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盛京城下
接完了密旨,張勇先是一頭霧水,隨後逐漸似乎明白了一些。
王繼貞念完了旨意,帳內一干隴右軍的將領高呼萬歲之後曲腿起來,王繼貞將密旨攤開,交由張勇查驗,張勇細細一看,果然看到了下角朱紅的印璽,這份密旨自然是真的,而密旨的內容與王繼貞所念的一樣,都是細數了王輔臣假降南明,將隴右騎兵與平涼鐵騎一道留在西北,時機一到,甘肅、青海提督張勇的隴右騎兵由王輔臣節制,立即起兵入中原勤王。
王繼貞背著手,悠然道:「張提督,如今形勢緊急,大戰已然觸,皇上的密旨你也看清楚,既然如此,你速速做好準備,明日便隨我平涼軍東進吧。」
張勇冷哼了一聲,皇上讓他聽從王輔臣的節制,原本就讓他心中不喜,再加上這一次皇上下密旨予王輔臣,卻始終瞞著自己,顯然在皇上心目中,王輔臣的份量要比他張勇高了幾分,如今這個乳臭未乾的『王公子』仗著密旨,似笑非笑的跟他說話,讓他更是氣惱,若不是皇上這份密旨在這裡,恐怕張勇早將這小子直接拖下去砍了。
「來啊,送王公子回去。」張勇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現如今旨意已經下了,這個傢伙在這裡礙眼的很,反正皇上的密旨是他張勇受王輔臣節制,眼前這個王公子,他還真不放在眼裡。
「既如此,那麼王告辭了,明日自有家父的將令傳來,張提督,早做準備吧。
」王繼貞也不多說,張勇與父王輔臣關係不好的事整個西北都知道因此也不客套,大大咧咧的走了。
張勇拿了密又看了看,理了理思緒,這才想到了皇上的主意,先利用王輔臣投降來麻痺明軍,讓他們以為西北已經無兵可出,屆時再作為一支奇兵東進,一舉插入明軍腹背,這個戰略倒是可行的只是想起皇上下密旨給王輔臣,對自己連聲招呼都不打,明顯是皇上對自己不太信任,這聖眷比不上人家王輔臣呢,張勇咬了咬牙,不願意多想下去帳下十幾個一道借旨的將軍道:「還楞著做什麼,連夜準備,明日拔營。」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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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涼城早早地打開。外頭早已收拾好行裝地隴右騎兵蜿蜒入城。王輔臣笑嘻嘻地撥馬迎上臉色不善地張勇。二人在道旁駐馬輔臣道:「張提督。這一次得罪了。不過聖意難拒。王某也是有苦自知。這些天來貴部地人馬折損了多少。撫恤地銀子就讓王某來出吧今國難當頭。正是你我圖報君恩之時望張提督能拋棄嫌隙。一道立下奇功時建功封侯是跑不了地。」
王輔臣一臉微笑。這一次佔了極大地便宜說皇上了密旨給他。顯示了在皇上眼裡。他王輔臣更得信任。再加上康熙已密旨敕自己為平涼王。這功還未建。便已經有了封賞。反觀這個張勇。就算東進也是受自己轄制。就算立下了這不世之功。多半也輪不到是他地功。兩相對比。王輔臣自然壓了一頭。因此顯得格外熱絡。倒有些嘲諷地意味。
張勇到王輔臣穿著繡五爪行龍地朝服。頭頂地頂戴上鑲嵌著東珠、貓眼。立即就想到皇上竟敕封王輔臣為郡王了。冷哼一聲。朝著王輔臣拱了拱手:「王提督……不。恐怕該叫您郡王爺了吧?末將已率部入城。請郡王爺下令吧。」
王輔臣聽到張勇話中刺。遂也不客氣。二人都是武人。相互妒忌。一個妒忌對方功高。另一個妒忌對方爵大。王輔臣現在既是郡王爵。又有轄制隴右騎兵地實權。自然不甘被張勇奚落。怒道:「怎麼?張提督似乎隱有不滿嗎?」他正要說呵斥幾句。陡然想起還有大事要辦。可不能把對方逼得急了。遂強壓住火氣。揮揮手:「好拉。本王不和你嗦。立即帶你地部眾為先鋒。具體地安排。本王會傳令你。」
「那麼告辭了。」張勇也不願意糾纏。朝著王輔臣拱了拱手。縱馬帶著一隊親兵趕上穿梭過街巷地隴右騎兵後隊。絕塵而去。
王輔臣望著張勇地背影。不由得冷哼一聲。低聲道:「不知尊卑地東西。」
「父親!」不知什麼時候,一副戎裝的王繼貞出現在了王輔臣的身側,他勒著馬,身為平涼王的王世子,穿著一身釘甲,神采奕奕的開口道:「張勇一向與父親不合,此戰乃是決勝關鍵,父親如何能讓張勇做先鋒?若是他立下了大功,恐怕……」
王輔臣輕輕瞥了兒子一眼,微微一笑:「讓隴右騎兵在前面拚命吧,為父雖說現在襲承了王爵,可是這西北,是不能受制於隴右騎兵了。」
王繼貞眸間放光,不由得深深看了父親一眼,方才父親
話雖說很是平常,卻讓王繼貞看到了當年平西王吳王輔臣說的沒有錯,他是藩王,手掌著平涼鐵騎鎮守西北,而這些隴右騎兵無是西北的障礙,既然如此,不如趁著這一仗削弱他們,這平涼王,恐怕早晚要變成西北王了。
「貞兒,你不是鎮守平涼的嗎?怎麼?瞧你這身模樣,似乎也是要隨軍?」王輔臣這才開始打量起兒子來,對於王繼貞最近的表現,作為一個父親,他是極為滿意的,因此臉上的冷意不由得開始轉暖。
「請父親成全。」王繼貞直勾勾的望著王輔臣,滿是希翼,原本王輔臣是希望王繼貞留在平涼的,王繼貞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可是驟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急匆匆的披甲策馬而來。
王繼貞可是個明白人是父親的長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平涼王的王世子,早晚有一天要繼承王爵的,待父親撒手人寰,這支平涼鐵騎怎麼辦?單憑一個藩王的爵位要想鎮住這群丘八簡直就是笑話,唯一的辦法只有設法融入進去,培養一批親信,這才是王繼貞的主因王繼貞自幼跟著父親轉戰千里,接著又被送去了北京城,明裡是朝廷要照顧『功勳子弟』,說到底,不過是個質子的身份,這樣尷尬的處境已將王繼貞磨礪的很是圓滑,做起事來面面俱到,心裡玲瓏之極。
王輔臣略略想了想後頜捋鬚:「讓你見見血也好,你暫時編入親軍營吧。」……………………………………………………………………………………………………………………………………………………
西北、江北一帶兵秣馬,在遼東,卻是翻江倒海整個遼東已全然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盛京城下,緊閉的城門外,一支騎兵陡然自地平線上出來,隨後越來越近,城頭的清軍不需要細看明白,察哈爾人已經殺來了。這幾天來騎營、銳健營的敗兵紛紛入城,已經讓盛京的清軍明白盛京與叛軍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障礙,只要叛軍與倭人願意是隨時在一日一夜的功夫內進抵盛京城下,因此,整個盛京除了人心惶惶之外,守軍也開始進入了戰備狀態,四座大門紛紛緊閉,任何人不許進出,城內少的可憐的清兵自然是不夠守城的,傑書又下令在城內徵募滿人,畢竟這些人與盛京城休戚與共,只要叛軍攻來,誰也別想倖免,因此被編入守軍的健壯滿人倒是不少,足足有七千餘人,再加上清軍,勉強湊夠了一萬五千人分守在四座城牆上。
「鐺鐺…鐺鐺……」城樓上的鐘鼓起,城內原本緊張的氣氛顯得更加緊張起來,就連親自穿著鎧甲巡城的傑書,也立即帶著一干家奴和親兵匆匆的往東城城樓趕,驍騎營幾乎全軍覆沒、銳健營大敗而歸,裕親王福全生死未明,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讓傑書感到了前途無望,在這種情緒之下,面對城內數十萬惶惶然的滿人,傑書只能硬著頭皮守城,到了這個時候,就算要逃也來不及了,城內的滿人百姓太多,若是向關內逃,這一路上的婦孺不知有什麼,只要蒙古人輕騎追擊,恐怕不用到關內,所有的人都別想活命。
傑書登上了樓,立即看到城下烏壓壓的騎兵來回縱橫,馬蹄揚起的雪泥四濺,旗號上,正是察哈爾的標誌,他無力的扶著牆垛,在漫天飄雪中竟不覺得冷,而後長歎了口氣,該來的總算是來了,既然如此,他傑書已經沒有了退路,要想活下去,只能硬著頭皮一戰。
「王爺,這只是察哈爾人的先鋒,人不多五千,是否開城讓將士們衝殺一陣?」一名佐領始終隨扈在康親王身側,他原本是驍騎營的佐領,倒不是有閒工夫,而是他的部下早已戰死的七七八八,好好的一個佐領成了光頭司令,好不容易逃得了性命,傑書又不能免了他的職,只能在身畔隨時聽用。
傑書搖了搖頭:「不可,傳令,:守城池,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來。」傑書的信心早已崩潰了,是以不再冒險,寧願死守。
佐領由得有些可惜,城內可戰的騎兵還有八千餘人,若是一鼓作氣殺出去,一個時辰就將這些長途跋涉而來筋疲力盡的察哈爾人先鋒騎兵掃個乾淨,勝了第一仗,至少能挽救些局勢,更能鼓舞些城內的士氣。
傑書剝下附在牆垛上一塊冰坨,攥了攥手,不再說話,只是望著城下的察哈爾人沉思,身邊的近衛親兵都是大氣不敢出,此時天氣是冷的,城牆上結著不知多少冰坨,覆蓋著多少積雪,就連滿人們的心,也是冷的。
沒有救了,整個盛京城差不多成了空城,五大營的兵力被打殘了兩個,還有三個,其中兩個還在千里之外的山海關,一個在數百里地的鴨綠江一帶,被朝鮮人糾纏著,恐怕,能活下去的日子不多了。
城下的察哈爾
疲憊,士氣卻是極高多人呼喝著騎著快馬繞到>策馬狂奔,一邊取出弓箭向城上漫射,這樣的射法自然是命中率極低的,而且仰射過去甚至連數丈高的城頭都不一定上的去,只不過是察哈爾人明顯不是想要射殺城牆上的清軍只不過挑釁罷了,每射一箭,立即便傳來一陣哄笑聲,有人用蒙古語指著城頭大喊:「滿狗來與察哈爾的勇士決戰。」
傑書立即被幾個親兵拉離了城垛,可是城上架設的火炮和弓箭手並沒有回擊,這是傑書倉促之間下的命令,城內的火藥和剪支並不充足,如無必要,若不是叛軍真正攻城傑書並不想浪費。
曾幾何時,意氣風的滿人策馬揚鞭,號稱以十三副鎧甲、部眾三十人起兵鹿遼東,降服蒙古各部,踏破山海關一舉踏平天下,何等的雄壯可是如今,卻只能龜縮在城牆裡,眼睜睜的看著城下的察哈爾人肆意挑釁,就如當年駐守遼東一線的明軍一樣,只不過物是人非,滿人被無情的命運調換了一下位置罷了。
察哈爾人見城頭上的清軍仍然沒有動靜大膽起來,有人甚至策馬在城牆之下狂奔傑書這才下令放箭,隨著一陣箭雨落下奔的蒙古人倒是沒有人中箭落馬,畢竟要射中一個快速移動的目標是極難的過也讓察哈爾人不由得收起了挑之心,逐漸開始撤離城下。
風雪中,城頭上的清兵們似乎頗有些悲壯,飄揚的鵝毛大雪中,一個個滿人的眼眸中露出的儘是悲涼之意,當年滿人不過萬,過萬無人敵的滿人不見了,他們的後代,彷彿並不比其他人更加彪勇,短短幾十年的功夫,在美酒佳餚、錦衣玉食的催腐下,他們或許只記得如何吹噓祖宗的功績,卻忘了祖先們的功績是用血肉和戰刀拚殺出來的。
「傳令,調其餘各牆的人馬過來,加固東城,讓大家吃飽喝足,做好準備吧。」傑書一臉頹然,他並非是懦弱的人,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明白,現如今,他已無力回天了,他是親王,不管是漢人還是倭人、察哈爾人都不會放過他的,就算是逃得了性命,他受皇上之托,固守遼東祖地,如今卻全數落入了賊手,五大營折損了一半,這個罪,他也擔當不起,所有的路都已經封死,唯一的法子便是在這盛京城內殉國而死,至少人死之後,這憂心煩惱的事也就過眼雲煙了,因此,雖然他沒有了信心,可是卻已打定了堅守的決心,至少在臨死之前,盡上一份心力,就算是死了,也可以闔眼了。
「喳!」先頭說話的佐領打了千,立即去了。
身邊的幾個兵將傑書圍攏,不但給他搬來了張梨木椅,還給他送了一個手爐,就在這城樓上,傑書又陷入了沉思。
「快看!」城牆上有清兵不知現了麼,大叫一聲,驚起了許多惴惴不安的人引頸往城外看,傑書坐在城樓裡,距離城垛和女牆太遠,自然是看不到的,立即拉回心思,莊肅的道:「又怎麼了?」他強自鎮定,握住暖爐的手卻不由得抖了抖,不用說,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回稟王爺,察哈爾的後隊馬到了。」一個清兵匆匆過來見禮回稟。
「知道,下去吧。」傑書擺了擺手,這個消息還不算太壞,察哈爾人的先鋒到了,後隊自然也是早晚要到的,關於這一點,他早有準備,只不過微不可聞的鬆了口氣,若是方才聽了那個佐領的建議出擊,察哈爾人的後隊就在路途上,離盛京並不遠,打到了一半,突然掩殺而來,那可就真真萬劫不復了。
「你們都不要站在這裡,城去吧。」傑書看著環繞在自己四周的戈什哈,眉宇間有些不喜,察哈爾人的後隊一到,該是攻城的時候了嗎?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抖擻了精神。
可是等了半晌,城下的察哈爾人似乎並沒有攻城的意思,甚至在數理之外,這些人紛紛下馬,開始紮起營來,說實在的,剛剛抵達的額哲汗還真沒有攻城的興趣,他的身後便是正在步行趕來的倭人,還有拉著火炮的明兵,用騎兵去攻城,除非是沒有辦法,他才沒有用的興趣呢。
額哲的舉動讓傑書更加憂心起來,他原本還想仗著城牆的優勢與察哈爾人打一仗,可誰知人家並不讓他如願,而且察哈爾人並不心急的動向表明,他們還留著後手,這個後手傑書不難想到,自然是那人數恐怖的倭人以及擁有大量火器的明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