安有些懷疑,到底這遼陽城有沒有建奴打進來過。酒肆由十個從人清點,胡世雲只管見人。

    這次交接,也算在這酒肆,才算是有了人。不過,甦翎說地十幾個廚子,實際上只有九人算是真正做過大廚的,其余的不過是打些下手,實在忙不過來了,也能上灶做幾個菜的人。

    胡世雲、嚴正安琢磨著事情還多,便對馬亞家、王澤銘二人直說,這就算是交接完畢,請二人回去便是,剩下地都由自己二人處置便是。馬亞家、王澤銘當然願意,立即拱手離去。這二人被甦翎派了事做,這等繁瑣而物事又多的活兒,若放在平時。可是能截留下不少銀子,不過,二人卻沒這個膽子,即便胡世雲等清點地含糊,卻當真是兩手干淨得辦完了事情。

    這也幸好胡德昌給了一百多人,不然,胡世雲、嚴正安可沒料到甦翎會這樣辦理交接。除了十幾個廚子。這麼一大片院落,既然一個人都沒留下。這可算是掌管一個大家的事情啊。胡世雲、嚴正安此時才理解甦翎交給二人地,可不僅僅只是一件差事而已,這無疑于讓二人先管家,再管事。

    就在馬亞家、王澤銘二人離去沒多久,那些帶來的從人還在照冊清點數目時,胡世雲、嚴正安卻坐在前廳內發愁。這別地不說,二人自是自今日起便要住在這里了。可眼下連盞茶都喝不上,胡世雲的隨從小廝胡小六到後院廚房走了遭,見家什倒是全的。但還得自己動手燒水。這僅僅是其一而已,胡德昌派來的這一百多人,都算是一把好手,在商路上也都知道各自職責。但總不能都用來燒水做

    等胡小六拎著一壺水給兩位主人斟上茶來,胡世雲與嚴正安卻仍然是一腦子糊涂。左右都琢磨著這些事情。也難怪,這兩人平日里在家可不管這些事兒。做事不過是隨著胡德昌等父輩們做“正事”,哪里想得到這些吃喝拉撒的?好在那些隨從仍然在清點數目。左右也做不了別的事情。

    “不行。”嚴正安喝了口滾燙的茶,說道,“咱們不能總在這上面耽誤功夫。”

    胡世雲說道︰“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一百多口子人,我爹是給我們用來做正事地,可不能關在這宅子里。”

    剛說完,胡世雲心中一動,大約是喝了口茶,腦子靈光了。

    “你說,這是不是甦將軍考教咱們倆地?”

    “怎麼說?”嚴正安奇怪地問道。

    “你想,這回給了咱們倆這個大件事做,可除了那些廚子,一個人都沒留下。這不是先看看咱們能不能先將這個家理順了?這事都辦不好,還談什麼別的?”胡世雲說道。

    嚴正安左右打量了一下,說道︰“這地方倒真是大。以往的主人說不準也有百來口子人呢。也是,咱們若連這個都整成一團麻,也沒臉再說做別的了。”

    胡世雲琢磨了下,說道︰“這遼陽城里不能耽擱太久,得趕緊到海州、三岔河海邊去,那邊才更要緊。”

    嚴正安說道︰“先叫人去雇些人手,先將這府中的吃食都安排好了。我看咱們得分一分,這幾處都的同時進行才好。”

    胡世雲說道︰“還有那些宅院,既然用作客棧,這麼多院子,光是打掃怕也得用上幾十個人,更別說別的洗洗刷刷的事情。”

    “那就一起都雇了來。”嚴正安說道。

    胡世雲猶豫了下,說道︰“這些事......還地另尋人手。若是都一起辦,這一百多人怕還是不夠。我們不能都纏在這些瑣事上。”

    “先叫人辦著再說。”嚴正安答道。

    “不,我不是說眼下。”胡世雲說道,“這府中的吃喝,還有那客棧的平常打掃等等,也就跟家里一樣,這樣,干脆將你我兩家地家眷都接了來,再帶個管家過來,以後這些事都讓他們打理。若論這些,怕是他們還要強一些。這一百多人,個個都得用在前頭。”

    嚴正安一怔,想了想,便連連點頭。說實話,這一個丫鬟一天能打掃多少間房子,兩人可都是不清楚。讓兩人去籌劃這些小事,怕是很傷神的。兩人早已娶妻,在家中也是有一群僕從伺候著,不過,兩人可都沒將心思放在後院里的那些事上。

    不過,嚴正安隨即又問道︰“接家眷......合適麼?咱們這才接手,還沒做事便將老婆接了來,那甦將軍會不會看不起咱們?”

    胡世雲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瞧適才那兩人做事的態度,可都是利索得很。咱們只要將事情做好了,盡快將甦將軍交待地事情辦起來,這些想必不會放在心上。再說,我爹將這一百多號人都留給我們,他自己還的另外尋人填補。如今人手奇缺你也是知道地,到哪兒還能找得到信得過的?更別說我們在這遼陽。可算是初至,熟悉地可是不多。將家人接來,至少不會在擔心出漏

    嚴正安點點頭,說道︰“你是打算將這一百多人都用在外面?”

    “對,”胡世雲說道,“你最好讓你爹多派幾個人過來,別地不說。將府里這一攤子事都交出去。別弄出事情來添亂。”

    “好,”嚴正安說道,“這府中便讓兩個女人去商量著管事。反正她們也成天叨嘮著想出來走走。”

    胡世雲與嚴正安地妻子,倒也是商人之家,從小耳燻目染的,可沒多少禮數去律己。這還是胡家、嚴家發家之前的事情,娘家的家世也不值一提,這嫁過來之後。整日悶在家中,可是悶得久了。也正是如此,胡世雲、嚴正安不僅是好兄弟。兩人的妻子卻也成了姐妹,若不是婆婆管的嚴,怕不是想天天在一塊解悶“如今遼陽城里雇人怕是不易。既然這樣,干脆連人也在鎮江堡雇。還有把握一些。讓她們快馬加鞭,加快趕到遼陽來。”

    嚴正安點點頭。卻忽然一笑,說道︰“這樣一來。她們兩個可要去見陳家大小家

    胡世雲一時沒想到,問道︰“為何?”

    嚴正安說道︰“平日里便想見見,又不好意思,這回有這個名目,自然要去見地。你要知道,如今陳家大小家麾下可有數千名女子,都是無家之人。你若是雇佣做這些活兒之人,豈不是正好?咱們只要說清楚需要多少人,就妥錯。我看也不必說數目,只告訴她們有多少見房子,需要做些什麼事情,這一攤子我們干脆都不管了。”

    “正是。”嚴正安笑道︰“這一分家,她們兩個怕是要比我們還要高興。”

    找到分擔之人,胡世雲與嚴正安都大笑起來,這類事情,可要比做生意麻煩,如今這番安排,也算人盡其用,兩人自可將心思放在外面了。“分家”二字,可以想見,那兩名做兒媳的,平日里怕是早在二人耳邊嘮叨過。但如今胡家、嚴家可是大戶人家了,這分家可不是風光之事,二人自是提都不敢提。胡世雲想出的主意,難說與此是否有關,但嚴正安可也身在其中,自然一拍即合。

    胡世雲收住笑,正色說道︰“你記得不?甦將軍說,只給二萬兩銀子。”

    “記得。”嚴正安說道,“怎麼?你擔心不夠?”

    胡世雲點點頭,說道︰“甦將軍的話也你听到了,這可不是全部無償的事情。若是無償,自可再向將軍伸手,但既然要收取銀子,當然是要我們能夠自給自足才好。”

    嚴正安暫時還未想到這一點,听胡世雲這麼一說,連連點頭,說道︰“想想好像是這樣說的。那麼如今不僅得要立即辦事,還的找個賺銀子的法子,不然,誰知道那些關內客商幾時才會來?”

    胡世雲說道︰“對,我便是這個意思。這可也是給我們出地題目,做好了,才好說話。”

    兩人頓時各自琢磨起來,廳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兩人幾乎同時說道︰“酒肆!”“客棧。”

    “你說。”

    “你先說吧。”

    “好,”胡世雲說道,“那酒肆本就要開,甦將軍不是說了?遼陽城內的酒肆如今可沒幾家,這若是開起來,不愁沒客人上門。遼陽城里我瞧著大戶也還有不少,就連那些民夫,我看兜里也有銀子、銅錢的,更別說那些拿了餉銀地官兵了。再說,如今遼陽城內的肉食不多,怕是那些大戶人家里,也沒多少可吃的。我們從鎮江堡運一些豬、羊便是,這可是解饞的好東

    “那些官兵能來吃?甦將軍軍紀很嚴地。”嚴正安說道。

    胡世雲笑著說道,“不一樣。你別忘了,還有袁大人管帶的兩萬多兵,那些可與甦將軍親自管帶地兵馬不同。只要不喝醉了鬧事,我看甦將軍是不會問的。就算如此,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吧。”

    此時,一旁侍候地胡小六插了句嘴。說道︰“少爺,甦將軍的兵也能來地。”

    胡小六與胡世雲年紀一般大,是自小便在一起的,說話自然是可以的。

    胡世雲呵斥到︰“胡說。你怎知道?”

    胡小六說道︰“少爺,小的是听說的。說甦將軍的兵日夜操練,但只要操練得好的,每半月可歇息一日。可以進城地。”

    “果真?”胡世雲問道。

    “是真地。小的不止問的一個,都是這般說法。”胡小六說道,“還有,那什麼一等兵的,每月有五兩銀子的月餉,那可是我半年的月錢啊。”胡小六說著,滿臉的羨慕,那架勢。恨不得也去當兵拿銀子。

    胡世雲轉臉看向嚴正安說道︰“怎麼樣?這樣的話,你說這酒肆賺不賺?”

    嚴正安笑道︰“當然,這可是幾萬人呢。就算是只有半成地一等兵,也夠了。”

    胡世雲想了想,接著說道︰“既然要從鎮江堡運豬、羊過來,干脆便多運點。也算給遼陽城里多帶些貨來。我這可不算是不務正業吧?”

    嚴正安說道︰“那還不如趁此將馱隊也設置起來,不用再另外尋人了。”

    “對。這是個好辦法。”胡世雲笑道。“回去讓鎮江堡那邊立即打造大車,收集騾馬。這派幾個人回去就可以了。實在不夠,讓我爹、你爹他們再榜榜手。這一件事,便算有著落了。只要搭起架子,到時候不夠再添補也來得及。”

    “我說說客棧。”嚴正安笑著說道︰“其實跟你想法一樣。適才初略看了下,將軍改的只是大致,不少地方還的再建。如今遼陽城里你也見到了,這又多少人進進出出?雖說大多是百姓,總會有要住店地吧?我看將這客棧改成兩部分。一半按甦將軍的意思設置,那些客商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多少,甦將軍劃下的這片宅子,只多不少。將另一半改成常人住的便行用改,只要少收些銀子便妥

    “嗯,你這個還更省事。花五文錢住一兩銀子地店,可夠便宜的了。”嚴正安說道︰“這不管賺多少銀子,有一文是一文,多少給咱們一點貼補。再說,這客棧咱們還是頭一次辦,總得琢磨出些門道,沒客人住進來,哪兒能清楚,這就像甦將軍練兵一樣,咱們也練練。”

    胡世雲說道︰“瞧著遼陽城里那些空宅,都貼了封地,想必甦將軍已經全部封存了,一般人等也進去不得。這來遼陽城的,還真無處可去,要麼是借宿,要麼得盡快趕出城去露宿。這兒可算是頭一家

    嚴正安說道︰“我倒沒想到地有多少人來住,哪怕只有一個,也是對咱們倆辦事地考教。等日後真的派上用場,咱們也心里有數。”

    胡世雲琢磨著︰“這人少......你說甦將軍是不是說了讓咱們聯絡本地商人?”

    “對啊。”嚴正安說道,“這不是說地下一步的事情麼?”

    “不。”胡世雲說道,“咱們眼下便做。不過,得向甦將軍討樣東西。”

    “什麼東西?”嚴正安問道。

    “將遼陽城里那些空置的店面、店鋪,都交給咱們處置。”胡世雲說道。

    “你是說將那些店鋪賣了?”嚴正安問道。

    “對。”胡世雲說道,“遼陽城里這些空置的店鋪,主人想必都遷往鎮江堡了。想必甦將軍忙于軍務,這些事情還沒來得及處置,咱們既然辦這商務上的事情,干脆便將這事也一並接過來。”

    “賣給誰?”嚴正安說道。

    “甦將軍不是說了麼?要我們聯絡本地客商。遼陽城里不多,咱們便帶進來一批。這店鋪,就賣給他們。”胡世雲說道。

    “只賣店鋪不賣住宅?”嚴正安只是想著客棧的事情。

    “那個另說,得看甦將軍的意思。”胡世雲說道,“我們幾家這麼多的商戶往來,多少能說動一些人吧?再說,如今已經流傳出遼東安穩的消息。這遼陽城以往的店鋪買還買不到呢,這會兒只要有遠見的人,都該會動心。”

    “這倒是條財路。”嚴正安說道,“不過,若是那些原主人回來如何辦理?”

    這倒是個難題。甦翎遷居往鎮江堡地,有數萬人之多,商戶可也有數千吧。這些人若是都回來了。遼陽城當然就熱鬧了。不過,總不能白白在鎮江堡修了那麼多的屋舍?

    胡世雲搖搖頭,說道︰“不一定會有多少。這次遼陽城失而復得,全在甦將軍運籌帷幄。至于那些人,這一是不一定對此有信心,仍然會害怕戰火,這經歷一次,自然怕得很。再說。若是在鎮江堡已經站穩了腳,還有多少有余力再回遼陽經營的?只是,這怕是會給甦將軍帶來麻煩。”

    嚴正安想了想。又左右打量了下屋子,笑道︰“我看不會麻煩。”

    “為何?”胡世雲問道。

    “你瞧,這座宅院,還有旁邊的客棧。這些主人怎麼辦?”嚴正安笑道。“難道讓甦將軍退回去?”

    “你是說......”胡世雲沒有說完,望著嚴正安。

    “想必你也听說了。”嚴正安稍稍壓低了聲音,說道︰“當初遼東有不少大戶都消失無蹤。這里面,怕

    “這又怎麼說?”胡世雲問道。

    嚴正安想了想。說道︰“按甦將軍的做法,再加上近日說的,這商人,甦將軍需要我們來招集。不過,卻並非一定是原來那些商人。”

    “你是說甦將軍需要的是新近經商地?”胡世雲說道。

    “算是這麼說吧。別忘了,我們幾家是如何起家地?”嚴正安說道。

    “那我們便要篩選一下?”胡世雲自言自語道。

    “對。”嚴正安說道。“所以,這買賣店鋪,倒是沒什麼大問題。我們先從熟悉的商戶開始好了。另外,再尋一些新手。甦將軍說過,以後還有會有更多商人出現。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倒是關內客商一到,可是財源滾滾多起來。我們再將這商稅也收起來。”胡世雲笑道。

    “你倒是跟你爹學得快。”嚴正安笑道。“這人還沒來,你便要琢磨收稅的事情了。”

    “遲早的事。”胡世雲說道,“鎮江堡當初不也一樣?眼下不什麼都做起來

    嚴正安點點頭,想了想,說道︰“這一點,怕也是甦將軍的計劃之一,只是還未對我們倆說而已。”

    “應該是。這商業旺盛了,收取商稅便便利得多。”胡世雲說道。“甦將軍不是還提到蒙古、海西一帶麼?這可都是商路以後要拓展的地方。商人不多,這商路也就沒用。我們這麼謀劃,怕是正和將軍地意

    說道此處,胡世雲與嚴正安相視一笑,甦翎不厭其煩述說的那些細節,此時才清晰地在二人心中再次出現。這用意、啟發,首次讓胡世雲與驗證安拓展了思路。最初為些柴米油鹽煩心的狀態,徹底消除。

    胡世雲與嚴正安忽然意思到,甦翎給二人沒有留下一人地用意。倘若二人沒有快速跨過這道坎兒,說不定甦將軍已經計劃著換人了。這多少還的謝謝胡德昌留下一百多人的好處,不然,二人還在清點那數以千計的碟碗盆盞呢,哪兒還能坐在這里理清思路?進而尋找解決難題地法子?

    “還有船隊的事情。”胡世雲說道,“這人得回鎮江堡去尋。”

    “那趙四地小徒弟不是在胡家村住麼?就去找他好了。”嚴正安說道。

    胡世雲邊回憶,邊說道︰“好像趙四的徒弟也沒剩幾個了,都被那幾家新開地船場招募走了。不知道他肯不肯來。”

    “怎麼會不肯?”嚴正安說道,“若是你我兩家去招募,說不定他會舍不得離開趙四,如今也就幾個人留在趙四身邊照顧了。不過,這商務局是甦將軍下令辦的,可是公這麼一想,便不是問題了。趙四也算是最早追隨甦翎地人,他的徒子徒孫經營著鴨綠江上的船隊,可是養活了不少家人。更何況即使是在冬季,鴨綠江封凍,甦翎也沒有將這些水手們丟棄,盡管沒給銀子,卻是給了糧食、布匹,那幾年,趙四等一干水手可是過上了好日子,如今便更不用說了。在鎮江堡只要提起是甦將軍交待的事情,就是不給酬勞,也會有人搶著干的。算銀子,那些性命又能值幾何?

    “我們今晚便寫信,各自給家中都說清楚。這是我們頭一回給甦將軍辦事,家里想必都會同意的。”胡世雲說道。大概是趁著這一點,兩位的妻子也能脫出婆婆的管束,自由一些。

    “你爹沒對你說麼?”嚴正安問道。

    “說什麼?”胡世雲不解。

    嚴正安看了看胡世雲,說道︰“我爹說,我們算是第二代人,只有我們跟甦將軍走在一起,我們幾家才能維持下去。”

    胡世雲想了想,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得干出些超過父輩的事情來。”

    “嗯。”嚴正安點頭同意,說道︰“今晚安排妥當,明日一早便送信回去。我們趁此機會,先去海州走一趟,先看看,等回來,鎮江堡的人也該到了。”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13
第三十八章 營口小鎮

   遼東總兵官甦翎自即將成立的商務局中出來,在返回總兵府的途中,便派人傳令,召集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到總兵府議事。

    將胡世雲、嚴正安安置妥當,算是去了甦翎心頭一件要事。遼陽、海州一帶,對民事、商事的處置要遠遠落後于鎮江堡與金州、復州、蓋州。一來這里算是前線,盡管不斷有消息傳來,那努爾哈赤內部紛爭有逐漸加劇之勢,但畢竟八旗兵馬的主力仍在,難說什麼時候便會再犯遼陽;二來,遼陽、海州一帶的百姓,經數月前的一逃,留下的不到三成,加上陸續返回的,頂多只有原來的一半人口。

    遼陽城城里城外,兵馬人數遠遠多于百姓人口數,閑置的土地比比皆是,不光是城內有大量空閑的屋舍,那城外四周的村子里,也余下大量的鄉間農舍。

    甦翎僅僅是做到利用騎兵小隊除外巡視的機會,將這些空置的農舍封存,並指定兩戶人家予以看護,不至于被人拆了當柴燒。在鄉下,就算是一塊門板,也是有人會偷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說,只是傳說而已,只要有貧困存在,這等貪小便宜的事情,絕不會消失。對此,甦翎倒也非常理解,那些空閑了數月還未有人返回的,便令那兩戶人家撿還能用的部分家什分給村民們,算是一種賑濟。當然,也吩咐過留下諸如床炕一類的必備家什,總不能連房梁也給拆了去,日後這些房舍還有用處的。

    至于土地,倒沒人拿的走,這一年的收成已近結束,就算有人想佔,此時也沒法耕種。這些都為甦翎下一部將遼陽掌控在手中積累下來。

    至于海州一帶。倒是民比軍多。郝老六的太平哨營如今也擴展到一萬左右人馬,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扎營。但就是算上駐扎在海州城中那五千人馬,海州城也是顯得寬敞,綽綽有余。

    海州、蓋州,一向被譽為遼東的糧倉,土地平曠。三岔河地支流、清河以及自千山山脈的群山之中流淌出來的數條小河。在兩州境內交錯而布,水源及其充沛,這使得僅海州一地的田畝數,便大大高于遼陽城外的數目。當然,如今也因逃亡者眾而空余大半。

    若要看遼東大戶世家到底侵佔、買賣或是別的什麼手段積攢下多少土地,如今可是一目了然。逃亡者中,大戶世家或許佔的比例不算高,但這遺棄地土地可比那些一般遼東百姓要多得多。至于那些為其農莊耕種地家僕或是佃戶們。也被帶走大半。在當今的大明朝,這些人口,可也算作是能夠帶走的一部分財產。

    這些逃亡的大戶世家。或許還算是有點良心,畢竟這心還是向著大明朝,沒有生出歸降建奴的心思。與金州衛、復州衛等的大戶世家一樣,這逃亡的去處。一部分是過海赴山東登州,一部分則乘船直奔天津。還有不少是直接奔往廣寧一帶。這些大戶可不像一般百姓只是逃命而已,大多是投親靠友的選擇方向。畢竟海州一帶能夠提前得知八旗兵臨近地消息,時間上要充裕一些。這導致返回的大戶世家。可是不多。

    當然,那期間郝老六按甦翎交代的,又對這一帶進行了毫不留情地清理,那些提前打出歸降旗號的,一律被殺了個精光。這樣一來,海州一帶的大戶世家所剩無幾,再加上那些滯留在廣寧一帶的百姓也得到遼東巡撫王化貞地安置,使得海州城內城外,也幾乎便是遼陽的翻版。唯一多地,便是仍然聚集在海邊等候雇佣的百姓,那可比遼陽城多出數倍來。

    這些因素,使得甦翎對遼陽、海州地治理,盡可放緩一步。況且,人口不多而遺留甚多,也使得這近十萬留下的百姓不需要太多地賑濟,袁大人當初的以工代賑之策,仍然有效。只要海運不停,那些實在無法度日的,也盡可換些吃食。不過,袁大人組建二萬多人的運送隊伍之後,這些民夫便被用到別的地方,比如,遼陽、海州二城的城牆加固修整,便是僅次于運輸糧餉的人數。

    另外。在三岔河海邊。至海州。再到遼陽之間地道路。也分段進行了平整。這中間除了原有地驛道得到拓寬外。有一百余里地地段。都平整出能並行六輛大車地寬敞道路。且因上回搬運火炮而壓出地深深車轍痕跡與塵灰。也讓原有地土路。被改成鋪滿碎石地路面。畢竟整日都有數千人在路上行走。這也是被逼出來地法子。

    不過。意外所得。是在三岔河入海處。如今已漸漸成了一個大鎮地模樣。

    往日這里不過是幾個相隔數里地小漁村。總計也不過五百多人口。過著半漁半耕地日子。大明朝廷以往就算是有海運。也不會自這里同行。要麼是天津至廣寧。要麼便是山東登州至旅順。此處除了幾片魚帆。可從未熱鬧過。

    但這一切都隨著甦翎地出現而改變。最先不過是為了遮掩那些堆積如山地糧草、軍需。一時運不走地。便搭建木棚、草房存儲。而那些看守地民夫、士卒。也各自就近搭建起棚子棲身。但隨著著軍需糧草越來越多。便這簡陋地草房、木棚便漸漸延長。直至將幾個漁村全都連成一片。而積壓地軍需糧草越多。看守與運送地人也便越多。這其中多數都要在這里住上一夜。這吃喝拉撒地。可便有數萬人之多。

    此時三岔河入海口處地情形。倒于山中女真人或是蒙古人匯聚于馬市類似。在大致分劃出來地區域內。到處是簡易棚屋、帳篷。一早一晚間。縷縷炊煙倒象是一片森林一般。因最初這里只有少部分官兵管帶。大部分都是應募而來地民夫。這可是需要自備吃食地。遠不像後來組建成專門地運送隊伍。一切都有專人管帶。是故那些民夫有地是自帶干糧。有地卻是帶了鍋盞。將現拿到手。或是提前預支地糧食就地煮食。到後來。大多數人都已來不及自備干糧。需要運送地軍需太多。多大數人都得連番往返。于是。民夫們干脆便全都就地砍柴做飯。

    人數驟然增多。且大多又需在此吃食住宿。于是。一個小鎮地形成。便由多年地漸聚。變為在短短地數月間便形成了。

    最初的變化,或許該算是柴草問題。這麼多人要燒水做飯,飲水倒不是問題,就靠在河邊。怎能不便?但柴草卻逐漸被砍光,不到半月,方圓五里之內的灌木、小樹。都被砍的一干二淨。稍大點地樹木,倒沒被當柴燒掉,而是被用作搭建木棚、草房了。對于這樣地分別,民夫們還是分得十分清楚。這樣一來。若要撿拾柴草,便要多走出數里地來。可當時又不得不做。袁大人已經給了方便,可不會有人管這柴草的事情。

    于是。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天,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不小心被一大捆長槍砸斷了左臂,雖有民夫中識點接骨的人看了,當即接上,用塊板子夾上,敷藥包扎,說是養上幾月,便不礙事了。那管事的一瞧,便讓他回去,他這個樣子,當然不能再做事了。

    但那條漢子一听,卻嚎啕大哭起來,幾乎昏了過去。有那認識的一說,才知此人家中還有老婆孩子七八個,都等著他帶糧食回去,如今這麼一來,豈不全家人都得餓死?

    管事之人也是四十多歲的一位軍爺,雖也看著不忍,但卻搖頭不語,這種事情,可也不是他這樣的人能夠大發善心地。末了,只在懷中掏出十幾文錢,想了片刻,又揣回去一半,剩下的一並丟在那漢子面前,隨即轉身離去。

    圍觀者倒大半與此人類似,家中可都有老婆孩子等米下鍋,見此情景,稍一商議,便一人從自家口袋里抓幾把米,到了湊了小半袋,搖搖頭各自去了。那漢子抹抹眼淚,沖個人背影磕了幾個頭,便拎著口袋蹣跚而去。那點米,也就能湊合幾日而已。

    沒過幾日,便見那漢子一家人推著一車柴再次返回。漢子吊著左手,只用右手掌著把手,另一邊則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兩夫妻便在一左一右推著,前面是幾個半大地孩子用幾條繩索拉著,車上的柴草,估摸著也有數百斤吧。待停下,那漢子便招呼著老婆孩子,給前日那幾位發了善心的人一人抱去一捆柴火,這便去了一半。剩下的,便堆在一邊。很快,便有人上來詢問,那漢子也不言語,倒是那女人開口,直說換米,多少隨意。于是,這次又換回小口袋米來,多數人也就是抓上幾把米,換來做幾頓飯地柴草。

    這樣每隔幾日,兩夫妻便帶著孩子來上一趟,算起來倒是與往返遼陽的日子相差無幾,倒是積攢下一些糧食。沒過多久,這效仿地人便多了起來,大多是些女人孩子,境遇也大致相同。那些身強力壯的民夫,往返得多了,自能養家糊口稍有結余,而這柴草又極賤,是故這柴草生意,算是最先做起來。

    當然,這願意拿米來換地,畢竟不算太多,所以隨著打柴的女人孩子地增多,那兩夫妻的生意自然便受到影響,眼看著又要斷糧,那女人卻又想出個法子。再來時,不僅是一車柴,還帶著自家的大鍋。那漢子悶頭不響地用一只手開始干活,在女人孩子的幫手下,就在河邊空地搭起一座木棚,一邊壘起灶台,一邊便鋪上干草,在眾人眼里,這一家人便要在此住下來。

    隨後,那女人便來到那幾十名正在自己煮飯的士兵面前,挨個地不知說著什麼。這些士卒是專為看守軍需的,倒是一日也不曾離開過。到最後,那女人才被帶到管事的一名把總面前,說明來意。原來,女人不過是央求著給一家幾口尋些吃食,並遞上一根祖傳的簪子,也就值個一兩銀子。話並不多,且那名把總也瞧清楚了一旁吊著一只手的漢子與那幾個餓得不成樣子的孩子,便也未要那簪子,跟屬下幾人商量了下,便答應了。

    于是。這幾十名士卒的吃食,便全由這家人打理,且還兼帶著縫補洗衣等雜事。當然,這些士卒每日的口糧是軍供,眼下倒也給的足足地。這家人的吃食,便是從這些每日領取的糧食中省下的,一大鍋飯里均出幾碗。倒是不難。女人的央求。也便是如此而已。

    過的幾日,那把總見這一家人倒真給自己屬下省了不少事,便跟屬下一商議,每人拿出十文錢來,湊在一起算是給這家人的酬勞,並將那最大地孩子,給安排到一隊馱隊里,只按半價給糧。這些士卒還拿著每月一兩五錢地月餉。又是吃得軍糧,這十文錢可算不得什麼,湊起來也有六七百文錢。那漢子一家自然感激萬分。一齊給眾人磕頭。

    自此,那漢子每日帶著大點孩子出去砍柴,女人則在家中洗衣做飯,至于那幾百文錢。則仍然用來買米。民夫中總有些富余糧食的,這米便一碗碗的換了來。

    這家人絕不會是偶然的一戶。類似的情形,在駐扎的數千官兵中先後出現。當然。那時還無人關注這類事情,也沒有較高一級的官員知曉。這些因柴草一類的瑣事而由士兵們自己拿錢出來雇人做事地現象。其實在各地駐扎的軍營附近早有出現,甚至還有雇人出操站隊訓練的,不過這里沒那麼嚴重罷了。

    過得一月左右,那漢子地手臂略好,便與女人一商量,在木棚邊又壘起新灶,讓女人厚著臉向那名把總將軍中閑置的大鍋借了來。自此便用這口鍋供應軍中飲食,而自家那口,便用那些積攢下來的米,煮上滿滿一鍋,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向那些民夫兜售飯食。這算是第一家飯店吧,價格極其便宜,那些民夫或用錢,或用米,都可換得一碗現成地飯吃。這不管是用錢用米,漢子一家自此走上了自給自足的路子。

    隨後不久,便是第二家,第三家,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到後來遼東監軍胡嘉棟率領大批船隊抵達時,大部分地民夫,士卒,都不必自己打柴燒水,便能隨時吃上熱呼呼的飯食。據估計,最多地一晚,在當地歇息的官兵百姓,足有三萬多人。

    任何村鎮地形成,都是以某種交換作為基礎的。隨著缺糧狀況的逐漸緩解,民夫們最初的恐慌心境得到改善,整個海邊的笑聲明顯比往日增多,笑臉更是隨處可見。至于那些看守軍需的官兵,也因此變得和眉善目的,平日常听說的欺壓百姓、騷擾民間的事情,此地可是沒有。

    當然,那些黑甲騎兵巡視的次數相當頻繁,且其後面,正是如今威名漸揚的遼東總兵官甦翎。整個海邊被大致劃分了區域,存儲軍需處被劃定了一大片的禁區,除了成隊的民夫以及為士卒們做飯洗衣之人外,一律不得任意進出。而那些民夫,也都被聚集在營門外居住。

    或許正是心境一變,這腦子便靈活的多。于是,漢子照常賣力氣換糧食、腳價,一些女人、孩子,卻開始將家中一些不怎麼值錢的物事拿出來,就在大營之外的空地上擺起攤子來。有家中剩下的半匹布,多余的碗碟,甚至多余的桌椅,也有搬來賣的。這當然都是為了糧食,桌椅可隨即便被軍中的人買了去,那些清點進出的軍中書辦們,可正需要呢。這部分官兵都是臨時抽調,可不像正式的營兵,軍中所缺甚多。所以最初的貨物,大多是軍中之人買了去的。

    海上的貨船像是永遠不會間斷地涌來,岸邊的人們也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誰也沒去想又朝一日,這些船便突然停止。漸漸的,民夫們中的一部分開始將糧食換成錢,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余糧的人,當然,那些由大戶人家專門組建的馱隊更是只要銀子。而錢漸多的趨勢,也便代表著更多的貨物交換。

    有那膽子大的小商人,帶著自家店鋪中因百姓逃亡而積壓下來的幾十匹布,走上數百里路,趕到這里交易,倒迎合了這里的主顧,哪怕就是買上一尺寬的布,那商人也是笑得跟花兒似的。而燒陶制碟的小作坊的主人,也照樣是積壓了不少碗碟,也同樣是趕上幾百里,從蓋州、復州,甚至金州向這里趕來。小本經營的小作坊,小商人,可是經不起這樣大的戰亂,不將這些賣掉,可是照樣活不下去。是故,類似的商貨,極其低廉,這些民夫們完全能夠買得起。

    這最初的幾個月,原來賺銀子的主顧,那些大戶世家,甚至一些中等人家,要麼是早就尋不到影兒,要麼也是捂緊了腰包,甚至也派出人來四處購買糧食,當然,各地的商業流通可都陷入停頓狀態,能不買的,盡量不買,這已經形成共識。這便讓不少正在難處而又听到風聲的商人都紛紛向海邊靠攏,而這些人自身,可也是那些飯店的主顧。

    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原本便有治理民事的名聲,這將軍事都交給甦翎打理,自己對這些算做難民的百姓,自然是盡心盡力,以工代賑不過是其一而已,當然,這些事情,甦翎也是從不過問。不過,趙毅成的哨探,卻早已開始深入,只是沒有什麼可以算作要事的消息而已。

    這究竟有多少糧食被發放下去,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也沒個總數,這只是遼東一片混亂中的一項而已。當初運到海邊的糧草、軍需,因迫于遼陽事急,隨到隨運,袁大人最多能查到一個總數,而支去的部分,大多是甦翎所部人馬,也最多有個樹木記載,至于是哪一部拿去了,袁大人可不甚清楚。到後來,這更是一筆糊涂賬,就算袁大人想理清,卻也無法做到了。

    事實上這數十萬石的糧食,都由京城與廣寧一帶運往遼陽。袁大人不過是過一道手,將一部分自己掌握的民夫所需的糧食發下去,隨後便全都被甦翎所部領了去,而甦翎那邊,也有一部分民夫在直接領取糧食。

    這些糧草,本是朝廷按照給甦翎的十萬人馬調撥的,實際上甦翎的大部分人馬,在千山堡、鎮江堡以及金州的馮伯靈所部,都只拿到一小部分,其余的還是由胡德昌按原先的規矩存儲著,是故,余在甦翎手里的糧草,只多不少。甦翎並不在乎這些數據,他只要結果。事實上,若是袁應泰與甦翎兩下對照,這發下去的糧食,可足足有數萬石。這基本上達到了控制遼東糧價的目的,至少在海邊的那些民夫中,糧食不需要高價購買了。

    當然,有些囤積有大量糧食的商家、大戶,不會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最初那個八兩銀子一石的價格,便是他們挑起的。但沒出幾日,這些人的家中便收到警告,讓即刻平價售糧,否則後果自付,而那不加理睬的,便旋即全家消失。

    這些好處,自然都有那些民夫們享有了,至少在兩個月後,聚集在海邊的那些民夫中,家無隔夜糧的,已經很少了。再加上地里多少也有些收成,看來度過這個冬天是不愁的,而眼下開來,海上的船隊依舊望不到邊,也沒個歇的跡象。

    日子好轉的表象,是由幾個說書人的到來得以體現的。這些憑嘴皮子吃飯的人,比那些農夫還要淒慘,能輾轉到這里謀活路的,自然有一番艱辛。到了之後,必是拿出渾身解數表演一番,說得便是甦將軍帶著兄弟們建功立業的故事。沒想到卻換來了一片銅錢飛來,走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這麼捧場的人,那說書人頓時老淚縱橫,時間,恰恰是說得最悲壯處。

    此處正好是在軍需存儲大營之外,久而久之,民夫便習慣與稱呼此地為“營口”,營口小鎮的叫法,便傳了出去。

    不過,這一片木棚草房稱作鎮子,自然名不符實,但那第一座真正的屋舍宅院的修建,卻是要等胡世雲、嚴正安抵達之後的第二日,才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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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江湖人士

   遼東總兵官甦翎返回府中,跟胡德昌沒說幾句,那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三人,便先後趕到了。這三人分別在辦不同的事情,已有好幾日沒有見到甦翎,這一招喚,當真是火速而來。

    那胡德昌與三人略一見禮,便要告退。這架勢自然是商議軍機要事,他這樣的身份,還是暫避的好。

    不過,甦翎卻伸手攔住了,笑著說道︰“你連兒子們都送來了,還有什麼不能听的?就坐在這兒听听,也好換換腦子,成天總算計銀子,也該知道點別的事情了。”

    胡德昌心中翻滾,不知是喜是驚,便僵著笑臉,繼續坐下。

    胡德昌明白,這一坐下,可不知听到的都是些什麼機密,這秘密知道的越多,當然說明甦翎對其愈加信任,但也意味著要承擔更大的擔子。這種忐忑的心情,胡德昌可是許久未有過了。在鎮江堡時,胡德昌與傅升、嚴壽三人那是自由行事,將一班商人大戶玩弄于掌股之間,那是游刃有余的狀態,多數得以的時候,卻也沒記起甦翎的存在。此時,胡德昌似乎才醒悟過來,難道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過了?

    甦翎瞧著胡德昌的神情,笑著說道︰“怎麼?是身子不妥?還是怕听見什麼戰事?”

    “不是,”胡德昌尷尬著笑道︰“不怕。”

    甦翎指了指桌上的茶盞,說道︰“你就當听戲便可。不過,如今這戰事可不是一戰便定乾坤的戲詞兒,多少都能跟你沾點邊兒,你听听看有什麼想法沒有。”

    “是。”胡德昌平靜下來,答道。

    甦翎笑了笑,不再看胡德昌。轉臉面向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三人。

    “今日叫你們來,也是我才听到的一個消息。”甦翎緩緩說道。

    听到甦翎地語氣。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三人似乎才松了一口氣。身子明顯緩了緩。想必三人都是同一心思。以為是甦翎得到什麼敵情緊急之事。

    甦翎瞧見。笑著說道︰“還好。都沒松勁。不過。今日他地兒子、佷子們過來......”

    甦翎指了指胡德昌。接著說道︰“也是無意中說起地。說是鎮江堡一帶。已經開始流傳。說是努爾哈赤已經大勢已去。不能再與我們抗衡。”

    趙毅成一听。有些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大哥。這是好事啊。說明民心所向

    甦翎搖搖頭。說道︰“這是另一個說法。我擔心地是。這個說法是只在鎮江堡一帶呢。還是整個遼東都有

    這個問題。甦翎面前這三人才算最有說話地權利。趙毅成負責哨探總部。鐘維澤負責遼陽一帶。李永芳則仍舊保持著潛入後金境內地哨探聯絡。若說打探消息。這三人自然知道地最多。

    趙毅成先搖搖頭。隨後鐘維澤、李永芳也搖頭表示沒有听說。

    “是你們沒听說?還是哨探們根本沒留意?”甦翎問道。

    趙毅成說道︰“大哥,這留心傳言一條。早已布置下去,哨探們都會留意。不過。我這里沒有得到有關這個傳言的消息。”

    鐘維澤跟著說道︰“將軍,遼陽城內也未听說。”

    李永芳也說道︰“將軍,屬下得到的消息中,倒沒有明著這麼說的。”

    甦翎一時疑惑,心內琢磨著,沒有說話。

    趙毅成問道︰“大哥,其實按這個意思,也不算是傳聞。我們能走到今日,多少人都看著我們呢,這說我們能勝過努爾哈赤,也該正常才對。不然,還不早就亂

    甦翎想了想,是覺得不對,趙毅成說得也在理,但自己總覺得那里不對。

    趙毅成見甦翎地樣子,便又問道︰“大哥,那話是怎麼說地?”

    胡德昌在一旁有些不安,那傅瑞江的一句話,卻沒料到甦翎如此重視,便小聲說道︰“將軍,不妨將傅瑞江喚來,再細細問過。我在鎮江堡確如所說,下面的一些事情,是听不到的。”

    “也好。”甦翎說完,便對護衛隊長唐平點了點頭。

    那傅瑞江已經換上了一身鎧甲,正美滋滋地站在院內,跟一般護衛們比誰站得直呢。唐平出去一喚,便立即跟著進來。

    “屬下參見將軍。”傅瑞江學著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我問你,”甦翎直接說道,“適才你說的傳言,到底是哪些人傳的,你如何听到的?”

    傅瑞江一怔,大概也是沒想到甦翎會抓住自己說地一句話而特意詢問,低頭想了想,一張臉頓時紅了起來。

    那胡德昌一瞧,心說不好,沒準這孩子自己瞎編的,當下是又氣又急,脫口說道︰“難不成是你自己瞎編的?你敢說謊?”

    “不是,不是,”傅瑞江急得面色漲紅,連連搖頭,說道︰“不是說謊。”

    甦翎瞧了瞧傅瑞江地樣子,輕聲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是。”傅瑞江斜眼瞧了瞧氣得胡子亂顫的胡德昌,又看了看氣色平和的甦翎,說道︰

    “是我那班朋友們在一起說的,大家都這麼說。”

    “什麼朋友?”甦翎問道。

    “就是......”傅瑞江想了想,說道︰“都是喜歡舞蹈弄槍地一干朋友,平日沒事時,我們便聚在一起切磋武藝,閑時便說說遼東的戰事。原本......”

    傅瑞江有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了。

    “有話還不痛快地說出來,你當還是在你家里麼?”胡德昌有呵斥道。“都是你爹將你慣使的,如今將軍留下你,便是軍紀管束,你當還是鬧著玩兒?”

    傅瑞江到底還年輕,孩子心性是免不了地。此時見胡德昌跟軍紀連在一起。愈發地慌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說道︰“說吧,說清楚了才知道你說沒說謊。”

    傅瑞江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說道︰“將軍。屬下也不是說慌。地確那些朋友都是這麼傳說的,鎮江堡一帶地武師、護院,還有那些有家傳武功的,大多是這麼說的。這些人也有好幾百號人,也該是算傳言吧?”

    當然,一萬人是傳言,數百人呢?當然也算,傅瑞江可真不算是撒謊。但這孩子氣。但從這句話里,便冒出不少。

    甦翎一笑,說道︰“好吧。此事便是真的,這事不怪你。你適才說的原本,什麼?”

    傅瑞江松了口氣,說道︰“原本那些朋友。也想跟著我來的,想投奔將軍。在軍中效力。適才將軍還沒留下我,是故沒敢開口。本想過幾日再與將軍說的。”

    甦翎一笑,說道︰“那鎮江堡不是有個新兵大營麼?他們怎麼不去?”

    傅瑞江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將軍,我說出來你可別怪我。”

    胡德昌立即插話,說道︰“有這麼跟將軍說話地麼?沒點規矩。”

    傅瑞江頓時又矮了一截,耷拉著頭。

    “不礙事,你說吧。”甦翎笑著說道。

    “將軍,”傅瑞江又站直了身子,說道︰“那新兵大營,我們也都躲在一旁瞧了。那招募地人不知從那兒來的,但顯然身上都沒功夫。那練兵也是初學,還得從站隊開始練。我那些朋友,都是自小便習武的,如今那個也有十幾年的年頭了。所以......”

    傅瑞江大概也想起了這個說法怕是又要遭胡德昌呵斥,便住嘴不說。

    趙毅成笑著接過去說道︰“所以便有些瞧不起那些新兵營里的人,是不是?”

    傅瑞江偷眼瞧了瞧甦翎,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但沒說話。

    這當然是甦翎沒料到的一群人,甦翎想了想,問道︰“他們的功夫真的不錯?”

    “是地。”傅瑞江大聲答道,不過,隨即又看了眼甦翎,聲音也小了下去,說道︰“當然,他們都沒上過陣,只是在一起打.......”

    “打架鬧事!”胡德昌氣呼呼地說道。

    傅瑞江有些不服,歪著頭申辯到︰“可那功夫是真的,都真的是練了十幾年地。再說,總不能在鎮江堡殺人

    “你大膽!”胡德昌怒了,大聲吼了句。

    傅瑞江話一出口便知道糟了,這後一句豈不是扯歪理麼?這有了準備,胡德昌的怒氣便沒了效果。

    甦翎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也別罵他了,他這還小,到軍中調教幾年,也就好了。”

    胡德昌這才瞪了傅瑞江一眼,不再言語了。

    甦翎想了想,說道︰“若真有功夫在身,到營里站隊倒是可惜了。”

    傅瑞江隨即忘了胡德昌的怒氣,喜道︰“將軍願意留下他們?”

    “只要有真功夫,我便自有用他們的地方。不過,你可跟他們說清楚了,若是只會三兩下拳腳,便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新兵營地好。不要想著一來,便能被重用。”甦翎正色道。

    “是。”傅瑞江滿臉喜色,答道︰“將軍放心,每一個都有功夫的,絕不騙人。”

    說完,便自顧轉身出去

    這沒規矩地樣子,讓甦翎等幾人相互看了看,都笑了起來。胡德昌則有些尷尬,這當然要回去好生跟傅升說一說,看他將自己兒子慣成了什麼毛病。

    甦翎看著趙毅成,說道︰“這些會功夫的,我看還是你挑一部分去用吧。”

    “是。”趙毅成笑道,“我正說不好與這類人聯絡上呢,這來地正好。遼東的江湖人士,倒也要動上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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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虛張聲勢

   大明朝遼東都司的江湖人士,可謂隱中之隱,不是圈中人,可絲毫摸不到門道。

    當然,江湖人士僅僅是泛指,所謂僧、道、丐,什麼走街串巷的游方醫生,佔卜問卦的算命先生等等,盡皆能算做江湖之人。至于趙毅成此時所指,然是傅瑞江所言的那類習武之人。

    這些武師、護院,或是那些有些祖傳功夫的子弟,共同之處便是均以此為生。或,所謂來無影、去無蹤,然有神出鬼沒之功。

    遼東都司即便是以衛所軍制為主,這地方上,卻也並不太平,打家劫舍的盜匪與佔山為王的小股山賊也是有的。只不過在遼東都司常設的近十萬大軍的遮掩下,這些人倒興不起多大的風浪。再說,其中大部分被視為逃軍所為,或是直接歸咎于建州女真的襲擾,朝廷上對這些事可絲毫沒有半點印象。這種背景,便是那些身具功夫的江湖人士賺取銀子的前提。

    當然,要特別說明的是,遼東都司這種軍伍遍地的地方上,這功夫,可不是指的舞蹈弄槍而已,或是如鄧飛杰那般的神箭手,那樣的話,可就太多了。這類有真功夫的人,並不算多,且有著己的***,並不為外人道也。若要種行業的,便是所謂的行業秘密。

    這些人所得的酬金,並不算很高,畢竟那一身功夫得用到妙處,才能換得銀子,平日無事時,就算“飛”得再高再快,也只是得一聲彩罷了。這就像一把削鐵如泥、吹立斷的寶刀,不用,徒然生塵而已。是故這些人大多隱身于那些由精壯漢子們組成的護院或是商隊護衛之中,除了彼此之間偶爾切磋一下武功之外。其余的時候,與常人無異。

    那傅瑞江能識得這些人,倒真不知有些什麼異遇。想必是與胡家、傅家、嚴家所雇佣的商隊護衛有關,那既然成為一種行當,便定會有幾個較為出名的人,這些江湖人士,便由這些“名人”出面召集、推薦,從而遍布遼東各地。

    不過。遼東戰事一起,按說這兵荒馬亂的。這些身具功夫的人應該大其財才對。想來那些大戶人家,或是百年世家該重金聘來護住性命才是,這些人倒有了用處。可恰恰相反。那些大戶、世家是一擁而上,舉族逃亡,直奔大海對岸而去,倒是連一般的護院活兒也少了許多。再加上這幾年,三家地商隊又逐漸由趙毅成派遣的哨探們擔任護衛事宜,有時甚至直接由巡視的鎧甲騎兵逐段接送,這個活兒便愈來愈難做了。換句勢力涉及之處。這護衛的作用,幾近于無。

    這一切,趙毅成或許听到些消息,但甦翎卻是一無所知。

    遼東總兵府前廳里。甦翎想了片刻,便詢問胡德昌。

    “那傅瑞江果真認得許多江湖人士?”

    胡德昌一怔。隨即意識到指的便是傅瑞江那幫狐朋狗友,便答道︰“倒算不上什麼江湖人士。嚴家、傅家最初是做私鹽生意的。所以認得不少敢于斗狠之人。每次販鹽,都由那些人負責護送。瑞江這孩子小便被父母寵壞了。只喜歡與那些人廝混。當年他爹傅升還專門給請了幾個武師教習,說什麼想去參試武科,也中個武舉之類的試試。”

    “哦?”甦翎好奇,笑著問道︰“沒想到傅升還有這個想法。”

    胡德昌笑了笑,說道︰“我們這做商人地難處,將軍是難以體會的。在過去,然是做官最好,我也曾想著讓哪個兒子去應試呢。”

    甦翎笑笑,又問道︰“傅瑞江真認得那麼多人?”

    胡德昌想了想,說道︰“有沒有功夫,我倒混在一起,瞧著好像也有幾十人地樣子,具體多少人,得回去問問傅升才知。”

    “這麼多?都是做什麼插嘴問道。

    胡德昌似乎無奈地說道︰“起初說是給傅瑞江請的陪著練武地人,說那功夫不練便要落下了,這話倒也對。不過,這幾年下來,光是這陪著練的,就有幾十個人。傅升也太寵這孩子了,都由得他去,銀子是要多少給多少。我瞧著那些人都是整日不做正事的人,就知道到處跟人打架鬧事。”

    甦翎笑道︰“這麼說,這些人都是傅家在養著了?”

    胡德昌說道︰“也不全是。有時也會跟著商隊出去走走,我那邊有時忙不過來,也會借幾個人用用。不過如今商隊大多都不需要護衛了,去了也無事可做。”

    趙毅成笑著問道︰“他們,都是跟誰打架?未必那些人都是與傅瑞江一般大的孩

    胡德昌想了想,說道︰“人倒是老少都有,當然,瑞江只說是什麼切磋武藝,每月都會帶人出去幾日,回來便是一身的土,偶爾還有人帶傷。至于跟誰打架,便沒細問了。不過,也沒見人上門告狀。”

    甦翎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什麼說他欺負人之類的消息傳出來?”

    胡德昌立即搖頭,說道︰“這倒沒有。我們三家,也是小戶人家出身,絕不會做那等事情。這幾個孩子雖然不太听話,但這一點還是懂事甦翎笑道︰“這就好。”

    說完,甦翎面對趙毅成說道︰“傅瑞江我來帶著,他那些人到時候都由你來挑選,留下的,再給徐熙派去一些。既然都有真功夫,就要用到好處,別就這麼整日胡鬧

    胡德昌連忙說道:“這回傅升將傅瑞江送來,也正是想請將軍幫著管帶一些日子,如今這孩子在家里誰地話都不听,這麼下去可不得了。還請將軍嚴加管教。”

    甦翎擺了擺手,說道︰“這個我會考慮的。”

    趙毅成笑著問道︰“大哥,你總還有別的緣故吧,不會就為這個將我們都叫來?”

    “當然不是。”甦翎笑著說道,“這個傳言。在我們這里怎麼傳都無礙,不過,這若是京城里也這麼傳,對我們可就有影響了。今日說這個事,便要商議一下對策。”

    趙毅成想了想,問道︰“大哥是擔心什麼?”

    甦翎沉吟片刻,說道︰“這一是糧餉是否會受到影響,二。朝廷會不會由此催戰?”

    趙毅成、李永芳、鐘維澤與胡德昌均在心中掂量了一番,各按己的思路猜測著。

    趙毅成說道︰“大哥。如今消息是攔不住地。這麼多海船往返,那些水手可成千萬,難說是不是已經傳至京城。”

    鐘維澤說道︰“將軍。那胡嘉棟這些日子里寫的奏書,屬下都細細琢磨過,並無對我們不利之言。說得仍然是要糧、要餉地事項,還有催軍需器械一類地字句。屬下都將秋月姑娘抄錄地副本留下了,將軍有空便可親覽。”

    甦翎會意地一笑,點點頭。說道︰“好,你做的很細。”

    李永芳考慮的最久,此時便問道︰“將軍,這糧餉供應與催戰一事。朝廷那里,怕是真與傳言的內容相關。”

    甦翎說道︰“你說說看。”

    李永芳便說道︰“將軍。朝廷授將軍總兵官,征夷大將軍之時。正是遼陽危急的時候。遼東戰事雖然暫時轉危為安,但除了將軍。朝廷並未別的法子穩固下來。按當時的情形,朝廷只在廣寧至山海關之間還有部分兵馬存在,遼陽這里只有將軍所部......”

    趙毅成說道︰“你是說......朝廷也用地是暫時之策?”

    李永芳說道︰“這是屬下猜測的。”

    甦翎點點頭,說道︰“無妨,有話便說就是。”

    “是。”李永芳答道。,這怎麼也該給將軍同時加封都督餃才對,如今卻只給了總兵官與征夷大將軍地名號,這二都不是常設官職。所以,這難說有沒有什麼玄機。”

    甦翎說道︰“這個我也有考慮,不過,只要我們需要的糧餉軍需不斷,其余的便暫時可以不管。此時只估算一下這糧餉到底會不會受到影響。如今就要入冬,今年倒是不愁,但若是糧餉不接著運來,明年可就不好處置了。再說,這條海上地路,我們還得讓其一直通著。”

    趙毅成看著李永芳,問道︰“你是說朝廷會因那些傳言,便減少糧餉供給?這回朝廷不是已經撥付了三百萬兩的餉銀麼?眼下海上船隊可沒見歇著,這少說還有一半沒有運到。”

    李永芳答道︰“這三百萬兩餉銀,還有那些糧草,倒是朝廷依仗將軍收復遼東的一面,這與給將軍授職是一致的。不過,朝廷上的事,一向是左右兩端都有。當初因為事急,那些大臣們又拿不出別的法子應對,而將軍又忽然報捷,除了將軍,當然沒有別人來承擔遼事。這一點在當時沒人敢出聲反對,只要反問一聲,有何人選?便是找麻煩,且還會被扣上別的罪名。”

    李永芳如今已經愈加受到甦翎的重視,那徐熙帶回來地大部分朝廷邸報、奏書的副可都給其看過了。對于李永芳來說,那里面得到的消息,可要比甦翎與趙毅成看過後要多得多。

    李永芳稍停,接著說道︰“如今過了幾月,遼東又再無戰事的消息,朝廷上地大臣們可就緩過勁兒來了。朝中向來分做幾派,相互指責,凡是有說好的,便有人說壞;有舉薦說能用地,便有人駁斥說絕不能重用。此時遼東事緩,然會有人站出來提供幾個人選。這是按常理推論的。”

    甦翎點點頭,對朝廷地內部爭斗,其一向懶得多听,多想,只要不牽扯到遼東己的設想,便一概不聞不問,此時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听下去。

    “你繼續說。”甦翎說道。

    李永芳接著說道︰“這是其一。實際上朝廷上地那些人對將軍說三道四。也僅僅是一方面。畢竟將軍是武官,這文官向來不將武官放在眼里,就算對將軍有所猜忌,也不會算做大事,仍然會從牽制上著手應對。所以這矛頭,還得指向袁大人,還有遼東監軍胡嘉棟身上。”

    這事說道這二人身上,倒是甦翎未料到的。

    只听李永芳接著說道︰“那楊鎬、熊廷弼便是兩個例子。催戰與緩戰,都是現成的。想必現在彈劾袁大人丟失沈陽的折子已經有了。那棟,來之前便有處分,這會兒過了幾月。那些刀筆上用功夫地大臣們,定不會一言不。保不定朝廷上已經吵了起來。”

    李永芳繼續說道︰“這樣一來,袁大人、胡嘉棟二人,實際上與將軍綁在一起了。袁大人如今然是支持將軍的,彈劾袁大人,也便是制約將軍的一個法子。當然,這仍然是兩邊都有的,那支持將軍的佔了上風。那麼這態勢便不變,糧餉便不會少。可若是傳言多了,朝廷上將建奴必然會多起來,那樣的話。那一邊的人便就得勢。另外,將軍所部。可就太強了些。”

    李永芳最後地話有些含蓄了,暗指甦翎所部在遼東過于強大。會引起朝廷的猜忌,尤其是對甦翎這種來歷有些不太清楚地人。

    甦翎看著李永芳。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李永芳微微一笑,說道︰“說起來也簡單,也正是將軍一直在用的。”

    趙毅成說道︰“直說

    “是。”李永芳答道︰“傳言不是說建奴勢弱麼?那麼便讓其不弱便是,這樣,傳言便就破了。”

    這幾個月來努爾哈赤的八旗兵一直偃旗息鼓,沒有任何動靜,眼下已是九月,即將入冬,不用算也知道接下來,遼會有什麼大的戰事。那如何讓其顯出不弱之勢?

    趙毅成想了想,說道:“你是說打一仗?”

    李永芳看了看甦翎,說道︰“這要看將軍的布置了。將軍說打,便按打的法子想辦法,將軍若是繼續保持眼下遼陽的態勢不動,也可另想辦法。”

    甦翎將身子靠在椅背上,一面瞧著李永芳,一面在心里琢磨著。

    這李永芳倒當真還能用,看來,不僅是用其在努爾哈赤的那段經歷來起作用,這別的方面,倒也分析的頭頭是道。趙毅成與鐘維澤,對朝廷上地事,可是天生的缺陷。這些跟著甦翎打出來的兄弟,單是想問題的思路,便與李永芳截然不同。雖說哨探事宜,總體上能歸結到一處,可要琢磨朝廷上文官們地心思,卻非李永芳莫屬。

    李永芳所說,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與遼東監軍胡嘉棟,是與己捆在一起的說法,甦翎倒當真沒這麼想過。袁應泰能支持己,那也是用了番心思,對付胡嘉棟更是手段強硬,但這兩人,甦翎不過是從利于己用地方面考慮的,卻沒像李永芳說地,從另一面可不是算是一派?

    這文的,有袁應泰,什麼東林黨之類地明爭暗斗,早就將袁應泰的名字裹在其中,盡管袁應泰曾對甦翎說過對此的但即便袁應泰想置身事外,怕也不會那麼輕易便能脫身;而胡嘉棟,還不清楚到底朝中是哪一位將其保下,但其從遼東逃回山東的事情,也沒那麼容易便洗刷得干淨,如今朝廷可不是說誰能佔得了上風,否則怎能有這麼多爭議?

    當然,對甦翎己倒還算簡單,不過是武官向來被防著擁兵重而已。但這一點朝廷上就算有人提起,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對甦翎有什麼干涉,畢竟遼事還未穩定,還得指望著甦翎再次報捷。可這也並不意味著那些文官不會從糧餉上動什麼心思,牽制的手段,糧餉可是最有效的。

    一時間,甦翎竟然產生了想與袁應泰、胡嘉棟一起談談這件事的想法,不過,隨即便被否定了。

    “你說說你的想法?”甦翎對李永芳問道。

    “將軍,”李永芳說道,“這若是打。屬下不敢妄言,將軍有部署。我便說說這不打的。”

    “好,你說。”甦翎說道。

    李永芳頓了頓,接著說道︰“請將軍派遣一隊人馬,不必多,百多人便可。一路偃旗息鼓,潛至鎮遠堡與鎮武堡之間,搖旗吶喊。擺出一副要破關而入,進逼廣寧的態勢......”

    “你是說要喬裝成八旗兵?”趙毅成問道。”李永芳說道︰“最好能放箭射入堡內。留下一些證據。想必那些守堡官兵也不至于出來追趕,只會點燃烽燧報警而已。只要廣寧一帶的邊牆上燃起烽火,遼東巡撫王化貞然會稟報朝廷。說建奴八旗進犯廣寧。將軍,這廣寧一旦被攻破,可就能直達山海關,這對朝廷的威脅可要比失去遼陽更大。這樣一來,朝廷然會再次緊張起來,那些傳言,也就被視為無稽之談

    趙毅成與鐘維澤都打量著李永芳,覺得這小子當真鬼點子不少。這一招可是有效得多。

    甦翎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說道︰“趙毅成,這事,就交給你了。順便給胡秋青帶著東西去。記住,要演的像一些。”

    “是。”趙毅成笑著答道。“帶些什麼?果酒?還是派幾個教官?上次胡秋青可吵著要調一些武官學院地武官過去。”

    甦翎笑了笑,轉頭看向胡德昌。問道︰“你這次好像帶來不少吧?”

    胡德昌一怔,沒想到這會兒忽然說起這事。轉得也太快了吧,一時間,胡德昌對甦翎等人談論這等大事的心態,著實佩服,這等己听著充滿殺機的事情,人家可是舉重若輕,就像閑談似的。但胡德昌隨即又想到,這大概與己事情一樣,所謂“業有所專”嘛,甦翎等幾人可都是武官,哪兒像己這般看待的?

    當然,甦翎等幾人若是有朝一日見到胡德昌等人商議生意上的事情,怕說不定也會有此感概。

    見甦翎問道己,胡德昌答道︰“有的,裝了兩輛大車呢,有百多壇。”

    “那便好。”甦翎說道,“給他帶一半去吧。至于教官......還是選幾個給他,他那些騎兵我看練著也吃力。”

    “好,一會兒我便去安排。”趙毅成說道,“教官便從顧南等幾營里抽調好了,如今他們幾營算是學得差不多了,只要多練便是。”

    “嗯,好。”甦翎說道︰“不過,百多人會不會少了點?萬一那邊邊牆上哪個武官真帶兵追了出來,誤傷了可就不妥了。”

    甦翎想了想,問趙毅成道︰“你這幾日選地兵,有多少了?”

    趙毅成答道︰“合適的,只有兩百多人。正在整訓。”

    “兩百多......想來。”甦翎說道。

    “不過,”趙毅成忽然想到,對甦翎說道︰“大哥,這個法子雖好,會不會對胡秋青一部有所影響?”

    甦翎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趙毅成繼續說道︰“大遠堡之間出現八旗兵,那胡秋青一部豈不是沒用?再說,那王化貞一向不是說以蒙古一部對抗努爾哈赤麼?這會兒出現了,這說法豈不是沒用?”

    甦翎想了想,說道︰“這樣辦,干脆就去顧南那個營五千人。反正繳獲地八旗服飾也夠裝扮的,這樣你便不用去了。這事讓顧南去辦,讓他那營與胡秋青的一營來一次演練,對他們地練兵也有好處。不過,這最後可是胡秋青的蒙古騎兵營,趕走顧南的八旗兵,這都在邊牆上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趙毅成笑道︰“好主意,這樣,既能展示八旗兵的人馬眾多的樣子,也能展示胡秋青的蒙古騎兵的威力,一舉兩得。且也應了王化貞地主張,畢竟還是蒙古人趕走了八旗兵嘛。”

    李永芳緊接著又說道︰“這也正好表明將軍駐守遼陽得法,逼的八旗兵只要繞道試圖進攻廣寧。”

    甦翎、趙毅成均是一怔,李永芳這腦子,可當真好使。這樣一來,可就不是一句兩得了。
vc2008 發表於 2010-3-14 11:16
第四十一章 擠壓行動

   這聲張努爾哈赤八旗兵之事,自然是說辦便辦。胡德昌又被請回後院歇息,甦翎則與趙毅成前往顧南的大營,當面面授機宜。交待完畢,剩下的事便全由顧南處置了,甦翎不過是命人打開府庫,將李永芳等人當時留下的後金旌旗、服飾都拿了出來。

    不過,這一回,李永芳被派往顧南營中同行,畢竟這裝得像不像,還是李永芳說的更清楚一些。同時,既然是顧南一營順帶著練兵,此時也順便讓其熟悉一下八旗兵的編制、作戰方式等等事項,以便將顧南一營做些調整,以適應今後可能的戰斗。

    不僅如此,甦翎打算等這趟顧南回來之後,看看效果,若是好的話,這遼陽城外幾營不妨都走上這麼一趟。上次不過是才走了一次虎皮驛而已,這兵總的拉出去練練,才能看出毛病來。消息傳到幾營主官那里,包括那些個新來的年輕千總們,都有些興奮。對于這些武官來說,總在這一個地方練兵,總有些枯燥,到還是換個地方走一走比較新鮮。

    這麼熱鬧的一幕,可惜不能親眼所見,趙毅成似乎有些不甘,甦翎大概也有類似的想法,不過,這絲遺憾,立即轉變到努爾哈赤身上。這麼一動,自然不能讓努爾哈赤白白長的“威勢”。于是,甦翎再次派人傳令給千山堡的余彥澤一部,以及曹正雄一部,令其盡量向赫圖阿拉深入。先以小股游騎挺進。然後視情形逐步挺進,選擇一處扎下營來。能有一里是一里,盡量保證安全,以不至于招來努爾哈赤地襲擊為準。

    同時,甦翎與趙毅成又親自帶著護衛騎兵們趕往璦陽堡,交待田大熊相關事宜。也是按此辦理。鑒于數次回報說赫圖阿拉僅有少量女真牛錄活動的跡象,並無一兵一卒駐扎,所以這一次地側翼行動,也不是正式的出征,倒像是簡單地向赫圖阿拉擠壓一下

    這個行動並非一時心血來潮,甦翎早已下令。對這樣的行動,幾營人馬也都有所準備。當然甦翎策劃的正式行動,是以佔據赫圖阿拉為目標,不僅要站住,還的長期駐守,能夠抵擋得住努爾哈赤剩余兵馬地反攻。而此次只是略略向前移營,將千山堡的地界。擴展到萬遮嶺與坎川嶺的另一側。

    與此同時,甦翎還派人向駐扎在海西、東海的術虎一部傳令,仍然是令其向前擠壓,從北方侵蝕努爾哈赤的地界。自從上一次術虎率部族戰士將努爾哈赤洗劫了一番。凱旋而歸,這以個部族為小隊的活動便一直沒有停止過。

    在這個秋季。原屬努爾哈赤界內地五十里之內的群山,便成了術虎一部的獵場。所有原來漏網的女真村寨被毫無遺漏的清楚干淨。術虎親自帶隊,每一座山。每一道河谷都不放過,只是這次,不再多殺人,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村寨都是被招降的。術虎依舊照老規矩辦事,將人畜全部遷往海西新城居住,當然,原有村寨不再焚燒了,很明顯,這日後都是屬于自己地地界。術虎所部便以這些村寨為據點,展開例行的秋季狩獵行動,去收獲滿山的山貨,獵取油滑光亮的皮毛。當然,那無數長勢正好地人參,也成了必須采摘的首選。

    天啟元年地深秋,趕在第一場大雪來臨之前,這處于努爾哈赤建立的後金國地側後方的擠壓,便已經完成。事實上自從上一次甦翎帶隊趁機洗劫之後,努爾哈赤地人口大減,實際控制區域只剩下沿渾河、太子河的兩條河谷地區。這也是後金國內人口最密集,也是唯一適合耕種的兩條河谷。而其余地區,努爾哈赤所部因內斗不止,幾乎全部放棄。

    而這次擠壓行動,幾乎沒有什麼戰事發生,余彥澤、曹正雄、術虎所部所遇到的零星女真村寨,幾乎毫無二致地束手就擒,若是瞧那些人的樣子,讓人還以為這些女真人多少帶著些心甘情願的味道。當然,這些回到原地居住的女真村寨里,糧食很少,幾乎沒有牛羊,連騾馬加起來也不到百匹。一問,才知僅剩下的一些牛馬糧食,都被八旗兵收刮到薩爾滸、界凡去了。若不是這時正值秋季,山中吃食甚多,這些人怕早已餓死。

    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時,余彥澤所部與曹正雄一部共計一萬人馬,已經達到了目的。兩部人馬越過坎川嶺、萬遮嶺,不過幾十里的路程,之所以這麼慢,倒不是過于謹慎。至少在赫圖阿拉老城那一帶,也不會遇到八旗兵馬的攔截,這份小心倒是不必要的。就算八旗兵想再來一次類似薩爾滸大敗明軍那樣的長途奔襲,也要先經過數以千計的游騎小隊建立的哨卡。

    緩慢行進。是因余彥澤與曹正雄兩部攜帶了大量地器械。這其中不僅有火炮、投石車等常備在太平哨以及千山堡兩城里地裝備。還有不少千山堡地工匠們不算研制出來適合守城地器械。這些器械五花八門。有些甚至顯出奇形怪狀地模樣。但無疑都是具備要人性命地威力。不必說這些種類繁多地器械地具體功用。共同地一點是。形狀巨大。份量極重。甚至不少都是一次性使用地。

    如此奇莫怪樣地器械。當然會令那兩千多新近調至地明軍士兵感到稀奇。這可是在關內。甚至遼東也從未見過地。不。听都未听說過。這些好奇以及眼見為實地無比巨大地殺傷力。最終轉化為對甦翎所部地所具有地強大武力地敬仰。在這之下。融入甦翎所部自是情理之中。況且。那待遇。不僅是餉銀。一模一樣地皮質軍服看著便知足以抗寒。那吃食也是口味多變。不僅是豬羊肉。還有不少獵物享用。實際上。進山狩獵仍然是日常訓練地一部分。

    余彥澤所部與曹正雄一部只推進到牛毛寨扎營。

    牛毛寨原本便由八旗兵駐扎。此地算是附近最大地一處可供耕種地河谷之地。余彥澤與曹正雄所部在此駐扎。也是策劃已久之事。那些器械運抵之前。先頭部隊已經開始清理原有被焚燒得一干二淨地殘址。之後。重新劃下地界範圍。余彥澤與曹正雄兩部。將在此地修築一座新城。那些器械。便是為駐守新城而準備地。

    千山學院里那些類似陳若疏一般喜歡搗鼓新鮮玩意兒地學生們。早就對甦翎離開之前留下地一個問題做了精心地籌劃。問題自然也是針對八旗兵攻打城池地特點而設立地。那便是如何建立一座八旗兵攻不下地城池。

    為此。陳若疏等十幾名年紀相仿地學員。不斷地在武官學院地那些武官中間詢問。或是在軍中那些年紀頗大地老兵們中間打听。將相關事項逐一記錄下來。也不管別人是听說。還是親歷。總之一切與八旗兵、守城相關地事情。全都匯集起來。那可足足有幾十頁地紙。然後。這些孩子們再與參與修築太平哨新城地管事們一起商議。最終形成一份圖紙。連同那些器械。一起組成牛毛寨新城地基礎。

    與一般城修築不同的是,牛毛寨新城由一系列與那些器械相配置地巷道組成。每一處通道。都有十幾處機關,這些由巨大的原木或是石塊。甚至是深達五丈的陷阱構成的器械,將通道變成一張死亡之

    新城地外牆,不過是兩排木欄,中間填實沙石,只有兩丈多高。這道牆,看起來倒僅僅像是遮風所用,只有那些配置了火炮的部分,才另用石塊壘起高達五丈地石壘;當然,以八旗兵的戰績,攻破這樣一道城牆,即便不是采用挖掘地方式破壞,也能直接硬攻上頂。但這之後,便面臨著數十道小巷。那些規劃成房屋的,在圍成巷道地一側,均是石砌,且都被設置成可以搬動機關,便能向巷道傾倒的模式。兩邊一倒,剛好能覆蓋整個巷道,中間的敵人,無疑將被砸成肉餅。

    僅是研制成這種殺敵方式,便花費了數月的功夫,為保證不至于平時危害到行人,那機會是被火藥爆炸引發的。這算是最後一道全城據破的招式。當然,這之前,還有不少器械安置成殺人利器。這座城,完全是采用了殲滅敵人兵力為主的模式,而不是拒敵于城外。這是一個新的思路,牛毛寨新城則是第一個實

    當然,那些器械的巨大,算是一種偽裝,設置上與房屋合為一體,其實該成為組合式,有些甚至遠遠看去,只是一道類似牌坊的建築。再說,也是因為巨大、沉重,才不至于在平時釀成事故。這些機關的啟動、維護,都會有專人掌管,隨時檢修。實際在城外圈的建築,只是少量駐人,真正的居住點,還在內城部分。如此說來,整個城的外圈屋舍,巷道,才算是真正的城牆防御設施。一道機關的啟動,便等于是封閉了這條巷道,若是敵人再來,還有第二道,第三道,直至給予敵人大量殺傷之後,才會看到內城部分。

    牛毛寨新城在降雪之後,才開始建造。因大量采用原木,倒不算什麼難事,而石料在緊鄰的山壁上便有,結冰的路面,反而給運輸帶來便利。這座怪異之城,將在來年春天之前,全部完成。

    總體說來,這城僅僅是一項巨大的實驗品,可貴之處,是在思路、戰術等等無形之上。因供應充足,且並不需趕時間。余彥澤、曹正雄兩部一萬人馬,除去輪流游騎哨探的兩千人之外,其余八千,均將此當作練兵的一部分輪流干活。若是以大明朝的武官們一般視角看來,反正糧餉都要發的,也不能都閑著不做事吧?當然,余彥澤、曹正雄也發布了種種獎勵,在這修築過程中,繼續打熬力氣,磨合小隊士卒之間的配合能力,等等好處,不一而言。

    最初的設計,是以五千對敵二萬的想法。其實將其歸結與城防,還是有點牽強。甦翎在審視這一計劃時,只說了幾句,便將這些巨大而笨重的器械,與修築城防分離開來。

    “利用地形、器械的便利,大量殺傷敵人兵力。”若按這種說法,那城牆還有屋舍,倒是引誘敵人來到種種機關之下受死的陪襯。

    不過,甦翎並未反對這看起來有些浪費人力、物力的做法,反而大加鼓勵,並給予那些學員以及參與設計的管事、老兵、武官們獎勵,每人五十兩銀子,並鼓勵這些人繼續研發、改進這類器械、戰法。陳若疏為此,也得到了五十兩銀子,只不過,他卻並未見到自己未來的姐夫。對于千山堡的一切,甦翎只是搖搖指揮而已,算起來,也有半年多沒回千山堡了。

    不久,這些參與的人都被調往鎮江堡,並被安置在鎮江堡外新劃定的一片區域內,在這里,將是日後研發各種新式武器的中心。只不過眼下看來,還僅僅是一大片宅院而已,除了門口有數隊騎兵巡視之外,與一般民宅並無差別。

    至于術虎一部,最終抵達到距赫圖阿拉五十里處的一處河谷之中,也是修築木寨駐守下來。當然,部族戰士們自有方法設置防守事宜,倒沒像牛毛寨這般費力。

    擠壓之下,努爾哈赤的勢力範圍,若不是還有沈陽這座大城存在,便只剩下兩條河谷之地。

    以後金這方面看來,若不能集中兵力再次擊退這逐步逼近的威脅,便只有退往沈陽。那里有大片的耕地可以耕種,還有平坦的地面以供大軍行進。當然,重點依舊是糧食,但這一年已經無望。只是不知這個冬天,殘殘酷的現實能否再將八旗兵凝聚起來,以拼死一戰,來贏取再次的主動態勢。

    甦翎交待田大熊的,則是在鴉鵠關一帶,不斷嘗試向前推進,俘獲一些零散的女真人,然後令通曉女真話的士兵交待事項,再將人放回。當然,說的,不過是給糧食,給地,給牛羊、房屋,只要能夠舉家歸附,便能得到這一切。放人之時,還給了一小口袋糧食,以令其相信。

    這是初步的嘗試而已。鴉鵠關一線是距離漢地最近的通道,若是有女真人因缺糧而逃亡的,必然要經此地最佳,並且,此地還能遠遠避開努爾哈赤的兵馬。

    逃亡,是的,這次逃亡,將輪到女真人來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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