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798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8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9集 間諜案
  
    深夜中的紫禁城,乾清宮寢宮裡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床上隱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突然——
    含糊的夢囈,然後是一聲尖叫。
    幾個宮女衝進來,擰開燈,朝床上望去。
    朱佑榕坐在床上,臉色慘白,雙臂緊緊抱著被子,大口喘著氣,額角冷汗流下來。
    「沒……沒事,你們都退下吧,我……我做了個夢……」
    ……
    「唉,都是這本書,」早上,朱佑榕一邊讓宮女梳頭,把一本小說扔在書桌上,呵呵笑著,「裡面那條狗寫的太嚇人了,看了會做噩夢……」
    那是一本英文小說,《The Hound of the Baskervilles》——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於是,這一天,皇宮裡那些洗衣掃地的小姑娘、老婆子們,都在神神叨叨的傳,陛下昨夜夢見了一隻大天狗……
    ……
    第二天,秋湫給向小強發報紙的時候笑道:
    「對了,你知道吧,今天有好幾份小報都說陛下夢見天狗了,說搞不好今年要出事。」
    向小強嘴裡塞著漢堡,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話,秋湫沒聽懂,在一邊皺著眉等他吃完。
    向小強好容易嚥下去了,說道:
    「這不是已經出事了嗎,都打仗了,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嗎,那些小報……」
    「不是,」秋湫也顯得神秘起來,小聲道,「他們還說雞鳴寺和棲霞寺都有大師夜觀星像,說今年、明年都有天狗犯日……搞不好長江防線會……會……小強你知道吧,天狗可是大凶兆的。」
    向小強看著一臉認真地秋湫,有點哭笑不得,這妮子還真迷信,他半真半假地一拍桌子,喝道:
    「好了!不要胡扯啊,長江防線能和天狗扯到一塊兒!再散佈恐慌我先把你抓起來。」
    秋湫看看門口,大著膽子上半身趴在辦公桌上,托著腮笑道:
    「那,你抓我啊……」
    向小強盯著秋湫前胸壓在桌子上的形狀,嘴裡念著:
    「天狗……凶兆……胸罩……」
    於是鹹豬手就伸過去了。秋湫「哎呀」一聲,打開他的手,嬌羞地跳起來,整整衣服,心虛地望著門口。
    自從上次被肚子疼看到香艷一幕後,秋湫是無論如何不肯讓向小強在辦公室對她有任何親暱舉動了。
    向小強翻了幾頁檯曆,翻到1月22號,然後盯著秋湫,笑嘻嘻地道:
    「還有幾天,哎呀,不急不急,捏嘿嘿,我不急的。」
    秋湫當然知道他指什麼,嬌羞地啐了一口,又打開文件袋,遞給他一份文件。
    向小強嬉皮笑臉地接過,看了幾眼,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抬起頭,問道:
    「你說,那什麼大師說今年有天狗,要出事?」
    「是啊。」
    這是一份統帥部緊急命令。陸軍航空兵首席氣象師警告,未來幾天長江中下游一帶很可能有大霧,尤其以南京段為甚。估計大霧之濃,為歷年所不遇。最高統帥部因此命令各軍事單位,最高級戒備,堅守長江防線。特令人民衛隊做好迎擊清虜的準備。
    向小強托著額頭,喃喃地道:
    「看來那兩個大師還真有點本事啊……」
    他抬頭道:
    「不能等了,昨天我跟你說的那個事,抓緊讓他們辦吧,別拖了。」
    ……
    海軍醫院門口的一家鴨血粉絲湯店。這家店很有名,儘管不豪華,木桌條凳,但每天中午晚上都是食客擠的滿滿的,經常是不相識的人拼一張桌子上吃飯。因為靠近使館區,很多金髮碧眼的洋人也經常來吃飯,一方面是東西好吃,另外也是為了體驗這種氣氛。現在戰爭期間,那些大酒樓生意慘淡,但這種小飯館還是生意很好。畢竟打仗了不好大擺宴席,但飯還是要吃的。
    今天中午照例又是爆滿。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張桌子擠了兩個人,一個是個海軍下級文員,大簷帽擱在一邊,稀哩呼嚕地吃著湯。
    對面是一個文雅的洋紳士,西裝革履,領結禮帽,看樣子還在等食物,不時瞥一眼對面的下級文員,好像很鄙夷他的吃相。
    突然,那個海軍文員望了一下四周,看沒人注意,便從屁股下慢慢拽出一個文件袋,趁混亂從桌子底下遞到對面。對面的洋紳士也看了一眼兩邊,不動聲色地接過來,看一眼,塞到身邊脫下的大衣下面。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隻厚厚的信封,又從桌子下遞過去。那個海軍文員接過,偷偷打開封口,看一眼裡面厚厚的鈔票,露出一絲滿意,塞進懷裡,仍舊稀哩呼嚕地吃東西。
    片刻後,海軍文員吃完了,抹抹嘴抬屁股走人。又有新的客人坐在他的位子上。店夥計也給對面的洋紳士端來了食物,洋紳士也吃了起來。
    但是,這一幕都沒逃過後桌一個人的眼睛。
    這也是個洋人,淡金色的短髮,很年輕,目光銳利,望著眼前這**裸的這一幕交易,嘴巴不禁成O型。
    Pflaume.Eisern-Mann,正是那個老跑到醫院去追求秀秀的,那個「阿鐵」。
    突然,前桌的洋紳士望著店門口,驚恐起來,想抬屁股走人,又猶豫著,左顧右盼,面如土色。阿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店門口出現了幾個穿風衣的人,圍住了剛出去的海軍文員。兩個押著他上車,兩個守在門口,往店裡張望。
    洋紳士看到了身後的阿鐵,偏過頭輕聲用德語問道:
    「你是德國人嗎?」
    阿鐵一驚,道:
    「是。」
    洋紳士捧著大衣站起身,經過他的時候,文件袋掉到地上,輕輕說道:
    「請一定送到德國使館……希特勒萬歲。」
    拍了一下他後背,然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去了。阿鐵一陣熱血沸騰,飛快撿起文件袋。藏進懷裡之前,只看到上面漢字寫著:《絕密——大明海軍1937年造艦計劃》。
    那個紳士到了門口,很從容地被兩個穿風衣的人帶走了。
    他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地答道:
    「希特勒萬歲。」
    阿鐵懷著激動的心情吃完飯,捂著胸口的文件袋,正打算飛速返回住處,剛出門就呆了,幾個穿風衣戴禮帽的人堵住他。
    為首的很禮貌地用英語問道:
    「先生,請問您懷裡揣的是什麼?」
    見他不懂,又用法語問。最後才用德語問。這個德國小伙子臉迅速白了。
    一個人動手從他懷裡拽出文件袋,看了一眼,遞給為首的。為首的微微一笑,說道:
    「人民衛隊保安隊。……看來您得跟我們走一趟,去解釋一下了。」
    ……
    人民衛隊司令部裡,向小強很滿意地誇讚肚子疼:
    「不錯,子騰這個局設得挺漂亮的。」
    「嘿嘿,哪裡,」肚子疼笑嘻嘻地,「咱就是幹這個的。」
    向小強撿起桌上的文件袋,拿出來翻了翻:
    「唷,怎麼還真的是造艦計劃呀!」
    秋湫在一旁嘿嘿笑道:
    「那總不能塞一疊報紙進去吧,如果他當時就看了怎麼辦?嘿嘿,這可是我專門跑到我們長江艦隊檔案室裡借出來的,累死我了。這只是潛艇、魚雷艇的建造計劃,又不是主力艦的。而還是幾年前的,他看了也沒用。你看上邊還有蚱蜢號呢!」
    也就是說,那可憐的德國小伙子被陰的夠嗆,就算他真的把這文件袋送到德國大使館,裡面充其量也只是幾年前的過期貨。其實這一招後世冷戰也經常用,美蘇兩國外交官驅逐大戰的時候,就這樣設局陷害,然後把對方外交官驅逐出境。這多半也是為了報復對方驅逐自己的外交官。
    現在他們並不是要驅逐德國外交官,而是借這個茬口對「禿鷹軍團」放手調查而已。這些德國人雖不是外交官,但也有合法的身份。只要他們中的一人捲入了「間諜案」,人民衛隊就有了借口,可以想怎麼查怎麼查。他們不是外交官,沒有外交豁免權的,完全可以逮捕、羈押,甚至可以判刑。威逼利誘之下,不怕這些人不說老實話。
    向小強很滿意,拍拍文件袋,問肚子疼道:
    「怎麼樣,那傢伙現在反應怎麼樣?」
    「看來他還是挺忠心的,一心想保護那個『德國外交官』。他一口咬定文件袋是在凳子上發現的,他猜是什麼人忘在那兒的,他拿起來只是因為好奇。他說他是無辜的。」
    「哼哼,他說無辜就無辜了?」向小強冷笑道,「懷裡揣著我們大明海軍的造艦計劃,那這事兒怎麼說還不是我們說了算麼?繼續審,使勁兒審,他不說文件袋的事不要緊,我們不問文件袋,我們只問我們真正關心的。這小子現在一心都在文件袋這件事上,別的事肯定都是竹筒倒豆子。」
    向小強很邪惡地想著:……叫你小子不識相,沒事老去煩秀秀……要不你們團體這麼多人,也不一定拿你小子開刀。就沖秀秀,先把你小子連關帶審,整幾天再說。
    果不其然,那個中文名「阿鐵」的德國小伙子除了一口咬定文件袋是撿的之外,其他問題都挺配合,特別是聽他們說再不說實話,就要把他們納粹黨分部所有的人都抓來審問時,乾脆心一橫,把來大明的真正目的都說了。
    阿鐵說,他們是一群德國國防軍退伍軍人,因為覺得在德國沒什麼發展,又看到明清開戰,覺得在東方大有用武之地,所以組成了一個志願軍團,想來大明效力,掙點錢花。現在不知道大明這邊意思如何,先讓他們幾個人來打探一下。
    「至於我嘛,」阿鐵也覺得自己太年輕了,說是退伍軍人太過不去,瞎掰道,「我是軍校學生,因為觸犯了校紀被開除的。因為漢語好,給大家來當翻譯。」
    國防軍?向小強微笑聽著,也不戳穿他,只是點了一下:
    「對了,SS在德語裡是國防軍還是黨衛軍啊?」
    阿鐵臉微微變色,低頭喃喃地道:
    「是……黨衛軍。」
    阿鐵的說法,乍一聽來還真像是一夥退伍軍人「志願」來大明的感覺,還真聽不出來有什麼官方背景。不過細想一下就明白,現在德國正在積極擴軍,作為軍人在德國怎麼會「沒有前途」?看來八成就是希特勒搞的「禿鷹軍團」了。
    德國小伙子望著向小強,總覺得有點面熟,突然「啊」了一聲,想起這就是當天在病房裡用德語讓他「立正」的人。他很小心地問道:
    「請問閣下是……」
    肚子疼說道:
    「這位是我們司令大人。」
    阿鐵頓時嘴巴張得很大,然後雙手搖著道:
    「請您不要誤會,我今天不是去找尚小姐的,請您相信我,我已經喜歡別人了。」
    辦公室裡短暫的一靜,然後笑噴了好幾個人,肚子疼連連咳嗽,屋裡才靜了下來。他自己卻是用手捏著臉頰,才強忍住不笑。
    向小強哭笑不得,這個老外這張嘴啊!還「我已經喜歡別人了」,媽的,老子又沒跟你表白!
    只是他這麼一說,沒準別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公報私仇,搞這件事整治情敵來著。向小強擺擺手,笑道:
    「好了,我不管你喜歡誰,也不管你們來大明幹什麼,現在這是一個間諜案,我們的海軍造艦計劃從你的懷裡搜出來了,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當然希望最後查證的結果,是你們並無惡意,你今天做的事情只是個無心之舉。你們雖然並非官派,但這事情牽扯到大明和德國兩國的友好,不能不謹慎從事。所以你們團體的所有成員、包括負責人都要接受調查。我提醒你,有什麼問題爭取自己先說出來,我們會考慮從輕發落。要是你不說,別人先說了,那從輕發落的可就是別人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阿鐵愣愣地道:
    「啊……什麼叫……吃不了……兜著走?」
    「好了,」向小強一揮手,「先帶下去。」
    阿鐵一走,屋子裡幾個人頓時都大笑起來。這個德國毛頭小子實在太搞笑了。笑了一會兒,向小強吩咐人到納粹黨分部,按照阿鐵寫下的名單,把這批人「請」回人民衛隊保安隊,接受調查。
    肚子疼立刻領命安排去了。說實話,要是英國人,斷然不能這麼搞的。這也就是德國人,一來德國在遠東沒什麼勢力,和大明也沒多少利益糾葛,二來德國戰敗後已經威風盡喪,被踩上一萬隻腳了,連波蘭這樣的國家都可以欺負它一下,何況大明?再說這些人又不是外交官,沒有豁免權的,還不是想怎麼擺弄怎麼擺弄。
    現在擺明了是個間諜案,那些德國人也知道間諜案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要在大明洗屁股坐牢的。他們為了把自己撇乾淨,一定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的。
    ……
    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向小強和秋湫。秋湫拉著臉,撅著嘴,跟在向小強屁股後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收拾著文件。向小強看出她心裡有事要說,就過去把門關上了。
    秋湫望了一眼門,咬咬牙,忽然從背後抱住向小強,摟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前胸貼得緊緊的,讓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傳過去。
    向小強感受著背後傳來的心跳,和那兩團很有彈性的柔軟,竟然第一次沒往邪處想,只是微微笑道:
    「我的秋湫啊,又怎麼啦?……想跟我說什麼?」
    秋湫貼在他背後,紅著臉,悶聲嘟囔著:
    「小強啊……」
    「嗯?」
    「你喜歡秀秀嗎?」
    「啊?」
    「那個人說……他已經喜歡別人的時候,我看你鬆了一口氣似的。你……一定很喜歡她。」
    啊?!
    向小強是一直都喜歡秀秀,喜歡到什麼程度呢?向小強自己也衡量不出來,反正要是當初被粘桿處抓走的不是秋湫,而是秀秀,他一樣也會不辭危險去救的。要說愛秋湫多一點,主要是因為一起經歷了生死患難,而且這段時間秀秀躺在醫院裡,他主要是和秋湫相處的。現在對秋湫,很大程度上已經是有了一份親情,把她當自己的小妻子看了。對於秀秀嗎,此刻還是對一個優秀女孩子的單相思而已。不,現在已經不是單相思了,秀秀已經接受了這份感情,現在應該說是傾慕了。
    向小強喜歡秀秀,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他正因為沒刻意隱瞞,所以也沒刻意說明。不會秋湫這妮子這麼大條,才剛看出來吧?
    他索性轉身,抱著她笑道:
    「喜歡秀秀嘛……這個很正常。你不喜歡秀秀嗎?」
    「嘎?!」
    ……
    秋湫一愣,俏臉慢慢的騰上紅暈。向小強心說遭了,隨口一逗,這妮子不會真有啥「百合」的想法了吧?
    ……潛艇航行在茫茫大海上,漫長而寂寞的航程,一個只有女孩子的狹小空間……
    不,不!向小強迅速搖搖頭:俺的秋湫領導的只是內河潛艇,只是在長江上短期偵查而已,航程從不超過一天的……咳咳……
    向小強迅速糾正道:
    「呵呵,我是說,你不是和秀秀是好朋友、好……咳咳……姐妹嗎?」
    秋湫低下頭,喃喃的嘟囔著:
    「是啊。」
    向小強很鄭重地說:
    「秋湫,我跟你說,我是很喜歡秀秀。」
    「啊。」
    「說實話,來大明這麼久,**我也見了不少了。但目前我只喜歡你們兩個……大概幾乎是同時吧。我還記得起,我第一次見到她,她躺在擔架上,可憐兮兮地說要報我『羅大人』的搭救之恩的時候,還有,她忍著傷痛扮演十四格格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
    秋湫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竭力裝著不吃醋的樣子,但實在裝不像,大滴淚珠撲簌撲簌掉下來。
    向小強心中一顫:一個女孩子,在出嫁前夕,聽著自己心愛的人說如何愛別的女子,還要努力裝的不在乎……雖然知道這時候的大明就是這樣子,每一個女孩子都要經歷這一關,作為男人根本不需要自責,但向小強心中仍是隱隱的痛了一下,因為他最心愛的秋湫在傷心。
    向小強心中悄悄地感歎:唉,種馬啊,後宮……這些玩意兒,有幾個男人在享受的時候能想到,自己的快樂是建立在愛人們的痛苦上的?
    不過向小強知道,自己來明朝的目的就是享受來了。唉,俗話說莫裝逼,裝逼被雷劈……這種事情,感歎一下就行了……
    向小強緊緊摟著秋湫,想著:我不裝逼,並不妨礙我全身心的去愛她,給她幸福。
    他低頭對秋湫悄聲笑道:
    「你嘛,還要更早一些……那時候,我抱著那個潛望鏡,知道下邊有個人為了救我,寧可自己置身險地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了……當我在粘桿處辦公室裡第一眼看到你,還有你扭捏著對我說『奴家姓秋,單名一個湫字』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秋湫「噗」地破涕為笑,嗔道:
    「真是的,你還記著哪。」
    然後她又把臉貼在向小強胸膛上,輕輕抽著鼻子,喃喃地道:
    「小強啊……你不覺得我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吧……我……我聽你說喜歡秀秀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哭了,真是的……那,秀秀也喜歡你嗎?要不我去幫你說說……嫁你很好的。」
    向小強又感動又慚愧,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秋湫又笑道:
    「放心吧,你喜歡秀秀,我很高興啊。呵呵,反正你還會娶一些別的女人的,嗯,我倒希望裡面有一個是秀秀。」
    向小強一陣熱血沸騰,幾乎要流淚了。他緊緊抱著秋湫,仰望著,感謝上天把秋湫這件珍貴的禮物賜給自己。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3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0集 結婚禮物:裝甲營
    「陛下,臣要結婚了。」

    向小強對女皇朱佑榕這樣說著。

    ……

    就在剛才,乾清宮御書房裡,向小強剛給女皇上完一節軍事課。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這個問題是臣留給陛下的作業:假如——僅僅是假如——我大明要向南洋擴展勢力,請陛下列出三個必須奪取的前進基地。還有,這三個前進基地應該怎樣互相依託。再有,他們之中,哪個是主要的,那個是次要的。」

    向小強站起來,微笑著對朱佑榕鞠了一躬,便要告退了。

    「向老師請等一下,」朱佑榕低頭翻找著什麼,一邊說著,「這個問題朕已經記下了……不過……」

    向小強一愣神,想起一件事,便說道:

    「陛下,嗯,臣還有一件事。臣……要結婚了。」

    朱佑榕一邊翻找東西,一邊哼哈兩聲,片刻後怔怔地抬起頭,望著他。

    「怎麼,你……你要結婚了?」

    「嗯……特跟陛下請一天婚假。就是……22號。」

    朱佑榕愣愣的呆了一會兒,輕聲說道:

    「啊。」

    「陛下?」

    朱佑榕又微笑起來,呵呵笑道:

    「呵呵,這是好事啊,新娘子漂亮吧……是哪家小姐啊……」

    向小強偷看著陛下的反應,小心答道:

    「陛下接見過的,就是蚱蜢號的艇長,叫秋湫。」

    「哦,呵呵,」朱佑榕呵呵笑著,輕拍拍自己的腦袋,「秋湫,就是嘛,是她,對對,我都忘了……怎麼樣,日子定在哪天啊?」

    向小強很尷尬地重複道:

    「這個,22號。」

    「哦,對,是22號,我又忘了……今天是18號,那就是三天以後呀。這個……結婚這麼大的事,向老師為何只要一天假期?」

    向小強笑道:

    「眼下國家危急之際,臣身為軍人,不該離開崗位的。這一天,臣都覺得多了。」

    朱佑榕低頭望著書案,半天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抬頭笑道:

    「呵呵,這樣吧,朕為向老師做主,三天假期吧,向老師好好陪陪新夫人。」

    「這……呵呵,那臣就多謝陛下愛護了。」

    「等一下,」朱佑榕翻找半天,從抽屜裡找出一隻文件袋,打開笑道,「向老師,本來朕想明天通過統帥部跟你說的,既然這樣,這就算朕給向老師的一份結婚賀禮吧……雖然拿這個當結婚賀禮不太恰當,不過,向老師結婚那天,朕還會再補上一份的。」

    「???」

    ……

    「向老師你看啊,」朱佑榕一邊翻著文件,一邊慢慢說著,「從全國總動員以來,這一個月我們新生產出了150輛坦克……唔,這麼多……」

    然後,她抬起臉,突然問向小強道:

    「你要多少?」

    ……

    向小強凝視了她的臉好半天,才確定這個女皇MM不是開玩笑。

    霎那間,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這意味著,人民衛隊要有自己的裝甲部隊了!他向小強要有自己的裝甲部隊了!!

    而且,聽朱佑榕的口氣,還讓他隨便拿,頗有要多少就給多少的意思。

    作為裝甲閃擊戰的粉絲,作為古德里安的粉絲,向小強此時的感覺別提了。就好像一個槍迷,有一天被某個大首長帶到槍械庫裡,滿眼的世界名槍讓他隨便拿一樣。

    可眼下這感覺比那還要過癮,那不過是槍,這可是坦克!

    向小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彭彭狂跳的心臟,摸起茶杯「咚咚」灌了幾口水,才儘量用正常的腔調問道:

    「陛下,您是不是打算給我……給您的人民衛隊要組建裝甲部隊?」

    開玩笑,「我的」人民衛隊和「您的」人民衛隊可不一樣。儘管朱佑榕不會在乎這些細節,但向小強就是要讓朱佑榕時刻都感到,人民衛隊就是她自己的,向小強不過是代管而已。這樣不但放心,而且今後好處多多。比如這次「發」坦克,給別的部隊她會感到「給了別人」,給了人民衛隊她會感覺不過是從左口袋到右口袋。一定要讓朱佑榕養成這種感覺。天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給人民衛隊「發」飛機。

    朱佑榕笑道:

    「怎麼,很驚詫嗎?……其實,我們當初擬建人民衛隊的時候不就定下來了麼,人民衛隊乃是朕的親軍,是大明各支軍隊的重中之重,要建成最精銳的部隊。所以,裝備和人員自然都要優先於其他部隊。坦克是當今陸戰的利器,自然不能不配備。本來我打算一年之內給人民衛隊裝備坦克的,但現在打仗了,人民衛隊擔任首位南京的重任,所以,一定要最短的時間內武裝到最精良。而且原來我們坦克月產量只有十來輛,現在轉入戰時經濟,沒想到第一個月竟有如此產量。所以,呵呵,趁著別的部隊還沒來跟朕搶,咱們先多拿點。」

    朱佑榕笑得很興奮,竟然像佔了很大便宜一樣。

    向小強也跟著興奮了一陣,頭腦漸漸清醒起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擺在眼前。拿多少?這150輛坦克除了我拿,還有誰來拿?

    一戰戰場走出了三樣新式兵器:飛機、坦克、潛艇。一戰後潛艇普遍不被看好,都覺得要過時,像棄兒一樣。但是另兩樣,飛機和坦克,卻在一戰後一直廣受追捧,大家都知道這是好東西,各國都在盡力發展。現在坦克在各國陸軍裡都是寶貝疙瘩,各級軍隊都搶著要。也就是說,就算人民衛隊是重中之重,你要把這150輛坦克獨吞了,也就成全軍「公敵」了。四週一雙雙紅眼睛,光用眼神就能把你殺死。

    而且,朱佑榕這個少女這麼急著把坦克給人民衛隊,很大程度上是個人的偏愛,因為人民衛隊是她「自己的」軍隊,因為向小強天天給她上軍事課,因為向小強講的坦克戰勾起了她的興趣。她現在一腦子都是「坦克要集中使用」,恨不得把這150輛坦克全給向小強。但她不一定考慮到,是不是還有比人民衛隊更需要坦克的部隊。

    據向小強判斷,現在需要坦克的是兩支軍隊,一支是南京守軍。守衛外圍的是首都衛戍軍,八個師,十萬人,守衛市內的是人民衛隊,現有一萬多人,差不多是一個師的量。另一支是現駐在東段長江防線後幾十公里處的戰略預備隊,大概有六十幾個師。

    但問題是現在大明陸軍共有的六百多輛坦克,半數都在長江防線守軍手裡,這寥寥的幾百輛坦克被廣泛的分佈在幾百公里長的防線上,平均每公里才有一輛多。現在的思維是:既然坦克這麼厲害,那自然要放在防線上堵住敵軍攻勢。這就是把坦克當成「步兵的掩護物」、「能移動的碉堡」了。這也是把坦克當成寶貝疙瘩才會這樣分散。要是幾十輛、上百輛集中在一起衝鋒陷陣,這種用法在這時代的將領看來,肯定太奢侈了。

    剩下的半數坦克二百多輛在戰略預備隊手裡,一百多輛在首都衛戍軍手裡。不用說,他們也是儘量平均分配。最大的單位就是坦克連,一連有15輛、20輛的樣子。就這樣,還是有的師有坦克,有的師沒有坦克。

    戰略預備隊將近100萬人、首都衛戍軍10萬人,都才各有一二百輛坦克,你人民衛隊1萬人,要是一下配上一百來輛坦克,不用說,那會像年三十的禮花一樣炫。

    現在向小強要是大公無私、一心為國的話,就應該把坦克全讓出來,因為無論戰略預備隊和首都衛戍軍,都比人民衛隊更需要坦克。因為他們需要用野戰擊潰清軍,而人民衛隊不過是打巷戰而已。

    但對向小強這個裝甲戰粉絲來說,顯然是不可能的。退一步說,就算把這一百多輛坦克全給別人,別人也會平均分配,拆成連、排,拆成每公里只有幾輛的程度。那和沒有也差不多。

    這樣還不如集中在他向小強手裡,保衛南京。

    向小強和朱佑榕談了談看法。朱佑榕倒是有心把所有坦克都給人民衛隊的,但向小強讓她知道,儘管把全部坦克集中在人民衛隊手裡能發揮最大作用,但現實不能這麼幹。

    於是,朱佑榕對向小強「顧全大局」的精神,有了很深的印象。

    最後向小強很無私地「讓出去」一半坦克,自己留下一半。

    「臣準備先組建一個坦克營,」向小強拿著筆在紙上寫畫著,這也就算順便給朱佑榕上裝甲部隊編制課了,「目前無論明軍還是清軍,最大編製都還是坦克連,因此我們的坦克營將會有壓倒性的優勢。一個坦克營最好是一個營部、一個通信排、一個修理排、一個偵察排、三個輕型坦克連和一個中型坦克連。每個輕型坦克連編四個排,每排五輛坦克。中型坦克連編三個排,每排也是五輛坦克。這樣一個營就是60輛輕型坦克,15輛中型坦克,正好75輛,正好是一半。」

    說完向小強扔下筆,一陣激動再次傳遍全身。自己有坦克了。大明陸軍真正的裝甲化,就要從人民衛隊開始了。

    ……

    第二天,1月19號,大年二十六。臨近除夕,大街上卻沒一點「年味兒」。往年這個時候,街上早就到處爆竹聲聲了。但是今年因為打仗,為了不與槍炮聲混淆,所以長江沿岸都禁止放炮。街上冷清清的,過年的氣氛被戰爭破壞殆盡。要不是留守的市民貼上了春聯,簡直感覺不出馬上就要過年了。

    向小強的心情卻十分澎湃。他坐在車裡,要去檢閱自己的裝甲營了。朱佑榕一道聖旨,各部門一溜綠燈,效率奇高無比。一百多輛坦克剛從平板火車上開下來,就按向小強的要求選出75輛,開到位於城東孝陵衛的人民衛隊兵營了。坦克兵都是從陸軍坦克學院選拔的最優秀畢業生擔任,又從首都衛戍軍的坦克部隊裡,選了二十幾名最有經驗的軍官,來擔任連長排長。

    最近接連好幾天都沒出太陽,從昨天夜裡起,霧氣就重了起來,到了今天上午,霧已經很濃了,尤其是出了城,過了月牙湖,從路左邊紫金山的樹林裡瀰漫出濃重的霧氣,一片白茫茫,路右邊的農田更是看不出十幾米去。

    前天送來的大霧警報還是很準的。想必現在長江上大霧更是濃。煙霧是進攻者最好的朋友。清軍要是想突破長江防線的話,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向小強的兩輛轎車駛入幾道關卡,進入人民衛隊的主營區。路兩邊一排排的營舍在濃霧中時隱時現。

    ……

    最後駛過了一道機槍碉堡把守的大門,沒有營舍了,好像進入了一片開闊地。

    濃霧中,一輛輛鐵灰色的大東西時隱時現,隱隱露出裝甲板、炮管、履帶、編號……

    每一個「東西」的前面,都筆挺地站著兩名年輕的黑衣士兵。還有一人從頂上露出半截身子,也站得筆直。

    兩輛汽車停了下來,向小強抑制著激動的心情鑽了出來。李根生也從後一輛車中鑽出來。作為機動隊的隊長,裝甲營的直接上司,他恐怕比向小強還激動。

    「立正——」

    一聲整齊的皮靴聲,坦克場地上齊刷刷地立正。

    坦克營長帶著全營軍官在車下列隊敬禮。

    向小強緩緩把手舉到頭邊,神色堅毅地向他們還禮。

    營長高聲命令道:

    「全體——打開車燈——」

    霎時間,濃霧中現出兩排雪亮的車燈,整齊地排列兩側,標示出每輛坦克的位置。

    然後,他一個原地轉身,面對向小強,中氣十足地吼道:

    「司令大人,人民衛隊機動隊第一坦克營營長石勝利,參見大人!現全營列隊完畢,請您檢閱!」

    向小強略一點頭,營長一個轉身,高聲喊道:

    「檢閱——開始!」

    路盡頭的政工隊軍樂團早已排列整齊,指揮漂亮地耍了一下指揮棒,嘹喨威嚴的軍樂響徹場地。

    向小強裹了裹黑色披風,輕扶著佩劍,在軍樂中緩步向前走去。一行軍官跟在身後。

    「一連全體官兵,向長官——致敬——」

    每走過一輛坦克,這輛坦克的乘員就「啪」地敬禮,目送著向小強走過,再「啪」地放下。

    向小強一手扶著佩劍,一手舉在帽邊,雪白的手套,向身邊的坦克乘員還禮。微微頷首,向他們報以讚賞的微笑。

    「二連全體官兵,向長官——致敬——」

    「三連全體官兵,向長官——致敬——」

    「四連全體官兵,向長官——致敬——」

    ……

    向小強向左右弟兄敬禮,也在觀察他們身後的坦克。

    這些坦克並沒有後世坦克、甚至也沒有二戰中坦克的那種威風凜凜的樣子,都是個頭都不大,身材五短,只有兩米多高,顯得又單薄又瘦弱,感覺比麵包車大不了多少。直來直去的身板,很少有弧形或斜面,小炮塔上伸出一段短短的小炮,像豬鼻子一樣。

    向小強不禁微微皺眉。儘管他早有思想準備,知道這時候的坦克都是什麼東西,昨天也看過了資料,但乍一看到實物後,仍然是一陣下意識的失望。丑,太醜了。

    沒辦法,二戰中虎式、豹式、T34、JS等漂亮的形象在他心中的影響太深了。眼下三十年代中期的坦克,活像一隻隻醜小鴨。

    唯一看得順眼點的地方,就是它們和歐洲同期的輕型坦克相比,身材還要低矮一些,底盤寬大一些,履帶也寬出三分之一的樣子,看樣子整體重量散佈的比較好。這應該是考慮到南方多山、多雨的特點,便於它們在丘陵、泥濘地帶越野的緣故。

    目前明軍現役坦克主要有四種,輕型坦克「閃電-1」型和「閃電-2」型,中型坦克「閃電-3」型,重型坦克「雷鳴-1」型。

    閃電-1型是大明自行設計的第一種坦克,30年代初服役,只有6.5噸,還不到兩米高,只裝有兩挺機槍當武器,前裝甲15毫米,只能勉強抵擋輕武器,實在太弱了。因此現在生產的很少了,主要給坦克學院當教練車用。

    閃電-2型還像點樣子,全重10噸,乘員3人,前裝甲30毫米,一門37毫米加農炮,兩挺機槍,公路最高時速40公里。這次組成三個輕型坦克練的就是這種。

    閃電-3型就是中型坦克了,全重22噸,乘員4人,前裝甲40毫米,一門47毫米加農炮,兩挺機槍,公路最高時速40公里。這次組成一個中型坦克連的15輛坦克就是這種。

    在向小強的眼光看來,閃電-3型總算有了一些戰鬥力,40公里的時速在這個時期還算挺高的,而且除了當進攻坦克用,它40毫米厚的前裝甲和47毫米主炮,也可以為步兵提供不錯的掩護,也勉強能當步兵坦克用。所謂步兵坦克,就是那種火力強、裝甲厚、速度慢,專為步兵提供掩護的坦克。其實大明有真正的步兵坦克,那就是重型坦克雷鳴-1型。這玩意兒三十多噸,前裝甲50毫米厚,最高時速只有25公里,而且生產的數量太少了。

    怎麼說呢,感覺現在大明的幾種坦克比英法、蘇聯的同期坦克還遜一點,但已經比德國的PZ-1、2、3型好了。德國被凡爾賽合約束縛,坦克工業起步的太晚了。

    ……

    雄壯的軍樂演奏完畢,向小強踩著履帶爬上中間的一輛坦克,接過一隻擴音器,站在坦克上面說道:

    「弟兄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人民衛隊的一員了!」

    一句話,所有的坦克兵都又滾過一陣激動。加入人民衛隊,是他們這兩天最高興的事情。他們都剛從坦克學院畢業,或者在別的部隊服役,聽說被選進人民衛隊,都是狂喜萬分。

    向小強繼續說道:

    「人民衛隊是大明軍隊中的精英,你們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你們是是未來陸地戰爭中的王牌!是未來戰爭中的尖刀部隊,是拳頭部隊!為什麼這麼說?我告訴你們,因為你們速度最快,火力最強,裝甲最硬!你們會在未來的戰爭中衝在最前邊,攻城掠地,摧枯拉朽!別人撕不開的口子,你們能撕開!別人堵不上的窟窿,你們能堵上!

    「我告訴你們,你們這75輛坦克,300名弟兄,不會分開!不會像其他部隊那樣,被分拆到各處!在我這裡,你們一直都會在一起,一直會是一個營的戰友!將來若有可能,我們還會有第二營、第三營!一樣不會分開!我們將來會有裝甲團、裝甲師!

    「若有可能,我會帶領你們在祖國的大地上追逐清虜,像猛虎一樣,用履帶碾上清虜的血!若天祐我大明,我還將帶領你們揮師北上,直搗黃龍,完成當年岳飛元帥未盡的事業!我們將會像大明軍歌裡唱的一樣: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我們將駕戰車踏破賀蘭山缺!我們將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我們將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坦克場上,響起了經久不息的狂熱歡呼。這些小夥子激動的臉通紅,從胸中衝出最熱血的吶喊。

    ……

    北京,紫禁城南書房。

    中間擺了一張大比例地圖,周圍圍了一圈將軍、元帥。站在正中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他很不經意地穿了一件馬褂,面容和氣,在這一堆戎裝將帥中間,倒顯得很是隨意。

    這年輕人左手把玩著一隻紙扇,右手捏著一根長棒,在地圖上比劃著,淡淡地說著:

    「這樣算下來,我們東路集團軍群,就有了50個師,與正面敵軍的優勢達到五比一。中路集團軍群有110個師,與正面敵軍的優勢達到十比一。西路集團軍群,有65個師,與正面敵軍的優勢是六比一。呵呵,諸位,如此優勢的兵力,加上如此好的大霧天氣,再打不過去,那真該有人自裁了。你們說是這麼個理兒吧,嗯?」

    他最後不溫不火地一問,打開紙扇象徵性地扇兩下,在場眾位將領都嚇得噤若寒蟬,縮著腦袋,不敢看他。

    這年輕人「啪「地收了扇子,用棒子在圖上畫了個圈兒,繼續道:

    「再說一遍:東路集團軍群渡江範圍是:西到江陰,東到崇明島這一段。中路集團軍群渡江範圍是:東到江陰、西到馬鞍山這一段。西路集團軍群渡江範圍是:東到馬鞍山,西到銅陵這一段。

    「根據氣象預測,未來兩三天內,東到鎮江,西到蕪湖這一段霧氣將最濃,因此,主攻方向是中路和西路,東路霧氣比較小,主要是牽制。某一點一旦過江成功,要立刻沿長江南岸橫向攻擊,從背後包抄長江防線守軍,儘量在防線上把口子撕大。

    「你們可能在渡江後6到10小時內和南明的戰略預備隊遭遇。因此,不必急著糾纏奪取縣市,要儘量鞏固渡口,架設浮橋,讓我們的大部隊和重裝備盡快過江。哼哼,南明的戰略預備隊,也就不超過80個師,我們過江以後只要能站住腳,就有了絕對的優勢。」

    此時,一個年輕軍官跑過來打了個千兒,恭敬地交給他一份情報。

    年輕人看了一遍,「噗哧」笑出來了。他把這張紙往桌上一丟,笑道:

    「最新消息,南明的人民衛隊組建了裝甲部隊。你們猜是多少坦克?」

    然後沒等別人回答,他自己嘲諷地笑道:

    「一個坦克營,一共七十五輛坦克!這麼多啊!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這麼開心,周圍的將領都應景地跟著「哈哈」、「呵呵」起來。片刻後,年輕人雙手一擺,笑聲戛然而止。

    他板起臉,傲然道:

    「而我們大清,這次參與進攻的,每個師都有坦克,有的師還有坦克連!我們三個集團軍群的坦克加起來,比南明所有的坦克還多差不多一倍!」

    他坐在椅子裡,一伸手,旁邊人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盞茶。他用杯蓋刮著茶葉,邊吹邊喝,淡淡地說道:

    「那就說定了諸位,明天拂曉四點總攻。……開戰這半個多月,我們每天都不溫不火地進攻這麼一陣子,為的就是讓南明覺得我們只有這麼點兒本事,精神上鬆懈下來。現在我們可要動真格兒得了,還趕上這麼好的天氣,真是老天幫忙,想不贏都不行啊。……這麼多天,我們每天死在長江裡的那些個老弱病殘,也有不少了吧,江水都泛紅色兒了。他們打得可過癮哪!哼哼,沒關係,過了江,咱們連本帶利,全給殺回來!咳咳……都聽清了,今年除夕,朕打算到南京皇宮裡過,想封侯的都給我打起點兒精神來。」.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7-27 11:46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1集 交鋒
    1月20日凌晨三點多鐘,長江上大霧瀰漫,就是平時這個時間天空也像墨染一般。現在黑暗加大霧,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長江兩岸,北岸是一片漆黑死寂,沒有一絲光線。南岸卻又無數根探照燈光柱向江中伸去,徒勞地在江面上移動著,想搜尋到什麼東西。

    天空中每隔十幾秒便騰起一批照明彈,晃晃悠悠地升到高空,噴著白色的鎂光,緩緩地下落。待落到江水中熄掉,馬上又打起一批,絕不出現空檔。

    儘管這樣,能見度也只是略有改善而已。

    南明明顯已經是到了恐懼的邊緣了。南明的安全感,百分之八十都在長江防線上。今冬遇到了五十年不遇的大霧,這點安全感喪失殆盡。再加上被小報拚命渲染的「陛下夢見天狗」,現在全國老百姓都人心惶惶,彷彿堅守了三百年的南明,就要在今年破國了一樣。

    開戰這些天,每天夜裡明軍潛艇和魚雷艇都會在江面上拚命佈雷,檢查舊水雷,布下新水雷。工兵也每天都在江堤下的泥沙灘上埋地雷,白天被清軍炮擊敲掉的地雷,夜裡全部補上。就連彈坑裡也要埋上地雷,讓清軍在沙灘上無處可避。到了今天,地雷和水雷密度已經是空前之高。這也算是給南明守軍增加了點信心:大霧影響了槍炮瞄準,但地雷可是不需要眼睛的。

    探照燈看不遠,南明就派出了大量的魚雷快艇和潛艇在長江上巡邏,力求及早發現敵蹤。現在雙方在長江上的幾艘驅逐艦,開戰後早已被對方的岸炮擊沉了。這些天在江面上竄的,就是這些「小傢伙」,雙方魚雷艇夜裡經常發生遭遇戰。但是北清沒有潛艇部隊,水面艦艇又調不進來,而南明光在長江上就有二十多艘袖珍潛艇,開戰後又從東海艦隊調來幾艘中型潛艇。

    潛艇在驅逐艦面前是弱者,但在魚雷艇面前,就是百分百的強者了。特別是剛調來的中型潛艇,幾百噸的塊頭,一門40毫米機關炮、一門20毫米機關炮,前甲板還有75毫米主炮,火力可謂強大。相比之下,只有幾十噸、外加一門20毫米機關炮的魚雷艇,完全處於劣勢。發射魚雷,潛艇目標又太小,不靠近很難命中。靠近了那是找死。

    現在,東海艦隊的「青霜號」潛艇正在南京江面上「突突突」地巡航。往日夜間巡航都是很小心地躲在水下,現在大霧,敵人岸炮打不著自己,長江上也沒有驅逐艦了,因此可以大搖大擺地在水面航行。這樣視野開闊,偵查效果也好得多。

    指揮塔上,艇長和四名觀測手穿著防水大衣,脖子上掛著望遠鏡,卻只用肉眼掃視江面。因為濃霧,只能看出十幾米遠,用望遠鏡只會影響視野。

    前甲板上,炮手和裝填手戴著鋼盔,穿著救生衣,繫著安全帶,守在75毫米主炮邊。這兩個小女兵跺著腳、呵著手、摸著耳朵,望著四周的濃霧、腳下嘩嘩的浪花,小聲聊著天。

    一個江南女孩說:

    「長江上還真平穩哉,一點浪都沒的,偶看連安全帶都弗用栓。她們長江艦隊的不要太萊塞(舒服)哦。」

    另一個四川女孩說:

    「哼,舒服個啥子喲?對面就是清虜撒,她們可是天天拿腦袋來耍的喲。不曉得蚱蜢號咋沉的喲?」

    「嘿嘿,蚱蜢號,偶要是最後能嫁給個司令,偶也願意被擊沉一回啊……」

    「噓……千萬別說,很靈的……昨晚赤霄號就沒回來,聽說是撞上自己的水雷了,沉了……」

    「哪呀,赤霄號是調到燕子磯那邊去了……撞水雷的是瓢蟲號,還是她們長江艦隊自己的潛艇哩……」

    「就是嘛,現在水雷太密了,霧又那麼大,連她們熟門熟路的都會撞上,那我們……」

    「噓……」

    主炮手搖搖手,很努力的向濃霧中傾聽著,仔細辨別著方向:

    「好像在我們的側面……」

    裝填手也聽到了,連忙向指揮塔上打手勢。指揮塔上離艇艉發動機近一些,噪音掩蓋下還沒聽到。艇長看到她們的動作,連忙傳令道:

    「雙引擎停車。」

    片刻後,推進器熄掉了,周圍安靜下來。果然,濃霧中隱約傳來發動機的聲音。就在潛艇的右側,西北邊不太遠。還不是一條兩條,聽聲音很多,響成一片。

    「魚雷艇!」

    一人說道。

    「不對,」艇長搖頭,咬著嘴唇,臉上慢慢變色,「是衝鋒舟!」

    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四面八方都是聲音,幾乎把潛艇包圍了。好像有上幾百千條。艇長高喊道:

    「右滿舵全速航行,準備戰鬥!觀測手撤離艦橋,炮組準備射擊!立刻發報,遭遇大批敵步兵衝鋒舟!」

    話未說完,身邊的四個觀測手便「彭彭」的鑽進艙蓋了。

    推進器的刺耳噪聲重新響起,拖起白色浪花,潛艇的鋼鐵身軀很快地向右轉,迎著聲音的方向衝去。艇長獨自在指揮塔上,抓著欄杆,極目搜尋。

    三個炮組的乘員手汗津津地抓著手柄,裝填手抱著炮彈、彈鼓,都臉色蒼白,望著四周的黑暗濃霧,不知道自己命運會如何。

    饒是潛艇噪聲巨大,但四周的衝鋒舟馬達聲還是越來越響,密密麻麻的,已經能聽到到處都是北方口音的呼喊、咒罵聲了:

    「奶奶個熊,啥玩意兒?」

    「聲音咋這大,可是潛艇?」

    「八成是魚雷艇吧!」

    「看不見啊,快躲開嘍,別撞上!」

    「趴低點兒,趴低點兒!」

    「噓,都他娘的別說話!你小子又不暈船了是吧?」

    ……

    「噗通——啊——」

    隨著潛艇一震,艇艏高高翹起來一個船底,一片慘叫和落水聲,潛艇以12節的速度從一條衝鋒舟上壓過去了,身後留下一串撲騰呼救聲。

    突然裝填手一聲尖叫,水中伸出一隻手,一個落水的清軍死死抓住她的腳,拚命往甲板上爬。裝填手掙紮著,懷裡的炮彈「噹」地砸在甲板上,又滾了一下落到江裡去了。她跌坐在甲板上,抓著欄杆拚命踹那個清兵,炮手也過來幫忙。

    「起開!」

    指揮塔上的艇長喊著,拔出左輪槍,瞄準「啪」地一槍,那個清軍口冒鮮血,滑到水裡去了。

    手槍的火光引來了周圍的步槍射擊,子彈嗖嗖飛過,叮叮噹噹地打在潛艇鋼板上,前甲板的主炮手和裝填手立刻中彈身亡,兩具屍體被安全帶掛著,拖在水裡,冒著鮮血。

    兩門機關炮因為在指揮塔後部的炮座上,位置較高,又有擋板,儘管打得火花四濺,炮組仍然無恙。無需艇長下令,兩門機關炮立刻還擊,20毫米和40毫米的炮口四下移動,向水裡地吐著巨大的火舌,吼聲震耳欲聾。

    霎那間,爆炸聲慘叫聲響成一片,潛艇開足馬力橫衝直撞,連連拱翻幾條衝鋒舟,周圍的水面像開了鍋一樣,成了血湯子,有死人有活人,像下餃子一樣。

    濃霧中,機關炮的巨大火光自然成了最好的靶子,一時間步槍子彈像蝗蟲一樣飛來,指揮塔的薄鋼板被打得千瘡百孔,艇長只能蹲在鋼板護欄後面,憑感覺向艙內喊話,指揮潛艇的航向。但是相反,水面上的步槍火光也為潛艇炮組指示了目標,40毫米機炮轉向比較笨重,而且射速較慢,但那門20毫米機炮就靈活多了,又是雙聯的,看到那裡的槍口火焰比較密集,機關炮立刻壓過去,幾秒鐘內,衝鋒舟就被打得船翻人亡。

    突然,20毫米機炮的供彈手仰面倒下去。幾秒鐘後,出現火力斷檔。炮手自己去搬彈鼓,剛離開擋板也中彈身亡。就剩下一門笨重的40毫米機炮獨木支撐。

    「好了好了,」艇長拍著腳下的艙板,沖艙門大喊道,「左滿舵,全速返航!」

    潛艇螺旋槳吼叫著,翻著白浪,速度拉到14節,轉身往南岸方向駛去,很快就把緩慢的衝鋒舟甩在身後。40毫米機炮仍然「砰砰砰」地向身後遠處甩著火舌,兩個活著的女孩渾身痙攣、淚流滿面,瘋了般地還在開火。

    ……

    短暫激烈的戰鬥過後,這一小片水面留下了一片浮屍和翻著的幾條衝鋒舟,水中沒死的清兵掙紮著,往其他衝鋒舟上爬,又扒翻了幾條,衝鋒舟上的人不讓他們上,用槍托砸他們的胳膊,一時間又淹死了不少人。水面上霧氣瀰漫,漂著浮屍,詭異之極。

    然而這只是清軍漫長的攻擊線中的一小處,只是在南京段,十幾公里的江面上,此時就有上萬條衝鋒舟分成一排一排,向南岸駛去。

    突然,前面的黑暗中火光閃過,騰起高高的水柱,然後悶響傳過來。

    緊接著,這種悶響接二連三的傳來,大霧中水柱此起彼伏,衝鋒舟碎片和殘肢被拋到半空,又落下來。

    清軍衝鋒舟群開入水雷陣了。

    南明在長江上的水雷是特製的,不是海上水雷那種直徑一兩米的大鐵球,這種江雷很小,只有籃球那麼大,可以布得很密,專對付魚雷艇、衝鋒舟這種小目標。清軍八個人的這種小舟,一旦撞上,就會被掀上天。

    南明的長江水雷陣只布設在自己的這半邊,偵查巡航都是跑到北清那半邊。雷區中留出若干條狹窄的航道,供自己的艦艇出入之用。每條艦艇的艦長保險櫃內,都有一張自己防段的水雷配置圖,標明哪裡是雷區,哪裡是航道,這和密碼本一樣,都是很高的機密。為了保密,南明會不定期的派佈雷艇去變更航道,也會給艦長們發下新的水雷圖。不過這種事很容易出錯,偶爾也會發生己方艦艇觸雷的事故。尤其是最近,水雷密度大大增加,觸雷事故也發生了好幾起。

    但是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現在,這長江防線的第一道屏障發揮作用了。

    衝鋒舟裡的清軍幾乎就看著自己前面的一船船人被炸成碎片,再也不敢上前送死,有的操作手熄火停下來,有的掉頭向回開,一時間,第一線的衝鋒舟亂成一團,和後面緊跟的第二線、第三線衝鋒舟攪在一起,陣型大亂,互相碰撞,有的還撞翻了。喊叫聲、咒罵聲混在一起,亂成一鍋粥,四下擴音器裡,長官的聲音喊著:

    「排好隊形……排好隊形……繼續前進……」

    ……

    江面上打的乒乒乓乓的,將邊防線上的觀察哨早已電話報告了指揮部。這時潛艇部隊司令部也收到了青霜號的電報,也火速上報了紫金山要塞裡的最高統帥部。統帥部立刻做出判讀:預計中的滿清趁霧南侵,開始了!

    防線上,地下工事裡的紅燈一閃一閃,警報迴響在鋼筋混凝土隧道中。一班班睡夢中的士兵爬起來,飛快地戴上鋼盔,奔赴各自的崗位。帶著大簷帽的長官站在走廊上,揮手大喊著:

    「快!快!抓緊跑!!……」

    很快,揚聲器裡迴盪著激昂、沉穩地聲音:

    「戰士們……清虜大規模進犯了……身後就是我們的家園,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子和姐妹……我們誓死不讓清虜踏上南岸一步……我們是最堅強的防線,我們訓練有素、作戰勇猛、不怕犧牲……戰士們,大明帝國的命運在你們手上……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連綿十幾公里的地下通道里,到處都迴盪著警報聲和激勵士氣的聲音。一列電動小貨車沿著鐵軌,在隧道里飛馳著,把各種物資運到幾公里外的各個堡壘。一道道防火防毒的大門次第打開,放它飛馳過去。

    江堤後幾百米處,隔一段就聳立著一座巨炮堡壘。

    幾米厚的巨型鋼骨水泥堡壘的下邊,一群炮兵穿戴完畢,戴著石棉頭套、手套和耳塞、口罩,從地下幾米深的生活區飛奔上來,進入堡壘。

    280毫米口徑的巨型要塞炮聳立在堡壘裡,像個小火車頭一樣,黑洞洞的炮口剛好探出堡壘的射擊口一點。

    地下一層,指揮室裡,十來名軍官正圍著一張小桌子,演算著射擊數據。一名戴著耳麥的軍官接聽著情報,把大致數據報給他們,這些軍官快速演算之後,把數據輸入另一間的火控計算機。「計算機」裡的大小齒輪轉了幾圈,完成計算,跳出精確射擊諸元。通過電話先把射擊諸元報給上面的炮組。

    炮長在牆邊聽著話筒,一邊高聲喊出射擊諸元,身邊巨炮邊的炮兵們迅速搖動大小手柄,巨炮在鐵軌上向前移動了幾米,長長的炮管伸出堡壘,開始緩緩抬起。

    整個地下工事的最底層,彈藥庫裡,幾個穿著帆布大褂的士兵推著小車,把一枚液化氣鋼瓶那麼大的炮彈抬入升降機。一個士官拿著電話,接受著命令:

    「是,炮彈進入升降機!是!立刻提升上來!」

    一個手勢,升降機「嗚————」地長鳴著,巨型炮彈從幽深的地底向地面升去。片刻後,升降機重新下來,又把兩包圓柱形火藥包送上去。

    炮台裡,小型起重機「卡嚓卡嚓」地,鐵鏈吊著炮彈對準炮膛位置。四名裝填手穩住炮彈,合力一推,巨型炮彈滑入炮膛。裝填組組長大吼一聲:

    「280毫米高爆彈,裝入正確——!!!」

    緊接著,粗大的火藥包也送進炮膛:

    「推進藥第一節,裝入正確——!!!」

    「推進藥第二節,裝入正確——!!!」

    「280毫米高爆彈,發射準備完畢!!!」

    ……

    炮長拿著電話,等待著炮台總指揮的命令。地下幾米處,炮台總指揮拿著電話,等待著東段防線司令部的命令。

    幾分鐘後,一聲大喊:

    「是,明白!傳令,立即開炮!」

    「立刻開炮!」

    堡壘裡,紅燈閃爍著,開炮前的警笛尖利響起。炮組乘員從大炮上跳下來,撤到幾米外,背朝大炮,放下石棉頭罩,雙手堵耳,緊閉眼睛。

    幾秒鐘後,射擊口噴出耀眼的火焰,一股呼嘯的氣流充斥著堡壘內部,炮兵的衣角都掀了起來,大地顫動著。

    幾乎就在同時,根據遠近不同,左右也傳來了一串悶雷般地吼聲。

    南京和浦口都能感到大地的顫抖。

    長江防線南京段,四座280毫米炮台、六座210毫米炮台、十二座155毫米炮台瞬間齊射了。

    ……

    浦口碼頭,清軍人山人海,吵吵嚷嚷整隊上船,各營、連、排的長官們拿著鐵皮擴音器歸攏著隊伍,防止在大霧中走散。饒是這樣,碼頭仍然亂哄哄的。

    因為浦口碼頭兩側都是泥沙灘,沒法運兵上船,所以攻擊南京的所有衝鋒舟都現在這裡分批上兵,然後到江裡展開成廣闊的正面,再向南岸撲去。剛才第一攻擊波已經乘船出發了,聽聲音像是在江面上展開了遭遇戰,現在又碰到了水雷,不過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碼頭上雖然擁擠,但還不十分驚慌。

    突然,南岸閃過一片半圓形亮光,隨即密集的悶雷聲傳來,所有清兵都驚愕地望著南方上空,空氣好像被撕裂開來。

    幾秒鐘後……

    一枚重型炮彈咆哮著落下,圓形的火光衝擊波瞬間畫出一個雪亮的大圈,方圓幾十米內,所有的東西都飛向天空,土塊、石頭、大樹、人、卡車,都跟著黑色地皮衝天掀起。

    轉眼間,又有幾枚炮彈落在四野,一時間山崩地裂,地動山搖。

    ……

    這裡只是155毫米炮彈的著落地,真正可怕的發生在幾公里遠的鳳凰山山後,佈置在湯泉鎮和永寧鎮附近的清軍重炮陣地,才是明軍巨炮的目標。這些210、280毫米的巨型炮彈在落在山後,那邊火光閃閃,像地震一樣。

    但是因為清軍炮兵陣地不像浦口碼頭一樣坐標固定,明軍不知道準確位置,只是往大致方向打上一輪齊射,主要是威懾和壓制的目的。

    十分鐘後,明軍炮擊停止。

    至少有十發炮彈打在了碼頭區域,大部分都打在了四周。

    但就這十來發重型炮彈,讓浦口碼頭上屍橫遍野,幾輛汽車被拋到遠處,熊熊燃燒著。擁擠在這兒的清軍死傷慘重,一片慘叫哀嚎聲。

    好半天,活著的清兵才紛紛抬起頭來,確認自己安然無恙後,開始推搡著,亂哄哄地向後撤。很多精神崩潰的清兵吼叫著,拚命要往四下逃跑,好像逃出這個碼頭就有救了。

    憲兵和軍官們喊叫著,鳴槍示警,但毫不管用,數以千計的清兵把他們擠倒,互相踩踏。不少人大喊著:

    「弟兄們,當官兒的要我們去送死,跑啊!」

    「跑啊……」

    「跑……」

    碼頭外圍的兩挺機槍「噠噠噠」地響了,向逃跑的人流噴著火舌,人群像割草一樣倒下一大片。

    逃跑很快被鎮壓下去了,大批清軍繼續被憲兵和長官用槍逼著登上衝鋒舟。

    碼頭後面的車站上,一聲長鳴,一列火車喘著粗氣停下,幾十節車廂打開,數不盡的清軍士兵跳下來,湧入碼頭,加入進攻隊伍。

    江面上的衝鋒舟,又已經密密麻麻的了。

    被炮彈炸死的、被機槍鎮壓打死的、加上觸雷炸死的士兵有幾百人,但是在清軍源源不盡集結的兵力面前,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

    北京,廣武皇帝看完電報,輕輕扔在桌上,看著一圈面面相覷的將軍,毫不在乎地說:

    「沒想到明軍在大霧天也能打這麼準……但這只是打固定目標罷了。也沒想到明軍的水雷這麼密,不過再密也就幾百米,拿人填出一條路來,也是原本就做好準備的……死上幾千人幾萬人,我們不怕。我們就是死的起人……呵呵,有這場大霧墊底兒,南明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朕到南京紫禁城過春節,計畫不變。」

    ……

    長江上,天已經濛濛亮了,但大霧仍然濃重,能見度很低,衝鋒舟亂哄哄的,前波後波混在一起,互相碰撞著,突然後面一個擴音器喊道:

    「都讓開都讓開,閃出一條路來!」

    隨著喊聲,一陣不同於衝鋒舟馬達的蒸汽聲傳來,漸漸的,霧氣中出現一個身影。這是一條運煤用的蒸汽小火輪,頭頂有個煙筒,黑煙中噴著火星。這艘船現在船幫很高,沒有裝煤,船艙裡裝滿了空油桶,船的兩側、前方也都捆滿了空油桶。船裡一個人也沒有,船舵已經用鐵鏈捆死了。

    清兵都一下興奮起來,衝鋒舟四下讓開,讓這艘小火輪「突、突、突」地往水雷陣中衝去.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7-27 11:45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2集 炮火危城
    小火輪迎頭撞上一顆水雷,巨響中水柱騰起,船頭被掀起來了一下,但是船頭捆的一串空油桶替它扛住了爆炸,兩隻桶頓時稀爛,一隻桶遠遠地飛了出去,小火輪在波浪中搖晃著,毫未減速,繼續向水雷陣中衝去。

    後面衝鋒舟上的清軍歡呼起來,開始吆喝著重新排好隊形,準備沿著它開出的路前進。

    就像是一滴冷水進了油鍋,接二連三的爆炸,小火輪一下一下遭受著重擊,船頭的空油桶已經完全被炸沒了,兩側的油桶也已經鬆散開來,破爛油桶漂浮著。要是海上那種大水雷,這種小船一下就能攔腰炸斷,但現在的長江水雷是對付衝鋒舟的,威力太小,這條可憐的小火輪像被凌遲一樣,直到外殼被炸得千瘡百孔,還是歪歪斜斜不沉,慢悠悠地往前開,艙內的大量空油桶為它提供了足夠浮力。最後船肚子整個被炸開了,大量空油桶漂出來,小火輪才翻滾著沉掉。

    緊接著,清軍背後又開上來第二條、第三條這種「掃雷艇」……

    其實清軍在進攻前根本沒料到長江上的水雷陣這麼密集,他們沒有進行炮火準備,原想趁著大霧打個突然襲擊,縱然水雷造成傷亡幾百人傷亡,但大部分人能在明軍反應過來之前就衝過去。但現在明軍的水雷陣根本混不過去,現在重新退回來進行炮火準備,已是不可能,要是強令士兵用性命填路,肯定會嘩變的。還好事先準備了一些這種「掃雷艇」,還很好用。

    但畢竟進攻正面太寬闊了,而且空油桶太少了。這種臨時拼湊的小火輪只能開出有限的幾條航道,而且很窄,大批的衝鋒舟擁擠在中間,小心前進,生怕撞到邊上的水雷,這樣進攻速度異常緩慢。

    零星的小口徑炮彈落在四周,掀起水柱。清兵們頭伏在衝鋒舟裡,至少自己周圍還沒有船被擊中。離南岸越來越近了,遠處的機槍的聲音清晰起來,子彈颼颼的從頭頂、耳邊擦過,偶爾有一個士兵中彈慘叫,但絕大多數人都安然無恙。很明顯,明軍機槍手根本看不見,只是在往大致位置漫射。

    參加過以前攻擊的士兵都在感謝這場霧,要不是霧,他們根本不可能活著到這裡。

    突然,耳邊一聲巨響,火光中一條衝鋒舟中炮彈了,被掀上了天。有經驗的老兵知道不好了。一個排長大喊道:

    「快散開!快散開,別擠在一起!」

    但是衝鋒舟操縱手們並不聽他指揮,照樣擠在狹窄的航道上往前開。果然,周圍炮彈開始密集起來,天空中呼嘯著,水柱此起彼伏,又有第二條、第三條衝鋒舟中彈爆炸。

    中彈衝鋒舟的火焰,在濃霧中為明軍炮兵標明了位置,很快明軍觀測手發現這裡聚集的衝鋒舟很多,兩側一公里內的大炮都向這裡招呼過來。

    原來開出的安全航道,一瞬間成了死亡巷道。擠在這裡的衝鋒舟開始四散奔逃,開入雷區也顧不了了。

    ……全文字版小說閱讀,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電腦站:www.手機站:wap.16k支持文學,支持!

    江堤上,每隔二十來米,混凝土地面上就有一個圓形的鋼製物,半徑一米多,和地面齊平,上面塗著水泥的顏色,不用手摸根本看不出這是鋼製的。

    突然,隨著下面電機的轟鳴,這些鋼製物緩緩地伸出地面,成了半米高的鋼鐵圓台。圓台轉了兩下,從側面伸出兩根半米長的炮管。

    這是長江防線的殺手鑭:全鋼升降炮塔。這些炮塔的鋼製外壁有200毫米厚,內裝一門雙聯的40毫米反坦克炮。炮塔通體封閉,除了兩根炮管中間的觀測鏡外,沒有一絲縫隙。敵人轟擊的時候可以降到和地面平齊,敵人衝上來的時候再升上來打。

    這種東西在歐洲的馬奇諾防線上也被大量配置,成為防線不可踰越的象徵。

    炮塔下面,炮長掛上電話,命令道:

    「裝燃燒彈!」

    隔壁彈藥室裡,一個基數的燃燒彈被升降機從幽深的地下提上來,傳遞手抱著炮彈順鐵梯爬到上面的炮塔內,裝填手接過來,裝入炮膛。

    「發射準備完畢!」

    「放!!!」

    江堤上的鋼炮塔一排齊射,加農炮筆直的彈道向一百多米外的江面上伸去。濃霧中的江面立刻騰起一片烈焰,竄起十幾米高,夾著滾滾黑煙,形成一道死亡火牆。

    ……

    升降炮塔後面幾十米的高處,鋼筋混凝土觀測堡裡,一個少校端著望遠鏡,從狹長的觀測口裡望著江上的大火,鼻子幾乎問到了人肉燒焦的氣味。他毫無表情,冷冷地說:

    「命令炮塔準備第二輪齊射……向江中延伸……命令噴火泵做好準備。」

    ……

    兩輪射擊過後,江面上是一片恐怖景象。

    水面上大火瀰漫,一具具屍體漂在水中,露出水的部分,火苗還在跳躍著。一些衝鋒舟殘骸著著火,慢慢下沉。整個江面黑煙瀰漫,散發著各種化學物品的怪味和屍臭。

    這種軍用燃燒彈採用粘稠的膠凝汽油做燃料,相當黏稠,粘到身上就不容易撲滅。而且裡面加了鎂粉。普通火焰燃燒溫度是幾百度,但加了鎂粉後,火焰溫度就會升到一千多度,連衝鋒舟的鋼製零件、裡面的鋼盔、水壺等都被燒化了。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燒死了。

    大火後面的大批衝鋒舟被阻在這裡,擁擠碰撞著,上面的清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恐怖景象,不少人扶著船幫嘔吐。

    明軍的機槍漫無目的的向火焰裡掃射,水面射起一串串水花,偶爾有清兵中彈倒下。但大部分子彈還是打到了水裡。

    身後北岸騰起一顆紅色信號彈。江面上迴盪著擴音器的聲音:

    「864團各營、連整隊……692團各營、連整隊……1347團各營、連整隊……撤回北岸整編……撤回北岸整編……」

    江面上的清兵們知道暫時撿了一條命,大批衝鋒舟整隊轉向,駛回北岸。

    一條衝鋒舟裡,一個渾身是水、嘴唇燒得變形的清兵靠在同伴的身上,喃喃地吐道:

    「憑什麼……這憑什麼啊……」

    「什麼憑什麼?你小子撿一條命還不高興?」

    「憑啥咱們這麼沖,讓人家這麼殺?……憑什麼這麼大的霧……還打不過去?……上頭不是說了,有霧一下就能打過去麼?」

    坐在後面的一個班長冷笑道:

    「哼,這已經算很好打了!要是平日沒有霧,我們根本到不了這裡!……對面是哪兒?是南京啊!奶奶的,我們九十二軍可攤了一塊好地方,這可是整條南明防線上最難啃的一塊兒!」

    ……

    江心洲,是南京段長江內的一個大島,面積十幾平方公里,呈草鞋形,類似崇明島一樣,也是泥沙衝擊形成。江心洲和南京這邊只被一條二百米寬的水道隔開,稱為「夾江」,但是和浦口那邊卻隔著一千多米的江面。因為這個地理因素,江心洲一直控制在南明手裡,南明也在上面建了工事群,並且把長江艦隊主基地設在這裡。

    因為長江艦隊主要是潛艇和小型艦艇,所以碼頭都設在夾江的邊上,對著南京這邊,從夾江進出長江主流,既安全又方便。碼頭上用鋼筋水泥修了潛艇洞庫,防止對岸炮擊和轟炸,保護潛艇。

    江心洲是個獨立的島,上面工事群構築相對比較簡單,沒有岸上那種複雜的地下交通網,也沒有那種全鋼升降炮塔,可以說是一個薄弱環節。

    現在江心洲基地一片緊張氣氛,清軍的炮彈不斷落在島上,有幾發炮彈直接打到潛艇洞庫上面,幾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庫頂顫動著,下面大把大把的灰塵落下來。

    島上各單位和地下工事裡的喇叭不斷迴響著:

    「命令所有女性官兵,立刻到基地碼頭上船……無論何種軍銜職務,立刻到基地碼頭上船……命令所有女性官兵……」

    碼頭上,一排排女兵在背包列隊,她們有的是潛艇兵,有的是島上的女文職軍官。列完一隊後,便由長官帶著上小艇撤到南京。

    每有炮彈落到近處,她們便臥倒隱蔽,然後又站起來繼續排隊上船。

    她們身後的洞庫裡,每艘潛艇上都有幾個工兵,在往潛艇裡裝炸藥、布引線,以便在江心洲守不住的時候炸沉它們。這些女孩默默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潛艇,有不少人都哭了。

    ……

    南京市裡,現在在經歷一場開戰後的最大恐慌。

    濃霧中的早晨,到處都是拖著行李的人,他們神色恐怖,都往城外的火車站跑。這些人都是沒在第一次疏散中走的市民。本來上一次大疏散後,清軍遲遲打不過江來,人們對長江防線的信心陡增,那些在南京有店舖、有生意沒走的,反而賺了一筆,很多撤退到南方的人心思活泛,又回來了。

    現在一場大霧,不得了了,原先對長江防線很有信心的人,現在都相信守不住了。儘管街上的大喇叭不斷廣播著「我們已經打退了清虜的第一輪進攻」,但有點常識的都知道,打過來只是時間問題。而清軍一旦過來,所有人都堅信絕對劣勢的明軍兵力抵抗不了幾下。

    向小強的汽車按著喇叭,逆著人流,往皇宮緩慢駛去。由於大霧,看了紅色的午門的時候,幾乎已經到皇宮門口了。

    向小強連忙讓司機停在路邊,自己跳下車,大步穿過金水橋,在宮門口被攔住了。

    皇宮門前戒備森嚴,幾百名禁衛軍頭戴鋼盔持槍肅立,幽深的門洞裡好像還架了機槍。現在明顯加倍了兵力,很多生面孔都沒見過。

    向小強沒多說什麼,掏出證件。值班的班長看完證件,驚詫地發現這就是人民衛隊司令、還是每天來給陛下上軍事課的向小強上校,連忙敬了軍禮,讓開放行。向小強心急火燎的,按規矩留下佩槍,由一個禁衛軍軍官領著,兩人一路小跑,往裡面跑去。

    穿過了前宮,那個軍官便不能再往裡進了,換了個女官領著向小強進入後廷。

    「陛下在哪裡?在幹什麼?」

    向小強快步走著問道。他每天到宮裡上課,有好幾次就是這個女官領著的,彼此都熟了。這女官神色也很慌張,打著顫道:

    「在乾清宮,召見大臣……向大人,你說……你說南京還能守多久?」

    很明顯,現在連宮裡也是一片恐慌了。向小強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微笑道:

    「你們慌什麼,跟緊了陛下,比誰都安全。」

    那個女官聽他這麼說,想想也是,臉上恢復了點血色。

    向小強知道,她們這些在宮裡的人,現在生死存亡之際,總是把自己這些高級軍官的每一句話都當作權威。自己的一句話就能給予、或者奪走她們的希望。

    但是對於南京能不能守住,他自己很不樂觀。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南京段的防線是全條長江防線最堅固的一處,即使在大霧中,它也絕不會是首先被攻破的地方。

    他判斷,在南京遭受實際威脅之前,肯定會先傳來清軍在其他地方過江的消息。這樣,南京的撤退還有時間,不會猝不及防。

    毫無疑問,對滿清來說,在戰爭一開始就一鼓拿下南京,誘惑是巨大的。但長江防線畢竟是南明苦心經營了二十年的結果,南京又是防線的重中之重,絕不是那麼好啃的。剛才他已經收到了報告,知道江邊防線已經打退了清軍的第一次進攻,己方毫無傷亡,而清軍傷亡慘重,甚至還沒有一個人登上沙灘。

    即使是在濃霧中,防線也不負眾望,打得很漂亮。但是,如果清軍不顧死上,兵力再增加個兩三倍,就很難說了。更可怕的是,他們一旦走比較現實的路線,即放棄南京做突破口,集中兵力從長江的其他薄弱地段突破,從後面包抄南京,截斷鐵路,那不僅是失守,連撤退都成問題了。

    現在一定要朱佑榕抓緊離開南京。只要女皇走了,人民衛隊作為女皇的親軍,也肯定要跟著走的。這樣自己作為女皇的親軍司令,也能跟著走,不會留下來陪葬。

    他已經讓秋湫帶幾個人回家,幫著秋老虎收拾準備了。也難為老爺子了,時局都這樣了,也一直陪著女兒女婿留在險地。但這次向小強已經準備全家人一起走了。

    ……

    御書房內,煙霧繚繞,幾個大臣或坐或站,有的抽紙煙,有的抽雪茄,還有的抽菸斗。

    以前大臣在女皇面前是不敢抽菸的,但有一次朱佑榕和幾個老大臣談話,談到半夜,朱佑榕便讓人準備了幾種香菸賜給他們抽。這一「德政」大得人心,因為很多大臣菸癮都很大。這一傳統養成後,大臣和朱佑榕談話時,時間稍久便都抽菸,要是有三五個大臣同時覲見,那書房就成了煙室。朱佑榕當初一番好意,如今成了自找苦吃,還不好說,只好自己忍著。

    向小強會抽菸,但沒什麼菸癮,剛進來的時候被嗆得不輕。但看到朱佑榕坐在書桌後邊,只是微微皺眉,還是談吐自若,也就打消了捂鼻子的念頭。

    向小強雖然被傳進來,但見到朱佑榕正跟大臣們說話,只是悄悄坐在門邊的沙發上。朱佑榕看到他,用眼神和他打了招呼,繼續說道:

    「肖卿,那你的意見呢?」

    「陛下,」新任的陸軍大臣肖子龍呼哧呼哧地抽著大雪茄,噴出濃霧,嘆道,「我們雖然打退了清軍第一次進攻,但真正殲滅了多少,也沒個數字。清軍可能也沒有思想準備,驚愕之下,暫退回去了。接下來必定是讓這一師修整,再換生力軍上來打。他們兵力雄厚,一次上千的傷亡根本不在乎。陛下,已經收到好幾條情報了,都說清偽帝廣武揚言,要到南京過春節啊,陛下您想想,廣武偽帝那個性格,是越受挫越瘋狂的,接下來肯定是兵力加倍,瘋狂進攻啊!我們長江防線雖然堅固,但現在能見度只有十幾米,機槍根本就是擺設啊。機槍不頂用,那整條防線就都是擺設啊!陛下,一定要三思啊陛下!」

    朱佑榕皺著眉,輕咳兩聲,望著另外幾位大臣。另外幾人也都頻頻點頭,出聲附和。

    朱佑榕站起身,望著窗外,痛苦地出了一口氣。她心中萬分不願離開南京。她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南京,就等於是宣佈南京將放棄了,江邊守軍將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奮勇作戰,也許自己前腳離開,後腳南京就會淪陷。

    「朕……」朱佑榕剛說便哽噎住了,眼淚在眼中打轉,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才說道,「朕還要聽一聽沈閣老的意見。」

    又有一人急忙說道:

    「陛下不必再猶豫了,沈閣老也必是這個意見。這裡離江邊只有十公里,清軍一旦突破長江,瞬間可至!而江上的戰況,每分鐘都可能有變化!陛下,即使是沈閣老在此,也不會同意陛下留在南京,冒被清虜俘獲的危險的!」

    朱佑榕轉過身來,望著門邊的向小強,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

    「向卿怎麼看?」

    幾個大臣才發覺門口坐了個人,紛紛轉頭來看,發現是向小強,都等著他的發言。因為這些大臣都知道,向小強雖說官階較低,但是和陛下關係很近,又是陛下的軍事課老師,只要他說一句行或不行,就能極大的影響陛下決定。

    向小強很慚愧,因為在朱佑榕最需要他支持的時候,不能支持她。而且多半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他躲避著朱佑榕的目光,吞吐道:

    「陛下,臣……也是這個意思。您留在南京,毫無意義。」

    大臣們臉上都緩和了,都對向小強投去讚賞的目光。他們心裡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住了。不會出現歷史上臣子與城俱亡的慘劇了。隨著皇室南撤,下面大明zf南撤的工作,就會緊鑼密鼓地展開了。

    朱佑榕臉上表情失望極了,緩緩地坐下,雙手捂著臉。過了一會兒,輕輕地道:

    「你們先退下吧,朕自己靜一靜。」

    一行人退出煙霧瀰漫的書房,來到外面的庭院。幾個老大臣心中巨石落地,開始笑呵呵地誇讚向小強,忠君愛國,大處著眼,心繫君王,不計個人榮辱,大公無私……

    雖然向小強滿心慚愧,充滿了對朱佑榕的愧疚感覺,但這份人情,卻是不收白不收。他很謙遜地笑著,很多漂亮說出來,說他雖然是軍人,但也是人,大家將心比心,都不是怕死,而是怕死的毫無價值。如今大霧,南京防線是凶多吉少,早早後撤,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更好地為國家抵禦清虜……

    這幾句話把大臣們心中殘存的那點羞恥感全抹掉了,大家其樂融融,很是以他的話為然。向小強和這幾名大臣的關係又近了一步。

    這時遠處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然後是車門「砰」地關上。

    有人說道:

    「沈閣老來了。」

    整個大明帝國,只有首輔大臣和延平郡王等少數幾個人,才享有開汽車進皇宮的待遇。很明顯,來的是首輔大臣沈榮軒。

    沈榮軒穿著呢子大衣,大踏步地走進御書房的庭院。幾個大臣都向他見禮,口稱「閣老」。沈榮軒向他們微笑點點頭,又多看了向小強一眼。

    向小強也很謙恭地見禮,口稱「沈公」。好久沒見過沈榮軒了。自從自己掌管了人民衛隊之後,再見到這個前東廠廠督、以前的盟友總有一些彆扭,心中不自覺的要防著他,好像連笑都笑得不太自然。

    一個宮女出來道:

    「宣內閣首輔大臣沈榮軒覲見!」

    沈榮軒摘下帽子進去了。

    沈榮軒來了,幾個大臣都感到有了主心骨。現在陛下差不多已是願意南撤了。沈榮軒再去一說,這事就敲定了。

    過一好會兒,宮女又把庭院裡的所有人宣進去。

    「眾位愛卿,」朱佑榕站在書桌後面,手扶桌面,一掃剛才的傷心樣子,笑呵呵地說,「朕意已決,暫不南撤!」

    此言一出,不僅幾位大臣,連向小強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朱佑榕繼續道:

    「朕,還有朕的zf,接下來會住進紫金山要塞中,看大明軍隊如何抵擋清虜。守住南京,就要拜託諸位愛卿,尤其是向卿費心了。」

    向小強望著坐在旁邊沙發裡閉目養神的沈榮軒,不禁又驚又怒。這前東廠的大佬給陛下灌什麼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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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3集 向的抉擇VS秋的抉擇
    朱佑榕輕輕踱著步子,顯得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人支持她堅守南京了。而且這人還是大明的百官之首。她站住,笑呵呵地望著大家,說道:

    「眾位愛卿知道朕為什麼不走嗎?」

    大家心裡咒罵不已,心說還不是沈榮軒吹的邪風。但沈榮軒圖的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他是首輔大臣,陛下不走,他第一個不能走。難道他有把握守住南京防線不破?

    朱佑榕望了一眼沈榮軒,很滿意地說:

    「很簡單,長江防線是一條鐵鏈,而南京是上面最關鍵最結實的一環。不能、也不應該從這裡斷開。或者說,南京就是整條防線的keystone,就是拱頂石。」

    眾人面面相覷。

    向小強暗自腹誹道:又不是《達芬奇密碼》,怎麼連拱頂石都出來了!

    他倒知道拱頂石是什麼東西。過去中世紀沒有鋼筋水泥,造大教堂的石拱時,就是用一塊塊石頭磊出弧形,最頂上用一塊形狀特殊的石頭卡住,就是拱頂石。拱頂石最關鍵,它承受了整座石拱的全部側壓力。一旦這塊石頭被抽走,整座石拱就會轟塌。

    朱佑榕繼續道:

    「即使朕要撤出南京,也不能是現在。如果朕現在撤走,在愛卿們看來自然是理所應當,在守防線的將士們那裡,大概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現在整條防線人心浮動,朕只要是離開南京,立刻會被將士們理解成準備放棄南京的信號。如何能期待將士們人人用命?你們誰能跟朕保證,朕離開後,南京能堅守三天?」

    眾人啞然。誰也不能保證。不用說三天,一天都難說。那時候防線上的恐慌氣氛,現在都能想像到。

    「南京是長江防線最堅固的地方,多少比這裡薄弱的防段都盯著這裡。對他們來說,南京就是整條防線不可攻克的標誌。在他們看來,即使他們那裡被攻破了,南京也不應該被攻破。如果南京因為朕的離開,被攻破了,淪陷了,你們說,那會對整條防線的信心產生怎樣的影響?」

    向小強看著朱佑榕快活又堅決地表情,再看看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沈榮軒,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了。自己要和南京共生死了。

    但是,秋湫還在岳父那裡收拾東西,等著自己和她會合,然後全家一起南撤。現在要和她分開了。……很可能是永遠。

    要是前世那個毫無經驗的自己,現在一定會開口質問:你沈大人怕陛下走了,對防線士氣打擊大,你就不怕南京一旦突然失守,陛下落到滿清手裡,對全國的士氣打擊更大麼?

    滿清的廣武皇帝可是說要到南京皇宮裡過除夕的!誰都知道,這絕對不是說著玩玩的!現在是20號,23號就是年三十,也就是說,清朝皇帝有信心三天拿下南京!

    但向小強望著坐在陰影裡的沈榮軒,這番話衝到胸口好幾次,終於嚥了下去。

    朱佑榕笑道:

    「但是諸位愛卿愛惜朕,擔心朕的安危,朕也都知道,朕明白你們的一片心意。所以朕打算和大明zf,從即日起搬進紫金山要塞。紫金山要塞固若金湯,難以攻克,而且是長江防線東段的樞紐,山腹下的通道連接著整條東部防線,從那裡可以通到安慶、銅陵、馬鞍山、鎮江、江陰、上海,補給輸送完全不成問題。真的到了連紫金山要塞都守不住的時候,朕答應你們,朕會從地下通道里撤出去的。

    「另外,山頂制高點有巨型炮台,能俯視南京城和周圍幾十里。所以,只要紫金山要塞不丟,清虜就算攻進市區,也寸步難行,也會被我軍趕下江去。眾位愛卿,只要朕還在南京,朕的軍隊一定會把清虜趕下江的!」

    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什麼來了。但凡他們能說出的理由,全被駁倒了。

    幾個人望著向小強。向小強比沈榮軒更受信任,大家都指望這毛頭小夥子能出頭揭沈榮軒的臉皮,也許陛下還有希望回心轉意。

    但向小強只是低著頭,耳觀鼻,鼻觀心,好像在潛心領會陛下的話。

    ……唉,這小夥子年輕,但不傻。幾個老頭子心裡這樣想著,目光相互碰了碰,均表示沒轍。

    ……

    「眾卿可以退下了。」

    朱佑榕心滿意足地說。

    一直沒說話的沈榮軒這時開口說道:

    「向大人可以留一下。」

    朱佑榕略微差異,便笑道:

    「既然沈閣老有話說,那向卿先留下來吧。」

    幾個大臣都很詫異地看著向小強,又看看沈榮軒,搞不清楚他們在搞什麼鬼,都還是退出去了。

    向小強自己就很詫異,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首輔大臣把自己留下來幹什麼。

    自己一直以為自己是人民衛隊司令,現在又給陛下上課,可以憑著陛下的信任做後盾,小小挑戰一下沈榮軒的。但現在看來,沈榮軒對女皇的影響力大大在自己之上。人家輕輕揮一下袖子,自己就像羽毛般地到一邊去了。

    ……

    向小強跟著沈榮軒走出乾清宮,來到宮殿前的石欄邊。宮殿周圍是幾棵幾百年的古樹,每一棵都用鐵鏈圍起來,用小銅牌標著樹的名稱、年代。

    沈榮軒雙手扶在漢白玉欄杆上,居高臨下望著這些古樹。霧氣很重,石欄上很潮濕,很涼,但他好像沒發覺一樣,雙臂毫不在乎地扶在上面。

    遠處是隆隆的炮聲,向小強裹著軍大衣,縮著腦袋,站在他身後,忐忑地等著他開口。

    「小向啊。」

    向小強聽到沈榮軒又恢復了叫他「小向」,不知怎麼的竟一下子輕鬆起來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沈榮軒要還是笑呵呵地叫自己「向大人」,那才是不祥之兆。

    沈榮軒問道: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時說的話麼?」

    向小強一怔,回想著自己剛來大明時,到東廠去參加會議,在開會前藉著倒茶的機會,向沈榮軒表忠心的情形。

    沈榮軒繼續道:

    「你當時說的那些話,現在每一個字我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背誦那首文天祥的《揚子江》,說實話,我心裡是感動了一下的。……我本來以為,今天這些人中,但凡有一個支持陛下留守南京的,那就應該是你。」

    向小強頓時面紅耳赤,心中一股強烈的慚愧湧上來,低下頭,不知如何以對。

    「小向,自從你來到我們大明後,表現一直非常優秀。我總對自己說,當初沒有看錯人。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但是看一個人不能聽他自己怎樣說,要看他實際怎樣做。你的實際表現贏得了我們的信任,也贏得了陛下的信任。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甚至想踩著前輩往上爬都沒關係。年輕人嘛,我年輕時也是這樣。……但是現在大明有難,我們就不能想得太多。自己的仕途前程、榮辱得失、甚至身家性命,都不能想得太多。……你既然喜歡文天祥的詩,就應該知道他最著名的詩不是《揚子江》,而是另一首。」

    一席話說得向小強汗流浹背,慚愧、緊張甚至恐懼,交集在心頭。沈榮軒的話中好像有什麼地方讓他如芒刺在背,總覺得不妥。但究竟是哪裡,卻一時想不出來。

    向小強腦中空白,下意識地說道:

    「沈公說的,是《過伶仃洋》。」

    沈榮軒轉過身來,微笑道:

    「願意背一遍我聽聽嗎?」

    向小強深吸一口氣,喃喃背道:

    「辛苦遭逢起一經,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裡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

    沈榮軒笑道:

    「背得很好。所以說,在這種敵人從北方過來的時候,我們不能光知道『不指南方不肯休』,還要知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向小強臉又是一紅,低頭慚愧地說:

    「沈公說的很對,學生記住了。」

    沈榮軒點點頭,摸出懷錶看了看:

    「有這句話就好。……不早了,我得去統帥部了。你也抓緊,你也有很多事要做。」

    向小強猛地意識到,眼前的人是一國首相,是那種日理萬機、日程表排得滿滿的人。在「新年政變」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對自己說這麼多話。

    沈榮軒臨走時拍拍他的背,微笑道:

    「小向,聽說你軍事上很有一套。我們都是文臣,這方面不如你,如果清虜打過來,保衛南京就靠你了。一定要好好發揮。」

    向小強心裡一熱,看著沈榮軒的眼睛,相當鄭重地說道:

    「學生一定不負沈公重託。」

    ……

    向小強目送著沈榮軒的背影消失在白霧中,才有些虛弱地靠在漢白玉欄上。發覺自己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臉滾燙,像火燒一般。

    自己想保命的那點算盤,根本沒逃過沈榮軒的眼睛。一番循循善誘,自己居然讓**得像個小學生一樣。向小強內心突然升起了一股不服氣。

    裝什麼老大,了不起啊。不是當初老子搞政變,你能當首輔?

    唉,不過……

    「這傢伙果然是個鷹派啊!」

    向小強在心裡說著。自己雖然有些惜命,但自認為也是個鷹派。但願不被沈老鷹看扁了才好。

    突然,沈榮軒的一句話迴響在他耳中:

    「小向,自從你來到我們大明後,表現一直非常優秀。我總對自己說,當初沒有看錯人。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但是看一個人不能聽他自己怎樣說,要看他實際怎樣做。」

    ……「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來」……

    向小強玩味著這句話,額角的冷汗不斷留下來。

    當初東廠不是認定了自己是英國情報官麼?怎麼又說「不知道他從哪裡來」?

    也許是當時騙過了江美廬,但根本就沒騙過沈榮軒。或者是當時騙過了,但後來一調查,英國軍情局那裡根本就沒有過自己這個人。

    自己原以為英國軍情局的檔案,大明東廠是沒法查的。但仔細想想,英國軍情局裡就沒有東廠間諜嗎?

    沈榮軒剛才可能是說走了嘴,更可能是有意點自己一下。

    他說「看一個人不能聽他自己怎樣說,要看他實際怎樣做」,意思大概是說,你原先騙了我們,已經沒關係了,只要你今後好好表現,我們不會計較的。

    向小強感到自己心臟跳得很厲害。自己原先大大低估了沈榮軒了。

    ……

    向小強回到御書房跟朱佑榕告退,然後準備退出來的時候,朱佑榕突然說道:

    「向老師!」

    「嗯?陛下。」

    「哦,朕是想確認一下,向老師大概要銷假了吧?」

    向小強一怔:

    「什麼?銷什麼假?」

    朱佑榕脫口而出:

    「就是……婚假啊。現在戰局緊張,向老師怕是結不成婚了吧?」

    「哦,陛下說的是這個,」向小強心中蒙上一層黯淡,很頹喪地說,「怕是暫時結不成了。」

    朱佑榕呵呵笑道:

    「嗯,那沒什麼事了,朕知道了。」

    向小強退出來,對朱佑榕的態度有點不滿。

    ……

    向小強驅車來到秋湫家,跳下車子著急上火地向後跑去。眼下得趕緊把這父女倆送上火車,然後要趕回司令部召開軍事會議,緊急制定保衛南京市區的計畫。

    秋老虎手下的兄弟都發給了路費,安排他們暫時去南方的各堂口躲避了,等時局好轉後再回來。是以秋公館現在很是冷清,只有少數幾個心腹的老兄弟還在,他們要跟著秋老虎父女去杭州分舵。

    秋湫從後堂衝出來,緊緊抱住向小強,臉埋在他胸膛裡,好半天才抬臉欣喜地道:

    「你真讓我等了好久!……這裡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咱們走吧!」

    秋老虎也從堂後出來,看到姑爺後才如釋重負,忙招呼他一起走。

    向小強緊緊抱著秋湫的後背,好半天才輕聲說:

    「走吧,我送你們到車站。」

    秋湫和秋老虎都一怔,秋湫盯著他的眼睛,一種不祥預感抓住了她。她輕顫著道:

    「送我們到車站……什麼?你……不走麼?」

    向小強痛苦地點點頭。

    秋湫像被刺了一下一樣,眼淚湧上眼眶,大喊道:

    「為什麼?!」

    「因為陛下決定不走了。」

    ……

    向小強跟他們解釋了經過,秋湫明白事情已是不可挽回了。自己就要和向小強分開,而且向小強很有可能要和南京城共存亡了。她抱著向小強嚎啕大哭,哭得心肺俱裂。

    秋老虎的臉黑黑的,比鍋底還難看,嘆著氣在一旁勸著女兒,又對向小強說:

    「賢婿啊,你和陛下那麼熟,要不再去說說看?」

    向小強拍著秋湫的背,感到自己的眼淚也快下來了,強忍著說:

    「抓緊吧,我送你們去車站。」

    車站上人山人海,一列火車臥在鐵道上,車頭喘著粗氣,奶白的蒸氣向上筆直的冒著。車廂的每一個窗戶都塞滿了人,還不斷有人從窗戶拚命往上爬。甚至連車頂上都攀著不少人。他們趴在車頂的行李堆裡,伸手拉著親人,幫他們往車頂上爬。

    整個車站到處都是吵鬧聲,哭喊聲,還有廣播喇叭不停地播報車次安排,讓大家不要著急。時不時還播發一條尋人啟事……

    秋老虎看到這個情形,心立刻涼了半截。先不說買不買得到票,就算你有票又怎樣,能上去車嗎?

    「奶奶的,」秋老虎一拍自己的大光頭,恨恨地道,「閨女,咱不坐火車了,家裡還有一輛汽車,咱坐汽車去杭州!」

    向小強說道:

    「岳父不用,你那輛汽車沒多少油了,跑不到杭州的。現在打仗又買不到汽油,停在半路怎麼辦!」

    秋老虎吼道:

    「那你說怎麼辦!」

    向小強目光四下搜尋著,突然一揚手臂,立刻跑過來一個下級軍官,先敬了個禮,然後笑道:

    「哎呀向大人,您才來啊,快來快來,人快到齊了,再有一小時就開車了。」

    說完打量一下秋湫和秋老虎,點頭笑道:

    「夫人,秋老先生。」

    若是平時,這一聲「夫人」定會讓秋湫開心半天。但現在這個簡單的稱呼,卻一下子增強了她離別的痛苦,眼淚幾乎又要下來了。

    這個軍官帶他們走下月台,穿過鐵道,繞過這列火車,又穿過幾條鐵道,站台上春運般的慘烈景象遠遠甩在身後了。

    橫在眼前的是一列很安靜的火車,每個窗戶都拉著窗簾。軍官帶他們在鐵道旁走過幾節車廂,來到兩個兵站崗的車廂門前。

    「向大人的家眷。」

    那個軍官一邊說,一邊掏證件出來,向小強也拿出證件。衛兵驗過後放他們進去。

    車廂裡很暖和,雖然不是包廂,但一排排軟座顯得很舒適。座位上已經坐了不少老幼婦孺,穿著打扮都很華貴,皮草綢緞、珠光寶氣。這都是南京高級軍官的家眷。

    滿車人都盯著向小強和秋湫。在這些人中間,只穿著簡單海軍制服的秋湫顯得很是寒酸。但姣好的面容,再加上現在哭得梨花帶雨的,在車廂裡卻是很耀眼。很多人都有些嫉妒地看著向小強,在猜測這個年輕軍官到底是何方神聖。

    向小強安頓秋湫父女到座位上,然後和左右的人寒暄一下,報上自己的名字,說這是自己的夫人和岳父,請他們途中相互照顧一下。

    向小強的名號還是很響的,全車廂的人都轉身看他。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蘿莉興沖沖地想找他簽名,被她媽媽像老母雞一樣喝止住了。

    秋湫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雙腿併攏,雙手放在大腿上,儘量顯得很淑女、很配得上「向夫人」身份的樣子。只是臉色白白的,兩眼紅腫。

    向小強本來以為這個時候,秋湫會哭得很淒慘的,但現在看來好像沒那麼嚴重,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滿車眾目睽睽的,也不好擁抱接吻啥的。向小強站在旁邊陪了一會兒,一百個不願意離開,但心裡不斷提醒自己,城裡軍事會議不能再等了,戰局瞬息萬變。

    他掏出懷錶來看了一眼。秋湫抬頭道:

    「小強,你不必在這裡了,放心吧,我們都好好的……快回去吧,保衛南京需要你。」

    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驕傲,微微瞥了一下四周。

    向小強心中感動,不顧別的了,抱著秋湫深深一吻,看的秋老虎目瞪口呆,看的全車人艷羨不已。

    吻完了,向小強說了一句「再見」,又和秋老虎擁抱一下,頭也不回地衝下列車了。

    秋湫仍舊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倒是秋老虎,追到車廂門口,望著向小強的背影大喊道:

    「賢婿,千萬保重啊——」

    ……

    一小時後,火車緩緩駛出了車站,向東開去。

    一個女勤務兵出現在車廂頭,很恭敬地道:

    「各位先生、太太、小姐們,現在已經出站了,各位如要用衛生間,現在就可以了。」

    話音未落,秋湫「騰」地站了起來,說道:

    「我要去。」

    聲音很大,全車人都盯著她。饒是秋老虎這個大老粗,也被臊得不行,狠狠瞪了女兒幾眼。

    秋湫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但表情卻是滿不在乎一般,咬著嘴唇,含淚望了父親一眼,大步跟著女勤務兵往衛生間走去,不停用手抹著眼淚,後背顫動著,看來是強忍著在哭。

    ……

    因為有大霧,火車不能開太快。車上的將領家眷都默不作聲,氣氛一片傷感。她們的丈夫、父親、兒子大都已經留在南京,和首都共存亡了。

    此刻,全車人的心情都和秋湫一樣。

    列車開出半個多小時了,將領家眷們小聲聊著天,期間有幾個太太小姐起身去洗手間,每次都「無功而返」。她們都知道洗手間被剛剛那個「向夫人」霸佔著,但這種事又不好明說,一條條不滿的目光往秋老虎刺來。

    這時候的客車車廂不像後世那樣連在一起,每一節都是分開的,不能到別的車廂上廁所。這樣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個老太太忍不住了,硬著頭皮向秋老虎抗議,讓他去管管他女兒。

    秋老虎也覺得時間太長了,便過去敲門,但怎麼也敲不應。

    秋老虎慌了,怕女兒傷心尋短見,抬腿一腳踹開了門。

    洗手間裡空空如也,車窗大開著,窗簾被風吹得上下飛舞。

    秋老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手足冰冷。

    再一看,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行字:

    我去找他了,爸爸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他。

    您的不孝女:湫.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6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4集 推倒秋湫

    秋湫在迷霧中一瘸一拐的走著,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遠。

    霧濛濛的天氣,也看不出日頭,她也沒有表,也不知道幾點,只知道早上從火車上跳下,現在已經很餓了,估計已經中午了吧。

    雙腳鑽心的痛,大概早已經磨出泡了。最要命的是腳踝,跳車的時候摔了一下,現在越走越疼,可能已經腫了。

    她跳下車之後本想沿著鐵路往回走的,但又怕父親發現自己跳車之後,要求火車停下來,倒回去抓她。所以沒敢緊挨著鐵路走,而是保持一段距離。但是霧這麼大,不知什麼時候越走越遠,「跟丟了」鐵路。現在只能憑感覺,朝著大致的方向走。

    遠處是悶雷般的炮聲,秋湫就朝著炮聲的方向走。早上的火車出了南京就是一直往東南開的,長江防線在南京的西北側,炮聲肯定也來自西北方向,現在朝著炮聲走,準能到南京市內。

    秋湫開始時候還很興奮,走了一段時間便覺得很餓,又走了一段時間,腹中飢腸轆轆,像火燒一樣,到了最後,已經感覺不到餓了,只是額頭上直冒虛汗,頭昏眼花。

    現在好像進入了丘陵地帶,右邊高左邊低,山坡上稀稀落落的枯樹,腳下是一叢叢的枯黃灌木。秋湫感到一陣眩暈,眼前一黑,抱住一棵樹,強打精神不暈倒,氣喘吁吁的給自己鼓勁:

    「真……真沒用,這才走了多久……當年在軍校裡,每天都要跑三千米的……這才當了半年艇長,體質就麼差了?嘿,加油啊!」

    她扶著樹,半走半爬的掙紮了幾步,不住地喘粗氣,覺得實在走不動了,便抱在一塊大岩石上,打算休息一下。

    但她似乎感到身下的岩石在微微地顫抖。

    秋湫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疲憊了,產生了幻覺,但漸漸的石頭震動越來越強,她才驚醒的仰起頭來,四處張望著。

    地震了?

    旁邊的枯樹葉子也開始輕微的抖動,樹皮上的灰土一點點地往下掉。

    耳邊隱約傳來了某種震動聲……吼聲……好像是什麼轟鳴。

    是發動機的聲音。秋湫不禁大奇:什麼東西,這麼大能量?

    聲音越來越大,連大石頭上的灰土都往下滑。噪聲很快變得震耳欲聾,但濃霧中,仍然看不到。

    秋湫咬著牙爬起來,迎著聲音爬去,突然濃霧中鑽出幾個灰色的龐然大物,履帶轉動著向自己軋過來。

    她頭皮一炸,一個就地十八滾,藏到一邊,伏在灌木叢中,大氣不敢喘。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清軍打過江來了!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

    秋湫悄悄抬起頭,望著從身邊轟鳴而過的一輛輛坦克。

    因為大霧瀰漫,眼前只看得到一列坦克。但聽聲音絕不止那麼多。

    這些坦克一輛根一輛,間距十來米,在凹凸不平的山坡上橫衝直撞。寬大的履帶抓在地上好像毫不費勁,每過一輛坦克,大量的泥土就被甩到自己頭上。有些手臂粗的小樹,也被坦克輕巧地撞斷,然後從上面壓過去。

    秋湫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的鋼鐵洪流,完全被震撼了,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本作品16k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www.16k!足足二三十輛坦克開過去,後邊開始上來一種更大的坦克,也是一輛接一輛,但每輛坦克上都坐著四五名士兵,戴著鋼盔,別著手榴彈,穿著大皮靴的腿在上面晃蕩著,拿著步槍、輕機槍、衝鋒鎗。

    秋湫大喜過望,這是大明軍隊的士兵!

    她立刻就要跳起來,但又決定謹慎些,再看看。

    坦克過後,就是一輛輛的裝甲運兵車,每一輛車後牽引著一門炮。

    裝甲車是全履帶敞開式的,一人多高,上邊能看到一排士兵的鋼盔。秋湫高興了,這種裝甲車她認得,的確是大明的制式裝甲運兵車,平時見的很少,但她們長江艦隊就有兩輛。

    秋湫爬起來,向裝甲車大喊,但聲音很快淹沒在滾滾轟鳴中了。裝甲車數量較少,只有十幾輛。

    裝甲車後面,是成百上千的步兵。

    秋湫眼睛一亮,想衝他們喊一嗓子的,但喉嚨已然啞了,腳下一個踉蹌,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個扛著馬克沁機槍三腳架的大兵一愣神,眼睜睜看著自己腳下多了一個滿身泥土的大姑娘,嚇得頭皮一炸,幾十斤重的機槍三腳架差點扔到地上,把腳面砸了。

    ……

    鋼鐵洪流中,一輛裝甲車後牽引著一節「房車」。這節「房車」是輪式的,裝著薄裝甲,左右開著射擊口,側面圖著人民衛隊標誌:一個明黃色的圓徽,中間一隻黑色的劍。車頂揚著天線和一面小旗,標誌著這是團部指揮車。

    指揮車裡隔成兩間,外間是簡易軍官會議室,裡間是指揮官臥室。

    會議室裡掛著地圖,中間一隻小桌子,周圍坐著十來個穿黑色裝甲制服的年輕軍官。向小強拿著指揮棒指著地圖,在不斷的顛簸中對他們說道:

    「我們現在大概在這個位置,紫金山的北面,我們的西邊是青馬村,東邊是仙林。剛才的一個小時,我們的丘陵越野時速達到了20公里,比上午大為進步,車輛故障率沒超過百分之十五。這很好。尤其現在是在大霧中行軍,能有這樣好的表現,更為難得。各個連表現的都很不錯。

    「我們已經繞著紫金山行軍了將近一圈,進行了兩輪濃霧戰鬥演習。可以想見,清虜如果突破防線,只能是這種濃霧天氣,我們最有可能與清虜交鋒時刻,就是在濃霧之中。因此現在是個難得的訓練機會。你們在坦克學院中大概都沒有這樣練習過。

    「濃霧、丘陵、甚至是城市廢墟,這些本來都是極不利於坦克作戰的條件,但我們很可能要在這種條件中和清虜作戰。所以我們要克服困難,發揮坦克的優勢。地形不利,沒關係,能見度不高,沒關係,這樣我們的轟鳴反能給敵人最大的心理威懾。

    「我們人民衛隊第一機械化團,是全軍唯一一支全機械化團,也是全亞洲機械化程度最高、坦克裝甲車最多的一個團。我們速度比敵人快,火力比敵人強,防護比敵人好。我們不要被敵人包抄迂迴,我們要去包抄迂迴敵人。大家一定要記住這一點。濃霧和黑夜一樣,都是勇敢者最忠實的盟友。你們認為哪支軍隊更勇敢?是清虜,還是我們?」

    年輕的坦克軍官們高喊著:

    「是我們!是我們!!」

    向小強滿意地道:

    「不錯,一定是我們。」

    這時候,裡間的軍官臥室門閃開一條縫,一個少女的腦袋笑嘻嘻地探了出來。

    向小強拉下臉,指揮棒衝她一揮,喝道:

    「進去,別出來給我丟人!」

    少女吐了一下舌頭,滿臉幸福地退回去了。

    向小強咳嗽兩聲,想再度恢復會議室裡的嚴肅氣氛,發現已經做不到了。下屬們有的強忍著笑,有的笑嘻嘻地,都在望著自己。

    一個連長大著膽子笑道:

    「向大人,夫人都回來了,您還這麼凶啊!」

    向小強指揮棒「啪」地打在桌子上,喝道:

    「都不要笑!告訴你們,秋湫中尉,她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人!做事情根本不計後果,想一出是一出!回去就把她關起來!我希望你們不會像她這麼蠢!好了,我們快到紫金山北面了,已經到北岸炮火射程內了,各位回去吧,都小心些!」

    指揮車停下來,軍官們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坦克上。

    ……

    指揮官臥室裡,頂面的燈泡左右搖擺著,秋湫坐在床上,瞇著眼睛享受著忽左忽右的顛簸,感覺好像在潛艇上一樣,很是親切。她舔著嘴唇,心滿意足地看著面前吃完的碗碟。聽著向小強在外間虛張聲勢地放狠話,心裡一點都不害怕。現在向小強怎樣處理自己都不在乎了,反正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死都沒關係了。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門開了,向小強搓著手,賊頭賊腦地摸進來,笑嘻嘻地望著秋湫:

    「你……回來啦?」

    「回來啦!」

    向小強二話不說,撲上前去,把秋湫壓倒在床上,一邊狂吻,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治不死你個死丫頭……你怎麼就回來了呢……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你不知道回來會死嗎……」

    秋湫喘息著,回應著吻,也咕噥咕噥地說:

    「我……我連你都不怕,還怕死嗎……」

    「說的也是……」

    秋湫突然驚道:

    「別……不要,現在不行,我們還沒有……我的衣服全是泥,你別……」

    「那就脫掉……」

    「啊……!!」

    ……

    裝甲營的指揮坦克上,機動部隊長官李根生聽著無線電中傳來的聲音,哭笑不得。身邊的駕駛員笑嘻嘻地,臉上帶著期盼的表情,毫不掩飾想聽到一幕活春宮的慾望。炮塔裡的車長和炮長想必也是如此。

    李根生心說,我們司令這下洋相出大了,全營每一輛坦克都聽著呢。這些傢伙上午演習時嘴巴不閒著,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現在偏偏都一聲不吭,好像串通好了搞無線電靜默一樣,等著聽司令和夫人的「好戲」。

    不行,自己和那些小兵不一樣,要是也等著聽好戲,回頭非倒霉不可。得提醒司令一下。

    他咳嗽一聲,拿起話筒道:

    「大象呼叫斑馬,大象呼叫斑馬。」

    修理排排長的聲音響起來了,也明顯是忍著笑:

    「斑馬收到,請講。」

    「我這裡引擎比較熱,請判斷一下原因,完畢。」

    修理排排長強忍著笑,心說你李長官怕頂頭上司出醜,攪了我們聽好戲就罷了,還編出這麼不專業的理由。坦克開著,引擎能不熱嗎!

    他一臉嚴肅地說:

    「引擎發熱,主要是由於內部活塞式運動過強導致。可通過減慢運動、或加水來緩解過熱。完畢。」

    ……

    團部指揮車裡,向小強趴和秋湫都抬頭盯著無線電,好像被定格了一樣。秋湫羞憤欲死,拉上胸衣,掙紮著要起來,小聲說著:

    「你……還不快關掉,我不要活了……」

    向小強也是滿臉滾燙,但自己的「引擎過熱」問題還沒解決。他趴秋湫耳邊說道:

    「不行,正在行軍,指揮車不能關無線電,要保持暢通。誰叫你剛才喊得聲音那麼大,隔著門都能聽到。」

    他心一橫,飛快爬起來,翻找出一張唱片放在外間電唱機上,接上無線電。

    然後,整個團的無線電和指揮車上的大喇叭裡,飄揚出了雄壯的《人民衛隊裝甲兵之歌》:

    如果祖國遭受到侵犯,

    熱血男兒當自強!

    ……

    向小強又撲到秋湫身上,把她按倒,不許她起來,笑道:

    「這樣就聽不到了。你給我小聲一點聽見沒有……」

    「嘎?!」

    秋湫剛慘兮兮地抗議了一聲,嘴巴就被向小強的舌頭堵上了。

    ……

    李根生聽著無線電中傳出的慷慨激昂的合唱,搖搖頭,哭笑不得。上邊的炮塔裡,車長一拳砸在鋼壁上,摘下耳麥哀聲抱怨道:

    「什麼都聽不到了!」

    鋼鐵洪流沿著紫金山北麓呼嘯前進,幾十輛鋼鐵巨獸翻山越嶺,披荊斬棘。指揮車一邊顛簸前進,車頂的大喇叭飄揚著雄壯的歌曲:

    「滾滾黃河滔滔長江

    給我生命給我力量

    就讓鮮血染紅最美的花

    灑在我的胸膛上

    戰旗飄飄,軍號響

    劍已出鞘,雷鳴電閃……」

    ……

    指揮車裡,此刻也是「雷鳴電閃」。在昏暗、狂野的顛簸中,秋湫正享受著從女孩蛻變為女人的過程。

    這一段路特別顛簸,兩人被拋得一上一下,但身體始終緊緊抱在一起,沒有分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

    秋湫死死抱住向小強的背,全身痙攣著,健美的身軀一下一下向上挺起,臉燒得通紅,用幾乎失聲的嗓子喊道:

    「小強……小強……別放開我……」

    向小強也喘著粗氣,喃喃地吼道:

    「我瞭解……秋湫,我……愛你!!!」

    秋湫頭頸一下仰到後面,兩眼失神,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只有雙手在向小強的背上抓出一道道紅痕。

    一切都結束了。

    ……

    向小強伏在秋湫身上喘著氣,手掌在她光滑健美的肌膚上撫摸著,感受著從每一個毛孔散發出的青春氣息。他對秋湫很滿意,貼著她耳邊調笑道:

    「小身板兒不錯呀,走了一天還這麼強……將來怎麼餵得飽你喲。」

    秋湫心滿意足地呢喃道:

    「那……你將來少娶兩個,不就能餵飽啦。」

    向小強笑道:

    「嗯,言之有理。我來想想啊。我本來打算娶十二打,就是144個的,聽你的,少娶兩個,那就娶142個就好了。」

    秋湫正打算咬他,突然想起來了,問道:

    「你說我走了多久?走了一天?」

    「你從早上跳車,下午才在紫金山南坡撿到你,不是將近一天嗎。你以為是多久?」

    秋湫奇道:

    「啊?我還以為現在是中午呢!原來我走了一天!怪不得我會那麼餓。」

    「你餓啦?你餓了我再餵你。」

    「不要,別……趕快起來吧,現在在行軍呢,一會兒……」

    說的是,這裡是團部指揮車,不是旅館。現在已經夠過分的了。

    向小強準備爬起來,突然聽到頭頂的喇叭裡唱到:

    「就讓鮮血染紅最美的花,

    灑在我的胸膛上……」

    突然想起一個念頭,叫了一聲「慘了」,然後慢慢爬起來,拉開檯燈。

    秋湫驚叫一聲,迅速掩住身體,臉上嬌羞難當。

    向小強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大呼道:

    「哎呀,完了……完了……這輛指揮車回去不能入庫了,得先開回家洗床單。聽好了,你……你親自來洗啊。」

    秋湫羞憤地撲到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

    人民衛隊第一機械化團回到東郊營地後,向小強就讓人給運送將領家眷的列車上發了電報,告訴秋老虎他女兒平安無事,讓他放心。可憐秋老虎這一天在火車上像熱鍋上的螞蟻,跳車的心都有了,現在收到女婿的電報,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在心中感謝陳總舵主保佑十遍後,讓車上給回了個電報,告訴向小強,秋湫就託付給他了。

    向小強和秋湫的患難愛情故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大明。今天下午在行軍途中奇蹟般地相逢,隨即在車廂中「終成正果」的香艷事蹟,立刻從第一團傳遍了整個人民衛隊,幾個小時內,又向更廣的大明軍中傳去,成為廣大將士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

    吃晚飯的時候,向小強手下的蝸牛、李根生、肚子疼、李長貴這四大金剛一起闖進向小強的辦公室,相當不滿地要求向小強就今天下午行軍拉練途中發生的事情,進行深刻的自我批評和反省。

    他們說,司令這件事情是嚴重違反軍紀的。最重要的是,戰士們在辛苦行軍,當官的在指揮車裡玩女人,這會對士氣帶來不可估量的傷害。

    當然,原話不是這麼說的,但意思是這個意思。

    向小強畢竟很年輕,現在還沉浸在幸福中,被幾個心腹一說,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知道自己年紀輕輕的陡然坐上高位,本來就非常扎眼,而且多半是憑著皇室的信任和自己的天才表現,而不是實打實的領導能力。想要有所作為,一定要依靠自己的手下,一定要善於聽取意見。

    他知道眼前這幾個,哪一個吃的鹽都比自己吃的米多。向小強很謙虛地被數落了一頓後,訕訕地問,應該怎麼辦。

    肚子疼眼想了一下,又補充了幾句。第一,說起來是弟兄們在辛苦行軍,長官在車上和女人「那個」,雖然事是這個事,但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是秋湫。秋湫和向小強之間是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兩人的事在全大明已經傳為佳話了,士兵們也都知道秋湫是向小強的准夫人。有了這一條,大家的感覺會好的多。

    第二,秋湫不是向小強為了取樂特地帶在車上的,而是中途「撿到」的。當時秋湫又累又餓,昏倒在士兵腳下,這大家都看到的。把她帶在指揮車上是理所當然的。至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生死戀人,之後會發生什麼,想必大家都能理解。

    第三,最重要的一條,李根生出聲提醒了之後,向小強就放音樂了。之後發生了什麼,哪隻眼睛也沒看見。說不定是在談人生談理想呢。

    因此呢,這件事也沒乍一看的那麼嚴重,最多是讓有的人不平衡罷了。

    肚子疼這一番分析,向小強心裡舒坦了許多。但他還是說道:

    「不平衡就是影響士氣。」

    李根生插話道: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不對。要是平時,一點問題沒有,最多是花邊新聞。但現在兵臨城下,南京生死存亡的時候,向大人您作為守城的重要將領……就有點影響士氣了。」

    「唉,我知道,我知道,」向小強煩躁地搖搖手,「當時引擎過熱,怎麼就沒忍住……有什麼辦法彌補嗎?」

    一個「引擎過熱」說的大家忍俊不禁,都想起當時修理排排長的那句「引擎過熱是因為活塞運動過快導致」,但看著向小強黑黑的臉,都還是忍住沒笑。

    李根生掰著手指頭數道:

    「無非就是,接下來一定要多接觸士兵、與將士同甘共苦、儘量減少特權生活,嗯,還有,這段危急時刻,最好能和軍隊呆在一起,而不是和……和夫人呆在一起。」

    向小強點點頭,手指狠狠敲著桌面:

    「可以,沒問題。」

    肚子疼又笑道:

    「大人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您到底是軍人,軍人最重要的就是能打勝仗,其他的生活小節也不必太刻意。呵呵,想當年,漢朝的霍去病將軍也和您一樣,也是年紀輕輕就當了大將,出征打仗的時候帶著自己的廚子,睡著最豪華的帳篷,吃著精心烹製的山珍海味,根本不和士兵同甘共苦。老將李廣就很看不慣他,說他是公子哥兒,不會帶兵。呵呵,但是人家就是能打勝仗,帶著漢朝大軍橫掃匈奴,把匈奴打的遠逃漠北,那個會帶兵的李廣光腳丫子也趕不上人家。要我看呀,大人您只要帶弟兄們多打幾個勝仗,您就是咱們大明朝的霍去病。」

    肚子疼嘴巴像抹了蜜一樣,這幾句話讓向小強舒心了不少,笑瞇瞇的。

    這時候門被撞開,一個下級軍官衝進來,遞給向小強一張紙,臉色慘白。

    向小強快速看完一遍沒說話,把紙遞給他們。

    肚子疼驚道:

    「防線被突破了!!!」

    其他人搶過去看,也紛紛驚呼:

    「清虜在子母洲過江了!」

    「居然在南京和馬鞍山之間,這麼近!」

    「那裡薄弱嗎?」

    「離南京只有10公里!」

    李根生扔下軍情報告,目光堅毅地對向小強說:

    「大人,此時彌補士氣的最好辦法,就是一場勝利!」.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7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5集 南京近郊大血戰
    長江在南京這裡拐了個小彎,南京北面是東西走向,分南岸北岸。南京西面是南北走向,分東岸西案。

    南京外圍西南10公里處,長江南北走向,江上排列著三個大沙洲,分別叫做子母洲、新濟洲、新生洲。最北邊的就是子母洲。

    現在這裡炮火連天,戰鬥異常激烈。

    時間已近黃昏,大霧中到處是爆炸的閃光、槍口的火焰,滿耳都是喊殺聲、機槍聲、手榴彈爆炸聲、火焰噴射器的嗖嗖聲……硝煙和大霧混在一起,幾步外就看不見人,到處都是拼刺刀的,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這個地方槍聲大作,炮彈倒是落的很少了。現在大量清軍已經攻到東岸了,兩軍正在混戰,雙方的大炮都不敢往這裡打,怕傷了自己人。遠處明軍的大炮只是作攔阻射擊,防止清軍進一步突破深入。

    這一段防線嚴格地說也算南京段,因為畢竟離南京郊區只有十來公里。但這即使算南京段防線,也是比較邊緣的部分了。這裡的三個江中沙洲不像南京的江心洲那麼大,土質還比較鬆軟,不能建造過大、過重的工事,沙洲上也沒有縱深複雜的地下交通系統。清軍在廣武皇帝「到南京過春節」的嚴令下,不計傷亡拚死進攻,在付出了幾千條人命後,相對容易的登上了子母洲。

    江上的沙洲把江面分成了兩股支流,清軍一旦登上中間的沙洲,就等於有了一個跳板,再渡過第二股支流就容易多了。

    因為子母洲上的工事較小較輕,入地不深,原先被清軍密集炮火掀翻了不少,剩下一些較大的工事也都炸出殘破缺口,最重要的是,大霧導致看不遠,機槍只能往大致方向掃射,無法精確點射,等看到敵人的時候,已經近在眼前了。再加上清軍配發了一些步兵火焰噴射器,這是對付固頂工事的利器。

    碉堡射擊口都很小,「噠噠」往外吐著火舌,外面的子彈打不進,手榴彈扔不進,炸藥包爆破筒靠不近,本來火焰噴射器手也很難靠近的,但拜大霧所賜,他們可以很輕易地靠到十幾米內,衝著機槍火舌的方向射出一股火焰,射得準的話,裡面的機槍手就報銷了。如果碉堡比較小,或內部隔斷設計的不好,整個碉堡內都會充滿火焰,人員全部燒死。

    清軍的火焰噴射器本來很少,這次為了搶在大霧期間攻破防線,特地趕製了一大批火焰噴射器,很多火焰噴射手都沒受過正規訓練,手法不准,再加上背上背著一大筒燃料上戰場,心中緊張無比,常常是摸到火力點很遠的地方就噴火,多數都射不準。只要第一次沒射準,那長長的火焰和特有的「嗖嗖」聲就會成為靶子,四面八方的機槍都會集中過來,半吊子火焰噴射手多半會身中數彈,變成一個大火人。

    饒是如此,濃霧中的戰鬥,固定工事太吃虧了。再加上清軍巨大的數量優勢,清兵經常能藉著濃霧的掩護,迂迴到碉堡的背後,向裡面噴火,或者從側面貼近射擊口,往裡扔手榴彈。這樣,一個獨立工事就會被端掉。

    大批清軍步兵正乘著衝鋒舟從子母洲衝向東岸,子母洲上還有一座最大的碉堡還在抵抗。

    這座大工事平面呈L型,半入地下,佔地一百多平方米,是子母洲工事群的總指揮部。這座碉堡設計得很好,而且不是為向周圍射擊用的,而主要是為指揮人員提供隱蔽用的,所以幾面都沒有射擊口,只有L型的內彎處有一個入口,還是那種經典的「防禦式入口」,就是正對著進門就有一挺機槍堵住的。L型的側面還開有一個射擊口,與入口垂直,從側面護住入口。清軍死了多少人都沒衝進去。

    每當清軍有人影出現在門口附近,裡面的射擊口就吐出火舌,一點不給清兵機會。清軍工兵嘗試著用炸藥包、爆破筒從側面爆破,但這個指揮部的水泥牆壁足有一米半厚,每次驚天動地的巨響後,都只炸下來少量碎水泥塊而已。

    入口的兩個射擊**叉掩護,清軍火焰噴射手難以靠近。清軍喊話勸降都沒效果,最後從別的師調來火焰噴射器高手,總算將火焰準確地噴入了射擊口。但工事裡面設計得很好,火焰只能進去一點,達不到整座工事充滿火焰那種效果。而且每被燒死一個明軍機槍手,馬上就有新的人補上來,看來是鐵了心不打算投降了。

    裡面接連燒死三四個人,估計機槍手早就死光了,現在是軍官在打機槍。

    終於第五次火力斷檔後,裡面沒及時補上,清兵一擁而上,一陣刺刀衝殺,子母洲最後的工事拿下來了。

    工事裡燈泡昏暗,一股霉爛腐臭的味道,中間房間地上躺了一排傷員,不住的呻吟。還有幾個人,被燒的焦黑模糊,已經死了。

    衝進來的清兵已經殺紅眼了,用刺刀往他們身上猛扎,當場刺死了幾個。一個軍官阻止住了他,讓人把這些傷員拖出去。

    到了外面,那個軍官讓他們靠著水泥牆,然後退後幾步,把火焰噴射器手叫過來。

    火焰噴射手過來了,噴頭燃著火苗,一滴滴的火珠不住往下掉。

    「長官?」

    軍官滿臉血污,指著牆角的明軍傷兵,吸了一下鼻子,拍拍射手的肩膀:

    「你給對準了來一下子。」

    周圍清兵開始以為長官阻止用刺刀扎他們,是要把他們當俘虜,現在聽到這句話,都發出野獸般的歡呼,大聲吼著:

    「燒!燒!燒!燒!燒!……」

    火焰射手臉一下白了:

    「長官,這……」

    軍官笑道:

    「這什麼這?給弟兄們報仇啊!……這幾個人都傷成這樣了,不殺我看也活不了。趁著還沒死,噴一下子。快點,別磨嘰了,弟兄們都等著呢!」

    四周圍著看的清兵有幾個不忍,掉頭走開了,但大多數都恨得眼睛血紅,滿臉激動,用全身力氣齊聲喊著,聲音越來越大:

    「燒!燒!燒!……」

    火焰噴射手看看周圍瘋狂的弟兄,又看看長官,吸了一下鼻子,把噴頭對準了牆邊的幾個明軍傷兵。

    兩個還清醒的傷兵使出全身力氣在地上爬,想拚死躲開火焰噴射器的噴頭,但噴頭移動著,始終指著他們。

    終於,一聲尖利的呼嘯,牆邊幾個火人抽搐翻滾著。在清兵的歡呼中,又是一股火流,,幾個人已經成冒煙的焦炭了。

    ……

    清軍現在已經把子母洲拿下來了,東岸防線也拔掉了幾座碉堡,撕開了幾百米的口子,衝過去的清兵正在和明軍首都衛戍部隊白刃戰。

    清軍急現在在西岸和子母洲之間架浮橋,想把重裝備運過來,對東岸的工事精確射擊。但是明軍的魚雷快艇不斷來騷擾,二十毫米機關炮往架橋的工兵堆裡打,打得血肉橫飛。魚雷艇飆著四十多節的高速,又是藉著大霧掩護,打完一氣就跑,岸上的火炮機槍很難抓住它們。

    工兵越死越多,工兵營長不斷跟師長抗議,要把弟兄們撤下來。師長看傷亡太大,這樣下去橋還沒架好,工兵營就打沒了。和不值錢的步兵不一樣,這些工兵還是很有價值的。師長終於命令暫不架橋,還是靠著人往東岸沖,等建立了穩固的渡口後再架橋。

    現在清軍撕開的口子只有幾百米,但蜂擁而入的清兵越來越多。要是在平時,這麼小的口子,很快就會被明軍的炮火蓋上,口子也會很快堵上。但現在濃霧之中,明軍根本觀測不到,指揮部也不清楚哪裡已經被佔領了,哪裡還在自己手裡,沒法用大炮砸,只能派一波又一波的步兵做衝鋒企圖把清軍打回江裡去。

    現在子母洲兩側的江面上,已經大量穿梭著衝鋒舟了,而且已經用更大的漁船、運沙船、火輪、竹排運兵了。隨著這些大船的加入,清軍的第一批重機槍、山炮、迫擊炮運過江了。

    離清軍登陸場二里多路的吳村外,明軍首都衛戍部隊下屬第26師正在這裡集結。

    現在天已經全黑了,南邊一千多米外就是殺聲震天的戰場,爆炸聲和槍聲聽的很清楚,爆炸的閃光隔著霧也能看到。

    指揮官正指揮著士兵瘋狂挖戰壕,前邊幾輛卡車沿著戰壕慢慢開,開幾十米就扔下一捆帶刺鐵絲。戰壕前邊,工兵正揮舞著大鎚,往土裡砸木樁,然後把成卷的刺鐵絲拉開繞在上面,形成鐵絲網。

    「這邊挖好了沒有?挖好了?快,機槍推過來!!」

    沉重的馬克沁機槍推到戰壕前,用木板和土堆起一個簡易的護坡,機槍小組就趴在後面,緊張地做著準備:給水筒裡加水、打開機匣裝入彈鏈,把原先幾百米的標尺設到只有十幾米……

    一段戰壕剛挖好,一批士兵就跳下去,上半身趴在外側,步槍齊刷刷地指著戰場的方向。

    戰壕後邊,更多的士兵在給步槍上刺刀,檢查槍栓標尺照門,軍官們撬開一隻隻木板箱,從稻草裡面抓出手榴彈發給士兵。

    這些士兵從沒打過仗。現在不論老兵新兵,都緊張得要死,望著南邊不停的閃光,聽著隆隆的爆炸聲,都臉色蒼白,抓槍的手不住顫抖。

    後邊一輛卡車上,大喇叭裡喊著:

    「首都衛戍軍的弟兄們,我們身後是南京,是我們的父老兄弟,是我們的妻子姐妹!我們絕不能後退一步!我們決不能……」

    「日————轟!!!」

    一枚迫擊炮彈落在近處,士兵臥倒一大片,卡車玻璃「噹啷」震得粉碎。車頂的喇叭停了一下,又繼續喊道:

    「……讓清虜踏上大明的土地!我們決不能讓清虜攻進南京!女皇陛下現在就在南京,她沒有走,她正和我們堅守在一起!我們要誓死保衛南京,誓死保衛女皇陛下!我們是首都衛戍軍,我們是大明陸軍精英中的精英!我們要讓陛下看到,我們是怎樣把清虜趕下長江的!……」

    周圍的士兵這時候才掀掉身上的泥土,紛紛爬起來。

    這時候,遠處槍炮聲減弱,槍炮聲也稀疏下來,一些小口徑的山炮、迫擊炮彈,開始密集的落在附近。每一個士兵都不用長官催促,都在用自己的工兵鏟發瘋般地挖戰壕,挖散兵坑。不時有一兩個士兵被炸得飛到半空。

    南邊的濃霧中開始出現一些狼狽的身影,他們三兩成群,相互攙扶著,有的抬著擔架,還有不少人槍都扔了。

    這都是從戰場上逃下來的殘兵。

    逃兵越來越多,26師師長下令把他們都截住,不讓他們向後亂跑。重傷傷員都被抬走了,剩下沒有傷的和輕傷的逃兵,都被集中到一個土坡子前邊。

    兩輛大卡車逼到他們面前,雪亮的車燈打開,照得他們睜不開眼睛。

    逃兵們只看到,刺眼車燈後邊的黑暗中,好像是數不清的鋼盔、刺刀的閃光。

    有人驚恐地小聲說:

    「是憲兵!」

    又是兩輛大卡車開過來。不過這次是倒著靠近的,卡車停下後,後蒙布掀開。

    逃兵中有人用手擋著車燈光,發現兩輛卡車後廂裡架著機槍。

    人群驚恐起來了,不斷有人企圖逃跑,被憲兵用槍逼了回去。

    一個聲音大聲哭喊道:

    「長官啊,您不能這麼對我們啊!」

    隨著哭喊,一大群人呼啦啦地都跪下了,一片痛哭流涕。

    卡車上擴音器突然響了,黑暗中一個冷酷、平靜聲音說道:

    「我是首都衛戍軍、大明陸軍第26師師長侯鶴坤。」

    哭喊聲稀稀拉拉靜了下來,一些人猶豫著站了起來。那個聲音繼續冷冷地說:

    「我對你們很失望。三百年中,清虜沒有踏上大明的土地,但在今天,這個先例讓我們這代人給開了。長江防線的人很沒用,但是你們更沒用。他們讓清虜過來了,但是自己也戰死在工事裡的。而你們卻是逃跑的,不折不扣的逃兵。……平時都說,我們首都衛戍軍不知比防線上那些人精銳多少倍,但如今看來滿不是那麼回事,還是有不少窩囊廢的,比如站在我眼前的這群人。

    「臨陣脫逃殺無赦,這在任何一國、任何一軍都是一樣的。我們身後就是南京,我們退無可退。而你們卻從戰場上逃下來了。不錯,你們害怕,你們累,你們沒打過仗。但是整個師、整個軍、整條防線,又有誰打過仗?又有誰不累、不害怕?但是人家害怕仍然會堅守,仍然會往前衝。為什麼?因為四周的弟兄們都在堅持,都在往前衝,你不衝你就不用做人了!你會連一點男子漢的尊嚴也不剩!

    「但是你們這些人,現在不要說尊嚴,連那一丁點的廉恥心都不要了。三百年前,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太多了,大明才會被清虜奪去半壁江山,幾千萬老百姓才會被清虜殘殺。今天這還是在南京城下,你們都能拔腿逃跑,要是在遠一點的地方,我想你們就會一槍不放、縱敵長驅吧?或者乾脆直接投降清虜,反過來打我們?」

    這幾句說的這些逃兵面皮發紫,一個兵實在憋不住了,大喊道:

    「侯師長,你要殺就殺,說那麼難聽幹什麼?弟兄們好歹都是男人,死到臨頭誰也不是孬種!剛才是沒經驗,給打蒙了,要是再讓我們來一次,弟兄們不說別的,起碼比你26師的新兵蛋子打得好!」

    侯師長冷笑一聲:

    「呵呵,有這句話就行,我就再讓你們這些孬種選擇一次。是願意跪在這裡,被憲兵的子彈打死呢,還是願意衝上去,讓清虜的刺刀捅死?」

    一大群逃兵都跳起來了,嗷嗷叫著,一方面是重獲新生的興奮,但更多的是侯師長這半天說的話太難聽,現在終於逮到一個一雪恥辱的機會了,都大吼著:

    「我們要衝!我們要衝!!!」

    「哼哼,」侯師長冷笑著,「第一場衝鋒的光榮是我們26師的,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孬種。你們等著下一批吧。」

    逃兵們咒罵起來,剛剛爆出的**又被強按下去,個個憋得像快爆發的火山。

    零星的迫擊炮、山炮的爆炸開始密集起來,射擊的聲音也遠遠能聽到了。這說明清軍已經基本肅清了江邊的明軍,開始往這裡推進了。

    後方騰起一顆紅色信號彈,頓時身後閃過一片半圓形的紅光,隨著悶雷般的密集炮聲,天空無數條亮線劃過,空氣呼嘯著,南方清軍登陸場的附近區域,響起一片爆炸聲。

    明軍衝鋒前的火力準備開始了。

    26師的士兵們身體緊伏在戰壕後面,手汗津津的握著槍,鋼盔下的眼睛盯著南方的轟炸區域,都在顫抖著。

    但是剛才師長羞辱逃兵的那番話,還迴響在他們耳中。縱然害怕,誰也不願表現出來,臉上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炮火停了。

    戰壕後面,長官的喊聲此起彼伏:

    「做好準備!……做好準備!……再檢查一遍武器!……檢查刺刀!……」

    後方一顆綠色信號彈騰起來了。

    尖利的哨聲吹響,一排排的士兵跳出戰壕,端著槍小跑著向前行進。

    迫擊炮彈不斷落在他們之中,一線長官不停喊著:

    「隊形散開!……隊形散開!……別擠在一起!……」

    清軍的迫擊炮越來越密,漸漸的步槍聲也傳過來了,子彈夾著風「嗖嗖」地擦過耳邊。

    進攻前鋒離清軍估計還有幾百米的時候,一陣嘹喨的衝鋒號吹響,一線指揮官們拔出手槍一揮,高聲喊道:

    「弟兄們,為了大明,衝啊————」

    「衝啊————」

    「殺啊————」

    「啊————」

    吶喊聲排山倒海,上千名年輕的明軍士兵衝向清軍陣地,迎著對面「噠噠噠」的機槍聲,前赴後繼,義無反顧。

    第25集

    南京近郊大血戰(1)

    長江在南京這裡拐了個小彎,南京北面是東西走向,分南岸北岸。南京西面是南北走向,分東岸西案。

    南京外圍西南10公里處,長江南北走向,江上排列著三個大沙洲,分別叫做子母洲、新濟洲、新生洲。最北邊的就是子母洲。

    現在這裡炮火連天,戰鬥異常激烈。

    時間已近黃昏,大霧中到處是爆炸的閃光、槍口的火焰,滿耳都是喊殺聲、機槍聲、手榴彈爆炸聲、火焰噴射器的嗖嗖聲……硝煙和大霧混在一起,幾步外就看不見人,到處都是拼刺刀的,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這個地方槍聲大作,炮彈倒是落的很少了。現在大量清軍已經攻到東岸了,兩軍正在混戰,雙方的大炮都不敢往這裡打,怕傷了自己人。遠處明軍的大炮只是作攔阻射擊,防止清軍進一步突破深入。

    這一段防線嚴格地說也算南京段,因為畢竟離南京郊區只有十來公里。但這即使算南京段防線,也是比較邊緣的部分了。這裡的三個江中沙洲不像南京的江心洲那麼大,土質還比較鬆軟,不能建造過大、過重的工事,沙洲上也沒有縱深複雜的地下交通系統。清軍在廣武皇帝「到南京過春節」的嚴令下,不計傷亡拚死進攻,在付出了幾千條人命後,相對容易的登上了子母洲。

    江上的沙洲把江面分成了兩股支流,清軍一旦登上中間的沙洲,就等於有了一個跳板,再渡過第二股支流就容易多了。

    因為子母洲上的工事較小較輕,入地不深,原先被清軍密集炮火掀翻了不少,剩下一些較大的工事也都炸出殘破缺口,最重要的是,大霧導致看不遠,機槍只能往大致方向掃射,無法精確點射,等看到敵人的時候,已經近在眼前了。再加上清軍配發了一些步兵火焰噴射器,這是對付固頂工事的利器。

    碉堡射擊口都很小,「噠噠」往外吐著火舌,外面的子彈打不進,手榴彈扔不進,炸藥包爆破筒靠不近,本來火焰噴射器手也很難靠近的,但拜大霧所賜,他們可以很輕易地靠到十幾米內,衝著機槍火舌的方向射出一股火焰,射得準的話,裡面的機槍手就報銷了。如果碉堡比較小,或內部隔斷設計的不好,整個碉堡內都會充滿火焰,人員全部燒死。

    清軍的火焰噴射器本來很少,這次為了搶在大霧期間攻破防線,特地趕製了一大批火焰噴射器,很多火焰噴射手都沒受過正規訓練,手法不准,再加上背上背著一大筒燃料上戰場,心中緊張無比,常常是摸到火力點很遠的地方就噴火,多數都射不準。只要第一次沒射準,那長長的火焰和特有的「嗖嗖」聲就會成為靶子,四面八方的機槍都會集中過來,半吊子火焰噴射手多半會身中數彈,變成一個大火人。

    饒是如此,濃霧中的戰鬥,固定工事太吃虧了。再加上清軍巨大的數量優勢,清兵經常能藉著濃霧的掩護,迂迴到碉堡的背後,向裡面噴火,或者從側面貼近射擊口,往裡扔手榴彈。這樣,一個獨立工事就會被端掉。

    大批清軍步兵正乘著衝鋒舟從子母洲衝向東岸,子母洲上還有一座最大的碉堡還在抵抗。

    這座大工事平面呈L型,半入地下,佔地一百多平方米,是子母洲工事群的總指揮部。這座碉堡設計得很好,而且不是為向周圍射擊用的,而主要是為指揮人員提供隱蔽用的,所以幾面都沒有射擊口,只有L型的內彎處有一個入口,還是那種經典的「防禦式入口」,就是正對著進門就有一挺機槍堵住的。L型的側面還開有一個射擊口,與入口垂直,從側面護住入口。清軍死了多少人都沒衝進去。

    每當清軍有人影出現在門口附近,裡面的射擊口就吐出火舌,一點不給清兵機會。清軍工兵嘗試著用炸藥包、爆破筒從側面爆破,但這個指揮部的水泥牆壁足有一米半厚,每次驚天動地的巨響後,都只炸下來少量碎水泥塊而已。

    入口的兩個射擊**叉掩護,清軍火焰噴射手難以靠近。清軍喊話勸降都沒效果,最後從別的師調來火焰噴射器高手,總算將火焰準確地噴入了射擊口。但工事裡面設計得很好,火焰只能進去一點,達不到整座工事充滿火焰那種效果。而且每被燒死一個明軍機槍手,馬上就有新的人補上來,看來是鐵了心不打算投降了。

    裡面接連燒死三四個人,估計機槍手早就死光了,現在是軍官在打機槍。

    終於第五次火力斷檔後,裡面沒及時補上,清兵一擁而上,一陣刺刀衝殺,子母洲最後的工事拿下來了。

    工事裡燈泡昏暗,一股霉爛腐臭的味道,中間房間地上躺了一排傷員,不住的呻吟。還有幾個人,被燒的焦黑模糊,已經死了。

    衝進來的清兵已經殺紅眼了,用刺刀往他們身上猛扎,當場刺死了幾個。一個軍官阻止住了他,讓人把這些傷員拖出去。

    到了外面,那個軍官讓他們靠著水泥牆,然後退後幾步,把火焰噴射器手叫過來。

    火焰噴射手過來了,噴頭燃著火苗,一滴滴的火珠不住往下掉。

    「長官?」

    軍官滿臉血污,指著牆角的明軍傷兵,吸了一下鼻子,拍拍射手的肩膀:

    「你給對準了來一下子。」

    周圍清兵開始以為長官阻止用刺刀扎他們,是要把他們當俘虜,現在聽到這句話,都發出野獸般的歡呼,大聲吼著:

    「燒!燒!燒!燒!燒!……」

    火焰射手臉一下白了:

    「長官,這……」

    軍官笑道:

    「這什麼這?給弟兄們報仇啊!……這幾個人都傷成這樣了,不殺我看也活不了。趁著還沒死,噴一下子。快點,別磨嘰了,弟兄們都等著呢!」

    四周圍著看的清兵有幾個不忍,掉頭走開了,但大多數都恨得眼睛血紅,滿臉激動,用全身力氣齊聲喊著,聲音越來越大:

    「燒!燒!燒!……」

    火焰噴射手看看周圍瘋狂的弟兄,又看看長官,吸了一下鼻子,把噴頭對準了牆邊的幾個明軍傷兵。

    兩個還清醒的傷兵使出全身力氣在地上爬,想拚死躲開火焰噴射器的噴頭,但噴頭移動著,始終指著他們。

    終於,一聲尖利的呼嘯,牆邊幾個火人抽搐翻滾著。在清兵的歡呼中,又是一股火流,,幾個人已經成冒煙的焦炭了。

    ……

    清軍現在已經把子母洲拿下來了,東岸防線也拔掉了幾座碉堡,撕開了幾百米的口子,衝過去的清兵正在和明軍首都衛戍部隊白刃戰。

    清軍急現在在西岸和子母洲之間架浮橋,想把重裝備運過來,對東岸的工事精確射擊。但是明軍的魚雷快艇不斷來騷擾,二十毫米機關炮往架橋的工兵堆裡打,打得血肉橫飛。魚雷艇飆著四十多節的高速,又是藉著大霧掩護,打完一氣就跑,岸上的火炮機槍很難抓住它們。

    工兵越死越多,工兵營長不斷跟師長抗議,要把弟兄們撤下來。師長看傷亡太大,這樣下去橋還沒架好,工兵營就打沒了。和不值錢的步兵不一樣,這些工兵還是很有價值的。師長終於命令暫不架橋,還是靠著人往東岸沖,等建立了穩固的渡口後再架橋。

    現在清軍撕開的口子只有幾百米,但蜂擁而入的清兵越來越多。要是在平時,這麼小的口子,很快就會被明軍的炮火蓋上,口子也會很快堵上。但現在濃霧之中,明軍根本觀測不到,指揮部也不清楚哪裡已經被佔領了,哪裡還在自己手裡,沒法用大炮砸,只能派一波又一波的步兵做衝鋒企圖把清軍打回江裡去。

    現在子母洲兩側的江面上,已經大量穿梭著衝鋒舟了,而且已經用更大的漁船、運沙船、火輪、竹排運兵了。隨著這些大船的加入,清軍的第一批重機槍、山炮、迫擊炮運過江了。

    離清軍登陸場二里多路的吳村外,明軍首都衛戍部隊下屬第26師正在這裡集結。

    現在天已經全黑了,南邊一千多米外就是殺聲震天的戰場,爆炸聲和槍聲聽的很清楚,爆炸的閃光隔著霧也能看到。

    指揮官正指揮著士兵瘋狂挖戰壕,前邊幾輛卡車沿著戰壕慢慢開,開幾十米就扔下一捆帶刺鐵絲。戰壕前邊,工兵正揮舞著大鎚,往土裡砸木樁,然後把成卷的刺鐵絲拉開繞在上面,形成鐵絲網。

    「這邊挖好了沒有?挖好了?快,機槍推過來!!」

    沉重的馬克沁機槍推到戰壕前,用木板和土堆起一個簡易的護坡,機槍小組就趴在後面,緊張地做著準備:給水筒裡加水、打開機匣裝入彈鏈,把原先幾百米的標尺設到只有十幾米……

    一段戰壕剛挖好,一批士兵就跳下去,上半身趴在外側,步槍齊刷刷地指著戰場的方向。

    戰壕後邊,更多的士兵在給步槍上刺刀,檢查槍栓標尺照門,軍官們撬開一隻隻木板箱,從稻草裡面抓出手榴彈發給士兵。

    這些士兵從沒打過仗。現在不論老兵新兵,都緊張得要死,望著南邊不停的閃光,聽著隆隆的爆炸聲,都臉色蒼白,抓槍的手不住顫抖。

    後邊一輛卡車上,大喇叭裡喊著:

    「首都衛戍軍的弟兄們,我們身後是南京,是我們的父老兄弟,是我們的妻子姐妹!我們絕不能後退一步!我們決不能……」

    「日————轟!!!」

    一枚迫擊炮彈落在近處,士兵臥倒一大片,卡車玻璃「噹啷」震得粉碎。車頂的喇叭停了一下,又繼續喊道:

    「……讓清虜踏上大明的土地!我們決不能讓清虜攻進南京!女皇陛下現在就在南京,她沒有走,她正和我們堅守在一起!我們要誓死保衛南京,誓死保衛女皇陛下!我們是首都衛戍軍,我們是大明陸軍精英中的精英!我們要讓陛下看到,我們是怎樣把清虜趕下長江的!……」

    周圍的士兵這時候才掀掉身上的泥土,紛紛爬起來。

    這時候,遠處槍炮聲減弱,槍炮聲也稀疏下來,一些小口徑的山炮、迫擊炮彈,開始密集的落在附近。每一個士兵都不用長官催促,都在用自己的工兵鏟發瘋般地挖戰壕,挖散兵坑。不時有一兩個士兵被炸得飛到半空。

    南邊的濃霧中開始出現一些狼狽的身影,他們三兩成群,相互攙扶著,有的抬著擔架,還有不少人槍都扔了。

    這都是從戰場上逃下來的殘兵。

    逃兵越來越多,26師師長下令把他們都截住,不讓他們向後亂跑。重傷傷員都被抬走了,剩下沒有傷的和輕傷的逃兵,都被集中到一個土坡子前邊。

    兩輛大卡車逼到他們面前,雪亮的車燈打開,照得他們睜不開眼睛。

    逃兵們只看到,刺眼車燈後邊的黑暗中,好像是數不清的鋼盔、刺刀的閃光。

    有人驚恐地小聲說:

    「是憲兵!」

    又是兩輛大卡車開過來。不過這次是倒著靠近的,卡車停下後,後蒙布掀開。

    逃兵中有人用手擋著車燈光,發現兩輛卡車後廂裡架著機槍。

    人群驚恐起來了,不斷有人企圖逃跑,被憲兵用槍逼了回去。

    一個聲音大聲哭喊道:

    「長官啊,您不能這麼對我們啊!」

    隨著哭喊,一大群人呼啦啦地都跪下了,一片痛哭流涕。

    卡車上擴音器突然響了,黑暗中一個冷酷、平靜聲音說道:

    「我是首都衛戍軍、大明陸軍第26師師長侯鶴坤。」

    哭喊聲稀稀拉拉靜了下來,一些人猶豫著站了起來。那個聲音繼續冷冷地說:

    「我對你們很失望。三百年中,清虜沒有踏上大明的土地,但在今天,這個先例讓我們這代人給開了。長江防線的人很沒用,但是你們更沒用。他們讓清虜過來了,但是自己也戰死在工事裡的。而你們卻是逃跑的,不折不扣的逃兵。……平時都說,我們首都衛戍軍不知比防線上那些人精銳多少倍,但如今看來滿不是那麼回事,還是有不少窩囊廢的,比如站在我眼前的這群人。

    「臨陣脫逃殺無赦,這在任何一國、任何一軍都是一樣的。我們身後就是南京,我們退無可退。而你們卻從戰場上逃下來了。不錯,你們害怕,你們累,你們沒打過仗。但是整個師、整個軍、整條防線,又有誰打過仗?又有誰不累、不害怕?但是人家害怕仍然會堅守,仍然會往前衝。為什麼?因為四周的弟兄們都在堅持,都在往前衝,你不衝你就不用做人了!你會連一點男子漢的尊嚴也不剩!

    「但是你們這些人,現在不要說尊嚴,連那一丁點的廉恥心都不要了。三百年前,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太多了,大明才會被清虜奪去半壁江山,幾千萬老百姓才會被清虜殘殺。今天這還是在南京城下,你們都能拔腿逃跑,要是在遠一點的地方,我想你們就會一槍不放、縱敵長驅吧?或者乾脆直接投降清虜,反過來打我們?」

    這幾句說的這些逃兵面皮發紫,一個兵實在憋不住了,大喊道:

    「侯師長,你要殺就殺,說那麼難聽幹什麼?弟兄們好歹都是男人,死到臨頭誰也不是孬種!剛才是沒經驗,給打蒙了,要是再讓我們來一次,弟兄們不說別的,起碼比你26師的新兵蛋子打得好!」

    侯師長冷笑一聲:

    「呵呵,有這句話就行,我就再讓你們這些孬種選擇一次。是願意跪在這裡,被憲兵的子彈打死呢,還是願意衝上去,讓清虜的刺刀捅死?」

    一大群逃兵都跳起來了,嗷嗷叫著,一方面是重獲新生的興奮,但更多的是侯師長這半天說的話太難聽,現在終於逮到一個一雪恥辱的機會了,都大吼著:

    「我們要衝!我們要衝!!!」

    「哼哼,」侯師長冷笑著,「第一場衝鋒的光榮是我們26師的,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孬種。你們等著下一批吧。」

    逃兵們咒罵起來,剛剛爆出的**又被強按下去,個個憋得像快爆發的火山。

    零星的迫擊炮、山炮的爆炸開始密集起來,射擊的聲音也遠遠能聽到了。這說明清軍已經基本肅清了江邊的明軍,開始往這裡推進了。

    後方騰起一顆紅色信號彈,頓時身後閃過一片半圓形的紅光,隨著悶雷般的密集炮聲,天空無數條亮線劃過,空氣呼嘯著,南方清軍登陸場的附近區域,響起一片爆炸聲。

    明軍衝鋒前的火力準備開始了。

    26師的士兵們身體緊伏在戰壕後面,手汗津津的握著槍,鋼盔下的眼睛盯著南方的轟炸區域,都在顫抖著。

    但是剛才師長羞辱逃兵的那番話,還迴響在他們耳中。縱然害怕,誰也不願表現出來,臉上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炮火停了。

    戰壕後面,長官的喊聲此起彼伏:

    「做好準備!……做好準備!……再檢查一遍武器!……檢查刺刀!……」

    後方一顆綠色信號彈騰起來了。

    尖利的哨聲吹響,一排排的士兵跳出戰壕,端著槍小跑著向前行進。

    迫擊炮彈不斷落在他們之中,一線長官不停喊著:

    「隊形散開!……隊形散開!……別擠在一起!……」

    清軍的迫擊炮越來越密,漸漸的步槍聲也傳過來了,子彈夾著風「嗖嗖」地擦過耳邊。

    進攻前鋒離清軍估計還有幾百米的時候,一陣嘹喨的衝鋒號吹響,一線指揮官們拔出手槍一揮,高聲喊道:

    「弟兄們,為了大明,衝啊————」

    「衝啊————」

    「殺啊————」

    「啊————」

    吶喊聲排山倒海,上千名年輕的明軍士兵衝向清軍陣地,迎著對面「噠噠噠」的機槍聲,前赴後繼,義無反顧.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7-27 11:48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7 11:48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6集 女皇進住要塞
    煙幕永遠是進攻者的最好盟友。

    儘管清軍機槍瘋狂掃射,但大霧是公平的,剛才明軍機槍看不見目標,現在清軍機槍也看不見目標。明軍在沒死多少人的情況下,一下衝進清軍陣地,展開肉搏。

    一時間清軍陣地上,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刺刀間碰撞的乒乓聲。天已經黑透了,加之濃霧,面對面都看不清對方,經常是兩個人貼得很近了,才大吼一聲,跳開拼刺。或者是兩人紅著眼睛衝到一起,才發現是自己人。四下燃燒的蘆葦和枯樹紅呼呼的,火光被霧氣過濾後,更顯得詭異。

    現在這一塊江灘的地雷已經被踩得差不多了,大量的清兵正源源不斷的棄舟上岸,進入清軍開闢出的登陸場,整隊,恢復建制,然後排在陣地後面,等待著一輪一輪的進攻。

    兩個清兵從衝鋒舟上跳下,背上背著什麼大東西,艱難地在泥沙灘裡劃拉著腿,努力行進到江堤邊上,暗自慶幸沒踩到地雷,然後艱難地爬上去,這兩個兵並沒有參加戰鬥,而是貓著腰行進到戰場邊緣,一個兵爬上一棵大樹,架上兩隻大喇叭,下邊一個清軍接上無線電,調到預定頻道。

    頓時,清朝廣武皇帝的聲音迴響在戰場上空:

    「……大清帝國的勇士們!你們的腳已經踏上了南明的土地!朕要向你們祝賀!你們可曾想到,三百年來,第一批踏上南明土地的人,就是你們!……經過一天的浴血奮戰,我們已經拿下了南明的三座江心要塞!它們就是:子母洲、新濟州和新生洲!我們已經拔除了南明的永備工事25個,機槍火力點32個……我們已經殲滅了南明守軍五千餘人……我們生俘了南明營以上軍官12人,連以上軍官31人,班排級軍官超過200人,超過6000名南明士兵向我們投降……他們的防線在不斷的潰退……

    「這是很好的勝利!但是對於我們無畏的大清勇士來說,還遠遠不夠……朕要求你們再接再厲,奮勇作戰,一舉消滅南明衛戍軍隊,最快速的拿下南京!……朕已經安排下了日程,兩天後的除夕之夜,朕就要到南京城裡,和朕的勇士們一起過年了!朕相信你們,一定能幫朕完成這個願望……當年大金皇帝完顏亮曾經寫道: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兒郎們,殺入南京吧!天下三百年前就應該一統,今天朕要靠你們,完成當年大金帝王遺恨的事業!朕還要帶領你們——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大清的兒郎們,勇士們!勇猛的殺入南京吧!你們的光榮、前程和財富就在南京!朕在這裡向你們許諾:第一個攻入南京市內的師,師長抬旗,封貝勒,軍銜晉陞元帥,頒發一級巴魯圖勛章,賜銀元50萬塊!第一個攻入南京市的師,全體士兵抬旗,每人軍銜晉陞一級,頒發二級巴魯圖勛章,賜銀元100塊!……朕的勇士們,朕是慷慨的皇帝,你們是勇敢的士兵!……勇猛作戰吧,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

    雖然在殲滅、俘虜等數字上有很大水分,但滿清皇帝的講話,還是像一針興奮劑一樣,注入了每一個清兵的身體內。

    頓時,戰場上清兵的喊殺聲震天,清軍士氣大振,苦戰了一天的疲憊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全都不要命的拚殺,再加上生力軍源源不斷從西案運過來,加入戰鬥,明軍士兵漸漸的出現敗像,聽著清朝皇帝的講話,心理和身體都支持不住了,接二連三的被挑倒,最後剩下的一部分已是渾身帶傷,而且是一個人苦戰清軍兩三個。

    廣播喇叭裡廣武皇帝講話播完後,又開始播放錄製好的勸降喊話:

    「明軍的弟兄們,你們已經敗了,放下武器投降吧!你們已經打得很好了,現在放下武器,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大清軍隊遵守日內瓦跳躍,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還給你們治傷,給你們熱飯吃!……不要死心眼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投過來,好吃好喝,大家敵人變兄弟……」

    五分鐘之內,明軍剩下的殘兵紛紛投降。至此,第26師第一團全軍覆沒,陣亡一千餘人,投降三百餘人。

    此刻,北面一千多米外的明軍防線上,那些重新拿起槍的逃兵、和26師第二團的士兵一齊跨出戰壕,又在哨子聲中衝向清軍……

    ……

    江面上,西岸到子母洲之間的浮橋已經基本架好,從子母洲到東岸的浮橋,也開始成形。

    一條條鐵皮船橫排在江面上,一條挨一條,上面清軍工兵正在鋪木板。鐵皮船已經排到了東岸,木板也鋪了一半了。因為明軍魚雷快艇的不停騷擾,進度緩慢。

    雖然緩慢,但進度一點一點還是看得見的。也就是說,清軍浮橋搭成是早晚的事了。

    隨著子母洲的全面肅清,清軍在洲的北端架設了40毫米防空機關炮,這樣從江心正中卡住兩側水道,即使在濃霧中也能看得穿整個江面了。明軍魚雷艇來襲擾了幾次,均被40毫米口徑的速射炮擊毀在江中。幾翻下來,浮橋鋪設速度大大加快。

    突然,漆黑的霧色中,隱約傳來一種不同於魚雷艇的噪聲。清軍兩門大探照燈向北邊江面打去,駭然發現,光柱中出現一個緩慢的、比魚雷艇高的多的身影。

    那是一艘潛艇。

    這還不是長江艦隊的袖珍潛艇,還是從東海艦隊調來的中型潛艇,光霧中,前甲板的75毫米加農炮清晰可見。

    浮橋上工兵驚呼著奔逃,來不及逃的乾脆跳下水去,冰冷的江水一時間水花四濺。

    潛艇剛現出身,艇艏艦炮就是一道火光,一聲巨響之中,浮橋中央一段被炸上了天,碎木片和水花從高空中散落,下面的鐵皮船兩條當場沉沒,周圍好幾條都被打散,漂浮開去。

    幾句清軍工兵屍首浮在水面上。

    子母洲北端的40毫米機炮馬上「噹噹噹」的噴發著火光,一條條火線結實地砸在潛艇身體上。前甲板主炮旁邊頓時血肉橫飛,兩個女兵血肉模糊地倒在水裡。

    火線不依不饒地繼續砸在潛艇指揮塔上,彈片橫飛,指揮塔很快千瘡百孔,潛艇艇身也開始冒著火苗和濃煙。但還是以15節的全速向殘留的浮橋衝來。

    這條500噸的潛艇,渾身「沐浴」著機關炮的火光,拖著長長的濃煙和大火一頭切進了浮橋裡,鋼鐵身軀把殘存的浮橋撞得粉碎,終於艇艉螺旋槳也被刮壞了。

    潛艇打了個彎,慢慢減速下沉,擱淺在幾米深的水裡,露著半個指揮塔。

    一個戴著海軍軍官帽的女孩出現在指揮塔頂,揚手展開一面明黃色的大明國旗,喊了一句什麼,馬上就消失在機關炮爆炸的火焰中了。

    清軍立刻停下了炮火,正要安排抓俘虜,但是……

    幾秒鐘後,整條潛艇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火球夾著水柱衝天騰起,又是接連幾下爆炸,長江兩岸都在顫抖,潛艇炸成了碎片,幾乎連殘骸也沒有了。

    ……

    紫金山要塞中央指揮大廳裡,此時一片喧雜,電話鈴此起彼伏,文職軍官奔忙著,傳遞著各種軍情,牆壁上的巨型地圖下,幾名女軍官舉著長桿,不斷標示著南京周圍的戰局。子母洲北側一塊區域,表示敵軍的紅色小人,和表示我軍的藍色小人標的密密麻麻,表示明清雙方軍隊在這個區域大量集結,正在殊死拚殺。每個小人表示一個營的兵力。

    每隔一會兒,圖上的紅色小人就會多出幾個,同時藍色小人就會少上兩三個。更要命的是,密集的紅色小人在一寸寸的往北方移動,稀疏的藍色小人則相應的往後退。

    大地圖旁的一個女上尉接著電話,眼睛瞟著地圖:

    「嗯,是……是……明白,是,馬上標出來。」

    她掛上電話,馬上指示手下的兩個小姑娘,繼續從圖上取下兩個藍色小人,放上五個紅色小人。

    地圖下,一個四十多歲的陸軍上將右手捏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地圖。隨著兩個藍色小人被取下,他好像被剜掉肉一樣,嘴角輕輕抽搐著,顯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這人就是首都衛戍司令王漢棠。他盯著正在激戰的這塊區域,表示清軍的紅小人已經有65個了。這已經是六個多師的兵力了。而他的首都衛戍部隊藍小人,在這塊區域只有32個。

    首都衛戍軍共有八個師,現在四個師在南京東北面的棲霞鎮,離戰場三十公里開外。剩下兩個師在戰場東側十幾公里遠的江寧鎮一帶佈防,扼守住牛首山和將軍山兩塊高低,嚴防過江的清軍向東挺進。最後的兩個師正在子母洲的江邊,和優勢敵軍激戰。

    他的目光轉到旁邊另一幅全大明地圖上。整個明軍的主力就是駐在蘇南和皖南的戰略預備隊了。離這裡最近的,就是第12軍,現在駐在溧水縣一帶,離戰場至少有60公里。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步兵,就算強行軍的話,也至少需要一天。現在統帥部已經命令這個軍的所有摩托化單位,盡數抽出來,組成一個摩托化師,急速來馳援。儘管只是杯水車薪,但這畢竟是能在幾個小時內趕到的唯一援軍了。

    王漢棠的目光再度轉回南京地圖。在那裡,就在紫金山南側,孝陵衛的一小塊地方,標示著二十個藍色小人,還有一個相當醒目的小坦克。

    那是人民衛隊。那裡有一個師的兵力,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全機械化部隊——第一機械化團。它的中堅力量,就是那個全亞洲獨一份的坦克營。

    王漢棠不是沒動過要求人民衛隊援助的念頭但幾次都是念頭剛一起,就被自己打消了。畢竟那只是一個只有一個是的部隊,太少了。就算有一個坦克營,現在這種能見度,坦克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自己的首都衛戍部隊有十個師,在現在只投入了兩個師的錢情況下,就去請求一個僅有一個師的部隊增援,這在任何人來看都太無能了。作為一個軍人,就算榮譽感也不允許他這樣做。向小強那小夥子是個暴發戶,是靠了自己在關鍵時候保持中立才有今天的。新年政變時,自己的手只要稍微往內閣那邊偏一點,向小強和他手下的人都會粉碎。

    因此王漢棠總認為自己才是新年政變的幕後英雄,不過被向小強搶盡了風頭。現在局勢還沒糟到那個程度,明天和後天,南方的援軍就會源源趕來。再說,人民衛隊是保衛南京城的,要是調到十多公里外的遠郊,市內就沒一個兵了。萬一清軍又在南京北面和西面江面形成突破,那一下就到市內了。

    王漢棠自認為不是那種為了面子置國家利益於不顧的人。萬一真到了差這一萬人就守不住南京的時候,他會自己一顆子彈之前,請求人民衛隊這一萬人增援的。

    ……

    突然,一股安靜從大廳門口擴散開來,十秒鐘後,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電話鈴不住響著。每個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爭先恐後地向門口望。

    一行人走進來,腳步清晰迴響在開闊的大廳中。

    走在最前的是朱佑榕。她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洋裝,戴一頂貝雷帽,手上拿一副白絲手套,向大家輕輕點頭致意。跟在後面的是李夫人、鄭恭寅、鄭玉璁、等人後面是一排宮女僕人,提著各種行李。這都是幾個一定要留在朱佑榕身邊的「核心成員」了,其他大多數皇親國戚,比如朱佑榕的外公延平郡王、幾個長公主等等,已經坐火車撤到南方了。

    大廳裡所有人都激動不已,不少年輕的男女軍官都叫出來:

    「陛下!」

    朱佑榕微笑著向大家招招手。她本來想很低調的搬進要塞的,剛才打算不聲不響的穿過大廳呢。現在不但搞的全場矚目,而且不少熱切的年輕軍官已經靠過來了。大家都想近距離看看女皇陛下,要是能說上句話,或者行個吻手禮的話,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朱佑榕停下腳步笑道:

    「我住進來已經是給大家添麻煩了,現在大家還是抓緊手上的工作。你們的崗位很重要,你們指揮著整條防線的戰鬥。前方的將士和後方的百姓都在看著你們。他們可不希望你們停下手中的工作看我吧。」

    輕輕地哄笑在大廳中漸漸響起,上空的廣播裡一個女聲也說道:

    「請大家繼續工作……請大家繼續工作。陛下,我……我代表我們紫金山要塞全體官兵歡迎您!」

    哄笑聲更大了,朱佑榕也抬頭笑道:

    「謝謝!」

    女皇陛下的進住,讓要塞裡的士氣頓時高漲不少。男女軍官們傳遞文件跑得更有勁兒了,接電話精神頭百倍,中央廣播的聲音也中氣十足,連那些一天多沒睡覺、眼睛通紅的人也不覺得困了。一種信心像漣漪般地擴散開來,傳播到整個紫金山要塞。

    「這是您的房間,陛下。」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上校抑制著激動的心情,向女皇陛下介紹這個要塞中最好的房間,也是唯一的套間。本來要塞司令官要來陪同參觀的,但朱佑榕沒讓,最後還是找了幾個職位相對不太重要的少將、和這個負責要塞中所有女兵生活的女子部主任,一起擔任這個榮耀的任務。

    此刻這個女子部主任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比劃著房間頂說:

    「陛下,陛下您看啊,這個是加濕器通風口,山腹中空氣太潮濕了,所以要加濕一下……您看啊,濕空氣從這個口抽進去,然後乾燥空氣就從這個口送出來了。」

    朱佑榕略微點頭,明白了她說的「加濕器」大概是除濕器。

    這個套間也就是四十幾平方,只有一個臥室供朱佑榕住、一個小外間供貼身宮女住,還套著衛生間和浴室。雖然不大,但佈置得挺舒適。四周不是冷灰的水泥牆,而是明亮的白漆粉刷,掛著幾幅畫,地上鋪著地毯,幾件簡單的傢俱露著木色,散發著淡淡的松木香味。

    朱佑榕表示很滿意,接著又去其他人的房間,看看他們安頓佈置得怎樣。跟她來的十幾個人就沒這個待遇了,幾個皇親國戚住著要塞中的標準軍官單間,不同的只是簡單佈置了一下,像朱佑榕的房間一樣,顯出他們和要塞其他軍官的身份差別。至於宮女和僕人們,只能和下級軍官一樣,住幾個人一間的屋子。

    朱佑榕正在那幾個少將的陪同下參觀要塞,熟悉緊急樓梯、逃生通道、防毒防火的氣密門……忽然看到走廊盡頭有個身影。

    幾個陪同的少將也看到了,急忙搶上前去,見軍銜是個上校,便呵斥道:

    「你是哪個部門的?陛下來了,怎麼還擋在這裡?趕緊迴避!」

    那上校沒說話,只是手插在口袋裡,凝視著朱佑榕。

    朱佑榕一怔,眼中閃出一絲光彩,微微一笑,撥開身前的兩個少將走上前笑道:

    「向卿怎麼在這裡?」

    呵斥他的那個少將嚇了一大跳,這才在昏暗的光線中看清對方的領章,明白了眼前的年輕上校就是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

    向小強微笑著向朱佑榕附帶三個少將鞠了一躬,欲言又止。朱佑榕猶豫一下,對三個少將笑道:

    「呵呵,請迴避一下吧。」

    三個少將連忙退出這條走廊。朱佑榕又對向小強笑道:

    「向老師。」

    向小強也一笑,他知道朱佑榕剛才只叫他「向卿」,主要因為身邊的將軍剛出言呵斥過他,要是馬上就把「向老師」喊出來,將軍們就要無地自容了。朱佑榕的這種細心,向小強非常喜歡。

    「陛下,」向小強收住笑臉,說道,「臣想問一下,你對前線的戰況瞭解多少?」

    朱佑榕有些意外,問道:

    「怎麼,出什麼事了?」

    向小強繼續問道:

    「您知道清虜已經突破長江防線了吧?」

    朱佑榕頓了一下,神色有些黯淡,低聲道:

    「我知道,在子母洲是吧?」

    向小強又問:

    「那您可知道清虜已有多少軍隊過來了麼?」

    「多少?」

    「8~9萬。」

    向小強輕描淡寫地說。

    朱佑榕一臉茫然,她到現在也沒明白向小強這麼嚴肅地告訴她這些,到底是想說什麼。她呵呵笑著:

    「哦,8~9萬。很多了吧。……是不是很多?」

    向小強道:

    「陛下,戰爭中多和少都是相對的。您知道我們當面迎擊清虜的軍隊有多少嗎?」

    朱佑榕沒說話,只是望著他。

    向小強咬著牙,說出一個數字:

    「兩萬。」

    饒是朱佑榕不懂軍事,也吃了一驚:

    「怎麼這麼少?首都衛戍軍不是有十萬麼?」

    「十萬人現在都分佈在南京周圍。四個師駐在棲霞,這是防範清虜從南京東面突破江防用的,大概不能動。兩個師駐在江寧。要說眼下能指望增援的,也就是這兩個師了。估計王司令正在把這兩個師往江邊調。但就算這樣,加起來也只有四萬多人,兵力仍然懸殊很大。最重要的是清軍已經分別在子母洲、新生洲、新濟州架起了三座浮橋,徹底控制了這一段江面,現在這邊兵力正在快速增加。很可能江寧的兩個師調來後,要面對的已不是八九萬人,而是十幾萬。」

    向小強說這段話的時候感到一陣痛心,彷彿十來條魚雷艇的被擊沉、一艘潛艇英勇的自殺式衝撞就在眼前一樣。尤其是那艘潛艇,上面的女孩子都是和秋湫她們一樣的。他不禁想,假如秋湫不是自己未婚妻,假如蚱蜢號乘員沒有被自己要進司令部,那麼今晚執行這個任務的,有可能就是她們了吧?

    朱佑榕慢慢扯著手中的手套,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她有些被向小強說的可怕現實嚇住了,下意識地把手套放到嘴邊,剛想咬,突然發現向小強還在身邊,臉微微一紅,輕咳了一聲。

    靜了片刻,她嘆道:

    「向老師,說真的,你告訴我這些,一點用也沒有。唉,我要是能跟你再學的長些想必能得出自己的判斷來。向老師,你應該把這些告訴外面的人。……跟我說,真的沒有什麼……「

    「不,陛下,」向小強打斷她,堅定地說,「非常有用。有一件事,外面的人沒一個能做到。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

    向小強凝視著朱佑榕的眼睛。

    朱佑榕望著他,不由得心跳快了一些,片刻後笑道:

    「向老師,你指的是……」

    向小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調、用、人、民、衛、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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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7集 一代名將
    統帥部軍事會議室裡,長條桌邊的將領們紛紛站起來,輕輕鞠躬,都有些驚異地看著走進來的女皇陛下。

    不可否認,陛下現在換上的一身最高統帥的戎裝,效果實在很不錯。雪白的上衣上,長長的一排銅扣,領口前一枚一級朱雀勛章除此外再沒有多餘的裝飾,全靠精緻的裁剪和恰到好處的收身來體現高貴的身份,再配上雪白的手套和高筒皮靴,看起來真的好極了。

    但除了女皇的戎裝形象,更讓室內將領們詫異的是,陛下在剛住進要塞的當晚,竟然連覺也不睡,逕直來參加軍事會議。

    這些將領們都很是沒有心理準備。自從陛下政變後手中有了人民衛隊,干涉軍政事務也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上次不聲不響地把剛出場的一百多輛坦克撥給人民衛隊一半,緊接著又撥給人民衛隊一大批裝甲車、卡車、火炮等裝備。雖然這後邊幾樣東西不像坦克那樣寶貝,但這也太厚此薄彼了。現在人民衛隊那些玩意兒,在別的將領看來,夠武裝一個軍的了。

    會議室裡安靜無比,朱佑榕站在牆邊的地圖旁看了一會兒,半懂不懂地研究了一下上面的箭頭和小人兒後,轉身笑道:

    「眾位愛卿,誰能給朕講解一下戰局?」

    眾將領互相看了幾眼,陸軍總參謀長走到地圖前,輕聲說到道:

    「陛下,您已經很辛苦了,現在戰局瞬息萬變,每一分鐘都很寶貴,戰事您就放心交給臣下吧。您是一國之君,玉體康健重要,還是抓緊休息吧。這……這地圖是很複雜的。」

    一屋子人臉都微微變色,心道這也太不會說話了。尤其是最後一句,這根本就是說:陛下,您什麼都不懂,就別跟著摻和了,還是回去摟著洋娃娃睡覺吧。——當然,雖然事實就是這樣,也不能這麼說啊。

    沒想到朱佑榕倒不生氣,仍舊笑呵呵地道:

    「那朕就自己來看吧。」

    她撿起指示棒,在圖上畫著圈,自言自語道:

    「嗯,勉強也看得懂……紅的是敵軍,藍的是我軍……一個小人兒代表一個營……嗯,這就清楚了,現在清虜在南京南邊十公里處建立了登陸場。嗯,看來已經過來八九萬人的樣子……唔,看來我軍當面兵力很少啊,只有一二三……二十多個營,現在不到兩萬人吧……首都衛戍軍其他師呢?哦,在這裡,哦,棲霞有四個,江寧有兩個……為什麼不來增援呢?哦,是了,要防備清虜從東面過江。看來唯一能形成增援的就是江寧這兩個師了。唉,朕還不知道戰事已經這樣嚴峻了啊……溧水不是有一個戰略預備軍比較近麼,大概什麼時候能到?」

    朱佑榕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發現眾將領已經一片愕然了。

    陸軍總參謀長回過神來,有些狼狽地說:

    「回陛下,那個軍的所有摩步單位已經集中起來,組成一個摩步師作為先頭部隊來增援了。這個是大約在午夜前能抵達……主力部隊恐怕要到後天凌晨。」

    不只是他,會議室裡差不多所有人都沒想到陛下居然能看懂軍事地圖,而且還分析得那麼清楚,每一句都在點子上。陛下的軍事素養什麼時候到這個程度了?不少人都知道陛下最近在跟人民衛隊司令學軍事,但這也沒多久的事,天賦也太厲害了吧。

    朱佑榕又用小棒比劃幾下,皺眉說:

    「還要幾個小時,才會有兩個步兵師和一個摩步師增援……愛卿們,你們相比心裡也有數,真到了幾個小時後,我們面對的怕是要有幾十萬敵軍了吧?」

    眾人沒有說話,但實際上的確如此。

    過了片刻,會議室裡地位最高的老者說話了:

    「陛下既然看得如此清楚,要是有什麼心得,還請說給臣下們聽聽。」

    這是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長張照先元帥。他可以說是目前大明軍隊裡地位最高的人了。

    大明軍隊一直都是政令分開的兩套系統,一套是行政系統,即陸軍部和海軍部。這個系統地位最高的是陸海軍大臣。他們一般是退伍軍人擔任,屬於內閣成員。陸軍部和海軍部不指揮打仗,只負責軍隊的建設發展、後勤、財政撥款、人才培育等等,陸軍的擴軍裁軍、海軍的造艦計畫等,也都是他們負責。

    但現在在會議室指揮打仗的,則是軍令系統的人。這一套系統其實就是軍隊本身,最高部門是統帥部,最高統帥是女皇本人,實際的最高長官就是統帥部總參謀長了。下面還有陸軍總參謀部和海軍總參謀部,各自有自己的總參謀長,直接指揮陸海軍。

    朱佑榕用指示棒敲了敲孝陵衛那一塊,說道:

    「朕的人民衛隊還在這裡,現在下命令的話,他們可以在一小時內抵達戰場。因為他們有一個摩托化步兵團,還有三個機械化步兵團。」

    將帥們相互看了幾眼。現在人民衛隊明明只有一個機步團,和三個摩步團而已。所謂的「機械化步兵」,是說主要由坦克、裝甲車、自行火炮組成的戰鬥單位,士兵可以不下車打仗。在現如今的時代,機械化步兵可是非常摩登的東東,也是超豪華的配置。所謂的「摩托化步兵」,只是說步兵坐在汽車上行軍,戰鬥時還要下來。

    望著很自信地說出這句話的女皇陛下,會議室裡的人不禁想到,她連這麼基本的問題都能搞混,那剛才說的話沒準都是別人教她的。多半就是向小強了。怎麼說呢?小夥子年輕,太渴望立功了。

    這時首都衛戍司令王漢棠看了看眾人,出言道:

    「陛下,人民衛隊擔任著保衛南京的重任,不可輕動啊!」

    統帥部參謀長張照先考慮了一下,也說道:

    「陛下,的確如此。現在長江防線南京段戰況激烈,加之江上霧濃,如過早的把人民衛隊掉出來,萬一清虜再像子母洲一樣形成突破,那……南京就丟了。」

    一個「南京就丟了」,聽似輕描淡寫,但誰都讀得出背後的血腥味道。朱佑榕的心也被這四個字敲了一下,一時難以答對。

    張照光轉頭問王漢棠道:

    「王司令,貴部江寧的兩個師還有多遠?大約多久後可投入戰鬥?」

    王漢棠站起,中氣十足地說道:

    「張大人,敝部第48師現已穿過牛首山防區,正在繼續挺進。第22師現已跨過古裡河,預計一小時內可與敵接觸!」

    然後他看了看朱佑榕,又說道:

    「溧水的那個先頭摩步師,此刻已沿著寧宜公路行進,十分鐘前通報已到了祿口鎮,最快三小時後可抵達戰場!」

    朱佑榕眼睛望著地圖,半天才吃吃地點頭道:

    「哦……哦,如此便好,嗯,朕也是擔心戰事艱難,想看能否幫上忙來著。呵呵……」

    張照先又對王漢棠道:

    「王司令,貴部在棲霞的四個師沒動是吧?」

    「是的,四個師齊裝滿員,和衛戍軍其他師一樣,都是大明的精英師。」

    張照先點頭道:

    「如果戰事果然吃緊,王司令當調動兩道三個師南下增援。當然,這要王司令自己掌握,一定不要因此搖動了棲霞當面的防禦才好。」

    王漢棠身體立得筆直,答道:

    「請張大人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確保南京無虞!……屬下本人,也早已準備好與南京共存亡!」

    朱佑榕本來聽得已經很樂觀了,但最後一句「與南京共存亡」有點嚇人。她還想再問問,此時會議室已是鴉雀無聲,所有將領都在看著她,不再繼續討論。張照光仍是面帶微笑,很耐心的樣子,片刻後問道:

    「陛下還有什麼疑問,臣都可以解答。」

    朱佑榕看到這個樣子,沒什麼說的了,她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其他所有人也都望了一眼掛鐘。一時氣氛比較尷尬。

    朱佑榕清咳一聲,笑道:

    「如此的話,保衛南京的重任,就拜託眾位愛卿了。」

    所有人都起立相送,張照光帶頭,其他人跟著說道:

    「臣等定不負陛下厚望!」

    朱佑榕隱隱的有些不放心,畢竟向老師是她很信任的。向老師在軍事上的本事,她也是很折服的。既然向小強說危險,那總歸是有些危險的。當然,向老師畢竟年輕點,不如這些老將有經驗,有可能不像他說的那麼嚴重倒是真的。

    朱佑榕出來後,站在走廊上靜靜地想,身旁兩個宮女侍立著。……雖然人民衛隊只有一個師,但戰場上多一個師總比少一個師好的多。

    她有信步來到另一間會議室,想問問南京江防到底有沒有被突破的危險,如果沒有的話,她準備自己做主,把人民衛隊派去增援。

    出乎意料的是,舅舅鄭恭寅也在這裡旁聽了。看他緊張的樣子,想必也是對南京的處境揪心不已。

    「回陛下的話,」長江防線東段司令曹銘欽站起來,咬著牙,艱難地道,「南京江防決不會被突破。臣也絕不會放清虜進南京。臣……臣就用這條性命擔保了。」

    他說的時候,幾乎是閉著眼睛,臉上紫紅,手在褲子便輕輕顫抖著,好像再說自己的遺言。

    朱佑榕看他的樣子,心裡一陣難過,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南京江防已經很吃力了。

    她沒說什麼,默默地出來了。鄭恭寅悄悄跟了出來,件左右只有兩個宮女,便問道:

    「可是有人向陛下建議調人民衛隊參戰?」

    朱佑榕有些詫異,點點頭。

    鄭恭寅急道:

    「千萬不可!」

    朱佑榕說道:

    「嗯,我知道,南京江防吃緊。」

    鄭恭寅搖頭道:

    「到不在於此。「

    他揮手只開兩個宮女,悄聲說:

    「榕榕啊,這件事咱可得把穩了,剛才這邊就有人主張慫恿陛下掉人民衛隊南下作戰。榕榕你想,戰局緊張這不假,可那都是幾萬十幾萬人的大作戰,差人民衛隊這一萬人嗎?現在人是比較少,但到明天就有增援了,怎麼撐不過去?但人民衛隊是什麼?那是我們的命根子,是我們的護身符啊。現在不少人到真的希望你把人民衛隊掉去打仗,肯定還都希望這一萬人都打光。你想,人民衛隊要真給打光了,那我們除了這千把人的禁衛軍,可真就真的一個人沒有了!那時候咱拿什麼去壓著內閣zf?……要說回到以前那種狀態都是輕的。

    「以前好歹東廠站在咱們這邊,加上那時候的內閣也沒啥本事……現在東廠和內閣已經是一個老闆了,而且沈榮軒這個人手腕力量,那都不是以前方鴻儒那批人能比的。咱手裡再沒有兵,那才叫……咱還是靠政變掌的權,這個例子開的太壞了……」

    「舅舅!」朱佑榕面容變色,止住他,「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沈閣老不是那樣的人。」

    鄭恭寅痛聲道:

    「榕榕!」

    朱佑榕深吸一口氣,默默地說:

    「我不調人民衛隊就是。」

    ……

    向小強在一間休息室裡的沙發上打盹,身上蓋著軍大衣,臉上卡著大簷帽。一個勤務兵匆匆把他叫醒:

    「向大人,向大人,快醒醒,陛下從這邊過來了!」

    向小強跳起來衝出去,見朱佑榕從走廊盡頭獨自踱步走來。

    「咦,向老師還在這裡?」

    向小強從她語氣裡聽出事情不太妙,還是問道:

    「陛下,臣何時出發?」

    「哦,出發啊,呵呵,」朱佑榕搖搖頭,嘆道,「向老師,不出發了,這邊長江防線吃緊,守衛南京要緊。南邊麼,他們跟我保證了,援軍很快就到。」

    向小強一陣愕然,感到不可思議。現在南方每一分鐘清軍部隊都在上岸,不抓這個時機打擊,卻要捨近求遠,把希望寄託在遙遠的援軍上,等清軍一旦展開,合圍南京,或留出足夠的兵力圍住南京,主力部隊直入江南,那時候吧戰略預備隊全調上來也不頂事了。

    朱佑榕望著他,淒然一笑,說道:

    「向老師,你和我……我們都太年輕了。」

    說完留下一臉愕然的向小強,獨自回房間了。

    ……

    向小**躁地從要塞往外走,一種莫名其妙的挫敗感在體內升騰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本來說,既然不需要自己衝鋒陷陣,按他一貫的保命傾向,應該高興才是。

    出指揮廳的時候,發還他佩槍的上尉磨蹭了一點,被他吼開大嗓門,痛痛快快罵了一通。那個上尉嚇得臉都要白了。出要塞口的時候,他又藉口站崗衛兵的靴子沒擦乾淨,又是一頓狠訓。

    一個衛兵望著他的背影,心有餘悸地說:

    「那是誰啊?一個上校而已,怎麼這麼厲害?」

    另一個衛兵說:

    「沒見他領章是人民衛隊的麼?人民衛隊的人都狂熱的不得了,幾乎都是瘋子。」

    ……

    向小強回到人民衛隊駐地已經入夜了,但駐地已經整裝待發,坦克和車輛已經發動,手下的主要軍官也已集合在他面前。

    向小強下令出發取消,然後把手下幾個心腹叫來,把這事兒說了一遍。幾個人一陣面面相覷,李根生說道:

    「也許人家根本不差咱這點人。……雖說咱都是坦克裝甲車,但這種天氣也排不上什麼用場。哼,要是平時,他們就都搶著要了。另外,可能南京這邊的防線真的有點懸,統帥部才覺得與其讓咱們去杯水車薪,不如留在這裡發揮作用。」

    蝸牛想了一會兒,沉吟著道:

    「也許……是這麼一回事。」

    然後他把鄭恭寅對朱佑榕說的那個理由慢慢說出來。幾個人一聽,立刻覺得有道理,覺得這才是主要原因。

    向小強這才明白過來,朱佑榕最後那句「我們都太年輕了」什麼意思。很明顯,這個充滿政治考慮的理由,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是她身邊的什麼人告訴她的。

    大家都認為,如果有這方面考慮的話,自己最好不要再請戰了,靜觀其變就是。這已經牽扯到政治層面了。

    向小強站起來望著牆上的大地圖。隨著朱佑榕搬進要塞,向小強也吧司令部從成立搬到了紫金山下的兵營。現在這裡設施齊全多了,這件大作戰室裡有地圖和大比例沙盤,每時每刻都能把戰況標在上面。向小強望著圖上的紅色小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旺南京方向延伸,好像就是要全力圍攻南京,並沒有往東南穿插。再看看聚集在東南的大群戰略預備隊,他心中緩和一點。也許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是自己真的沒經驗?希望是這樣吧。

    向小強笑道:

    「大家都去休息吧,但都提高點警惕,別讓清虜半夜摸到枕邊了。」

    肚子疼笑道:

    「大人,如果您不困的話,我帶您去見幾個人。」

    「什麼人?」

    幾個人都笑起來了。他們在向小強出去時候已經知道了。

    向小強滿腹狐疑地跟著肚子疼來到營地的「招待所」。這是一棟二層小樓,轉為下榻軍營的訪客準備的。來到二樓,肚子疼指著左手幾間房間,笑道:

    「大人,您猜裡面住的什麼人?」

    向小強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到:

    「趕緊說。」

    肚子疼一縮腦袋,趕緊說到:

    「他們就是納粹黨辦事處那些人。前兩天咱們不是正查他們麼?今天清虜進攻了,他們好像也坐不住了,不等我們查他們,一夥人自己找上門來了。」

    「也想回國?」向小強嘴角一撇,揮揮手,「得了,讓他們走吧,都走吧,其他國家使館辦事處的都撤走了,讓他們也撤吧,反正我們也知道他們不是間諜,走了乾淨。」

    肚子疼笑道:

    「要是他們要走,那屬下也不請大人到這兒了,是不是?他們是找上門來請求幫著打仗來了。」

    向小強笑道:

    「怎麼,他們德國人什麼許諾也沒得到,就願意先幫大明打仗?」

    肚子疼一招手,走廊上跑過來一個勤務兵。肚子疼笑道:

    「小劉是屬下安排在這裡的,他不是勤務兵,而是我們保安隊的保安警察,聽得懂德語,這幾間屋子都有小話筒,小劉就負責偵聽。小劉,跟大人說說,他們都怎麼說的?」

    小劉答道:

    「是。他們一共九個人,今天一晚上都在爭論到底是回去還是留下。他們大多數人都說,元首給他們的任務是聯絡試探大明的官方態度,現在什麼事都沒辦成,就先留下幫人打仗,回去都沒法交代。但他們的頭兒意見不一樣。那個頭兒是個中校,姓約米,約米中校。約米中校堅決決定留下參戰手下人誰要說回去,他就大發雷霆。他好像對打仗很上癮一樣,對政治任務根本不關心。卑職剛才進去送熱水時,看見他在地上做俯臥撐呢。呵呵,他好像是個怪人。」

    小劉這麼一說,向小強道是對這個約米中校有了點興趣:

    「好,去找他聊聊。」

    門沒鎖,向小強推開們,看到客房中只亮著一盞檯燈,在四周的黑暗中很是刺眼。桌前伏著一個身材不高的男人,他身穿一件德軍襯衫,軍呢馬褲紮在長筒靴裡。

    向小強很驚異他的抗寒能力,屋裡雖說有暖氣,但那只有十幾度,他只穿著單襯衫,也不嫌冷。

    這個人背對著向小強,全神貫注地研究書桌上攤開的地圖,不停地用圓規和三角板在上面比劃,時不時抓起鉛筆在紙上飛快演算著,絲毫沒有覺察屋裡多了三個人。他口中自言自語著,向小強身後的小劉就在向小強耳邊悄聲翻譯。無非就是一些兵力計算、火力、里程計算等等。向小強明白了,他正在研究目前江邊的戰況。

    突然,約米中校沒回頭,只是手向後伸著,喊了一句什麼。小劉馬上翻譯到:

    「他說:阿鐵,我的地圖包!」

    向小強一怔,阿鐵?那不是被他們設局拘押起來的那個小子嗎?他大概是約米中中校的勤務兵吧。這個約米中校太投入了,根本忘記了阿鐵已不在身邊。

    向小強看到床上扔著一隻地圖包,微微一笑,親自上前拿起來,交到約米中校手中。

    「當克。」

    約米中校頭也不回地說。

    向小強笑道:

    「不客氣。」

    聽到一句漢語,約米中校詫異地回過頭來,看著向小強。

    向小強看著他,此刻也驚呆了。

    此人四十多歲,削瘦的方臉膛,鷹鉤鼻尖,嘴唇很薄,兩隻眼窩很深,小眼睛裡發射出狡黠銳利的光。

    向小強輕輕唸著:

    「約米……約米……rommel……rommel……隆美爾。日,老子差點被這個鬼譯音給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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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28集 援軍全軍覆沒
    向小強怔怔地望著隆美爾,頭腦一時有點不轉圈。

    「啊……啊……那什麼,子騰,打開燈。」

    房間裡頓時明亮起來,向小強這時看得很清楚了。

    骨骼分明的臉,線條分明的下巴,強壯的脖子,圓圓的深眼窩,眼角魚尾紋向下彎著,幾乎呈兩條半圓弧線,薄得像紙一樣的嘴唇,再加上那個標誌性的大額頭……

    沒錯,確定了,就是隆美爾。儘管比後世的大多數照片上的要年輕一些。

    向小強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對眼前這個人講話。……不,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崇拜,……現在自己是大明帝國人民衛隊的司令,隆美爾只是一名軍校教官而已,一點名氣也沒有,估計連那本《進攻中的步兵》還沒出版寫呢。

    「咳咳,」向小強舔舔嘴唇,平復一下心情,矜持地問道,「先生是……約翰內斯-埃爾文-尤金-隆美爾中校?」

    隆美爾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慢慢地咧開嘴笑了,皮靴跟「啪」地一碰,伸出一隻手笑道:

    「埃爾文-隆美爾,願意為您效勞。」

    向小強手上已經全是汗了,強裝著高傲地樣子,點點頭,伸出手去握了握。

    作為一個白種人,他真不算高,也就比向小強高一點,但胳膊很強壯,握手勁兒大的要命。

    慘了,自己一手的汗,不要被他發現自己心虛了……嗯?好像他的手上也有不少汗嘛!

    向小強緊盯著隆美爾,很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很緊張。果然,隆美爾舔舔嘴唇,鼻尖上看出了一點汗珠。但他可不像向小強這麼端著,而是乾脆咧嘴一笑:

    「您是我握過手的第二個大人物了。」

    向小強笑道:

    「哦,那第一個是誰?」

    「幾年前我們元首曾經到我們軍校視察,」隆美爾眼中露出懷念仰慕的神色,「元首曾同我握過手。」

    向小強點點頭:不錯,這就是隆美爾,在早期他是個瘋狂崇拜希特勒的人。幾年後擔任希特勒警衛時,還主動向希特勒回憶起上次的那次握手。

    隆美爾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指了一下書桌上的地圖:

    「向大人有沒有興趣和我研究一下南京附近的戰況?」

    這句話正中向小強下懷。他看了一眼隆美爾的幾張地圖,笑道:

    「隆美爾先生,你的地圖太小了。呵呵,我們這兒有作戰室,那兒什麼都有,不但有地圖,還有沙盤。」

    隆美爾眼中閃出一陣興奮,但向小強還是先回過頭,吩咐肚子疼先把羈押室裡的阿鐵放出來。他對隆美爾笑道:

    「我們大明現在需要一切幫助。在別國都爭先撤走的情況下,你們卻主動前來幫助,這份誠意很打動我。你們的阿鐵在我們這兒牽扯上了一樁間諜案,不過現在我想了,這樣一群熱忱的人,中間是不會有間諜的。您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

    隆美爾顯得很高興,說道:

    「說實話,我本來想過一會兒向您開口的……但您真是太大度了。阿鐵是我的學生和助手,沒有他在身邊,我工作起來效率都低了很多。」

    向小強聽得有點雷,也不知是沒翻譯好還是怎麼的,感覺就像是順手的工具被拿走了,跟人討還一樣。

    片刻後,阿鐵被帶進屋了,兩隻眼睛四下瞅著,看到隆美爾,臉上立馬哭喪起來,哀叫道:

    「哦,不,中校!」

    隆美爾則很高興,在他胸膛上擂了一拳,哈哈笑道:

    「小子,這幾天便宜你了。要小心,和我在一起,苦難的日子又要來了!」

    阿鐵苦著臉道:

    「中校,現在要我做什麼?」

    隆美爾很興奮地攬著他膀子,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笑道:

    「當然是去作戰室,我現在需要一個人給我算東西,給我做記錄,還要給我做翻譯啊小子。」

    然後他抬頭望著向小強,笑道:

    「您瞧,多一個翻譯不介意吧?這樣咱們就有兩個翻譯了,效率可以更高一點。」

    向小強微笑點頭,做了個「請」的手示。

    ……

    寬大的作戰室裡燈火通明,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寥寥幾個參謀在伏案工作,按照紫金山要塞裡傳來的最新消息,在地圖和沙盤上標識出最新戰況。

    隆美爾徑直走到沙盤前,雙臂按在寬大的案邊,眼光在上面慢慢移動著,眉頭漸漸皺起來。

    「我沒想到戰況已經變得這樣了。看來我地圖上的狀況已經落伍了。」

    那幾個參謀抬頭詫異地望著這個外國人,不知他怎麼進來的。正要趕他出去,看到身後跟進來的向小強。

    向小強對那幾個參謀搖搖頭,示意他們該幹嘛幹嘛,然後和隆美爾站到一起,也看著沙盤。

    隆美爾看了半天,劈頭問道:

    「我們為什麼還在防守?」

    向小強要倒了,這還真是經典的隆美爾式問題。但是大佬,你的「進攻進攻再進攻」也得分場合吧,並不是所有情況下都能進攻的。

    「現在的情況是敵強我弱,清軍攻勢正猛,我們能守住防線就不錯了。我們怎麼進攻?」

    隆美爾手指在沙盤上畫著圈:

    「那你告訴我,防線在哪裡。」

    向小強瞅了他一眼,有點心虛,便在沙盤上劃道:

    「從這裡……到這裡……再到這裡一線。」

    「這裡、這裡和這裡,」隆美爾不抬頭地說著,一邊用手指著,「只是現在和清軍發生戰鬥的地方,不能稱為『防線』。除此之外,清軍還可能在這裡、這裡和這裡,甚至可能在這裡。」

    向小強一怔:

    「怎麼可能跑這麼遠?清軍登陸地帶幾公里周圍,都有我軍的警戒部隊,目前清軍並未試圖從這些方向突破,他們的主攻方向是南京,他們只要南京。」

    隆美爾說道:

    「我們在這裡只有兩個師,或者說不到兩個師,現在絕大部分都在北邊你說的『防線』上抵抗清軍,部署在東面和南面的境界部隊兵力太少了,而周圍需要警戒的地方長達二十公里。密度太小,空隙太多。」

    向小強不服氣地說:

    「平均兩公里就有一個營,作為警戒部隊的話,密度不小了。」

    「正常情況下是夠了,但別忘了現在有霧,還是相當濃的霧。就算每米都站一個人,手拉手的話,清軍還可能從他們胳膊下面鑽過去。」

    隆美爾輕輕敲了敲桌子邊,抬頭望著他。

    向小強已經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了,但嘴上還是不認輸:

    「這個,既然中校你能想到,那我們總參謀部裡的將軍們怎麼會想不到?」

    隆美爾望著向小強已經微微變色的臉,緩了緩話語,笑道:

    「不錯,我能想到,他們肯定也想到了。……也許清軍真的鑽不過去吧。不過要是我,我會試圖鑽過去的,至少會試一試。」

    然後過一會兒,他又慢慢地說:

    「……我剛才說要進攻,是因為在這種誰也看不見誰的情況下,沒有比主動進攻更好的作戰方式了。你知道,這麼大的霧,誰的兵多誰的兵少,已經決定不了誰是勝利者了。現在就看誰更主動、更果敢,……更狡詐。」

    隆美爾說著,雙眼瞇起來,盯著沙盤,放射出期待、興奮的光。彷彿眼前的沙盤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大霧一樣。

    兩人都望著地圖,半天沒有說話。向小強突然問道:

    「隆美爾先生,我有些好奇,我們大明這麼多軍隊,您為什麼會到我們這個人民衛隊來呢?」

    「唔,」隆美爾隨口說道,「因為你們有坦克營。」

    「但是我們已經有坦克營長了。」

    向小強笑道。

    「沒有關係,這只是一種感覺,」隆美爾說道,「你們有一個機步團和三個摩步團,有強大的突破能力。我覺得這種……怎麼說呢,這種風格很適合我。在這樣的一支軍隊裡服務,我會很愉快。」

    向小強盯著他的眼睛笑道:

    「不過,好想你還沒有實際指揮裝甲兵的經驗哦。」

    「我知道,」隆美爾咧嘴笑了,「好像你也沒有。」

    向小強爆發出一陣大笑,很用力地拍著這位蓋世名將的膀子:

    「那你就留下吧,我不會讓你後悔的。可惜你不能說漢語,不能給你一個機步團指揮。你先在我身邊當參謀吧。」

    ……

    子母洲戰場以東十公里處,寧宜公路旁,秣陵鎮張家村外。

    「回大人,」一個頭戴鋼盔的清兵向下紮了個千兒,壓著聲音道,「查看過了,村裡五十多間房子,方圓幾百米大,沒有發現明軍!」

    四週一絲光也沒有,濃重的霧氣讓空氣更加寒冷徹骨。黑暗中一個聲音冷冷地說:

    「包圍村子!」

    「庶!」

    一聲令下,一千多個黑影端著槍貓著腰,散開前進,很快將這個小村莊合圍了。黑暗中,村子裡的狗開始叫起來。突然,村東頭有人問了一聲:

    「水生啊?啊是水生啊?」

    緊接著一聲慘呼,沒了聲息。村裡狗叫得更厲害了。

    「啟稟大人,」村口一個清兵跑出來,打下千兒稟告,「村子全圍上了,沒有一個人跑掉!」

    「進村。」

    「庶,進村!」

    黑暗中更多的身影朝村子撲去,聲音嘈雜起來。幾分鐘內,村子裡所有的狗都在狂吠,豬也在叫,夾雜很多大人孩子的哭喊聲。無數腳步跑動著,到處都是槍栓聲音和威脅呼喝聲。

    「不要點火,不要點火!」

    「派出警戒!」

    「機槍班,到南邊把守!」

    「別讓狗再叫了!」

    「我他媽的有什麼辦法?」

    「把狗都殺了!豬也是!」

    ……

    十分鐘後,村子中心的一間堂屋內點起了微弱的油燈,黃光下,一個清軍上校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喝著剛燒好的熱水,聽著手下匯報:

    「團座,所有村民都集中在村後空地了!」

    「有多少人?」

    「也就是五十多人,一半都是老頭老太,問過了,其他村民都早跑了,這是剩下不願走的。」

    「嗯,把他們都捆起來,捆成一串,派人看好。全村都檢查過了麼?」

    「檢查過了!」

    「村外東面、南面和北面都派出去警戒了麼?」

    「是,派出去了!」

    「派人到西邊去迎接主力部隊!」

    「庶!」

    過了一會兒,從張家村的西面方向,一個又一個團靜悄悄地進駐村子,小小的張家村很快被清兵擠得人滿為患。所有的房子裡都擠滿了軍官,他們喝著燒好的水,吃著野戰乾糧,窗戶都用棉被擋得死死的,不讓一絲光漏出去。

    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只能坐在房前屋後的地上,這些清兵就擠在上面。所有人都只是啃著乾糧,對隨處可見的被殺死的狗和豬卻不看一眼。

    所有的乾草垛都被拉開了,不少軍馬就栓在旁邊,低下頭靜靜地吃乾草,不時打著響鼻。馬的後面,是解下來的山炮、37毫米反坦克炮、輜重車……

    村中心的那間堂屋裡,坐在太師椅上的已經不是那個先頭部隊的團長,而是一名四十多歲的清軍少將。他展開地圖,副官幫他舉著油燈,旁邊幾名參謀擠在著地圖。

    這名少將瞇著眼睛,盯著地圖上的寧宜公路,慢慢地問:

    「那些村民怎麼說?」

    「回師座,」一個參謀回答,「都說上半夜沒聽到公路邊過部隊。應該是我們搶在明軍前面了吧。」

    少將師長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又問了一句:

    「別被他們騙了。」

    那個參謀也笑道:

    「師座,咱們拷問了十幾個人,有一個老頭已經打死了,回答都一樣,明軍增援部隊還沒到這兒。咱們是搶在前面了。」

    「很好,」師長滿意地點點頭,「和計畫一樣,明軍那個摩托化步兵師估計一個小時內就會經過這兒了。我們在這個村裡建立指揮部,馬上把部隊展開在公路兩側設伏。此次務必全殲明軍這個摩步師。這是他們在兩天內能趕到的唯一援軍了。殲滅他們,我們大清軍隊就有了展開的時間。南明覆滅指日可待。」

    ……

    瀰漫的霧氣中,公路上晃動著一串車燈。這些大卡車開得小心翼翼,每輛之間都保持很長的距離。車燈的光線被霧氣過濾後,微弱的黃光只能照出十幾米遠。光柱中無數小水珠在飄動著,詭異之極。

    幾百輛軍車分成十幾輛一串,排成長長的縱隊,行駛在公路上。路邊一輛小轎車停著,新編第74摩步師的師長嚴邦國少將一手叉著腰,一手扶著車門,心急火燎地望著眼前一輛接一輛緩慢的軍車。

    一輛挎斗摩托停在身邊,上面傳令兵說道:

    「報告師座,先頭營已經到達了秣陵鎮!」

    嚴邦國看著懷錶,皺著眉頭一揮手,打發走了傳令兵,望著行進不完的部隊,煩躁地想著:怎麼會有這種倒霉天氣。長江防線建成多少年來,也沒遇到過。莫非老天爺真要大明朝毀於今年?現在視野不好,摩托化行軍開不起來還在其次,主要是自己這個師,是臨時從若干個師中抽調拼湊起來的,上下級之間、平級之間都不熟悉,指揮起來沒有一點默契,好像在指揮別人的部隊一樣。

    這一路上十幾輛拋錨的車,到現在還停在拋錨的地點修理,零件、輜重、拖車協調起來都困難重重。說起來很好聽是摩步師,但戰鬥力很是堪憂。一般說來這樣的拼湊部隊,至少需要打上一兩仗才能磨合出來。一個勝仗下來,部隊就帶出來了。但如果頭一兩仗是敗仗的話,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不知前方的清軍戰鬥力怎麼樣,不過既然能打過長江防線,那戰鬥力應該還是很強的。

    聽說清軍中有幾個八旗師很是精銳,全是滿人組成,不是那些漢軍能比擬的。戰前根據情報,這幾個八旗師已經壓在長江防線對面了,今天江防失守,不知過來的清軍中有沒有八旗師。如果自己運氣不好碰上了的話,那就要自求多福了。

    眼看著部隊接近尾部,師長嚴邦國又坐上轎車,往前面開去。

    突然——

    一陣密集的山炮響,前面的十幾輛卡車在火光中爆炸成火球,頓時車隊亂成一團。小轎車司機一個橫打,車身一下翻到路邊的溝裡,司機一頭撞在趴在方向盤上不動了,喇叭不住的長鳴。

    嚴邦國滿臉是血的從車裡爬出來,看到長長的車隊,前後到處都是爆炸,火光和巨響中,到處都是呼嘯的子彈,路兩邊步槍聲音像炒豆一樣,還有幾門重機槍的聲音,在遠處「噠噠噠」響個不停。

    士兵們有的臥倒,有的跳到路邊,大多數士兵沒跑幾步就中彈撲倒。有的士兵三個五個聚在一起,躲在卡車後面,端槍向四周射擊。

    手榴彈雨點般地甩過來,公路周圍火光衝天,現在沒幾輛汽車不在燃燒了。比手榴彈更可怕的,是從高空尖嘯著下落的迫擊炮彈,落到哪裡,哪裡就一片血肉橫飛。

    嚴邦國死死趴在翻倒的轎車後面,頭上子彈打在車底盤上「叮噹」作響。突然汽車底盤竄起了火苗,越燒越高,嚴邦國不敢再在車旁躲了,看準了一輛卡車殘骸,那裡有兩三個弟兄在躲子彈,好像比較安全。他拔出手槍,貓著腰捂著腦袋竄出去。

    但是,一枚迫擊炮彈落在面前,師長嚴邦國像一片樹葉一樣被拋到半空,落到地上,被炸得殘缺不全。

    一顆綠色信號彈騰到半空,漫山遍野響起喊殺聲,黑暗中竄出成千上萬的清軍,端著刺刀衝上公路,一陣拚殺,剩餘的明軍士兵紛紛投降,毫無懸念地結束了戰鬥。

    幾千明軍俘虜在公路兩邊拍成長長的隊列,垂頭喪氣地走著,有的抬著擔架,更多的人相互攙扶著。公路中間是趾高氣揚的清軍,正在往相反方向行進。他們背著槍、抬著重機槍跑步前進,隊列中軍馬拉著山炮和輜重車,指揮官騎著高頭大馬,掛著望遠鏡,向後高聲喊道:

    「傳令——加快速度前進!」

    頓時,隊伍跑步速度加快了兩成,繼續往北邊強行軍。

    明軍俘虜隊列中,不少人都在悄悄嘀咕:

    「他媽的,這兒離戰場十萬八千里,咱也能讓清虜包了餃子!」

    「噓……還說『清虜』!你不要命了麼!」

    「十來公里,強行軍可不是兩個鐘頭就過來了麼。」

    「清虜的軍隊原來這樣能打!」

    「算咱們倒霉,碰上八旗師了……」

    「他們現在還在往北開,是要去南京麼?」

    「可不是,他們皇帝許諾說第一個進南京的師長,賞50萬銀元,升元帥,封貝勒……」

    「他們這一個師,就敢去打南京?」

    「人家怎麼不敢,從這到南京,中間已經沒有部隊了。南京這回要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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