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03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2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39集 洗白
    朱佑榕因為剛住進紫金山要塞,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再加上夜裡到凌晨的一場大勝仗,人民衛隊全殲清軍八旗六師,江邊戰局也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看來清虜攻破南京的危險正在減小,她心情很是高興,昨晚睡得很晚,但今早很早就醒了。

    就是那個清虜師長沒抓到,據報告他還屠殺了幾十個村民,讓朱佑榕多了些煩惱。要不是這件事,那真是個完美的早晨了。

    她已經下旨,師長一時抓不住沒辦法,但要盡快把參與屠殺的其他安排者、實施者全部甄別出來,就在南京召開公開軍事法庭,邀請各國記者參加,形成對滿清的一次重大政治攻勢。

    朱佑榕正在房間裡吃早餐。她本來的計畫,是到普通軍官餐廳裡和大家共進早餐,一如她以往的親民形象的。但這個想法起床後才說出來,要塞司令很措手不及,來不及提前安排。和別的要害部門一樣,紫金山要塞裡肯定也有很多清虜間諜,不經過準備就深入到普通軍官中去,肯定是危險的。朱佑榕不得已放棄了這個想法,改在自己房間裡吃早餐。

    但住進要塞後,生活上很多都要簡單多了。因為空間有限,朱佑榕只帶了兩名御廚,加上要塞裡粗大標準的軍用廚房,條件實在不能和宮裡比,那些要好多道工序的精緻點心都簡化了很多。喝的也不再是從法國運來的Evian礦泉水,而是取自紫金山腹中的地下水。因為也算是山泉,口感還可以,但屬於硬水,燒開了水鹼太多,喝起來有點砂嗓子。

    但朱佑榕還是很高興。要塞中的生活雖然樸素,但比整日在宮裡刺激多了。

    鄭恭寅坐在旁邊笑瞇瞇地舊話重提——一件半個多月來反覆提起的舊話,相請外甥女給自己寶貝兒子鄭玉瑭做媒。

    「榕榕啊,」鄭恭寅笑呵呵地給她剝著橘子,一瓣一瓣放在碟子裡,一邊說道,「俗話說:肥水不留外人田。你玉瑭表哥二十好幾了,難得看中一個女孩子……你說這麼一個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能有才能、要身份有身份的女孩子,怎麼也得先可著我們自己家的人挑啊……這麼便宜了外人,那是個什麼事兒啊!……嗨,榕榕你說對不對?」

    朱佑榕一瓣一瓣夾起橘子吃了,笑道:

    「我說舅舅,咱又不是尋常老百姓家,還『肥水不留外人田』,呵呵呵……唉,玉瑭表哥也是,平日裡招蜂引蝶的,呵呵呵……這次投入真感情啦?」

    「可不是!從當初冊封時第一眼看到,就著了魔了,回去後纏著我,叫我跟你說……唉,這都磨了我快一個月了,要是對平時那些逢場作戲的女子,他怎能這麼上心?舅舅可就這麼一個兒子,終身大事可就交給你了,榕榕你可看著辦啊!」

    朱佑榕皺眉輕嘆道:

    「舅舅,問題是,玉瑭表哥看上的是遼陽公主啊!現在又正打著仗,弄不好就很麻煩……還是要和沈閣老他們商量一下比較穩妥。」

    鄭恭寅知道,一旦跟內閣朝臣商量,準是一片反對聲。他也知道,自己兒子看上的可不是「原裝」的大明公主——要是的話就好辦了。那可是滿清的格格,原粘桿處的大特務頭!再加上兩邊正打著仗,大明的重要皇室成員娶了這樣一個人,焉知前線將士、全國人民會不會有被出賣了的感覺。

    但是自己寶貝兒子從遼陽公主冊封儀式上看到她第一眼後,回來便茶飯不思,滿腦子都是遼陽公主,吵吵著讓老爹去跟陛下說,讓陛下給賜婚。鄭恭寅不是傻子,他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麼後果。但眼看寶貝兒子快被相思病搞死了,便顧不了那麼多了。影響不好?不好就不好吧,最多影響點士氣,戰爭打得久一點,人死得多一點,這都沒寶貝兒子重要。

    好在朱佑榕看起來還認識不深,並沒有堅決反對,只是言語間覺得有點不合適,加緊忽悠一下,可能就能成事。

    鄭恭寅說道:

    「榕榕你想,咱不能只盯著人家以前的出身,咱們既然封了她是大明公主,那她就是大明公主。咱們把她娶進門來,不是更顯得我們不拿她另眼相看,更顯得我們大明容納四海的胸襟麼?這樣也能鼓勵更多的偽清重要人物投過來啊!你看,遼陽公主今年25歲,你玉瑭表哥27歲,這年齡也合適……」

    朱佑榕笑道:

    「問題是,琉球世子尚榮也在冊封典禮上看中了遼陽公主……我已經答應琉球王妃把遼陽公主留在南京,然後把他們都請來參加舞會什麼的,給他們創造點機會呢……其實琉球尚家是番邦王室,遼陽公主下嫁尚家,影響會比下嫁鄭家好的多……」

    鄭恭寅現在是一提琉球那一家子就有氣,都流亡到大明了,還不老實點,還跟自己兒子爭女人……琉球那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當今琉球王尚貴就是個老色鬼,聽說他的世子尚榮當初還是私生子,知道是兒子,才把當今王妃娶回去的……

    鄭恭寅笑道:

    「咱們雖然這麼說來說去,終歸還要看遼陽公主自己的意思,是不是?」

    朱佑榕點頭笑道:

    「那是當然,現在都二十世紀了。」

    那就好辦了,鄭恭寅笑道:

    「那你要是請遼陽公主來吃飯還是什麼的,舅舅也要把你玉瑭表哥也帶來哦,這種事,終歸還是要遼陽公主自己看。」

    朱佑榕一怔,啞然失笑,低頭繼續吃著煎蛋,不置可否。

    鄭恭寅對兒子喜歡上了這麼個人也很無奈。遼陽公主多麻煩呀!但寶貝兒子喜歡,老爹只有拚命為他爭了。他很有信心爭得過尚榮那小子。尚榮那小子又黑又瘦,長得像個大菸鬼一樣。而且跟他爹一樣,花天酒地,還整天賭博,聽說把傳家寶都偷出去當……人家遼陽公主能看上他?

    自己兒子鄭玉瑭就好多了,雖然也是比較紈褲,但好歹儀表堂堂,而且自己鄭家不論是家財、勢力、還是跟朱家龍脈的關係,都是尚家不能比的。他知道遼陽公主是個現實的人,剛來大明,背景又有那麼大問題,肯定也是終日惶惶,想要找個靠山的。嫁入鄭家,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正在這時,朱佑榕的貼身宮女進來了,面帶異色,望了一眼鄭恭寅,沒避諱他,當他面向陛下報告了一件大事。

    兩人聽完,愕然對視,驚呆當場。

    ……

    最快的時間內,東廠二局局長和向小強,各帶著一幫人趕到了要塞裡。大家坐在會議桌上,小心看著朱佑榕煩躁地踱著步子。

    鄭恭寅也坐在桌邊,托著茶盞,悶悶地刮著茶葉。這才剛說幫兒子爭遼陽公主,遼陽公主就出事了。而且還是一個姓尚的丫頭惹得禍。這還真是煩什麼來什麼。

    向小強正在發言:

    「現在已經知道了,挾持遼陽公主的,就是逃亡的清虜八旗師師長,就是在張家村屠殺四十幾名村民的元兇。現在他提出要求,要我們備車把他送到江邊,然後為他備船過江。他說會在江邊放了遼陽公主。但我本人認為不可信。大家覺得呢?」

    眾人都猶豫著點點頭。

    向小強繼續道:

    「很明顯,清虜師長此舉應該是臨時起意。八旗第六師今晨被我部全殲在南郊,只有師長化裝成我方軍官逃出。他知道自己滿手鮮血,被我軍抓到斷無活路,而且即使這樣逃回北清,全師人馬全軍覆沒,清廷也饒不了他,所以狗急跳牆,想在這邊立下一個『蓋世奇功』,一個足以抵償全軍覆沒的奇功。這樣逃回去了,他是北清的大功臣。逃不會去,至少他的家人不會受牽連。那麼,這個『蓋世奇功』是什麼呢?」

    向小強環視會議桌旁的人,最後目光移到朱佑榕臉上,慢慢說道:

    「那就是刺殺陛下。」

    一句話說出,屋裡的人都竊竊私語,頗感意外。朱佑榕也一怔,指著自己鼻尖問道:

    「朕?他準備刺殺朕?」

    向小強很認真地道:

    「很瘋狂,很不實際。但當時清虜師長走投無路之下,是完全有可能產生這一瘋狂想法的。這一點我人民衛隊司令部的女軍官尚秀小姐可以證實。尚小姐在醫院被清虜師長劫持。清虜師長得知她可以經常接觸本司令,又知道本司令可以見到陛下,便想通過她劫持本司令,然後再劫持著本司令進入紫金山要塞,伺機刺殺陛下。這個計畫很倉促,很大膽,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畢竟有可能成功。清虜師長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完全可能這樣一搏的。」

    經向小強的嘴裡這麼一說,在場的人,包括朱佑榕,都暗暗點頭稱是。本來很牽強的理由,現在感覺也不那麼牽強了。

    「尚小姐當時剛出院,非常虛弱,脖子上被掛了手榴彈,後背還被槍口頂著。但是尚小姐非常機智冷靜,她及時發現了這個人就是清虜師長。尚小姐知道哪怕自己沒命,也絕不可以把這個兇手帶進要塞。也絕不能讓這個劊子手逃出南京。她只知道附近有一個地方戒備森嚴,還駐紮著大量人民衛隊士兵,一旦把清虜師長帶進去,他就不可能好好出來了。當然,尚小姐自己也將有生命危險,但她顧不得了。……這個地方,就是遼陽公主府。」

    朱佑榕突然插道:

    「這個尚小姐,朕沒記錯的話,就是當初在浦口假扮十四格格、巧妙配合向卿救出十二個艇員的……那個通訊官尚秀吧?」

    向小強暗喜,答道:

    「陛下好記憶,正是她。」

    朱佑榕微笑道:

    「果然是沉著冷靜、臨危不懼啊。這件事之後,不論結果,朕都要再見一見這位尚小姐,再給她發一枚勛章。」

    好嘛,向小強本來只是想把秀秀闖的禍洗白的,沒想到這妮子好造化,竟然又混了塊勛章……

    他咳嗽兩聲,說道:

    「但是尚小姐畢竟年輕,想法還很單純,她想讓遼陽公主利用十四格格的身份,對清虜師長進行斥責和勸說,讓他放下屠刀。但尚小姐低估了清虜師長的凶殘頑固,因為此時的十四格格在他眼中已不再是滿清格格,而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明公主了。」

    朱佑榕有些不自然地道:

    「嗯,實際上也的確是。……自從朕冊封她為遼陽公主的那一天,她就是真正的大明公主了。朕從沒有還把她當成滿清格格。」

    她說完這話後,不自覺的和鄭恭寅對視一下,臉上一紅。鄭恭寅面有得色,心中暗道:怎麼樣,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沒話說了吧?呵呵,要是這件事過去遼陽公主還活著,非得去下聘不可。這下沒什麼說的了。

    向小強微微欠身,笑道:

    「陛下說的,也正是臣下們想的。現在看來,滿清師長只想把這個大明公主當人質,掩護自己逃回北清。……其實,這件事本來跟遼陽公主一點關係沒有的,就算當時清虜師長已經進來了,她完全可以命令衛兵拿下,以求自己安全。但她沒有那樣做。她知道那樣尚小姐、還有衛兵們就很危險了。

    「遼陽公主當機立斷,把所有危險都攬到自己身上,命令衛兵帶著尚小姐撤出屋子,自己留下和清虜師長周旋。……陛下,這臣得多說一句,遼陽公主能做到這一步,換了其他所謂「真正的」大明公主,也是做不到的。現在,就連清虜都不把她當成滿清格格了。要是我們大明臣民還不把她當作大明公主,那遼陽公主也太可憐了。」

    朱佑榕聽的很感動,不住點頭。

    聽向小強這麼一說,她也覺得遼陽公主太可憐了。冊封過後,就把她「扔進倉庫」了,除了撥給她年金用度等,一點也沒把她當作大明自己的公主對待。沒請她吃過一次飯、參加過一次皇家活動,當初勸她過來時,還說要和她一起打網球,現在人家連球拍子也沒摸到。朱佑榕暗暗打定主意,這次事情之後,一定要多關心一下遼陽公主,多和她交往交往。

    鄭恭寅很滿意向小強說的。他現在要的就是這種話。他望著向小強,不住微笑點頭,心裡已經打算好了,要是自己寶貝兒子真能如願,娶得遼陽公主回家,到時候真要給向小強準備一份厚禮,好好謝謝人家。今後他的人民衛隊需要怎樣發展,自己都會在陛下面前力挺他。

    向小強一番話,把秀秀和十四格格雙雙洗白之後,就要切入正題,提出解決方案了。他說道:

    「陛下,諸位大人,現在清虜師長要求我們把他送過江,這顯然不可能。我大明公主決不允許被清虜劫出南京。而這個雙手沾滿我無辜百姓鮮血的劊子手,我們也決不允許他活著離開。」

    他望了一圈四下,眼中露出凶光。

    一直未說話的東廠二局局長劉叔平靠在椅子上,開口問道:

    「向大人可是有辦法了?」

    向小強咳嗽一下,說道:

    「現在遼陽公主已經讓所有人都撤到屋外了,現在清虜師長手裡掌握的,只有遼陽公主一個人。遼陽公主這一手做的很及時,可以說把困難給我們降到最低了。現在該我們來營救她了。清虜師長憑藉的,一樣是手槍,一樣是手榴彈。但我認為,最關鍵的是那把手槍。它比手榴彈危險的多。可以說弄掉了手槍,遼陽公主就得救了。」

    眾人相互看看,大家的感覺裡,最危險的應該是那個手榴彈。手槍不一定會打中,打中也不一定致命。手榴彈一拉響,有多少人也沒命了。

    向小強轉頭問跟他來的李根生:

    「李司令,你以前是突擊隊的,最熟悉武器,你來告訴大家,現在清軍和我軍用的木把手榴彈,引信時間是多長。」

    李根生站起來,咳嗽一下說道:

    「陛下,諸位大人,目前清軍的1921式手榴彈,從拉出引信到彈體爆炸,時間是6秒鐘。我軍的德永八年式手榴彈,這個時間是7秒鐘。」

    向小強點點頭,說道:

    「也就是說,只要想辦法弄掉那把手槍,即使清虜師長拉開了手榴彈,遼陽公主也有6到7秒鐘的時間逃出屋外。據我對遼陽公主的瞭解,以她的身手,這點時間足夠了。」

    會議室裡靜了片刻,一陣竊竊私語。不少人都在點頭,覺得這個道理既簡單,又可行。

    東廠的劉叔平又問道:

    「要是清虜師長鐵了心要和遼陽公主同歸於盡,拉弦之後,緊追在遼陽公主後面怎麼辦?」

    向小強說道:

    「這就要我們來想辦法了。只要他手裡沒了槍,我們都可以直接用槍打他,把他打倒在地上。即使他垂死拉了手榴彈,也只能炸死他自己。」

    朱佑榕背著手,在椅子後面踱了幾個圈,覺得向小強說的很不錯。如此說來,遼陽公主脫險的機會大增了。

    她很興奮,雙手扶著椅子背,問道:

    「向卿胸有成竹,可是有了辦法?」

    向小強謙遜地一笑,點點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3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0集 滅口
    十四格格靜靜地跪坐在茶几旁,冷眼看著哈豐阿。

    哈豐阿提著手槍踱來踱去,一邊大聲吼著:

    「……我勸你們別跟我賭命,我輸得起你們輸不起!我腳邊這個女的更輸不起!……老子帶隊伍打過長江那一刻起,就不太在乎這條命了!能活著回去最好,不能,無所謂!有你們大明的遼陽公主給陪葬,老子值了!……我給你們最後五分鐘時間,把人撤開,把車開過來!……五分鐘後門口要是見不到車,你們就等著聽響兒吧!」

    外面的鐵皮喇叭裡,一個聲音緊張地大喊道:

    「哈豐阿,你不要亂來啊,你要是傷害了公主殿下,我們就……就……」

    哈豐阿大笑道:

    「就怎麼樣啊?」

    「就……對你不客氣!」

    「哈哈哈哈……」

    哈豐阿放聲大笑,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話一樣。

    他笑夠了,站到窗口,貼著牆喊道:

    「那你們就對我不客氣吧!儘管不客氣好了!……你們的公主在我手裡,只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對她不客氣倒是真的!哈哈哈……告訴你們,還有四分半鍾哦!」

    十四格格冷冷地道:

    「哈豐阿,你真的不覺得丟人嗎?大清軍官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哈豐阿一槍指著十四格格,怒道:

    「你給我閉嘴!真正丟盡大清臉的是你!告訴你,今天我不管是死是活,你肯定活不了的!」

    十四格格凝視著他,片刻後緩緩低下頭,指甲狠狠摳著茶杯。

    「啪」,薄胎的官窯瓷盞碎下一片。她的拇指流出血來。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哈豐阿被嚇一跳。他猶豫地盯著放在紫檀木花架上的景泰藍電話,槍口指著十四格格,有些猶豫。

    十四格格半伏在地板上,手上的鮮血在水袖上抹著,眼睛陰沉沉地盯著他,好像是一隻全身蓄勢待發的母豹。

    哈豐阿有點後悔那麼早說出這句話。他不敢自己去接電話,命令道:

    「起來!去接電話!……聽到沒有,快點!!」

    十四格格慢慢爬起來,整整衣裙,又恢復了公主的儀容,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款款踱到花架邊,接起電話。

    聽筒裡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你並不是單身的。……你還有三個孩子……」

    十四格格一怔,頭皮一陣發麻,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還有三個孩子?

    那個聲音繼續陰森森地道:

    「你的大兒子叫寧德,今年十七歲,二兒子叫福善,十一歲……你的女兒叫婉兒,八歲……」

    十四格格忍不住了,輕咳了一聲:

    「你打錯了吧?」

    電話那頭一愣,頓時一改陰森強調,大呼起來:

    「公主殿下啊,謝天謝地是你接電話,我還以為是那傢伙呢!我說話方不方便?方便的話你就說聽不清聲音。」

    十四格格聽到是向小強的聲音,全身頓時一軟,不知怎麼弄的,自己立刻就全都沒注意了,恨不得讓他來安排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了兩秒鐘,皺眉道:

    「喂,你是誰啊?喂,倒是說話啊,連聲音都聽不清……不講話掛了啊!」

    哈豐阿在幾步遠之外盯著她,開始顯得狐疑。

    向小強收到了「講話方便」的暗號,飛快地說著:

    「我就不多說了,你記著:他的手榴彈從拉弦到爆炸至少有六秒鐘的時間。也就是說即使他拉了手榴彈,你還有六秒時間逃出屋外。從現在開始儘量離門口近一點,主要注意他的手槍。明白嗎?……不需要你做什麼,只是……只是告訴你這個可能性。你保護好自己就好,我來負責對付他。……好,現在想法讓他來接電話。」

    「啊,是你啊!現在聽清了,」十四格格捂著聽筒,望了哈豐阿一眼,「我知道,他現在正在……」

    哈豐阿一驚,大吼一聲撲上來,一巴掌把十四格格打倒在地,奪過聽筒,用槍指著她,怒道:

    「你是不是想死了?啊?想死了我現在就可以打死你!」

    十四格格倒在地板上,盯著那隻槍,心中暗自嘆道:這麼好的機會,可惜沒奪下來!

    她胳膊撐著身子,摸著火辣辣的嘴角,卻瞇著眼睛笑吟吟地道:

    「那你打呀!……我現在可是你唯一的人質,把我打死了,你還能活著出去嗎?」

    哈豐阿哈哈笑道:

    「活著出去?老子無所謂!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那麼怕死?」

    他說著,把聽筒拿到嘴邊,大吼著:

    「聽到了吧,老子就這一條命,死就死了,不在乎!」

    話筒裡又傳出了陰森森的聲音:

    「你的家人……父母妻小……老婆孩子……你在乎吧?」

    「什麼?」

    那個毫不帶感情的聲音繼續道:

    「你的大兒子叫寧德,今年十七歲,在天津陸軍學校讀陸軍指揮……你的二兒子叫福善,十一歲……你的女兒叫婉兒,八歲……他們兩個都在北京八旗軍子弟學校讀小學……他們和你的六十歲的老母親、還有你的一個太太、兩個姨太太住在一起,就在城東內務府街46號……」

    哈豐阿一呆,愣愣地聽著聽筒,好半天才說道:

    「你說什麼?你是誰?」

    向小強壓著嗓子,很冷血的陰笑著:

    「你小兒子和小女兒放學時間是下午五點鐘,每天只有一個司機,開一輛轎車去接他們……對不對啊?哦,對了,那輛車好像不是防彈的哦?呵呵呵……」

    哈豐阿一陣手腳冰冷。自己在北京的家人……他們怎麼知道的?

    他頭腦有些亂,剛才的光棍氣勢一眨眼丟掉了一半,聲音沙啞著道:

    「你……什麼意思?跟我說這些想幹什麼?」

    向小強低頭翻著剛從東廠拿過來的資料,呵呵笑著:

    「沒什麼意思,呵呵……只是跟你確認一下,是你的家人,沒搞錯吧?呵呵,要是你說不是的,我馬上扣那群飯桶的薪水,哈哈哈……」

    哈豐阿嚥了口唾沫,冷笑道:

    「幹什麼,想拿我的家人威脅我?你覺得會有用嗎?」

    「說的也是哦……那就試一試吧,試過了就知道有沒有用了。……呵呵,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我讓你自己挑。是先從你的小兒子開始,還是小女兒開始?是炸彈還是子彈?……沒關係,很快的,只要你一句話,我就拍電報……大概中午之前就會有結果了吧。」

    哈豐阿渾身都在顫抖,胸中的暴怒和恐懼交織在一起。他緊握著話筒,象牙柄的聽筒都快被他握斷了。終於迸發出一聲爆喝:

    「你們這群畜生!究竟想幹什麼?拿別人的妻小來威脅,不覺的卑鄙嗎?」

    向小強笑道:

    「不覺得啊!一點也不覺得。既然有人屠殺幾十個村民、又劫持少女都不覺得卑鄙,那我為什麼要覺得卑鄙呢。你說是吧,哈哈哈。」

    哈豐阿全身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正像哈豐阿自己說的一樣,從他帶隊渡過長江偷襲南京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並不只是為了自己逃命,更多的是為了自己在北清的家人。他想不論能否活著回去,都要在南明把事情搞得驚天動地,讓皇上知道,有一個師長即使全軍覆沒了也要進入南京,冒死殺掉了人民衛隊司令,或者殺掉了滿清叛徒十四格格。這樣自己不論死活都會成為英雄,家人不但不會跟著自己吃罪,反而會得到大筆撫卹金,得到很好的照顧。

    但對方居然把自己的家人全都查了出來,擺在這裡**裸的威脅自己!現在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生死的問題了,而是自己家人的生死問題!家人一旦遭那些南明特務毒手,自己現在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了。

    他喘著粗氣,快速思考著。他知道決不能顯得被拿捏住軟處。哈豐阿惡狠狠地盯著十四格格,對著話筒說道:

    「喂,你聽著!你們要搞清楚狀況,現在我手裡的是公主!你們拿來威脅的,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師長的家小而已!……你覺得我會跟你一樣白痴嗎?」

    「噢,這樣啊……那,你留著你的公主,我留著你家那七口人好了。要不就這樣成交?說話呀,行不行?」

    哈豐阿感到了一絲絕望。對方好像根本就對公主的生死不在乎。

    也許,對方在耍光棍?

    向小強笑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耍光棍?哈哈,這事還用得著耍光棍?你用屁股想想,就能想明白:不錯,遼陽公主是重要,比一個小師長的家人重要得多,但那是對誰而言啊?對我們?不是……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遼陽公主不過是四個字而已。她真被你炸死了,我們整個大明朝,沒有誰會流一滴眼淚。老百姓只會吃著晚飯,看著報紙說:唔,孩兒他爹,那個什麼遼陽公主讓誰誰誰給炸死了……喂,孩兒他爹,今天城東頭的大蔥比城西頭的便宜兩分錢耶!……啊哈哈哈哈……」

    哈豐阿氣得牙根直,咬牙切齒地盯著十四格格,但沒法否認對方說得很對。

    十四格格伏坐在地板上,滿面狐疑地看著他,猜測著電話裡說什麼。

    向小強笑了一陣兒,笑夠了,吸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

    「你大概會說,那是普通老百姓,當然不關心了!呵呵,告訴你,就是我們這些『責任人』,最壞的不過是被上司罵一頓,連職務也不會降!連薪水也不會扣!……話說今兒早上江邊打得不錯,我又全殲了你的八旗師,陛下心情好著呢,她可能就會大手一揮:算啦,下次注意!……哈哈哈哈,對我們來說,這事兒就過去了。」

    然後向小強把笑一收,咬著牙陰森森地說道:

    「不過嘛……對於你的家人來說,事情才剛剛開始……先是你們家的司機、廚子、車伕、傭人莫名其妙的被人砍了胳膊卸了腿,於是你們家就會招新的司機、廚子、車伕、傭人。當這些新的司機、廚子、車伕、傭人住進你們家之後,呵呵呵……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響起一聲、兩聲、三聲……一共是七聲慘叫。第二天,人們驚恐的發現,這家人被人滅門了……好玩吧?啊哈哈哈哈……」

    「住嘴!!!」哈豐阿瘋了一樣,大吼道,「住嘴!住嘴!!!」

    他一腳踢在紫檀花架上,沉重的紫檀木花架被他踢飛出幾米,重重砸在地板上。景泰藍電話機「光」地掉在地上,又被他手中的話筒線墜了起來,半吊在空中。

    「嘖嘖嘖,」向小強咂著嘴,嘆道,「生什麼氣啊,這只是一個想法,拿來交流一下……警告你,摔東西可以,別掛我電話啊,還沒有人敢掛我的電話。我臉皮薄,不會再主動打進來的。」

    哈豐阿緊緊抓著話筒,好像抓住的是全家人的生命。他打著顫,背靠著牆,慢慢坐到地上,擦著臉上的汗,沙啞著說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

    「咦?我想怎麼樣?靠,你還講不講理啊!」

    哈豐阿憤怒、恐懼,滿臉慘白,大口喘著粗氣。他恨恨地盯坐在旁邊的十四格格,仰天長嘆一聲:

    「罷了!罷了!你有種,算你狠……我們談條件吧!說吧,我放了公主,你們給我什麼條件?」

    向小強坐在警衛室裡,臉埋在手掌里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拿過毛巾擦擦臉上的冷汗,心說終於要勝利了。

    李長貴和秀秀在旁邊拿著分機聽,聽到這裡都長出一口氣,很崇拜地抬起頭看著他。向小強對他們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條件?呵呵,條件還是很優厚的。首先,你必須死。」

    李長貴和秀秀、還有屋裡的其他衛兵都大驚失色。大佬,拜託,哪有這樣談判的?

    但是電話裡的哈豐阿卻哈哈一笑,嘆了口氣,坦然道:

    「不錯,我在張家村讓人殺了四十多個村民,大丈夫敢作敢當。我知道,我必須死。沒問題。」

    向小強不由得生出一絲欽佩。他點點頭道:

    「很好,是條漢子。……其次,你可以得到一個公審的機會。那會是一個公開的大型軍事法庭,會邀請各國記者參加,屆時,你將會是主角。你可以站在庭上慷慨陳詞,說你潛入南京是想刺殺南明女皇、刺殺十四格格、刺殺我這個人民衛隊司令,都可以,可惜功敗垂成,被俘後拒絕我們的勸降,毅然選擇就義,等等等等……我們都會予以承認。然後,你會被押赴刑場槍決。對我們來說,是處決了一名殺人兇手,對於北清,則是一個英雄犧牲了。那時候,想想你身後的榮譽吧,還有你的家人會得到的,我就不多說了。」

    哈豐阿無力地拿著電話通,靠在牆上,臉上浮起滿意的微笑,斷斷續續說著:

    「好……很好……謝謝你……夠朋友……」

    ……

    「先讓公主殿下出來!」

    院子裡的喇叭喊到。

    日式推拉門慢慢開了,十四格格出現在門口。她仍是一襲漢服,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拂拂水袖,提著長裙跨過門檻,穿上鞋子,輕輕走了下來。

    衛兵一擁而上,把她夾在中間,快速退到了遠處,進到警衛室裡面。

    向小強上前深深施禮,仔細地看著她,頓時感到渾身都放鬆了,剛才的痞氣一掃而光,嘴巴咧開笑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四格格也是笑盈盈地看著他,心裡說不出的快活。

    兩人對視半晌,十四格格瞥著周圍的人,清咳一聲,盈盈拜倒,說道:

    「拜謝向大人救命大恩!」

    眾人一片大嘩,向小強連忙把她攙起來。只覺得雙手中,絲綢下的玉臂柔軟光滑,好像都酥軟了。

    十四格格抬起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和羞赧。

    向小強大窘,臉上似火燒一般,乾咳一聲,說著:

    「殿下受驚了……」

    這時秀秀湊到跟前,對著十四格格也是盈盈拜倒,含淚道:

    「秀秀拜謝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救命大恩,秀秀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十四格格雖然很不爽這小妮子,但這時候也笑呵呵地把她攙起來,親暱地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貼著耳邊狠狠地悄聲道:

    「尚秀你行啊,上次在浦口假扮我,這次又差點害死我……咱走著瞧!」

    秀秀:

    「……」

    ……

    外面喇叭又在喊話:

    「哈豐阿,現在打開窗戶,把手槍扔出來!慢慢的!」

    哈豐阿掙紮著爬起來,推開窗戶,慢慢的揚起手槍讓外面看到,然後一鬆手,槍掉了出去。

    「好,現在呆著別動,手榴彈不要往外扔,我們進去拿出來!」

    李長貴提著一隻衝鋒鎗,親自走到門口,小心的進去。

    哈豐阿坐在茶几旁,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他指著脖子上的手榴彈,笑道:

    「放心吧,蓋子已經擰上了。」

    李長貴提著槍走到他跟前,蹲下來,又伸手把手榴彈的蓋子擰開。

    哈豐阿詫異地低頭望著,問道:

    「這是幹嘛?」

    李長貴食指繞著手榴彈拉環,冷冷的看著他,說道:

    「別想公審大會了,也別想當英雄了。」

    「什麼?」

    李長貴望了一下門口,舔舔嘴唇,突然大喊道:

    「啊!哈豐阿,你想幹什麼?別拉手榴彈!!啊!」

    李長貴一下拉開導火索,然後跳開,抄槍對準哈豐阿就是一梭子,緊接著兩三步奔到門口,飛身一躍跳到院子裡,爬起來飛奔幾步,撲倒在地上。

    屋裡的哈豐阿張大嘴巴,望著自己胸前噗噗冒血的槍眼,和噴著青煙的手榴彈……

    一聲巨響,幾扇日式木門像紙片一樣飛出去,所有的窗戶和門都噴出火光。

    爆炸過後,日式大廳的地板被炸了個大坑,滿庭碎木頭,瀰漫著嗆人的硝煙。

    哈豐阿躺在地上,前胸被炸得血肉模糊,雙眼和嘴巴大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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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1集 神秘的勞斯萊斯
    「小強!」

    秋湫的叫聲從背後傳來。向小強轉過身,秋湫縱身撲到他懷裡,把向小強撞得退了兩三步。然後秋湫抱著他,哭道:

    「小強,你沒事啊,太好了!」

    「哎呀呀呀……秋湫,你……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家等著麼,這兒太危險了……」

    秋湫看到向小強沒事,又聽他說到那個「家」字,心裡比喝了蜜還甜。雖然他們現在還沒結婚,還是住在軍營裡,但秋湫早已把自己當作向小強的妻子,把軍營宿舍當作家了。

    秋湫被向小強強令呆在「家裡」,不准跟來處理「人質案」,但她自己在宿舍裡越想越覺得危險,那個清虜師長還有手榴彈……於是,顧不了那麼多了,拿出司令夫人的架勢,威脅司機開車把她送過來。

    誰知剛進院子,就聽到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她腦中立刻出現了可怕的景象,流著眼淚衝進來,正看到向小強沒事,瞬間心花怒放,也顧不得眾目睽睽,一個餓虎撲食,抱住了自己最珍愛的珍寶。

    好在在場的所有人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大爆炸震驚了,還有不少衛兵伏在地上,還沒爬起來,都沒注意到他們。

    向小強賊眉鼠眼地四下掃著,發現已經有兩對秀目朝自己這邊望來。

    十四格格和秀秀。

    她兩人都還沒完全從大爆炸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但此時看著向小強和秋湫,目光中已經有了一些內容。

    十四格格流露出一絲羨慕的神色,很隱蔽,隨即便恢復正常友好的微笑了。秀秀則顯得酸溜溜的,垂下了眼睛,轉身繼續看著爆炸現場。

    向小強輕咳一聲,悄悄捅捅秋湫,眼神往十四格格和秀秀那邊示意一下。秋湫馬上很有悟性地從他懷裡鑽出來,抹抹眼淚,跑到十四格格面前,嘿嘿一笑,屈膝行禮道:

    「秋湫見過公主殿下!」

    十四格格微笑著扶起秋湫,禮節性地擁抱一下,笑道:

    「好久不見啊!……我很好,快去看看你家秀秀吧。」

    秋湫謝過十四格格,立刻衝到秀秀面前,兩人擁抱著,抽泣在一起。

    李長貴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回身望著濃煙滾滾的爆炸現場,心有餘悸地摸摸腦門。

    在場的人呼啦一下圍上去了,七嘴八舌的問。幾個東廠番子拔腿衝進爆炸大廳裡,看到的只是地板上還帶著火星的焦黑大坑,和哈豐阿的殘缺屍體。

    剩下幾個東廠番子和人民衛隊的人一起,七嘴八舌問李長貴事情原委。向小強也過去分開眾人,親自詢問。

    「嚇死我了,」李長貴抹著頭上的汗,喘著粗氣道,「沒想到那傢伙還有這麼一手……不知道他是突然後悔還是怎麼的,看來他是真打算拉個墊背的了……」

    人堆裡曹女式嚷的最歡,蹦著跳著往前擠,只看到那兩隻羊角小辮上下飛舞,一邊大喊問道:

    「李長官……李長官……清虜師長明明已經得到公審機會了,怎麼還會……李長官……我是東廠……二局的……」

    幾個人民衛隊的一下把她擠出來了,她不甘心,更加努力地擠進去問道:

    「李長官,這件事……您得說一下啊……我是……我是東廠……二局的……曹……」

    「阿式!」

    曹女式忽然聽到腦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鑽出人群定睛望去,果然是十四格格。立馬一身冷汗,

    十四格格笑吟吟地看著她,笑道:

    「阿式,這麼巧啊,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玩?……到**喝杯茶吧,小五老念叨你呢……」

    曹女式冷汗直流,暗叫:慘了,慘了慘了慘了……

    她兩隻手抓弄著,張口結舌地道:

    「啊,公主殿下,我……我正好路過……就不進去坐了,啊,我還有事……我……我還要趕去張員外家應聘女僕……」

    十四格格笑呵呵地道:

    「哦,還沒找到工作啊,那我不耽誤你了,你快去吧,呵呵呵……」

    曹女式如獲大赦,雙手扶膝鞠了個大躬,兩隻小辮翻到腦門前,接著灰溜溜地逃走了。

    向小強當著眾人,簡單地問了李長貴經過。其實這事情也就幾秒鐘內發生的,幾句話就說清了。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也有人顯得比較懷疑。但看著臉色慘白、心有餘悸的李長貴,又都說不出什麼來。

    向小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事情經過,然後說會組織人手對整件事情做調查的。

    李長貴建議道:

    「向大人,現在元兇已死,咱們是不是立刻通知新聞界,搞個新聞發佈會,讓他們進來拍拍照,好第一時間公佈清虜的罪行?」

    這話一說,很多人都點頭贊同。

    向小強猶豫了一下,抬頭望著十四格格。

    十四格格神色變得黯淡,用懇求的目光望著向小強,輕輕搖搖頭。

    向小強明白,十四格格不願成為注意力焦點。這固然是她的一貫性格,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明清交戰的時候,作為一個前滿清格格,整日生活在狗仔隊的照相機下,對她來說太可怕了。

    向小強點點頭,表示會為她撐起這件事。

    「不,暫時不要通知新聞界,」他搖搖頭,沉吟片刻說道,「這樣不妥。這件事情很複雜,還沒徹底弄清晰。我們還要上報陛下,我們大明官方還要定出一個態度來。在此之前貿然捅出去,雖然快意,但我們可能會比較被動。」

    他命令先運走屍體、封鎖現場,然後命令在場的所有人民衛隊人員不得把消息散佈出去。然後笑呵呵地望著東廠二局局長。二局局長劉叔平會意,也呵呵一笑,命令手下的東廠人員嚴格保密。

    但是向小強知道,這種保密措施只能短期有效,今天事情鬧這麼大,現場人這麼多,要不了多久,剪子巷14號就是遼陽公主府這個消息就會傳開。府邸門口也會像其他其他皇族府邸一樣,擠滿狗仔隊。而且因為現在的非常時期、和十四格格的非常身份,狗仔隊只會更多。……肯定還會有不少憤怒的市民——包括北區被清軍炮火炸死親人的市民、戰死士兵的家人、還有秣陵鎮張家村被屠村民的親人……

    看來要給十四格格換一個地方了,向小強盤算著。

    手下的人員散開了,各忙各的,運屍體、現場拍照、清理現場、封鎖大門,並在這條巷子中實施臨時戒嚴……

    向小強左手攬著秋湫,右手攬著秀秀,跟她們低頭敘述著事情過程。主要是說給秋湫聽,因為秀秀基本上都知道了,而且向小強根本沒指望最後的爆炸真相能瞞過秀秀。

    秋湫咬著大拇指,聽得驚心動魄,聽他講最後哈豐阿突然改變注意、拉響手榴彈的時候,她一臉都是震驚,覺得不可思議:

    「真是的……他明明已經……也許是最後長貴拿著槍進去,刺激到他了吧?可能他在最後時刻,軍人的榮譽感爆發出來了……」

    向小強一邊說著「是啊,是啊」,一邊心虛地看看秀秀,見秀秀沒有揭穿他的意思,才放下心來,把秀秀又摟得緊了些。

    秀秀很不習慣被向小強這樣摟著,尤其是和秋湫這樣左擁右抱。她羞得滿臉通紅,想逃出去,但又不甘心秋湫一個人獨佔向小強的擁抱,便硬著頭皮縮在他懷裡。

    她知道向小強沒留哈豐阿的活口,多半是為了自己。自己闖下的這件禍,已經被向小強美化成「阻止清虜刺殺陛下」的英勇舉動了。還有向小強在電話談判時對遼陽公主的不恭之語,雖是為了救她,但肯定不希望傳出去,尤其是不希望傳到遼陽公主耳中。另外還有威脅殺哈豐阿全家,逼迫他就範,這種話也是不好傳出去的。

    如果讓哈豐阿在滿是記者的公開法庭上受審,誰也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來。因此,他根本不能活著出這間房子。

    秀秀看到爆炸當時就覺得蹊蹺,欲質問向小強時,突然想到這層,渾身不禁打了一個顫。看著抱著自己和秋湫、笑呵呵的向小強,秀秀突然多了一層敬畏,垂下眼睛,不敢再問什麼了。

    十四格格遠遠地望著他們,突然感到心中一陣酸楚。她輕嘆一聲,拍拍小五,提著長裙,說道:

    「我們到後邊去吧,這裡交給他們弄好了。」

    ……

    向小強增派了一些衛兵,留下人民衛隊和東廠的一些技術人員善後,並讓李長貴負責公主府正廳的修繕事宜,然後告別十四格格,領著秋湫和秀秀,和東廠的劉局長一起出了遼陽公主府。

    平時僻靜的剪子巷裡,現在停的都是高級轎車,都是東廠和人民衛隊的。向小強一眼看到其中有一輛特別漂亮,停在公主府大門對面,奶白色的,在一大溜黑轎車中特別顯眼。

    他一邊和劉局長寒暄著,眼光不停地打量著那輛白色轎車。

    那輛白車非常漂亮,奶白色的車身曲線反射著淡雅的光,車踏板上漆黑的備用輪胎,後座的米黃色帆布頂篷,散發著三十年代豪華老爺車的魅力。

    車頭上兩個「R」標誌重疊在一起:Rolls—Royce,勞斯萊斯。

    向小強很眼饞地偏頭向劉局長問道:

    「這是公主殿下新添的座駕麼?跟陛下那輛一樣啊。」

    劉局長也很驚訝,搖搖頭:

    「不知道,也許是吧。南京城裡這種白色勞斯萊斯一共也就那麼一二十輛……」

    向小強點點頭,明白了。他在暗示不是的。以十四格格的作風,要是這種車南京城也就一二十輛的話,她絕不會那麼招搖買上一輛的。

    這時,秋湫拉著秀秀跟上來了。那輛車的後窗簾忽然動了動,一雙眼睛在後面消失了,然後車子發動起來,開出巷子,絕塵而去。

    秀秀怔怔地盯著那輛車的方向,咬住了嘴唇。

    向小強看到那輛車的詭異行動,頓時警惕起來,問道:

    「劉局長,你看清車牌號了麼?」

    「沒有。」

    說完,劉叔平也警惕起來了,轉頭喊道:

    「喂,跟上剛開走的那輛白車!」

    向小強也向手下吩咐道:

    「快,快跟上去!」

    東廠和人民衛隊各一輛車發動起來,開了出去。

    手下們去追了,兩個老闆便在這裡告別,各自坐車回去。向小強雖然產生了警惕,但他覺得應該不是「北清特務」那種高危險性的情況。不用問,他們肯定是整天盯著遼陽公主府的,但絕不會用這麼扎眼的車。

    向小強坐在後座的最右邊,左手攬著秀秀,回想著今天上午發生的事,睏意又上來了,不由得頭一歪一歪,就要睡去。

    坐在中間的是秀秀,最左邊的是秋湫。向小強本想坐在中間,享受一下左擁右抱的滋味的,但秋湫非得讓秀秀貼著向小強坐,她自己貼著秀秀坐。向小強不禁感嘆秋湫這種良苦用心。

    秀秀小鳥依人地偎在他懷裡,俏臉上團團紅暈,雖仍害羞,身子仍很僵硬,但終於不再躲了。

    秋湫一邊吩咐著司機開穩一點,照顧秀秀傷才剛好,一邊貼著秀秀,親暱地道:

    「秀秀啊,今天你出院,中午想吃什麼呀?我給你做呀……」

    向小強又把秀秀摟得緊了些,笑秋湫道:

    「你給秀秀做……我們秋大小姐還會做飯啊?」

    秋湫辯道:

    「我是說,我叫人給秀秀做……另外,我雖然不會做菜,但飯還是會做的……」

    向小強哈哈大笑,幾乎快把眼淚笑出來了。秀秀也噗哧笑了出來,打了秋湫一下,兩人笑鬧在一起。

    ……

    回到孝陵衛軍營,秋湫張羅著給秀秀安排住處,原蚱蜢號的艇員、現司令部的女軍官們,也都圍過來慶祝她出院,跑前跑後的幫著張羅。大家都是一條潛艇的姐妹,現在跑到哪裡是一片鶯鶯燕燕的歡笑。

    向小強困得實在不行了,就把一切交給她們去鬧騰,自己連午飯也沒吃,回到臥室撲上床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口水橫流,直到下午四點多才醒。

    睜開眼,只見秋湫俏生生地蹲在床前,笑嘻嘻地看著他。

    「啊!!」

    向小強嚇得一下坐起來,大叫一聲,把秋湫也嚇得不輕。她坐到床沿,撫摸著胸口埋怨道:

    「小強啊,你嚇死我了!」

    向小強哭笑不得。剛睡醒就看見兩隻眼直勾勾的盯著你,換誰誰不大叫啊。他也不避秋湫,只穿著內褲跳下床,當她面穿衣服。

    秋湫臉一紅,啐了一口,嘟嚷著:

    「真是的,我們都沒結婚。也不知道避一下。」

    向小強笑道:

    「那我們明天結婚好了。」

    秋湫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來,嘟嚷道:

    「就會說瘋話,哪有今天說,明天就結婚的……再說,現在長江防線上還在打仗,我們也不好辦喜事……」

    向小強呵呵一笑,沒再繼續說,問道:

    「你蹲在這裡等我醒,像只小貓一樣,有什麼好事嗎?」

    秋湫笑嘻嘻地背著雙手,笑道:

    「還真有好事。……第一,大霧終於要散去了!」

    向小強「啊」了一聲,腦中一陣狂喜。瀰漫了好幾天的濃霧終於要到頭了!

    他接過秋湫遞給他的氣象報告,這是陸軍航空部隊氣象局首席氣象師的報告。報告顯示,未來36小時內,大霧將會完全消散,久違的大晴天將重新出現。其實,從今天上午開始,霧氣就在減淡了。

    向小強回憶了一下,怪不得上午在遼陽公主府處理「人質危機」,沒感到特別的視線問題呢,而且出來的時候,那輛白車直到開出整條巷子,還看得到車屁股。

    這可太好了,一旦長江上沒了霧,長江防線將重新發揮可怕的威力,清軍基本上也將不再可能形成子母洲那樣的重大突破。

    隨著能見度的提升,清軍現在的三條浮橋將很快被炮彈、飛機炸彈切斷,已經過來的十來個清軍師將成為孤軍。自己的機械化軍團也能很好的發威了。

    而且,空戰也要開始了。

    「第二件好事,」秋湫笑吟吟地說道,「陛下今晚在要塞軍官食堂裡舉行小宴會,邀請我們、秀秀、遼陽公主、還有衛戍司令、還有東廠的幾個高官、還有我們人民衛隊的幾個人,慶祝王司令的江邊勝利、你的南郊大捷、還有遼陽公主脫險、還有秀秀智擒清虜師長!……對了,還要給你們這些功臣發勛章!呵呵,吃完飯可能還有舞會!怎麼樣,高興吧?」

    向小強滿意的點點頭,說道:

    「吃飯、跳舞、發勛章,這些都在意料之中。呵呵,秀秀這傢伙比較走運,她那塊勛章是我用嘴巴給她說來的。你別到處說啊!嗯,這可以說是大明上流社會精華的一次頂級沙龍。秀秀沒參加過這種場合,你要好好帶帶她啊,將來她就是咱們一家人了。呵呵,第三件好事呢?」

    秋湫笑道:

    「那麼貪心啊,兩件還不夠……要說第三件嗎,那要算是軍事法庭和戰俘大遊街了吧。」

    向小強一愣:

    「戰俘大遊街?」

    「是啊!統帥部決定,為了振奮大明軍民的士氣,打擊清虜的士氣,要讓你抓的那幾千八旗師戰俘排著大隊,在南京街道上走一圈,給老百姓都看看。要不然我們光說打了勝仗,人民切身感受不到啊!」

    向小強沉思一下。不錯,在兵臨城下的情況下,這的確是振奮士氣的好辦法。蘇聯衛國戰爭期間,就這麼搞過,讓德國戰俘在莫斯科大街上遊街。效果不錯。但是……

    他問道:

    「這不違反日內瓦戰俘公約麼?」

    秋湫哼了一下道:

    「那肯定是違反啦……不過也是清虜先違反的。今天上午他們還在浦口把八旗師抓到的、我們那幾千87摩步師士兵拉出來遊街呢。」

    這時候一個勤務兵敲門進來,跟向小強遞上一份報告。

    向小強打開看看,是關於那輛白色勞斯萊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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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2集 要塞宴會
    向小強看著關於白色勞斯萊斯的報告。

    第一張是東廠轉交來的。據他們說,剪子巷附近小巷如蛛網搬繁複交錯,加上有霧,那輛白色勞斯萊斯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中了。

    當時跟蹤時候,東廠的車是轎車,而且是先開的,跟在了前面。人民衛隊的是卡車,跟在了後面,轉了一個彎就被甩掉了,所以人民衛隊這邊更是什麼也沒看到。

    第二張紙是人民衛隊保安隊對全南京白色勞斯萊斯的調查。

    其實南京的勞斯萊斯轎車還是不少的,但這種純白色的只有十八輛,基本都是給女眷使用的。經調查,其中八輛都是大型三排座的,就是女皇陛下的哪一種。剩下十輛才是他們看到的那種兩排座的。

    這十輛裡面,兩輛屬於延平王府、一輛屬於昌平侯府、一輛屬於陛下的乳母廣德夫人、一輛屬於安慶大長公主府、一輛屬於首輔大臣官邸、一輛屬於良友百貨董事長府邸、一輛屬於寧氏礦業公司董事長府邸、一輛屬於漢娜-羅斯柴爾德夫人、一輛屬於南京摩根銀行的經理府邸。

    向小強一個一個看過來,看到第二遍時,目光落在了「寧氏礦業公司董事長府邸」上面。

    寧氏礦業公司?是一個礦業公司啊……難道他們得知了自己與皇室簽訂的「礦產勘探」計畫,所以對自己有興趣?

    自己當初提的那個礦產計畫,在別人看來分明是荒誕至極,當時皇室要不是急著要自己去帶隊救人,根本不可能答應著這種近似兒戲的東西。何況這些商業鉅子,更是精明、實際的人,也會信這種東西?再說,就算他們真的有興趣,最好的辦法也是派人求見,直接談一談嘛!這樣鬼祟又笨拙的窺探,實在不像他們的手段。

    「就這十輛,沒有查漏的?」

    向小強把肚子疼叫來問道。

    肚子疼誠惶誠恐地看了一遍這份材料,又打了幾個電話詢問手下,然後才很有信心地保證,這種車南京僅此十輛,再無遺漏。

    「很好,」向小強指著上面的寧氏礦業公司吩咐道,「把這個公司給我暗查一下,我懷疑那輛車是他們的。」

    肚子疼有些詫異,猶豫著問道:

    「大人,您能說說為什麼懷疑麼?屬下好查起來有數啊。」

    向小強剛想說「你不必問」,轉念一想他說的不錯,自己什麼都不透露,他們的確不好下手。礦產計畫這件事,遲早要搞起來的,到時候大家肯動都知道。現在不要瞞自己左膀右臂了。

    他沉吟了一下,就把他跟鄭恭寅和江美廬談定的那個「礦產協議」說了一遍。

    肚子疼真不愧是肚子疼,儘管一臉莫名驚詫,但一個字都沒有多問,也沒有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目光看上司,只是恍然大悟狀:

    「大人這樣一說,屬下就有數了。」

    ……

    「立正——」

    人民衛隊軍營大院內,向小強一聲口令,面前的幾名男女軍官「唰」地整齊立正,抬首挺胸,目不斜視,紋絲不動。

    向小強滿意地看著眼前將要隨自己參加授勳的幾個人。

    機動部隊司令李根生中校、機動部隊參謀隆美爾中校、第一機步團團長高大義少校、第一摩步團團長張如海少校、第二摩步團團長孫報國少校、第三摩步團團長范伯平少校、第一坦克營營長石勝利大尉,當然,還有自己的寶貝:人民衛隊司令副官秋湫中尉、尚秀少尉。

    不得不說,人民衛隊的軍官們軍銜總體偏低了。從自己開始,哪有職務是司令而軍銜只是上校的,就算從麾下的人數來看,也夠得上一個師長了,師長一般都還是少將呢。向小強知道,這是由於自己年齡的緣故,二十多歲的將軍,畢竟太匪夷所思了。但這樣一來,連累的人民衛隊裡全是一幫低軍銜的「高官」。還好外來的隆美爾只是中校,他要是上校,自己還不好指揮他了呢。

    全體都穿上了筆挺的軍禮服,有勛章的都佩上了。帶帽花的大簷帽、白手套、高統軍靴、幾個校級軍官還掛上了佩劍。這是大明軍隊和軍禮服搭配的制式佩劍,是一種西洋式的輕巧東西。

    隊伍最末的秋湫和秀秀穿著藍黑色的海軍軍禮服,分別戴上了她們的一級和二級梅花勛章。

    向小強總覺得明軍的海軍制服要比陸軍制服好看,那種深深的藍黑色總顯得面料檔次很高,有種很內斂、很一塵不染的感覺。……當然,穿在自己心愛的兩個小妮子身上,更是賞心悅目啦。

    「諸位,今晚大家都會見到陛下,見到帝國的很多大人物。陛下還會親手為你們頒發勛章!……諸位不少都沒見過陛下。陛下是很平易近人的,大家不用緊張。授勳完畢後是宴會,宴會完畢後是舞會。南郊大捷靠的是大家付出的勇敢和辛勞,所以,今晚的一切,是大家應得的!……唔,統帥部裡那些女軍官們都是很漂亮的,大家放開一點,去請她們跳舞吧,不要丟了我們人民衛隊的臉!」

    麾下的軍官們都笑起來了。

    「好,」向小強微微一笑,命令道,「全體——上車!」

    幾輛黑色大轎車緩緩開出人民衛隊軍營,往紫金山盤山公路上駛去。

    ……

    在半山腰要塞入口停車坪上,向小強特地留心了一下停在這裡的汽車。——都是黑色的轎車和軍車,沒有那種白色的勞斯萊斯。

    報告上說李夫人和昌平侯府各有一輛的。他們也住在要塞裡。但他們的車即使在這裡,也不可能停在這種臨時停車坪上,必定是有專門的車庫。

    除了向小強本人,跟他來的人誰也沒進過紫金山要塞。當他們交出佩槍、排隊進入要塞厚重的水泥入口,每經過一個由機槍孔把守的轉彎、和一道戴著臂章的衛兵檢查時,敬畏之情便多了一分。

    向小強扶著佩劍,大步走在深邃的山腹隧道里,腳步遠遠的迴響著。兩邊每隔幾米,就站著一個戴著臂章和鋼盔的禁衛軍,見到向小強從面前經過,便「啪」地立正,行舉槍禮。

    秋湫秀秀、和李根生那些軍官,緊張興奮地跟在向小強後面,努力保持著長官的尊嚴,眼睛直視前方,但餘光都忍不住四處瞅。

    隆美爾算是這些人中見世面比較多的,年紀也最長。但此刻他的臉漲得最紅,昂首挺胸,大步流星,擺足了大德意志軍官的派頭。他是一個把榮譽感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雖然已四十多歲、不再年輕,但此刻早已熱血沸騰。

    當他們跟著領路軍官穿過中央指揮廳時,全都被震撼了。高大、寬廣、金碧輝煌,穿梭忙碌的軍官、巨幅的地圖、此起彼伏地電話鈴聲、悅耳迴盪的中央播音,像是巨型的蟻巢中心一樣,這個帝國的最高指揮中樞把他們全都征服了。

    秋湫和秀秀,兩個小妮子自然是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就連李根生一下那幾個校級軍官也是四處望著,眼睛不夠使。

    隆美爾面色通紅,摘下了帽子,掏出手絹擦擦鼻翼,激動地說道:

    「我得說,這個偉大的國家是不可被征服的。能來這樣一個偉大的帝國服務,我感到很榮幸。」

    領路的軍官很有經驗,他帶過不少第一次進要塞的人。他先讓他們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很有禮貌地提醒他們跟自己走。

    穿過中央指揮廳,拐了幾個彎,上了幾層樓梯,進入了一條通道。通道盡頭,推開兩扇大門,眼前便是軍官餐廳。

    門口充當侍者的下級軍官接過請柬,唱名道:

    「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大人到——!人民衛隊機動隊司令李根生大人到——!人民衛隊機動隊參謀隆美爾先生到——!……」

    軍官餐廳向小強也沒來過,但看得出來,今天是特地經過了裝飾的。一百多平米的大餐廳佈置得金碧輝煌。水泥地上鋪著地毯,牆上裝著射燈,一束束強光向上打著,照在厚重的水泥牆上,形成特殊的效果。大餐廳周圍有一些小門,大概嵌著小餐廳、休息室、吸菸室、衛生間等。

    向小強一看就知道,今天搞的是西式的冷餐會。大廳中擺著幾張三層的餐檯,上面各式各樣的中西菜餚、甜點、水果,銀光閃閃的餐具和水晶杯在燭台的照耀下發出炫目耀眼。每張餐檯旁都停著一輛裝滿酒品的小推車,最上面是一隻黃銅的大冰桶,一大瓶金色香檳埋在冰塊中。

    周圍散落著沙發,一些賓客已經在聊天寒暄了。因為空間不大,沒有室內樂團現場演奏,但餐廳的角落裡放著一隻電唱機,黑膠唱片轉動著,巴赫輕柔的協奏曲從金色的喇叭中傳出來。

    其實這一切都是朱佑榕的主意。那些統帥部的老將軍們是不讚成在兵臨城下的時候搞這種歌舞昇平的。但朱佑榕很喜歡搞這些東西,剛住進要塞,便迫不及待的想搞一個Party。但就像老頭子們說的一樣,這種時候確實不適合這樣玩。正好向小強給她打出了南郊大捷,江邊的戰況也在好轉,她靈機一動,搞一個發授勛章的儀式,宴會和舞會不過是授勳的附帶罷了。有發勛章這件事做「主菜」,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現場賓客只有不到十個,向小強只看到鄭恭寅和衛戍司令王漢棠兩個認識的,便打了個招呼,帶著身邊的人走過去,笑呵呵地向他介紹。隆美爾是個外國人,自然引起了周圍的眼球注意。本來要塞裡就很少見到外國人,就算有也是英國軍官。這次大家看到這個外國人制服不同,還戴著鐵十字勛章,聽向小強介紹是德國軍官,點頭微笑後都竊竊私語起來。

    大明軍隊裡是有一些外國顧問和觀察員,一般都是英國人,也有少量法國人和美國人,還有一點白俄。但德國人可是從沒出現過的。聽介紹說這個德國軍官還是被點名來領勛章的,幾個頭腦靈活的似乎嗅到了一種味道,一種來自德國的、新的味道。

    「鄭玉瑭子爵大人到——!鄭玉璁侯爵小姐到——!」

    向小強回頭望去,鄭恭寅的獨子和長女到了。

    鄭玉璁自然是向小強的老熟人,今晚又是一身香奈兒最新款時裝,脖子上鑽石閃閃,很隨意地把狐狸披肩和鴕鳥皮手袋交給侍者,先摟著爸爸的脖子撒嬌地叫了一聲,被鄭恭寅笑斥一聲後,接著笑吟吟地打量著戎裝佩劍的向小強,讚許地點點頭,笑道:

    「向大人今晚是主角啊!」

    向小強謙笑道:

    「鄭小姐不要取笑,今晚主角怎麼也輪不到向某啊!向某今晚能來,不過是僥倖罷了。」

    鄭玉璁笑嘻嘻道:

    「哎呀,向大人不得了了,嗯,會打官腔了,向某向某的……不行,我得喝一點,渴死了……」

    說著端起一杯香檳,吭哧一大口,嗆得直咳嗽,一旁鄭恭寅笑罵著:

    「這丫頭,在家不喝水,到這兒來跟牛飲似的,存心給我丟人來著……」

    鄭玉璁放下杯子,接過熱毛巾擦擦嘴,一雙俏目往向小強身後的秋湫和秀秀瞥去。兩個寒酸丫頭不想在侯爵小姐面前丟臉,此刻都抬頭挺胸,驕傲的炫著漂亮的制服和胸前的勛章。

    向小強正想著怎麼跟她介紹,鄭玉璁微微一笑,轉到一邊跟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鄭玉瑭向小強沒見過,聽說過他的一些「劣跡」,但今晚見了感覺並不是印象中的油頭粉面公子哥形象,而很是儀表堂堂,二十七八歲,一身高雅的宴會西裝,看了向小強,很自來熟地拍拍胳膊握握手,和他攀談起來。

    門口又唱道:

    「大明帝國番屬、琉球王國國王世子尚榮殿下到——!琉球國王王妃陳妃娘娘到——!」

    唱聲未落,滿庭的目光都向門口望去。多數人都不知道今晚也邀請了琉球世子和他的母親陳妃。這可是重量級貴客了。雖然他們不如在場的其他人離權力中心那麼近,但從地位尊貴上來說,今晚除了陛下就是他們了。

    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年輕人,挽著一位華服璀璨的中年婦人款款步入。這就是未來的琉球國王尚榮,和他的母親陳妃。

    尚榮二十幾歲,又黑又瘦,身體藏在黑色禮服裡,顯得更瘦小了。兩隻眼睛卻很有神,四下尋找著什麼。陳妃挽著兒子,雍容大度,四下頷首致意。

    琉球王室流亡大明多年,歷代琉球王的后妃又都是中國人,這個家族早已融入了大明上流社會。在場的貴客大部分都認識他們,紛紛上前寒暄行禮。因為是西式場合,男士向陳妃娘娘行吻手禮,女士行屈膝禮。

    鄭玉璁明顯跟陳飛娘娘很熟,跑過去很調皮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挽著她的手臂,半撒嬌地聊起來。

    鄭恭寅呵呵一笑,也起身過去寒暄,但鄭玉瑭死死盯著琉球世子尚榮,表情相當不善,被父親暗扯了好幾下才不情願地過去打招呼。

    向小強他們地位比鄭家父女低,得等候他們打過招呼後,才能上前等著被介紹給尚家人。

    此刻向小強摸了一下頭髮,整整制服和佩劍,掃視著手下人,準備過去見貴客。

    秋湫突然拽住秀秀問道:

    「咦,秀秀,你想幹嘛?」

    「我……去衛生間……」秀秀懦懦地吞吐道,一邊偏過頭,輕輕掙著,「衛生間在哪兒啊?」

    向小強笑道:

    「你等一下再去,馬上要介紹咱們了,那可是琉球王妃和未來的國王啊,我得……」

    他壓低聲音笑道:

    「我得把你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紹給人家。」

    秀秀臉上並沒出現幸福的嬌羞,反而是蒼白,輕聲道:

    「我……我不介紹了,我去衛生間,我很急……」

    秋湫嗔道:

    「好啦,你能有多急啊,幾秒鐘的事……」

    這時候,鄭恭寅在後面笑道:

    「娘娘、世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大明朝的一顆新星,這次南京保衛戰,他可是大功臣啊!……咦,小向呢,小向啊,呵呵呵,快過來!哦對了,把你的紅顏知己也帶過來,哈哈哈!」

    向小強笑著答應著,和秋湫一塊兒硬拉著秀秀,來到了陳妃和尚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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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3集 琉球公主
    「呵呵呵,」鄭恭寅拍著向小強的胳膊,介紹著,「這位便是我們大明帝國人民衛隊司令、女皇陛下軍事課帝師,向小強。」

    向小強微笑著鞠躬道:

    「末將見過娘娘、世子。」

    然後他彎腰捧起陳妃的手背,輕輕一吻。

    好傢伙,上面碩大的一顆原版「琉球之星」!

    這和他買給秋湫的那一顆形狀花色一樣,但是更大些,上面裝飾著琉球王室的紋樣。因為據說用的不是藍寶石而是藍鑽,反射著更耀眼的光芒,幾乎把向小強眼睛刺花了。

    但尚氏母子注意力似乎都不在向小強身上,他們敷衍著向小強,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後的秀秀身上。

    尚榮黝黑的臉上目光閃動,垂下目光,顯得很尷尬。

    陳妃嘴角略撇了一撇,臉上現出諷刺的神色。

    「請允許末將向世子和娘娘介紹……咳咳,末將的兩位未婚妻……」向小強抬起身子,先引過秋湫,笑道,「這位是秋湫小姐,便是那條著名的蚱蜢號潛艇的艇長,現在在末將的身邊供職……」

    秋湫第一次面對面見這麼大的人物,又被向小強以未婚妻身份向人家正式介紹,滿臉都是幸福和興奮,上前行了個不熟練的屈膝禮,很淑女地道:

    「妾見過娘娘、世子。」

    秋湫和蚱蜢號的故事,現在在大明也算很有名了。尚榮聽說這就是秋湫,有些好奇地抬眼打量了幾下,略點了點頭。陳妃也上下打量了秋湫幾眼,笑瞇瞇地誇讚道:

    「嗯,秋湫小姐,本宮也是早就聽人說過,很勇敢,巾幗不讓鬚眉。今天才親眼見到,不但勇敢,而且很漂亮呢。向大人,秋小姐這麼好的女孩兒,知書達理,這個……出身又正,呵呵,向大人,可要好好愛惜啊!」

    秋湫給誇的笑容綻放,開心之極。但周圍人都有些奇怪,這個陳妃怎麼扯出那麼多來,還什麼「出身又正」,根本就是沒關係的話嘛!向小強也有些納悶兒,呵呵笑著「那是一定的」,一邊懷疑,陳妃不會在諷刺秋湫黑社會家庭出身吧?那也太不給面子了!

    陳妃微微一笑,掏出手絹擦著面頰,一邊嘆道:

    「……唉,可不像有些女孩兒啊,不知從那兒竄出的野兔子一樣,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一跟樹梢上不去,就去抱另一根……唉,向大人年少英雄,要是給這樣的女孩兒纏上了,那就……哎喲,呵呵,瞧我在說什麼啊,呵呵呵……向大人,不是有兩位未婚妻介紹嗎?那一位呢?」

    向小強聽的愣了半天,這娘娘究竟在說什麼?周圍人也是一片愕然,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尚榮也是一臉難堪,輕輕咳嗽了一下,悄聲道:

    「媽,您說什麼啊!」

    陳妃笑道:

    「呵呵,沒什麼,怪我怪我,看到秋小姐這樣的好女孩兒,向大人有那麼年輕有為,本宮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向大人?」

    向小強一怔,立刻反應過來,笑道:

    「呵呵,是啊,娘娘是過來人,這是在教我們年輕人呢……末將多謝娘娘厚愛……唔,娘娘,這位是末將的另一個未婚妻,尚秀小姐……唔,好像也姓尚啊!哈哈哈,大家五百年前是……咦,秀秀呢?」

    大家都往向小強身後看去,向小強和秋湫也回身四下找著,剛才還在這兒的秀秀已經不見蹤影。

    向小強回過身來,很尷尬地笑道:

    「呵呵,娘娘不要見怪啊,她想必是去衛生間了,呵呵,讓娘娘和世子笑話了……」

    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向小強身後那個掩面離去的女孩。

    聯想到陳妃剛才陰陽怪氣的話,還有向小強的「好像也姓尚啊」,已經有不少賓客在竊竊私語了。氣氛一時變得很微妙。

    向小強和秋湫隱隱約約聽見一些議論:

    「那個女孩也姓尚……難道是……」

    「那不一定,姓尚的多了……」

    「肯定是,你看陳妃那個樣子……沒準真是尚王在外面的……」

    「不會吧……」

    「肯定是的……」

    「長得和世子多像啊……」

    「比他白,比他漂亮……」

    「那個穿軍服的女孩,難道還是琉球的……」

    「嘖嘖嘖,這個向大人真好手段……」

    「他還不知道呢……糊裡糊塗娶到了琉球的……」

    ……

    向小強有點懵,大腦一片空白,感到四面的目光都朝自己射來,驚嘆、羨慕、嫉妒、猜疑……

    他猛地反應過來,對陳妃、尚榮、還有周圍賓客笑道:

    「娘娘、世子,諸位,在下失陪一下,在下的未婚妻可能不太舒服,我得去找找……」

    然後拉著秋湫快步走開,壓低嗓音道:

    「秋湫,你……快去衛生間看看,秀秀在不在裡面,我去休息室找。」

    秋湫也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很興奮地道:

    「好好,我們去找!」

    秀秀有可能是琉球公主,這個可能性把向小強一下衝蒙了,但卻讓秋湫興奮異常。每一個少女都曾幻想自己是一位公主,秋湫也不例外。但她從小家境富裕,又在父親和堂口叔叔伯伯的寵愛中長大,某種程度上已經覺得自己是位公主了。即使不是公主,也絕對不是灰姑娘。

    但是在她看來,秀秀可是不折不扣的灰姑娘。秀秀是自己在潛艇學院的同學。在學校就很很窮,很寒酸,畢業後分到同一艘潛艇上,薪水也比她少一大截。秋湫知道秀秀家在蘇州吳江縣,和自己一樣,是「單親家庭」,從小沒有父親,只有一個長期患病的母親,還有一個弟弟在念高中,治病和唸書的錢都要靠秀秀並不高的薪水來擔負。而且秀秀性格內向,不大愛說話,人緣不太好,經常受欺負,全都是秋湫維護著她。

    但是突然間,身邊的灰姑娘竟有可能是公主,秋湫很是高興,一邊興沖沖地到處找秀秀,一邊暗暗打算,捉到她一定要好好審一審。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個公主,這可太過癮了!

    向小強昏頭昏腦地推開一扇又一扇小門,休息室、吸菸室……

    和秋湫的興奮不一樣,他現在主要是震驚,和一股從心底升起的、對陳妃的厭惡。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秀秀剛才那麼不願和他們打照面了。

    如果秀秀真的是琉球國王的私生女,那陳妃剛才的那幾句話的確太惡毒了,肯定已經深深傷害了秀秀。

    ……「不知從那兒竄出的野兔子」……這句話太難聽了。這分明就是諷刺秀秀是私生女,是尚王當年在外面風流亂搞,搞出來的「野」東西。

    ……「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這大概是說秀秀一心想進入尚家,恢復公主的身份了。且不說以向小強的觀點看這是完全正當的,就從秀秀今晚對他們躲之唯恐不及來看,這句話也是放屁。

    向小強認識秀秀這麼久,知道秀秀是個非常「安貧」的人。要說秋湫有時候還很喜歡虛榮的話,秀秀則無半點表現。去長江艦隊宿舍把秀秀東西搬來司令部的時候,看到她除了軍服外,就是幾身樸素的衣服,連一件首飾、一件化妝品也沒有。要說首飾,也就是在枕頭旁邊、褥子下,有一枚很舊的銀質胸針,上面有一個琉球王室的「巴紋」。

    現在想來,那個銀胸針,也許是當年琉球王送給秀秀母親的信物也說不定。秀秀長得和世子尚榮那麼像,手裡又有這枚胸針,兩樣「證據」在手,她又是不缺心計的人,如果真打算為自己和母親討「說法」的話,真能把尚家搞得很頭疼。就算不能回到尚家做公主,至少也能「敲」來大筆的補償,絕對不會過得像現在這麼清貧。

    向小強一邊亂哄哄的想著,一邊找遍了大餐廳周圍的小門,一直都成為賓客視線的焦點。最後只剩下女衛生間了。向小強站在門口,聽到裡面傳來了秀秀的痛哭聲,和秋湫的勸慰聲。向小強聽著秀秀的痛哭,心如刀絞。

    但已經有幾個好奇的女賓客想湊過來聽,看到向小強站在門口,都很尷尬,退到一邊瞥著他小聲議論。

    向小強知道自己一個大男人,不能總站在女廁所門口。既然找到秀秀了,也就放心了,讓秋湫慢慢勸她吧。他嘆了口氣,回到餐廳。

    ……

    大廳裡已是人頭攢動了,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這時候柔和的巴赫協奏曲忽然一停,大家都朝電唱機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軍官神態莊嚴,拿著一張新唱片放到電唱機上。

    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了,大廳中靜下來,人人都整整儀容,端著香檳,注視著大廳入口。

    一陣莊嚴的音樂響過,雙扇大門打開,門口軍官提氣唱道:

    「女皇陛下駕到——!遼陽公主殿下駕到——!」

    賓客們自動閃出一條道。眾目睽睽之下,朱佑榕親暱地挽著十四格格,踩著地毯款款步入。等待已久的皇家攝影師蹲到她們前方,「彭彭」兩下白煙冒起,女皇陛下和遼陽公主親密無間的樣子拍入照片。

    朱佑榕雍容大方,輕輕微笑頷首,分寸拿捏得剛剛好,既符合她的身份,又不像出席大型活動那樣莊嚴。一邊的十四格格被她挽著胳膊,低頭微笑,表情有點不自然,顯得有些緊張,明顯不太適應這種場合。

    兩人各穿一襲華貴的晚禮服,款式幾乎一樣,只是顏色一白一黑,站在一起很是奪目。

    這是朱佑榕有意安排的效果。這次「人質事件」,朱佑榕突然覺得自己挺冷落遼陽公主的,所以這次和她手挽手一起出現,而且連晚禮服也營造一種「姐妹裝」的效果,就是表明自己力挺遼陽公主:雖然眼下正和清虜殊死作戰,但遼陽公主就是我大明公主,是朕的客人,誰也不能因為對清虜有氣,就給遼陽公主氣受。

    而且朱佑榕今晚邀請十四格格來,也是給琉球世子尚榮創造機會來了。當然,舅舅非要把表哥鄭玉瑭也帶來,那沒辦法,不能攔著,那就只能讓他倆競爭了。

    剛才還飛揚跋扈的陳妃此時滿臉堆笑,迎到朱佑榕面前,提著裙子屈膝下拜,口稱「臣妾」。

    朱佑榕把手中一柄象牙紙扇往上一抬,笑呵呵地道:

    「陳娘娘快快請起。」

    陳妃看了一眼十四格格,又是屈膝下拜道:

    「臣妾見過公主殿下。」

    十四格格慌忙彎腰攙道:

    「娘娘快請起,這如何敢當,折煞遼陽了……」

    陳妃就勢直起身來,又很慇勤地拉過自己兒子,向朱佑榕和十四格格介紹道:

    「這便是小犬尚榮,今年二十五歲,家裡的世子……哦,陛下見過的。公主殿下倒是第一次見吧,呵呵呵……」

    朱佑榕笑道:

    「不是呀,娘娘記錯了,上次公主冊封典禮,他們不是見過面麼?」

    陳妃也咯咯笑道:

    「就是啊,你看我這腦子,還是陛下說的對,呵呵呵……」

    尚榮彎下身子,各捧起朱佑榕和十四格格的手背,隔著手套吻了一下。

    然後他抬起臉來,痴痴地望著十四格格。

    朱佑榕笑呵呵地,展開扇子,遮著臉悄聲道:

    「陳娘娘啊,來來,跟我說說,上次不是說你們府上那幅畫兒嗎?找人看了嗎,到底是不是作舊的啊……」

    陳妃立刻心領神會,也「唰」地展開摺扇,神秘兮兮地道:

    「哎喲陛下,我得跟您說說,那個提款兒啊……那個印章啊……」

    兩人說著,搖著扇子,手挽手往別處走去,把十四格格和尚榮留在原地。

    尚榮望著遠去的朱佑榕和母妃,人群的中心也被帶開了,便望著十四格格,張口結舌地道:

    「公主殿下,尚榮……當日……有幸目睹過公主殿下的風采,嗯,一直未能忘懷,今日……」

    十四格格看著遠去的陛下和陳妃,又看著眼前的尚榮,立刻明白了。今天把我請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看著又黑又瘦、大菸鬼一樣的尚榮,一股涼意傳遍全身。她敷衍地跟尚榮微笑著,心中彭彭直跳,想婉拒走開,又不敢。這明顯是朱佑榕的意思。

    十四格格心中一股酸楚,又有一種悲憤。自己雖然貴為公主,但時到今日,更像是一件值錢的古玩,沒有自己的意志,控制不了自己的命運,隨時可以被君主賞賜給喜歡的臣下。

    從前那個呼風喚雨的十四格格,早已死了。

    「公主殿下?」尚榮自說自話了半天,這時望著她紅紅的眼眶,有些詫異地問,「您……是不是不舒服?」

    「哦,沒事,」十四格格趕忙裝作揉眼睛,飛快抹掉淚滴,笑道,「世子說什麼?」

    這時一個高大的男士靠過來,一下把尚榮擋到一邊,很紳士地捧起十四格格的手背輕吻一下,微笑道:

    「在下鄭玉瑭子爵,很榮幸能見到公主殿下。家父昌平侯,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提起您呢。哦,等等,呵呵,我想起來了,殿下,我們見過面的,就在您的冊封典禮上,我也被邀參加了……呵呵,會忘記和您的第一次見面,真是不可原諒……」

    鄭玉瑭很不爽地看著尚榮「騷擾」心上人半天了,早就想過來,但被表妹朱佑榕拽著和陳妃娘娘介紹,偏偏朱佑榕不向著自己這個表哥,還故意拖延時間。他好容易脫開身,火速跑過來「解救」十四格格了。

    鄭玉瑭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拿起兩杯香檳,塞在十四格格手裡一杯,就勢攬著她的背,帶她離開原地,把尚榮窘窘地晾在那裡。

    十四格格從沒參加過這樣的場合,此時很是緊張,笨拙地接過香檳,被動地被鄭玉瑭攬著走。

    她從未被男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此時被鄭玉瑭放肆地攬著後背,好像他的手指還不十分規矩,還在嘗試著向下探索。

    十四格格只覺得自己後背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條冰涼滑膩的鱔魚,隨著輕輕地遊走,皮膚上的雞皮疙瘩蔓延開來。

    鄭玉瑭看著十四格格低著頭,滿臉通紅,心中暗喜,還以為公主殿下「芳心暗許、默默含羞」,手上越發的放肆起來。

    她心中充滿羞憤,但偏偏連嚴詞拒絕的勇氣也沒有。對於情場老手鄭玉瑭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但此刻,十四格格已經覺得自己被脫光了衣服,放在滿場賓客面前展覽,任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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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4集 陞官
    一間休息室裡,秀秀蜷縮在沙發上,淚痕未乾,也不哭了,呆呆地望著對面牆上的畫,向小強和秋湫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

    秋湫拿著手絹,愛惜地給她擦著臉上的淚。

    向小強反而顯得有些不自在。早上還可以動手動腳、肆意輕薄的未婚妻,晚上就變成了公主,這個變化太大了。

    這個時候本該把秀秀擁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的,向小強卻有了一種心理障礙,束手束腳,畏首畏尾,生怕秀秀覺得自己摟抱的不是秀秀,而是這個公主身份。

    其實向小強這是標準的以己度人。秀秀此刻縮作一團,雙臂抱著身子,心中極其孤苦,非常希望向小強能像早上車上那樣抱著自己。偏偏這個平日很愛佔自己便宜的男人,此刻像個柳下惠一樣,規矩的不能再規矩。她又不像秋湫那樣大膽,主動投懷送抱,她是絕對做不出的。

    「哎呀,看你們兩個!」秋湫受不了了,把秀秀往向小強那裡推了一下,心中一酸,嗔道,「小強,秀秀那麼可憐,你就在那裡傻坐著。」

    秀秀就勢倒在向小強懷裡,臉貼著他的胸膛,抽了兩下鼻子,溫柔的像只小貓。

    向小強抱著這個貨真價實的琉球公主,心彭彭直跳,手也不敢到處亂摸,只是笨口拙舌地安慰起來。

    ……天,這算不算撿到寶了?

    剛才秀秀已經斬釘截鐵,拒絕承認琉球王是自己的父親,只承認自己是媽媽的女兒。向小強問她是如何認得陳妃的,秀秀只是說自己在寧波海軍大學校的時候,母親病重,家裡沒錢,實在沒辦法,接到弟弟的電報,說母親讓她去南京尚王府要點生活費。秀秀當時很詫異,不知道母親染病,為什麼能從尚王府要來生活費。轉念一想,自己也姓尚,也許是尚王府沾點親戚也說不定。

    到了南京,怯生生地找到尚王府,報上母親的名字。誰知跟捅了馬蜂窩一樣,一位娘娘讓人把她帶進去,先是像審賊一樣審了一番,然後好一通羞辱痛罵,罵她母親當年跟尚王怎樣怎樣,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秀秀當時聽了如五雷轟頂,根本就不相信。那個娘娘罵完後,讓人把秀秀趕出去,不顧秀秀跪地哀求,一分錢也不給。

    秀秀救母心切,接連幾天上門哀求,最後世子尚榮出門經過門口,看這個女孩長得和自己真有點像,沒準真是自己妹妹,一時心血來潮,從口袋裡掏出幾明洋扔給她。但就是這像打發叫花子似的舉動,終於激怒了秀秀。她扔下那幾張鈔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尚王府。當時她一邊哭一邊發誓,這一生都不會再踏進這個地方。

    最後還是回到學校,向秋湫開口。秋湫二話沒說,向家裡要了一筆錢給秀秀,救了她母親的命。

    向小強和秋湫對視一眼,秋湫點點頭,表示有這麼回事。

    秀秀又抽泣起來,對秋湫道:

    「對不起……一直都沒錢還,秋湫,我……」

    「說什麼呀!」秋湫作勢打了她一下,「討打!」

    向小強問:「那位娘娘就是這個陳妃吧?」

    秀秀點點頭。

    至於秀秀母親是誰,當年怎麼認識琉球王尚貴的,向小強和秋湫都很好奇,但他們都知道這事最好不要打聽。這是秀秀心中的痛處。

    「向大人。」

    秀秀貼在向小強懷裡,小聲說著。

    「咳咳,」向小強看著秋湫,訕訕地說道,「秀秀啊,你還是跟秋湫一樣,叫我小強吧。」

    向小強明顯感到秀秀心跳加快了,過了好一會兒,就聽秀秀仍是小聲叫道:

    「向……大人。」

    唉,這妮子猶豫半天,仍是改不過口來。也許此刻她和自己一樣,越想避開這個公主身份,就越畏首畏尾。秀秀何嘗不是生怕自己覺得她仗著高貴身份,言語放肆?至少在今晚,這件事剛捅出來的時候,她是絕不敢改口叫「小強」的。

    向小強嘆了口氣:

    「怎麼了?」

    「我……我不想去領勛章了,我……就想呆在這間房間裡。」

    「嘎?」秋湫一聽就急了,「這怎麼行呀,這可是女皇陛下……」

    向小強止住秋湫,鼓起勇氣,捧起秀秀的臉,凝視著瓷娃娃般的皮膚,還有掛著淚花的眼睛,緩緩說道:

    「秀秀,你要勇敢些,根本不要在乎那個什麼陳妃,你記住,你就是琉球王國的公主,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外面那些人只會羨慕你,你一出去,他們都會過來討好你……」

    秀秀輕輕掙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很堅決地道:

    「向大人,從今以後,『公主』二字,再也休提。我和那家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我媽媽的女兒……我從來就沒有父親。我就是秀秀,是大明海軍少尉,向大人的副官。我還是……」

    她臉一紅,咬著嘴唇,半天才鼓起勇氣繼續道:

    「還是……還是向大人的未婚妻。」

    向小強心中一暖,感到一陣欣慰傳遍全身。他再次把秀秀擁入懷,輕輕吻上她的嘴唇。

    秋湫站起身來,喃喃地道:

    「我去……我去看看授勳儀式開始了沒有。」

    然後便悄悄出去了。

    ……

    今晚的「主菜」——授勳儀式開始了。

    陳妃和世子原以為今晚秀秀來到這裡,只是作為向小強的未婚妻,陪他來的,當他們看到女皇朱佑榕親手把一枚一級梅花勛章佩在秀秀胸前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至此,秀秀終於和秋湫一樣,有了一級梅花勛章。

    人民衛隊機動部隊參謀隆美爾中校、第一機步團團長高大義少校、第一摩步團團長張如海少校、第二摩步團團長孫報國少校、第三摩步團團長范伯平少校、第一坦克營營長石勝利大尉,每人獲得一枚一級梅花勛章。

    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人民衛隊機動隊司令李根生、首都衛戍部隊司令王漢棠,各獲得一枚更高級別的——二級朱雀勛章。

    王漢棠麾下的幾個作戰得力的師長,也獲得了一級梅花勛章。其中就包括第26師師長侯鶴坤,那個羞辱逃兵的師長。他自己也負了傷,吊著膀子來的。

    發完勛章後,這些人佩戴著勛章站在一起,攝影師拍照留影。

    眾人正想上前祝賀時,門口高聲報導:

    「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長——張照先大人到!」

    眾人一陣竊竊私語,紛紛讓開了一條道。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元帥捧著帽子,扶著佩劍大步進來。

    這又是一個重量級的人物。眾人都在心裡猜測,難道是戰局又有什麼變化,趕來奏報陛下?還是老元帥看不過去陛下這個「勛章派對」,前來勸諫?

    但是看著陛下胸有成竹的微笑,還有跟在張照先身後的兩個捧著什麼東西的軍官,大家又覺得好像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老元帥張照先滿面嚴肅,先向朱佑榕鞠了一躬,然後轉過來,望著這排佩戴勛章的年輕人,露出了微笑。

    呼!大家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是來找陛下不痛快的。

    張照先命令道:

    「首都衛戍司令王漢棠中將、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上校,請上前一步。」

    王漢棠和向小強都不及多想,抬腿一個正步,整齊地邁出列。

    張照先微微一笑,宣佈道:

    「鑑於二位在南京保衛戰中表現出的卓越才能、以及突出貢獻,經最高統帥部、陸軍總參謀部研究,奏請陛下恩准,今日晉陞王漢棠中將為上將軍銜,晉陞向小強上校為少將軍銜。」

    說著一個手勢,身邊的兩個軍官捧著兩個托盤,各站到向小強和王漢棠身邊,張照先摘下他們的肩章和領章,又從托盤中拿起新的肩章領章,為他們佩戴上。

    向小強心中一陣狂喜,胸中跳個不停,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但終於控制不住,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往旁邊看去,王漢棠也是合不攏嘴,臉上和自己一樣的驚喜表情。看來他也是事先不知情的。

    張照先給向小強佩戴上少將軍銜後,和他握握手,微笑道:

    「祝賀你,向將軍。」

    向將軍!

    自己從此就是將官了!軍銜終於和自己「司令」的職務相稱了。

    向小強激動的滿面通紅,緊握著老元帥的手:

    「謝謝長官!」

    接著「啪」地立正,敬禮。張照先也向他敬禮。

    向小強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大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將軍。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自己來大明不過一個多月,當初只是個從錦衣衛班房裡放出來的「間歇性偏執」患者,連件衣服也沒有。到了今天已經成為年輕的將軍。有個電影不是叫《從奴隸叫將軍》麼?自己雖然比「奴隸」起點高一些,但也算是「從小強到將軍」了吧……

    張照先又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套軍服,捧給向小強。向小強恭敬地雙手接過。

    王漢棠本來就是將官制服,升軍銜只要換下領章肩章就行了。但向小強原來只有校官制服,要發給他一套將官制服。

    向小強捧過這套珍貴的將軍制服,看到大簷帽下,制服疊得方方正正,裁剪、裝飾都比自己的高一個檔次。而且好像是全毛料的。當然,遠不止這麼一套,還有夏季制服、春秋季制服、軍禮服、作訓服、軍常服、大衣、披風、新的佩劍、佩槍、皮靴……這只是走個儀式。

    授銜完成,兩人向後轉,面向場內賓客,接受著如潮水般的掌聲。又是幾下閃光白煙,攝影師把這一刻拍入影像。

    下面兩人的屬下們鼓掌最起勁兒,都在為自己的長官叫好。尤其是向小強的人,幾乎都把巴掌拍紅了,臉也興奮得通紅。他們知道,向小強升了將軍,很快就該他們水漲船高了。

    秋湫興奮地拍著巴掌,滿臉都是幸福。秀秀也是笑容綻放,她覺得這好像是上天的補償似的,雖然今晚自己經歷了暴露身份的痛苦,但現在馬上在向小強身上補償回來了。向小強現在就是自己的全部依靠,還是母親和弟弟的依靠。以後一旦有什麼事情,再也不用去尚王府向那家人乞討了……秀秀含著淚水,從心裡為向小強高興,也為自己高興。

    核心的授勳、授銜儀式完成,在掌聲中,今晚進入了實質上的核心節目。

    冷餐會開始,氣氛又恢復到了開始的隨意,賓客們端著香檳,拿著餐盤,圍著餐檯撿自己喜歡的食物吃,三三兩兩的笑談。

    話題中心無非是兩個:今晚新鮮出爐的最年輕將軍——向小強,和神秘的琉球公主——尚秀。

    為了保護秀秀,向小強讓秋湫先送她提前回去,然後再回來當自己的女伴。

    眾目睽睽之下,掛著勛章的「神秘公主」低著頭,裹在向小強的大衣裡,由秋湫護在懷裡,快速穿過議論紛紛的人群,飄然而去。

    有經驗的賓客都意識到,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大明上流社會都有精彩話題了。

    而且,大概明天小報上就會有反應了吧。

    朱佑榕因為來的晚,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覺得此時的注意力中心理應是自己的。但看到所有人都在興致勃勃地議論尚秀,還夾雜著「公主、公主」的,一問才知道先前的那一幕。

    理智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不太適合去打探這種八卦,但女人的好奇心都是非常強烈的,朱佑榕八爪撓心,終於忍不住,把陳妃叫過來,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句。

    陳妃不敢瞞朱佑榕,但又不甘心承認秀秀就是尚王的女兒,只是說這女孩子曾到尚王府來要過一次錢,誰知道她的底細云云。但朱佑榕聯想到尚秀和尚貴、尚榮的長相,一下就明白了八九分。

    朱佑榕品著口中酸酸的香檳,心中沒來由的一絲失意。

    ……看得出來,向小強是很愛秋湫的。但他再愛秋湫,秋湫不過是個江湖老大的女兒,地位和自己差得很遠。如今他身邊又有了個尚秀,雖然是私生女,但血統之高貴快要趕上自己了……而且,她的容貌一點不在自己之下……

    朱佑榕失神地把玩著手中的象牙柄摺扇,突然驚醒:我為什麼要跟她們比?有什麼必要跟她們比?真是莫名其妙……

    她下意識地摘下手套,攥住冰涼的香檳杯,然後把手心貼在滾燙的臉頰上降溫……

    向小強今晚既興奮又狼狽。因為兩個話題都與他緊密相關,他自然成了接下來幾個小時的關注中心。

    雖然是西式冷餐會,但很多人還是按照中國人的習慣,過去跟向小強敬酒。向小強被灌了不少杯,秋湫心疼夫君,挺身而出,替他喝掉了不少。向小強這才發現秋湫原來頗有些酒量。

    還好是香檳度數低,要是葡萄酒,這麼多杯,倆人非鑽到桌底下不可。

    向小強第一次經這種場合,而且還是作為話題中心,自然不是這些沙龍老手的對手,一晚上說了不少錯話,也鬧了不少笑話。不止一個人戲稱他「駙馬爺」,鄭恭寅更是拉著他的胳膊,嘻嘻哈哈地問,是不是發現手裡的東西是寶貝,才趕緊送回家去,怕在這裡被人偷走了?鄭玉瑭也來拍著他的肩膀,半真半假地向他請教,把一位公主泡到手的訣竅是什麼?

    向小強自然是汗顏不止,狼狽不堪。

    跳舞的時候,向小強發現,秋湫除了很能喝酒,舞也跳得非常不錯。不但華爾茲跳的好,居然還會跳當時剛開始流行、難度很大的探戈!

    向小強不會跳舞,被鄭玉璁和另幾位年輕女軍官硬拉著,跳了幾曲華爾茲、把她們的鞋都踩了一遍後,暈暈的倒在沙發裡,看人家跳舞。

    秋湫在場上翩翩起舞,幾乎是從頭跳到尾,從文雅的英國華爾茲、到奔放的維也納華爾茲、到狂野的探戈,她是一支也沒放過,成為了今晚的舞池明星,幾乎把朱佑榕的風頭蓋過了。

    向小強看著場上的秋湫,臉跳得通紅,滲滿了汗珠,使盡渾身解數在跳舞,忽然感到有些心疼。

    ……她真的是因為太高興了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5集 殉道者
    南京,大明帝國最高軍事法庭上,擔任辯護律師的一位軍法處少校站在辯護席上,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筆挺的軍服,正向法官提出無罪請求。

    剛說了幾句,寬闊的公開法庭內便響起嗡嗡的竊竊私語。一個淒厲的聲音從庭下嚎起來: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你們這群畜生——!我的兒子、女兒、兒媳婦、孫子……全被你們這些畜生活活挑死了……」

    法庭內「嗡嗡」聲更響了,記者們的鎂光燈「彭彭」直響,騰起一片白煙。

    高坐庭上的法官白髮蒼蒼,此刻扶著老花鏡,猛敲木槌:

    「左右,與我維持肅靜!」

    兩個憲兵飛撲過去,抓住幾乎就要從座位上撲出來的老太婆,把她死死按在座位上。

    那老太婆滿頭銀絲散開,幾乎根根豎立,兩眼通紅,滿面皺紋被仇恨扭曲變形,就像一個從墳墓中爬出的厲鬼,雙臂猶自掙扎揮舞,喉中發出可怖的的咆哮聲:

    「啊……你們這些畜生,殺千刀的……!!你們今天死不了,我就死!我死了以後,帶著我的全家人,今天夜裡就爬著去找你們……」

    法官繼續敲著木槌:

    「左右,將此名老婦帶出庭去!」

    兩個憲兵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這個幾欲尋死的老太婆架出法庭。

    法官又敲了幾下木槌:

    「你可以繼續說了。」

    辯護律師欠了欠身:

    「多謝法官大人。……尊敬的法官大人,鑑於以上綜述,我認為9名被告身為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且他們當時處在充滿敵意的土地上,處在隨時可能戰鬥的情況中,客觀條件也不允許他們對長官的命令提出質疑,除了立即服從,沒有別的選擇。

    「所以我請求法官大人考慮,本案真正有罪的不是庭上的9位被告,而是下達屠殺令的人,即他們當時的最高長官:偽清八旗第六師師長哈豐阿。本人作為9名被告的辯護律師,向法官大人請求,宣判他們無罪。」

    雖然庭上庭下早已知道他做的是無罪辯護,但聽他說完此言,仍是一片喧嘩。

    向小強坐在旁聽席第一排,大簷帽放在腿上,手指輕輕地撫摸著。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法庭旁聽,而且還是這麼高規格的軍事法庭,還是第一排,還是作為受關注的公眾人物。他感到很不習慣,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可能會被周圍幾架照相機拍下,相當不自在。

    向小強已經看過今天的早報了。果不其然,已經有好幾份小報反應迅速,自己和「琉球公主」的事蹟已經佔據了頭版。到目前為止,自己的照片還沒上過報紙,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記者和照相機,只考慮這個案子。

    和庭內的大多數人一樣,他的胸中也湧動著一股血氣。

    那個老來痛失全家的老婆婆,聽著她慘絕人寰的淒泣,他心中難受之極。這世界上最淒慘的事情之一,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何況是臨到終老,同時喪失兒子、女兒、兒媳婦和孫子……那種天塌地陷的痛苦,絕對是任何人難以承受的。向小強嘗試著體會,若是把這種事情移到自己頭上,是怎樣一種感覺……那是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所有的公理、道德、良知都變得面目猙獰,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仇恨……

    不,還不止她一個,承受同樣痛苦的,還有那四十多個村民的親人。大部分村民已經逃走了,他們這四十多個親人,出於種種原因留在了村子裡。也許是出於對長江防線的信任?對己方守軍的信任?還是對自己運氣的信任?

    總之,他們的信任辜負了他們。在一個漆黑的後半夜,他們被一支身著陌生軍服的軍隊包圍,驚恐地被從被窩中拉出來,凍得瑟瑟發抖,被集中到村後的空地上,捆成一串。

    然後,看著幾根刺刀從左到右,一個人一個人地捅過來。在發瘋般地哭嚎和慘叫聲中,自己的鄰居、親戚、家人,一個個的口吐血沫,睜著眼睛攤倒在地上。

    最後,自己的小腹到胸膛猛地一下劇痛,然後是一片麻木,感覺一根冰涼堅硬的東西在胸腔內攪動,緊接著冰涼傳遍全身,肺再也吸不進氣來……

    雙眼飛舞著金星倒在地上,雙耳也漸漸聽不見。腦中僅存的念頭:為什麼要死?

    ……

    向小強狠狠抓著腿上的帽子,胸中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從這種痛苦的「代入感」中掙扎出來。這種感覺他受不了。哪怕是一點點也受不了。

    他剛聽到張家村的慘劇時,還在雨花台上指揮人民衛隊打仗,當時他只是驚訝了一下,心中並沒有很難受的感覺。現在回想起當時的麻木,覺得應該懺悔。

    也許是自己來自後世,聽了、看了太多的我們民族在近代、在現代、在當代被屠殺的事情,「免疫力」變強了?區區四十幾人的屠殺,已經引不起自己興趣了?

    是啊,前有清軍幾千萬的入關大屠殺,後有日軍幾十萬的南京大屠殺,眼下清軍過來一支部隊,殺了幾十個平民,還能叫「屠殺」嗎?

    ……向小強閉上眼睛,為潛意識裡的麻木思想深深懺悔。

    自己來自後世。雖然是同一個民族,但那個民族已經是在近代、現代、和當代被反覆屠殺、已經變得跟羊群一樣麻木了的。以羊群的標準來看,在戰爭期間,區區幾十個平民被敵軍刺刀挑死,當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

    向小強曾經很羨慕那些當代強勢國家的國民。他們的國民在海外被殺害、被綁架,哪怕只有幾個人,國家也會用盡一切手段去保護、營救。為了幾個普通國民的生命,國家不惜出動直升機、特種部隊,不惜侵犯別國的領海領空,甚至不惜發動戰爭。美國、以色列……他們不是羊群國家,他們是虎狼國家。

    向小強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的記者。

    「彭!」一陣白煙,記者準確地抓拍到了這張《憤怒的向將軍》。

    ……自己已經把第一元兇——哈豐阿殺掉了,根本沒給他出庭的機會。現在站在被告席上的,是親手動手殺人的七個憲兵,還有兩個現場指揮殺人的師部參謀。他們九個人是經過多名士兵檢舉、證據確鑿的。

    還好,看來眼下這個大明朝還沒有變成羊群國家。這九名殺人者必須死。

    這次公開審判,大明zf的主要目的,就是對滿清的一次政治攻勢,就是讓這件事在國際上影響更大一些。軍事法庭邀請自己來旁聽,也有借助自己的特殊身份、吸引眼球的意思。

    自己是大明最年輕的將軍,又是殺人元兇哈豐阿的戰場對手,統帥部的老頭們已經授意自己尋找機會,最好能在法庭上來一段慷慨陳詞,以一個義憤填膺的年輕將領形象,痛斥清虜,這樣很多作為法官和檢方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由自己這個旁觀者說出來,極大地加強宣傳效果。

    現在大明也和所有的文明國家一樣,法律要保證每一個被告有辯護律師,哪怕這個被告十惡不赦、證據確鑿。

    現在庭上的這個辯護律師是大明為他們提供的,但仍顯得很盡職,辯護起來不卑不亢。他緊緊抓住「必須服從命令」這個切入點,盡力把屠殺的責任全引到了已死的哈豐阿身上,主張這九名被告全部無罪。

    雖然他每說一句,旁聽席上便響起一陣噓聲,但向小強仍然看出了一點端倪。

    好像……連這名辯護律師,也是希望為那些村民報仇雪恨的。

    首先,他進行的是無罪辯護,而不是減罪辯護。也就是說,並不是要求從輕處罰,而是要求當庭釋放。乍一看很為他們著想,但這等於是替被告向法庭提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要求。

    如果承認有罪,只是要求減罪,那麼,考慮到他們是被命令的,很有可能罪減一等,保住性命。現在直接要求無罪,這幾個人親手殺人,平均每人殺死五個平民,證據確鑿,就算是服從命令,在任何一國的法庭上都不太可能判無罪。在這種情況下,一旦有罪,將是毫無疑問的死刑。

    如果向小強猜得不錯,這位律師背叛了職業道德,但選擇了服從人類的良知。

    老法官扶扶眼鏡,敲了一下木槌,說道:

    「本庭已經聽取了檢辯雙方的陳詞。在休庭宣判之前,是被告的最後陳述時間。九名被告,你們可有什麼要說的麼?」

    九個被告站在被告席上,有的低頭不語,如老僧入定,有的瑟瑟發抖,拚命祈禱,其餘幾人臉色慘白,相互看看,都在猶豫。他們原來覺得自己肯定活不成了,都做好了準備,在法庭上大罵一番,顯得英雄一點,沒準朝廷還能追認自己個英雄啥的。但現在看到還有這麼多道道,自己殺了明朝的人,明朝還派人維護自己,還叫啥辯護律師,好像挺向著自己,又燃起了希望,於是,不大敢亂說話了。

    再加上辯護律師說的頭頭是道,對啊,自己是服從命令,有什麼錯?你們憑啥槍斃我?

    其中一個最年輕的被告臉憋得通紅,好像很想說什麼話。終於,下定決心,大聲喊道:

    「我不服!我說兩句!」

    庭內「嗡嗡」響起竊語聲,法官說道:

    「被告赫東順,你可以說。」

    赫捨裡-東順,他是親手殺人的清軍憲兵之一,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他胸中好像抑了一團不平氣,大聲道:

    「你們憑啥光說我們殺人?咋不說你們自己殺人?……當著這麼多人面兒,有種說嗎?」

    法庭內瞬間鼎沸起來了,閃光燈不斷。法官敲了好半天木槌,終於靜下來。他推了推眼鏡,頭往前探了探,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

    「被告赫東順,你說清楚點。」

    赫東順漲得滿臉通紅:

    「當年你們明朝為啥侵犯到我們遼東去,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你們把我們遼東百姓幾乎殺光了,殺得就剩十三個,那不是殺人?今天還有臉說我們殺人,噢,就你們能殺,我們就不能殺?」

    法庭上幾乎開了鍋,噓聲、口哨聲、怒罵聲,還有不少外國記者的哄笑聲,赫東順還在說著什麼,但幾乎都聽不見了。

    向小強大奇,心中納悶,怎麼還有這麼一個版本?這也太戲劇性了吧?

    赫東順望著四周不停的閃光燈,和滿堂的「驚嘆聲」,不禁有些得意,繼續說道:

    「……整個遼東被你們明軍殺的還剩十三個人……要不是我們太祖皇帝,率領這十三個人,以十三副鎧甲起兵,抗擊暴明,解救天下蒼生,你們……還有你們……今天怎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耍嘴皮子、顛倒是非?你們還有良心嗎?……做人不能忘本!」

    哄笑聲更響了,向小強也聽明白了,哭笑不得:噢,原來那「十三副鎧甲起兵」是這麼來的!

    有道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白髮蒼蒼的老法官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對,扶了扶老花鏡,咳嗽一聲,說道:

    「被告,請……請不要說和本案無關的東西。」

    赫東順咬著嘴唇,死盯著法官,胸脯劇烈起伏,憤怒至極,突然爆發道:

    「噢,我們殺人就叫有關,你們殺人就無關?你們不是說你們大明好嗎?你們明朝是全世界最好的國家?不講理也叫好?你們明朝不是什麼話都能說嗎?上街鬧事也行,罵皇帝也行,憑啥讓你們殺人,不讓我們殺人?……你們說我們大清窮,你們明朝富,你們富你們街上為啥還有要飯的?你們老百姓能頓頓吃大肉?……你們說你們是憲政國家,為老百姓好,那為啥還在長江上修防線?」

    向小強:……???

    赫東順激動的嘴唇哆嗦,繼續道:

    「……你們不就是怕我們解放江南百姓麼?你們真的為百姓好,有種打開防線,看老百姓歡迎誰?看誰能為老百姓做好事?……你們說你們憲政,為啥還往我們大清派特務?……為啥還到我們那裡造謠,說明朝過得比我們好?你以為老百姓跟你們一樣,都是傻子?你們咋不聽老百姓唱什麼?『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這是你們老百姓自己唱的吧?你們咋不提呢?……我們大清土地不如你們,但我們還年年大豐收,年年都是盛世,你們呢?十年中就有九年荒!……哼,平時偽裝得那麼好,被我一句話戳穿了吧?沒話說了吧?……口是心非!無賴國家!」

    向小強開始還很有慾望站起來跟他辯駁一番的,到了現在只剩下胸中一股鬱悶,面對著振振有詞的胡言亂語,根本就無處下口辯駁。

    身旁的警衛看他臉色漲紅,胸口微微顫動,便小聲勸道:

    「大人,這種瘋狗有什麼好生氣的,清虜那邊淨是這樣的瘋子……呵呵,您要是弄一本清虜的課本看看,那才叫有趣呢……」

    向小強深嘆了一口氣,聽著滿堂的哄笑聲,冷冷地道:

    「是麼?……我不覺得有什麼有趣的。」

    他長出一口氣,疲憊地靠在靠背裡。他本來準備藉機會站起來駁斥一番的,但現在覺得沒有必要了。向小強只是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

    ……

    「本廳現在宣判,全體起立。」

    一陣嗡嗡聲,法庭上所有的人,檢察方、辯護方、被告、記者,和旁聽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法官戴著老花鏡,宣判道:

    「大明帝國最高軍事法庭,現在就1936年1月21日殺害平民案作出判決。被告巴雅拉-崇貴、阿禮哈-二順、那拉-安德、額爾德特-熊寶、烏孫-福才、赫捨裡-東順、鈕祜祿-有田、董鄂-大才、依爾根覺羅-禮昌,共同殺害張家村村民45人,觸犯《海牙第四公約》第46條之殺害敵方非作戰平民罪,以及大明《刑法》第12條之一級謀殺罪,罪名成立,判處九名被告絞立決……」

    「絞立決」三個字一說出,全場歡聲雷動,響起狂熱的掌聲,歡呼聲、口哨聲、跺腳聲經久不息,照像機在四面八方閃爍,白煙「彭彭」升起,幾乎把大廳內的空氣搞糟了。

    九個被告面白如紙,其中三人當場癱下去了。

    那個慷慨陳詞的赫東順,此時傲然站立,輕蔑地瞥著庭上的法官,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好像為了堅持真理、即將被燒死的布魯諾一樣。

    老法官不停地敲著木槌,但完全是徒勞的。這場審判至此刻已達到了*,旁觀下上,十幾位死難者親人失聲痛哭,相擁在一起,還有兩位老人當庭跪下,向庭上磕頭,被憲兵拉起來……

    片刻後,外面的歡呼聲也隱約傳進來,聽聲音還有不少人。

    九名被告各被兩個憲兵夾持著,帶上了腳鐐,帶了出去。

    「退庭!」

    ……

    向小強在喧鬧中站起來,戴上帽子,對警衛吩咐道:

    「我們走吧。」

    向小強走到外面,吃驚地看著眼前一幕。哦,原來不只是為了判決結果而歡呼。

    寬闊的長平路上,成百上千名清軍戰俘黑壓壓的,三五個人一排,在馬路中間慢慢行進。隊伍很長,一眼望不到頭。他們空著雙手,垂頭喪氣,兩邊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明軍憲兵,拿著槍跟在邊上行進。

    兩邊的南京市民歡聲雷動,歡呼聲一浪接一浪,很快響成了整齊的口號聲:

    「大明必勝!」

    「保衛南京!」

    「大明萬歲!」

    「王師威武!」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6集 防線被攻破
    「朕問你們,如果朱佑榕……連那個小女孩都敢在南京呆著,為什麼朕就不能到浦口去?嗯?愛卿們,你們給朕一個理由。」

    北京皇城,軍機處大廳內,幾個軍機大臣和將領站在地下,盯著滿地的碎瓷片,冷汗直流。

    廣武皇帝坐在一張鼓凳上,翹著二郎腿,腳尖一轉一轉,馬褂下襬搭在腿上,輕搖摺扇,臉上一團和氣。

    但他越是這樣,面前的臣子越是冷汗直冒。

    「叭!」

    廣武一腳把一塊破瓷片踩成兩半。

    噗通,一個軍機大臣跪下了。接著其他幾人猶豫了一下,也都跟著跪下了。

    廣武皇帝看著腳下跪了一地的臣子,仰天大笑。下跪嘛,從先帝朝就廢了多年,但最近臣子們是跪得越來越平常,越來越不當回事了。

    ……十幾個師都到了對岸,硬是打不進去,損失慘重……自己心愛的精銳,八旗六師被全殲,幾千俘虜被人家拉到街上遊街……師部參謀還被人家弄到法庭上,當著那麼多外國記者審訊判刑,最後絞死……

    這幫奴才,要是把一半當奴才的本事拿去替朕辦事,大清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啪」,一滴汗珠滴在了陸軍大臣布爾察-禮敏面前的方磚上。這位身著元帥服的老頭嘴唇哆嗦著,猶豫再三,大著膽子奏道:

    「皇上,那南明朱佑榕敢留在南京,是仗著紫金山要塞的堅固,實際在我大清炮火之下,根本不敢走出要塞一步……而且地下隧道的四通八達,偽帝朱佑榕住進去的時刻,就已想著如何逃跑……那朱佑榕黃毛丫頭,勇氣如何比得上吾皇萬歲?皇上英明神武,實不值得與那丫頭去比啊……」

    布爾察-禮敏既是陸軍大臣,也是軍機大臣。清朝的軍機處名義上是臨時機構,所以軍機大臣都是由內閣大臣兼任的。但軍機處實際從雍正創立,一直延續到今,軍機大臣實際就是皇帝的私人助手。而真正的大清內閣,則完全是擺設了。

    廣武站起來,冷笑道:

    「朕說過,要到南京朱家皇宮裡過年三十兒。今年年三十兒是23號,今兒個已是22號。算日子也該是今兒個動身啊。禮敏,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朕明日進不了朱家皇宮,所以今兒也不必去了?嗯?」

    禮敏冷汗直滴,也不敢回話,只是撲在地上直磕頭。其他幾名大臣更是伏在地上,不再敢說一句話。

    廣武扔下扇子拍拍手,從牆上摘下寶劍,抽-出一截看了看寒光,微笑道:

    「朕還說過,如此優勢的兵力,如此好的天氣,再打不下南京,就該有人自裁了……」

    他「啪」地插回去,大吼道:

    「……難道朕是說著玩兒的嗎?!」

    ……

    22日黃昏,十二架戰鬥機護航著三架容克-52盤旋在蚌埠軍用機場上空,次第落下。

    半小時後機場開出長長的車隊,前邊是裝甲車開路,後邊是載著衛兵的軍卡,中間是八兩黑色大轎車,後面又是長長的軍車隊列……

    車隊並未停留,直接往蚌埠火車站開去。如此隆重的車隊儀式,蚌埠這個地方從沒見到過。經過市區時,馬路兩邊站滿了衛兵,引得百姓紛紛觀看猜測。

    快天黑的時候,從浦口調車場開來的幾節裝甲列車到了。在蚌埠調車場上完成拼裝後,一聲汽笛長鳴,長長的軍列喘著粗氣緩緩開出,沿著津浦線向南,直撲浦口。

    軍列中間夾著幾節豪華裝甲列車,兩門47毫米加農炮指向鐵路兩側……

    「皇上,」一名上將哈著腰,從宮女手裡接過湯盅,討好地捧到廣武的手上,笑道,「前邊兒有點兒霧也不要緊,咱坐這火車開的也挺快,明兒早上也就到浦口了。」

    廣武喝著盅子裡的參湯,淡淡地道:

    「永貴啊,明兒早上到倒不要緊,朕這裡也沒什麼,就是你,你能給朕在大白天打過長江去就成。你可是朕的愛將,又即將擔任第八集團軍司令主攻南京,到時候打不出彩來,大家不好看。」

    第6軍軍長富察-永貴「噗通」跪在地上,表決心道:

    「皇上,奴才永貴受皇上提拔重用,此恩難報!明天誓將率軍渡過長江,一舉拿下南京,把個好好的紫禁城雙手捧給皇上!不然的話,奴才便戰死沙場,以死報效皇上!」

    廣武放下湯盅,拿熱毛巾擦擦嘴,腳踢了一下他肩膀,笑道:

    「行了,起來吧!」

    ……

    1936年1月23日,年三十早晨。

    浦口火車站到浦口碼頭的鐵路兩側,歡聲雷動,一浪高過一浪。

    長長的軍列在鐵軌上慢慢行進。幾節裝甲列車被調到了前端。最前邊是一節平板車,堆著沙袋,兩門40毫米高射炮指向天空。

    廣武皇帝一身戎裝,頭戴鋼盔、腰繫佩劍,雪白的手套扶在沙袋上,嘴上叼著香菸,不時抬起右臂向兩邊成千上萬的清軍士兵揮動。

    他每一次抬臂招收,就會引發一次狂熱的歡呼。

    嚴密境界的憲兵後面,那些臉上、腿上纏滿紗布的傷兵互相攀扶,舉起枴杖向空中瘋狂的揮舞,沾滿血污的嘴巴發出狂熱的歡呼,連那些躺在擔架上的傷兵也都撐起身子,燒焦的臉上淚水縱橫。

    所有清兵看到御駕親征,幾天的失敗頹喪感都拋到腦後,每個人都發瘋地喊著,胸中只剩下必勝的狂熱,和報仇雪恨的渴望。

    「卡!」列車抵達浦口碼頭,停下了。

    排山倒海般地歡呼從的四面一浪接一浪傳來。廣武皇帝數次微笑著抬起雙手,都沒有用,最後高昂的士氣把他自己也完全感染了。

    他爬到沙袋堆上,一手拿著香菸,一手拿著擴音器,只說了一句話:

    「弟兄們,朕來了,朕帶著你們打仗!!!」

    歡呼十倍地沸騰起來,每個清兵都紅著眼睛,跳著腳,熱淚盈眶。

    ……

    歡呼聲中,幾個憲兵押著一個捆成粽子的人過來。那人穿著將官制服,已經沒了帽子,肩章和領章也被撕掉了。

    廣武拿著擴音器笑道:

    「此人弟兄們都認識,他就是第八集團軍司令,郭絡羅-奉東!他的第八集團軍主攻南京,兵力比南京守軍多出兩倍,炮火多出十倍!還有連續幾天的漫天大霧!結果怎麼樣呢?他帶著你們丟盔卸甲,讓你們失去了那麼多弟兄,像孬種一樣被人家打回來!」

    四面咆哮著:

    「宰了他!宰了他!……」

    兩旁憲兵解開繩子,郭絡羅一下癱在廣武腳下,面如土色,哀叫道:

    「皇上!」

    廣武一伸手,旁邊捧上一把劍。廣武拿著劍,低頭笑道:

    「朕說過,如此優勢兵力,如此大霧天氣,打不下南京,是要有人自裁的。奉東,朕記得,當時你也在場吧?」

    「皇上……奴才在場……」

    「很好,」廣武點頭道,「你第八集團軍負責南京,兵力、火力都比明軍遠遠佔優。如今丟盔卸甲,損兵折將,你認為那個自裁的人該是誰?嗯?」

    「皇上……」郭絡羅面無人色,磕頭如搗蒜,「開恩啊……」

    廣武皇帝眉毛一挑,怒道:

    「戰局敗壞到此,你不自裁,你讓誰去自裁?嗯?讓集團軍群司令?讓下面的軍長師長們?嗯?難道讓這些弟兄們替你自裁?」

    四周咆哮聲更甚,紛紛要處死他。

    廣武「噌」地拔-出劍來,仍在郭絡羅面前。兩旁侍衛大驚失色,急忙擋在面前,大叫:

    「皇上不可!」

    侍衛官一個眼色,兩旁憲兵會意,撲過去抓起郭絡羅,按到平板車下的空地上,拿起那柄劍,猛地一揮,三尺鮮血噴出,郭絡羅的人頭已被高高提起。

    四下歡聲雷動,清兵們好像報了個大仇一樣,歡呼聲震天。

    廣武皇帝盯著鮮血淋漓的人頭,眼中射出殺氣,舔舔嘴唇,咬著牙對著擴音器吼道:

    「打下南京,讓弟兄們快活十天!……朕只要紫禁城,外面整個南京,全是你們的!!!」

    這個許諾幾乎讓浦口碼頭爆發了。所有清兵都發出野獸般地咆哮。浦口的幾十萬清兵已經成了獸兵。

    ……

    上午八點。

    此時長江上霧已經很淡了,能見度達到了幾百米。南京段的江面,寬度只有千米左右,也就是坐船駛出三五百米,就能清晰地看到對岸。前兩天的那種十幾米外一片白的情形,再不復見。

    長江兩岸,地動山搖。雙方的全部火炮,都在瘋狂的往對方岸上傾瀉炮彈,南京北部和浦口南部,已經被硝煙和塵土完全吞沒了。

    自1月20號凌晨以來,清軍再一次仗著兵力優勢,在南京段全線進攻。北到棲霞,南到子母洲,三十多公里的江面上衝鋒舟、火輪密密麻麻,緩慢地壓向南岸。

    南京定淮門外的江堤觀測堡裡,南京段防線炮台司令孫報國少將舉著炮鏡,從窄窄的觀測口中望著江面,口中喃喃地道:

    「清虜這次拚命了……」

    一枚炮彈落在近處,堡內一顫,低矮的水泥頂上落下大把的塵土。

    孫報國蹲了一下身子,又站起來,扶扶帽子,端著炮鏡說道:

    「他們的船靠近了……快到岸了……他媽的,怎麼炮火還不停?……他們真的瘋了,步兵船靠那麼近了,火力準備還不停……好吧,命令全線——」

    副官拿著電話大喊道:

    「命令全線——」

    「速射炮各就位!」

    副官愣了一下,又拿著電話大喊道:

    「速射炮各就位!」

    幾百門小口徑機關炮已經被炮兵冒死推出掩體,進入露天炮座。炮組快速卸下輪子,把機關炮固定在水泥炮座上,飛快搖著手柄,幾百門20毫米、37毫米、30毫米機關炮同時降低炮口,二聯、三聯、四聯的炮管瞄準了遠處的江面。

    此時,整條南京段防線上還在地動山搖的爆炸,偶爾有一門機關炮被炸成火球、掀上天空,殘破零件和血肉模糊的四肢四散落下。那些炮兵戴著鋼盔,死命蹲低身子,沒有一個人反身逃跑,都在拚命搬著炮彈、測算著射擊諸元。不時有一兩個炮兵被彈片擊中倒下。

    幾分鐘內,已經傷亡三百多人,幾乎沒有一個炮組是滿員的了。

    孫報國少將在觀測堡裡,端著炮鏡盯著江面。近了,已經很近了。

    此時,副官轉身報告道:

    「報告大人,全部炮組準備完畢!」

    「急速射擊!」

    副官馬上傳令道:

    「急速射擊!」

    霎那間,幾十公里的江面上火線密佈。江面上騰起團團黑煙,無數條衝鋒舟陷在烈火中快速沉沒。一時間落水清兵像螞蟻一樣,掙扎呼救,水面漂著一層紅色的血湯。

    霧不夠濃,清軍的煙幕彈不斷打過來,很快江面上、明軍炮組、機槍堡周圍都是白煙密佈。

    衝鋒舟越來越多,幾乎擠滿了整個江面,南岸的機關炮根本掃射不過來。那些20毫米的機關炮用的是彈鼓供彈,一隻彈鼓裡有五十發炮彈,持續射擊能力還好些。那些37毫米、40毫米機關炮就不行了,雖然威力強大,但卻是用彈夾供彈的,每聯炮管打上幾發就得換彈夾。

    周圍清軍炮彈不斷爆炸著,每門炮的炮組成員不斷陣亡,原本三個人搬彈藥的,很快減到兩個人,很快又減到一個人……不長時間,幾乎所有的炮座周圍都躺滿了空彈殼、空彈夾,還有炮兵的屍體。

    先頭的清兵冒著明軍的炮火、同時也冒著己方的炮火,前赴後繼,一往無前。衝鋒舟裡的清兵低著頭,炮彈濺起的水花不斷撲到他們鋼盔上。衝鋒舟引擎太慢,船上的清兵都把步槍槍托伸到水裡,拚命划水。

    雖然傷亡慘重,但還是有兩三成的衝鋒舟成功到達南岸。船上的清兵歡呼著跳下來,舉著槍,劃著沒腰的水拚命往泥沙灘上的蘆葦叢裡掙扎。

    但是前方蘆葦叢後,隱隱約約的幾個小鋼堡升起來了,隨著「嗖嗖」的嘯叫,一股濃重的汽油味,幾條十幾米長的火龍直撲過來。霎時間乾枯的蘆葦叢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幾百個火人揮舞掙紮著,倒在泥沙灘裡,成了焦炭。

    然後,江堤上每隔十幾米便露出一個小黑孔,很快被人從裡面推出泥沙,形成15公分高、20公分寬的射擊口。緊接著,這些射擊口都吐出了火舌,追逐著沒被燒到的清兵。

    這些機槍暗堡的現身,一時間讓泥沙灘上屍橫遍野。

    但是北岸更密集的重型炮彈打過來,這些暴露的火力點很快便被摧毀了。同時,已經過來的清兵也被自己人的炮火炸傷天。

    定淮門觀測堡裡,孫報國的副官放下電話,顫聲報告道:

    「大人……南京段防線的速射炮……只有三分之一還在打了……」

    「為什麼?!」孫報國扔下炮鏡,咆哮著,「為什麼他們步兵都過來了,炮兵還不停?為什麼他們自己炸自己人?為什麼他們甘願被自己人炸死?他們不造反嗎?」

    他再次撲到觀測口邊,嘴唇顫抖著,大地冷汗滾落下來,喃喃地道:

    「他們這樣打……我們就得暴露在炮火下迎擊……這樣我們頂不住的!他們死的起,我們死不起!……這種打法……這不是打仗,這是青皮耍混混!」

    ……

    此時,浦口碼頭上,一個渾身是土的年輕人戴著鋼盔,站在戰壕裡,抓著望遠鏡往江面看。

    南岸的炮彈不斷落下,泥土不停地掀到他的鋼盔上。他抖抖腦袋,抓著望遠鏡,哈哈大笑:

    「好!很好!!非常好!!!……就這樣打,咱爺們兒中午進南京!」

    旁邊幾個高級軍官滿臉慘白,撲上去抓住他,哀求道:

    「皇上!您好歹到掩體裡去吧!」

    「皇上,您是大清之本,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大清怎麼辦啊!」

    廣武皇帝扔下望遠鏡,轉過臉來,咬著牙道:

    「好,朕到掩體裡去!」

    「皇上英明啊!」

    「但你得給朕立下軍令狀,中午之前攻進南京,否則夷你全族!……如何?」

    周圍將領一呆,都乾嚥唾沫,面如白紙,誰也不敢再勸了。

    這時一個中尉提著野戰電話和線圈跑過來,先給皇帝「啪」地立正,然後激動的說道:

    「皇上,俺已經接好了!」

    廣武拍拍那個中尉的肩膀,笑道:

    「好小子,你辛苦了,休息一下去吧!」

    中尉激動的快哭出來了,站得筆直,大喊道:

    「報告皇上,俺不累!」

    廣武皇帝微微一笑,一下翻出戰壕,接過電話,站直了對著話筒說道:

    「弟兄們聽好了!」

    整個浦口碼頭上,都迴盪著他的聲音:

    「……弟兄們,你們冒炮火,朕陪著你們冒炮火!……」

    四下爆炸聲中,歡呼又響起來了。本來還趴在地上的清軍士兵們,此刻瘋了一樣,爭先恐後的上衝鋒舟,前赴後繼的向南岸衝去。已經沒人在乎自己的炮火了。

    ……

    定淮門觀測堡裡已是一片死屍了,孫報國抱著電話,掙紮著說了最後一句話:

    「防線……已破,臣孫報國……以死報國!」

    幾個清軍衝進來,大喝道:

    「快投降!」

    孫報國微微一笑,拔出佩槍插-進口中,開槍自盡。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7集 防線大開葷
    「喂喂,你等一下,我給你接曹長官,堅持住!」

    紫金山要塞電話交接室裡,接線兵也被駭人的報告嚇到了,冷汗開始滲出來,手忙腳亂地拔-出這條線的插頭,插到另一個接孔內。

    長江防線東段司令曹銘欽辦公室內,好幾台電話同時響著,曹銘欽一邊擦著汗,一邊抓著一門電話下達命令,不時又抓起另一門電話,聽取戰報。

    旁邊幾個秘書各拿著話筒,吵吵嚷嚷的向司令報告情況,都說自己這條線最重要。

    老頭曹銘欽肩膀夾著話筒,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藥瓶,倒出兩粒降壓藥吃了。

    這時又有一門電話響起來,一個秘書飛撲接起來,聽了兩句就大驚失色,向曹司令喊道:

    「司令大人,剛……剛收到定淮門觀測堡孫報國的報告,說清虜在他那裡突破了!」

    「嗯?!」曹銘欽把手裡的兩門電話放下,直接拿過秘書遞過的話筒,「開玩笑,這怎麼可能!……喂,我是曹銘欽!……喂?喂?聽得到嗎?」

    電話那頭只傳來「隆隆」的爆炸聲,突然一個聲音喊道:

    「喂!你是哪個?」

    「我是曹銘欽!定淮門觀測堡嗎?孫報國呢?」

    「曹長官啊!」那個人大喊著,帶著哭腔,「孫長官殉國了!」

    曹銘欽心中一涼,但還未完全失望,畢竟還有人接電話,說明至少定淮門觀測堡還沒丟。他厲聲問道:

    「清軍突破了嗎?」

    那個人答道:

    「回大人,防線還在堅守,剛才清軍強渡過來一百多人,到觀測堡這裡還剩十來個,他們炸開入口攻了進來,孫長官便殉國了!現在卑職已經帶人肅清了這小股清軍!」

    曹銘欽幾秒鐘沒說話,揪緊的心瞬間放鬆了,一種寬慰感充滿全身。和自己想的一樣,防線不是那麼好突破的。

    ……

    定淮門觀測堡裡,那個清兵學了半天南方大舌頭,此時放下電話,摸了一把汗,向周圍同伴嘿嘿笑起來。周圍十來個清兵也都笑起來,很快一片哈哈大笑,似乎不這樣不能放鬆緊繃的神經。

    對岸的炮彈不斷落在四周,觀測堡裡顫動著,燈泡忽明忽暗,大把灰塵不斷落下。

    他們剛才強渡的時候,感覺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現在好不容易活著過來,佔領了一個指揮堡,只怕周圍的明軍還不知道。

    領頭的一個清兵中士趴在觀測口向外望去,此時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感覺完全不同。

    只見江面遼闊,硝煙飄動。

    江上那種曳光彈拉出的凌厲火線大為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不斷騰起的水柱,越來越密集。

    現在明軍速射炮火力已大不如剛才。這些小口徑速射炮都是露天射擊的,此時已經被對岸不間斷的炮火砸啞了大部分,明軍已經調用防線上的大中口徑炮向江中射擊了。這些大中口徑炮都是裝在火炮堡裡的,保護得很好,但它們本來的任務是向浦**擊,壓制對岸炮火的,現在不得不低下炮管向江面射擊,彌補速射炮的空檔。

    一股股笨重的水柱在螞蟻般的衝鋒舟群中騰起,顯出大炮打蚊子的無奈。

    本來清軍為了節省衝鋒舟,規定衝鋒舟一旦抵達對岸,必須立刻返回運第二批士兵的。但現在越來越多的衝鋒舟堆積在江灘上,連操作手都被打死了。

    很多衝鋒舟裡盛滿了血水,清兵死屍就泡在裡面。這些衝鋒舟雖躲過了炮火靠了岸,但裡面的清兵甚至沒有機會下船,就被密集的機槍悉數射死。少部分的清兵伏在泥灘裡,或者趴在江堤下面,抱頭躲閃著,極力尋找著射擊死角。呼嘯的子彈和怪叫的火焰就在他們頭上掠過。

    到處都是濃重的汽油味和焦糊味。煙幕彈的白煙、汽油的黑煙混在一起,一朵朵飄過,形若鬼魅。

    江灘上,蘆葦蕩燃燒著,下面的水窪裡已經沒有水,完全都是血湯了。蘆葦燒光的地方露出了鐵絲網。這些縱橫殘破的鐵絲網燒得焦黑,上面掛滿了清兵屍體。

    更可怕的是,明軍江灘上埋了不計其數的地雷,這麼長時間的炮擊還沒清除乾淨。一個清兵全身著火,揮舞雙臂艱難地邁著步子,突然腳下騰起黑煙,被炸上半空,徹底解脫了。

    自1月5日凌晨開戰以來,直到今天,這條傳說中的長江防線才充分展現了威力,算是真正開葷了。

    清軍中士望著這情形,咬著牙,一腳踢開孫報國的屍體,用槍頂著孫報國的副官,命令道:

    「快,打電話下命令!」

    ……

    從1月5號到22號,連續十七天的相互炮擊,浦口一帶自然是被砸的像月球表面一樣,而明軍這邊則經受了更殘酷的考驗。清軍的火炮密度是明軍的數倍,每天的炮轟早已讓江堤千瘡百孔。幸好是冬季水位低,要是夏季就麻煩了。北方的那門三百多毫米列車炮,每天也總有幾枚巨型炮彈砸在防線上。

    南京的西側北側城牆早已是一片廢墟,防線上,不少單獨的、較小的機槍堡已被摧毀,就是那些幾米厚的鋼骨水泥大堡,也已出現不同程度的裂紋,周圍堆滿了碎水泥快,不少鋼筋已經裸-露出來。

    長江防線東段,雖被向小強稱為「東方馬奇諾」,但和馬奇諾防線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馬奇諾防線的最大特點,是功夫基本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很少,可以說對炮擊是不怎麼在乎的。但長江防線緊貼江邊,儘管也有完善的地下部分,但排水壓力相當大,不能像馬奇諾防線那樣毫無顧忌的深挖,很大程度要依賴水泥厚重的地上堡壘。因此,儘管目前依然堅固,但敵方的炮擊畢竟有效了多。

    ……

    孫報國的副官被清軍的槍逼著,顫抖著拿起電話,硬著頭皮命令道:

    「命令全線……」

    清軍中士小聲說道:

    「機槍停火,機槍組撤入坑道!」

    副官面如土色:

    「他們……不會信的。」

    清軍中士把刺刀靠他喉嚨近了些:

    「不試怎麼知道!」

    副官被逼無奈,對著話筒道:

    「機槍停火,機槍組撤入坑道!」

    話筒裡傳來不可思議的聲音:

    「什麼?請重複一遍!」

    副官看看清兵中士,硬頭皮說道:

    「命令機槍停火,機槍組都撤入坑道!」

    電話那頭愣了幾秒種,爭辯道:

    「長官,那防線會失守的!」

    清兵的刺刀又往他下巴裡刺了刺,他面如白紙,對話筒大吼道:

    「這是命令!長官這麼說,自有安排!服從命令!」

    說完猛地掛上電話。

    命令傳達下去了。漸漸的,兩邊的機槍聲稀了下來。有的機槍堡質疑這條命令,還在堅持射擊。但更多的機槍堡已經停止射擊。機槍組分拆開機槍,分別扛著,從身後的小門進入防線通道,留下空空的機槍堡。

    片刻之間,大量清兵跳出衝鋒舟,衝上江灘,除了少量的被炮彈和地雷炸飛外,大部分完好無損的衝上了防線。

    觀測堡裡的十幾個清兵看著腳下大量的友軍衝上來,興奮得手舞足蹈,歡呼起來。

    電話鈴刺耳的響起來,堡裡安靜下來,清軍中士抓起話筒。

    「喂,怎麼回事?」曹銘欽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為什麼不射擊了?誰下的命令?」

    清軍中士喊道:

    「長官,我們孫長官已經殉國了,沒人下什麼命令啊!」

    那頭電話「啪」地掛上了,根本沒有廢話。幾分鐘後,沉寂了的機槍堡又陸續吐出了火舌。

    「媽的,」清軍中士罵道,「明軍的糾正速度這麼快,要是我們,非得亂上半小時!」

    他正要逼著那個副官再次下假命令,另一個清兵趴在觀測口,突然對外面歡呼起來:

    「喂!兄弟,我們在這兒!快過來,我們在裡邊!」

    其他人立刻湊到觀測口邊,看到外面幾個清兵爬上江堤,正貓著腰向這個觀測堡過來,也都跟著招呼起來。

    但是外面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外面那幾個清兵似乎根本沒聽見喊聲,仍舊成戰鬥隊形包抄過來。其中一個人背著火焰噴射器,手中的噴槍燃著火苗,火珠不斷滴到地上。

    他在同伴的「掩護」下找好位置,趴在地上,把鋼盔壓得低了些,兩隻眼睛露出寒光,火焰噴射口瞄準了觀測堡的窗口。

    堡裡的幾個清兵笑容僵住了,恐怖的涼氣從背後竄遍全身。

    中士爆發一聲絕望的大喊:

    「自己人————!!!」

    隨著一聲尖嘯,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團火龍噴在自己臉上,然後便是一片漆黑。

    ……

    「好,一擊命中!好樣的!」

    火焰噴射手自己大讚一聲,然後又噴了第二下。不大的觀測堡裡已經充滿烈火,黑煙和火舌從觀測窗、和後部的門向外噴著。

    幾個清兵貓腰包抄過去,兩個人跳下混凝土坑道,貼著牆壁往小門裡扔了一顆手榴彈。

    一聲巨響,大量煙塵從門口噴出。堡內的火焰被強氣浪炸滅。幾個清兵魚貫「攻入」這個觀測堡,充滿成就感地大喊道:

    「拿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55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48集 生死洪水
    「想不想發財?啊?!想不想發財?喂,我問你,衛生連的那個林小姐,你還想不想要?」

    一名中尉一把把一個炮兵推到牆上,一邊搖晃著,一邊壓低聲音問道。

    那個炮兵臉色慘白,躲開目光,神經質地盯著走廊頂上昏黃的燈泡,聽著上面每隔一會兒發出的地動山搖的轟鳴,舔著嘴唇,汗珠大滴滾落下來。

    長江防線上,一座210毫米巨炮堡壘下幾米深處,是炮兵營房區。狹窄的走廊僅能走開一個人,兩側是幾扇小門,這門炮的全體炮組成員的營房就在這裡。

    這名中尉叫方祖德,是火控組的副組長。這名炮兵是搬運組的一個成員,二等兵宋大寶。上面的戰鬥熱火朝天,他們是被替換下來短暫休息的,不久還要回到崗位,換別人來休息。但不同的是,別的被替換下來休息的炮兵,此刻都極度疲勞的撲在床鋪上,一動也不願動。他們卻在走廊上,發瘋般地小聲爭論著什麼。

    方祖德抓著宋大寶的領口,瞪著眼睛小聲吼道:

    「我問你話呢,想不想發財?想不想陞官?啊?你小子不是早迷上衛生連的那個林小姐了嗎?啊?你當個二等兵,一個月幾塊明洋的軍餉,人家林小姐是少尉,能看上你?……你想想,只要你按著我說的這麼一弄,什麼都來了!賞錢至少幾萬大洋,連升三級不成問題,到時候別說衛生連的那個林小妞,到時候攻破紫金山要塞,整個司令部的女軍官隨你挑都行!那可是美-女如雲啊!……你還猶豫什麼?」

    二等兵宋大寶被他說的呼吸急促,臉泛紅暈,靠著牆喃喃地道:

    「能……能行麼?前段時間……北邊新皇帝上台,之後……清洗粘桿處,連十四格格都跑過來了……現在跟北邊聯繫斷這麼久了,誰知道人家還知道咱們這條線不?」

    方祖德聽他語氣鬆動,心中竊喜,攬著他肩膀低聲道:

    「兄弟,聽著,人家不知道咱,咱就得做出來,讓人家知道……兄弟,咱既然進了粘桿處,這輩子都脫不了了,索性貼心跟了大清干,拚個後半生富貴!眼下大好機會,炸藥我都帶來了,就差你配合!兄弟,你是搬運組的,能下到彈藥庫去……」

    宋大寶臉漲得通紅,腿哆嗦著,卻咬著牙道:

    「好,好……到時候真成了,你……你可不能貪墨我的功勞!可是你拉我進粘桿處的,咱們當初就說好的……」

    方祖德大喜過望,拍著他膀子,小聲道:

    「兄弟,放心,哥哥錯待不了你!……這麼大的功勞,你叫哥哥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啊!哈哈……」

    ……

    水泥炮台裡,210毫米巨炮剛放完一聲怒吼,一旁戴著石棉頭套的炮兵們一擁而上,火速拉開炮膛清理殘藥。

    同時,剛運上來的一枚巨型炮彈被小車推出升降機,裝填組的人員正把它往起重機上弄。

    休息完畢的宋大寶早已穿著帆布大褂,等在升降機旁邊。炮長看看表,喝到:

    「好,換班,宋大寶!」

    「到!」

    「上崗!」

    「是!」

    疲憊的搬運手出了升降機,宋大寶進去,一按電鈕,「嗚——」一聲電機長鳴,升降機降入了地下。

    宋大寶控制雙腿不打顫,靠在鋼絲網上,四周的水泥壁往上快速移著,

    十幾秒後,「光當」一聲停下,鋼絲門打開,地底彈藥庫呈現眼前。門口一枚炮彈早已準備好,兩個穿著大褂的兵推著小車把炮彈運進升降機。

    那兩個兵退出後,宋大寶一按電鈕,鋼絲門關上,升降機呼嘯著升上去。

    但是,升到一半的時候,宋大寶顫抖著按下電鈕,升降機停住了,鋼絲門打開。四周是電梯井的水泥壁,上面的炮台、下面的彈藥庫,都有十來米的距離。

    宋大寶哆嗦著靠在鋼絲網上,從帆布大褂裡掏出一個沉重的油布包。他臉色慘白,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拿著油布包向鋼絲網上用力砸了兩下。

    他把油布包放在耳邊,聽到裡面傳出了「絲絲」的聲音。

    玻璃的化學引信已經碎裂,裡面的酸溶液正在腐蝕雷-管。

    宋大寶此時已別無選擇。他把油布包壓得扁了些,順著腳下鋼板和水泥壁之間的縫扔了下去。

    ……足足兩公斤的塑性炸藥,順著電梯井墜落到彈藥庫裡。六到八分鐘後,便會爆炸。

    升降機升到炮台裡,鋼絲門打開,立刻有兩個搬運組的兵搶進來,推出炮彈。

    這時大炮已經放完了一炮,閒置了一會兒了。炮長衝他大吼道:

    「這次怎麼這麼慢?耽擱什麼?是不是沒睡醒?!」

    宋大寶臉色蒼白,充耳不聞,邁著酥軟的雙腿走出來,朝著通向休息區的隧道走去。

    「喂,你幹什麼?」炮長詫異萬分,吼道,「你到哪兒去?回來,你還得運炮彈!」

    宋大寶一愣,脫口說道:

    「我……我肚子疼死了……啊!……不行,找人替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著拔腿跑進交通隧道,留下炮台裡驚愕的炮長和裝填組成員。

    ……

    通道轉彎處,方祖德早在等著他,見了一把抱住,低聲問道:

    「怎麼樣?」

    宋大寶點點頭:

    「扔下去了!」

    「引信確定碎了麼?」

    宋大寶又點點頭:

    「碎了,都聽見響了。」

    方祖德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跑。

    「快點跑,幾分鐘就要大爆炸!」方祖德狂喜難耐,邊跑邊喘道,「咱幹了一件大事!你知道麼,這座炮台的彈藥庫隔壁就是電力機房,這兩三公里防線的電力調配,就靠這個機房……嘿嘿,沒準還能震裂江堤,到時候江水再透進來,再沒有電抽水,整條防線都得淹了!」

    宋大寶一怔,轉身就往回跑。

    「喂,你幹什麼?!」

    宋大寶邊跑邊說:

    「去衛生連!」

    方祖德愕然道:

    「你瘋了?」

    「我……我得去帶上林小姐!我不能讓她也淹死!」

    方祖德一跺腳,眼露凶光,掏出手槍瞄著宋大寶後心,扣動扳機。

    宋大寶撲倒在地,掙扎兩下不動了。

    頭頂的爆炸聲掩蓋了槍聲,方祖德頭也不回的順著通道跑了。

    ……

    浦口碼頭,廣武皇帝正蹲在戰壕裡,眼睛湊在潛望炮鏡中觀測對岸戰況。

    說是觀察對岸,其實還只能看到江裡。現在的霧已經很薄了,但能見度也只有幾百米,這段長江不到千米寬,看到江灘已經很費勁了,明軍防線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霧後面炮火的閃光。

    根據報告,剛才對岸的機槍火力莫名其妙的停了一會兒,己方的大量步兵趁機搶過江灘,有些零星小工事已經被控制住了。可惜,明軍的火力空檔沒斷幾分鐘,很快又恢復了。已經過去的那些士兵成了孤軍,大概很快就會被消滅殆盡……

    突然,他感到腳下的地狠狠顫抖了一下,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幾秒鐘後,他聽到一串悶雷般的巨響,絕對是雙方的火炮聲不能比擬的。

    「皇上,看!!」

    身邊的將軍狂叫起來,顧不得尊卑了,扯著他的衣袖。

    廣武眼從炮鏡上移開,肉眼看去,頓時驚駭萬分。

    對岸一團巨型火球衝天騰起,好像地獄裂開了一個口子,接連不斷的巨響飄來,濃黑的煙霧遮滿了整個江面,

    浦口這邊每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廣武急忙湊到炮鏡上,對準看去,只見幾塊超級巨大的水泥塊豎立在江中,激流湧過,好像幾塊礁石。幾塊「礁石」中間,一根炮管從水中伸上來,高高的聳立著,像是水中長了一顆大樹。

    身邊的將領們反應過來,狂喜道:

    「皇上,皇上,他們的彈藥庫炸了!」

    「天祐吾皇啊!天祐大清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廣武也狂喜不已,當即道:

    「命令猛烈進攻!所有的船都下水!咱不能辜負了老天的這番眷顧!」

    四下齊聲道:

    「庶!」

    ……

    南岸長江防線。

    爆炸附近的通道、工事全毀了,人員也無一倖存。離爆炸點比較遠的通道里漆黑一團,燈不亮了,抽水機停了,連通風扇也不轉了。

    通道里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味,洶湧的江水不斷漫上來。無數士兵慘呼著,摸著牆壁,雙腿劃著水,竭力往樓梯口掙扎去。水位不斷上漲,很快便沒了腰,緊接著又沒了胸。

    最下的一層通道首先完全淹沒。冰冷的水順著樓梯口一寸寸的上漲,不斷漂上來一具蒼白的屍體。

    到了這二層地勢高了些,水上漲的就比較慢了。已經逃到這一層的士兵們相互攜扶著,打著哆嗦,艱難地往上層爬。

    警報聲傳遍了整條南京段防線。位置比較遠的守軍們已經感受到了地動山搖的爆炸,又聽到刺耳的警報聲,都驚恐萬分,不知道怎麼回事。

    很快,擴音器裡傳來了緊張的聲音:6號彈藥庫爆炸,震裂了江堤,洪水透進防線通道,命令兩側的守軍火速關上水密門。

    ……

    通道中,幾個士兵拚命旋轉著水密門的手柄。

    隧道深處,隱隱傳來低沉的嘯叫。緊接著陰冷的大風撲面而來。

    幾個士兵臉色白了,互相看看,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一個上尉拔出槍來,朝地面「啪」地放了一槍,喝道:

    「幹活!……誰先跑我打死誰!」

    幾個士兵嚇的低著頭,祈禱著,拚死旋轉手柄。巨大的水密門一寸寸的合上。

    咆哮聲越來越近,昏黃的水一下子撲了過來,瞬間淹過腳面,接著沒過小腿。

    水密門越合攏,洪水噴湧的越急,最後幾乎是從門縫中直噴過來。

    就在水淹過胸口的時候,水密門完全關上了。

    幾個人虛弱的靠在牆壁上,冷得打著哆嗦。上尉也咬著鐵青的嘴唇,哆嗦著道:

    「好樣的,弟兄們……好……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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