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796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48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7集 「尋芳」
    向小強聽到秀秀的哭喊,一把推開軍醫MM,大步來到病房門口。
    病房中的情形讓他大跌眼鏡。
    秀秀縮在被窩裡,俏臉通紅,眼淚汪汪,盯著病房裡兩個男人互相推搡,扭作一團。
    而且更雷人的,那兩人都還是外國人。一個人穿著軍服,好像還是英國軍官服,另一人穿著西裝。那個英國軍官撕扯著對方,把對方往門外拖,牙縫裡一邊吼著:
    「Getout!Getout,……」
    那個便裝的竭力抵抗,抓住病床欄杆,嘴裡低吼著:
    「喃!喃!……曬死……」
    「嘩——」
    秀秀的病床被他拖出半尺遠,秀秀嚇得大叫一聲。
    向小強怒火湧上來,一拳砸在門上,大聲喊道:
    「額探——伸!!!」
    那英國軍官立刻條件反射地「啪」地立正,像根桿子似地立在病房裡。那另一人逮住機會,一拳掏在他小肚子上,英國人捂著肚子蹲下去。
    向小強又火了,再次高聲喊道:
    「啊克——咚!!!」
    「啪」,另一個也條件反射地立正站好,也像根桿子一樣。
    向小強抱著胸,怒意稍減,打量著兩個人。嗯,一個英國人,一個德國人,而且兩人都是軍人。
    門口的軍醫MM望著只用兩個音節就讓他們站好的向小強,捂著嘴巴,驚歎不已。問聲趕來的兩個護士趕忙跑進來,把兩個外籍友人請出去。
    秀秀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著門口的向小強,慢慢地臉上用上紅暈,嘴角一撇,兩大滴淚珠滾下來。
    向小強很滿意秀秀看到自己的表現,他很溫柔地望了秀秀一眼,給她一個鼓勵的笑,然後轉過臉,板著面孔盯著軍醫MM,沉聲道:
    「怎麼回事?你們海軍醫院允許人在病人的床邊打架,是吧?我才走了幾天?秀秀在你們醫院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軍醫MM嚇得支支吾吾的,後退兩步,慢慢打量著向小強的臉,回想片刻,突然驚喜道:
    「啊,向……向小強!你就是向小強隊長!你就是那個率隊縱橫敵後的英雄啊……你前段時間還來看過秀秀呢!喂,你們快來看啊,向隊長在我們這裡!」
    向小強一陣暈,心想這位大姐還是那麼不靠譜,問你話還沒說呢,就像個喜鵲似的喳喳開了……
    很快功夫,整條走廊的護士都聚在病房門口了,唧唧喳喳地探頭探腦,望著向小強,相互詢問著,那個軍醫MM興奮的喋喋不休,不停向她們說著自己前一次向小強的單獨對話……
    向小強看這樣下去,自己的形象要被這軍醫MM敗光了,咳嗽一聲,拉下臉道:
    「我現在不是英雄,我現在是帝國人民衛隊上校司令,中尉,站好了回話!」
    立刻一靜。
    ……
    軍醫MM現在對向小強又崇拜又敬畏,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說了。自從前天廣播裡播出那檔「特別節目」後,昨天一天就有很多人來醫院看秀秀,絡繹不絕,三教九流都有。再加上秀秀又堪稱美人,甚至有個闊佬看完她後,直截了當地跟秀秀說,想把她納回家去,讓她開個價。開始還是「社會各界熱心人士踴躍看望」,秀秀儘管不勝其煩,但還是保持禮貌。
    到下午甚至一些二流子也過來湊熱鬧。秀秀才忍無可忍,讓醫院把人都趕出去。但有個英國軍官,大概也是愛上秀秀了,買了一大捧鮮花,很紳士地訴說愛意。因為他是英國人,而且還是英國駐明大使館的副武官,有外交豁免權的,又一直保持風度,醫院也不好趕他,秀秀也就忍著。
    「那個德國人是怎麼回事?」
    軍醫MM又說,那個德國小伙子是前幾天在他們這兒住過院,在庭院裡遇上被輪椅推出來透氣的秀秀,聊了一會兒,便迷上了秀秀,這些天每天都來送一支玫瑰花,前天出院之後還是來。這小伙子年紀看來比秀秀還輕些,說的一口很好的漢語。
    據軍醫MM說,小伙子挺文雅的,每天只是來陪著說幾句話,留下一支玫瑰花就走,不討人嫌。所以儘管這德國小伙沒啥身份、很容易打發,秀秀也沒讓趕人。就是今天他來後,看到那英國人還死賴在這兒煩秀秀,就挺身而出。那英國人本來就討厭德國人,又看不起這個毛頭小子,兩人幾句口角,就大打出手。
    向小強點點頭,隱隱感到一種危機感:不至於就多了個競爭者吧?剛才看那德國小伙挺年輕,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也很英俊,雪膚金髮,標準的北歐雅利安人種。雖然他看起來比秀秀小,但難保秀秀不動想法。而且作為西方人,在大明追起女人來比大明男人占很大優勢——因為他們只娶一個妻子。
    這麼一想,向小強的手都冰冷了。他吩咐人關上門,不許打擾,然後輕輕來到秀秀床邊。
    秀秀像以前那樣,下巴縮在被子裡,抿著嘴唇,眼睛忽閃忽閃望著他。
    向小強坐在凳子上,輕輕歎口氣,問道:
    「你……好嗎?」
    秀秀眼角爬上了笑意,輕輕點點頭。
    向小強又歎了口氣,詢問她的病情,問她在這住得怎麼樣?吃的怎麼樣?晚上冷不冷……他知道儘管自己很喜歡這秀秀,但目前還是一廂情願,秀秀並沒表示什麼。也就是說,秀秀自己有的選擇。自己只有盡量的體貼她而已。
    秀秀點著頭,聲音很小的回答著。
    然後,兩人出現很大的冷場。
    秀秀忽然閉著眼睛,聲音細小地道:
    「你去過秋湫家啦。」
    向小強一怔,心中一轉,望著秀秀。秀秀微閉著雙眼,臉頰慢慢地變紅。
    他心中一喜,歎道:
    「嗯,去過了……他的父親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但是,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你知道我對她怎麼樣的。同樣,他也知道我對你怎麼樣……」
    秀秀臉上更紅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輕輕地道:
    「這趟很辛苦吧。……也很危險。」
    向小強很溫柔地望著她,手往她被子裡伸,想握住她的手。秀秀把向小強的手輕輕推了出來,在被子外面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向小強心中一陣暖流湧過,張口道:
    「辛苦沒什麼,危險也沒什麼,我絕不會丟下我所愛的人,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不論是秋湫還是你,我都會豁出性命。」
    秀秀望著他,望了半天,最後微笑著點點頭:
    「嗯……我知道。」
    向小強緊握著秀秀的手,感覺來自她身體的暖意。他雖然琢磨不透秀秀,但他知道,這股暖流是真的。那個什麼德國小伙子,已經不必擔心了。
    「秀秀。」
    向小強鼓起勇氣說道。
    「嗯?」
    向小強雙手捧起秀秀的手,輕輕吻著:
    「有你真幸福。」
    秀秀臉上佈滿紅暈,緊抿著雙唇,點點頭,發出蚊子一樣的哼哼:
    「嗯!」
    望著滿面緋紅、緊閉美目含羞躺在床上、雙唇嬌艷欲滴的秀秀,向小強克制著輕輕吻下去的衝動。但他知道秀秀和秋湫不同。向小強下定決心,在秀秀成為自己的妻子之前,對她完全尊重。只要她不願意,絕不碰她一下。
    今天算是跟秀秀表白了,而且秀秀也首肯了。
    至於秋湫那邊,向小強完全不擔心。秋湫和秀秀的關係本來就很好,要是自己真的娶了一大堆老婆,那秋湫和秀秀定會成為其中關係最鐵的「一黨」。
    過了一會兒,秀秀輕聲說:
    「小強啊……」
    向小強心裡更是一陣暖意:她終於不再叫自己「向先生」了。
    這一聲「小強」把秀秀自己也叫的想找個地縫鑽下去。但她迎著向小強溫柔的目光,嬌羞地繼續道:
    「小強啊,那個德國人,他……」
    向小強笑道:
    「現在沒必要說了,他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我的心裡只有你。」
    秀秀臉上露出甜蜜,又說道:
    「我知道……但這事得跟你說。那個德國人說是來大明旅遊的,前幾天說他得了闌尾炎,在這裡做的手術。前天上午我們在庭院閒聊時候,他的一個朋友來找他,兩人就在旁邊小聲說話。說的是德語,我聽不懂,但他們反覆提到兩個詞,一個是Fuhrer,另一個是SS。」
    向小強眉毛漸漸擰起來。作為軍迷,這太簡單不過了,Fuhrer:元首,SS:黨衛軍。
    那小伙子是德國人,德國人談話提到元首也很正常,但一邊不斷提到元首,一邊不斷提到黨衛軍,顯然就不像老百姓了。
    自己剛成立了大明的「黨衛軍」,德國的正宗黨衛軍很可能就找上門來了……按道理說自己這個大明人民衛隊司令,也是個外國情報組織很好的接近目標。難道這個人利用接近秀秀,來接近自己?
    不會。他是好多天前就來住院了,追秀秀也有不少天了,而政變、自己擔任人民衛隊司令才三天而已。
    秀秀又說:
    「他說他叫Pflaume.Eisern-Mann,他說Pflaume意思是『桃子』,Eisern-Mann意思是『鐵人』。我……我都叫他阿鐵。」
    向小強點點頭,又問了些那個人的特徵、詳細情況,記在心裡,準備回去讓人查一查,再派個人盯在這裡,下次他在來的時候就盯上。這也算是人民衛隊開張後的第一筆生意。
    然後向小強又跟秀秀談了談經營人民衛隊的想法,問了她一些專業問題,秀秀還是有些回答,有些不回答。向小強估計她現在還是東廠的人,一些涉及東廠機密的東西,她不願談。向小強原先估計得不錯,秀秀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成了自己的妻子,只要一天還是東廠的人,她就會忠於職守。
    「有一個人應該很願意幫助你,而且也是個難得的高手。」
    秀秀說。
    「誰?」
    秀秀猶豫了一會兒,悄悄說道:
    「遼陽公主。」
    ……
    秦淮區。
    石板路,小橋流水,粉牆黛瓦,垂柳招搖,很安靜,很古雅。南京城的達官貴人別墅官邸多聚於此。
    向小強從大轎車上下來,示意司機不要按喇叭,親自上前。
    這座宅子離馬路有一段距離,古拙的石牆,枯萎的爬山虎,裝飾著青銅花的鐵藝大門裡,一條小石徑隱隱地通到古木花叢中。石牆裡露出的長青樹冠裡,各種優美的鳥鳴婉轉悅耳。
    還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啊。
    鐵門旁的石垛上,鑲著一塊古樸的銅牌,上字:剪子巷十四號。
    向小強拉了兩下鈴。
    「噗通」,一道黑影從高處跳下,隱到蘭花叢中。那是一隻黑貓。黑貓見向小強不動,便優雅地走出來,坐在石徑上,隔著一道鐵門望著他。
    過了片刻,花徑從中出現一個身影,是個女僕。不錯,是個女僕,一個年輕女孩,穿著很經典的女僕裝,戴著長長的圍裙,梳著兩條羊角辮。
    那只黑貓彷彿和她很熟,「喵喵」叫著,在她腿上蹭著身子,女孩笑罵著,生怕踩到它,小心地邁著步子,往門口過來。
    「您是……」
    她右手不經意地插在圍裙大口袋裡,隔著鐵門,微笑望著向小強,一邊打量著他的軍服、軍銜,最後目光停在了領章上面。
    向小強看她很面熟,一聽她說話就馬上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東廠開會前,拿著個大本子找自己「簽名」的那個女孩嗎?
    好嘛,做得蠻到位的,連女僕都是東廠的女特工。她插在圍裙裡的右手裡,估計是有一把槍了。
    向小強笑道:
    「在下向小強,求見遼陽公主殿下。」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0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8集 遼陽公主
    向小強在來的車上就考慮過了,十四格格是一潭「遠水」,解不了自己的「近渴」。誠如秀秀所說,十四格格是這一行的難得高手,而且她的身份決定了她水平、手腕再高,也只能是幕僚的性質,可以放心求教,不必擔心被她反吞。不過畢竟十四格格才剛過來,無論是她本人還是大明當局,都處在敏感期。她的一切活動、接觸的人,肯定都在嚴密監視之下。開門的這個「女僕」也說明了這一點。
    因此向小強打定主意,這次拜訪遼陽公主只是禮節性的,帶有噓寒問暖的性質,畢竟是他親口勸說十四格格來大明避難,又是他的隊伍把十四格格帶回大明的。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十四格格是他的客人,從情理上說,他也得來看望一下,看看自己的客人在大明被招待的怎麼樣。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剛才也想過,遼陽公主剛來大明之際自己就去拜訪,是不是顯得太急切了。較為穩妥的辦法是不是等上一段時間,等「敏感期」過了,等自己的人民衛隊上了些軌道、有了一定力量再來拜訪。
    但向小強反覆權衡,「敏感期過了」這種概念,只是自欺欺人。十四格格這種身份,根本沒什麼「敏感期」之說。就算自己等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再來拜訪,一樣逃不過東廠的眼睛。
    而且自己為什麼會有顧慮?無非是兩條:第一,擔心有人說自己通過十四格格私通清朝;第二,擔心東廠、沈榮軒他們看到自己能跟十四格格拉上交情,利用十四格格增加自己力量。第一條不太可能,十四格格已經家破人亡了,又當了「滿奸」,後路已斷,沒法再「通」清朝了。第二條倒是真的,自己就是打的這個主意。但自己的這個目的不犯法,拿得上桌面,最多是讓有些人猜忌一些。增強人民衛隊力量也是為了大明。大明的人民衛隊司令和大明的遼陽公主拉拉交情怎麼了?最多傳點緋聞而已。
    反正自己是決定要用十四格格這個資源的,早來晚來都逃不過東廠眼睛,那還不如早來。讓朱佑榕、鄭恭寅他們看來,自己現在衛隊初創,一窮二白,急切拜訪十四格格也只能是想得到指點,目的比較單純。而且待會兒自己再暗示那個「女僕」一下,我知道你是東廠的。這樣明知在東廠耳目之下,還能經常來拜訪,就顯得心胸坦蕩,沒什麼好藏掖的。就是讓沈榮軒這等城府深厚的人看來,自己拉交情都拉得這麼急切,也就是毫無城府的毛頭小子,能減少幾分顧忌也是好的。
    要是自己真等到幾個月後,手上有一定力量了,十四格格這件事表面也「涼了」,再悄悄地來拜會,那反而顯得不那麼單純了。
    ……
    錦墊鋪在地板上,向小強跪坐在錦墊上。他打量著這間客廳。
    這座宅子風格是類似日式的,小庭院中一石一木都擺得精細入微。石徑、小亭、竹節流水、池塘中的大群錦鯉,無不透著日式味道。寬大的客廳裡更是鋪著昂貴的黑檀地板,矮式的日式傢俱,牆上掛著書法扇子,遠處是巨大的浮世繪屏風。雖是日式,但卻沒有日式那種小氣拘謹的感覺,反倒有著漢唐的氣派。
    向小強知道,朱佑榕賜宅子是交代鄭玉璁辦的。由此看來,鄭玉璁對表姐交代的這件事,很是花了心思。這套宅子很僻靜,外間記者都不知道十四格格住在這裡,但宅子規格又配得上「公主府」稱號。而且鄭玉璁大概考慮到十四格格在曰本長大,特地挑了這套日式宅子。
    四個侍女分列大廳兩邊,靜靜地低頭侍立。毫無疑問,這也是東廠的人。
    唉,可憐的十四格格,現在真成了籠中的金絲雀了。
    過了好一會兒,向小強的小腿都麻了,剛才那個開門的「侍女」才出現在走廊上,輕聲道:
    「公主殿下到。」
    然後退到一邊,輕輕鞠躬下去。
    門口十四格格的聲音笑道:
    「向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啊。」
    向小強怔怔地望著她,幾乎被迷住了。
    十四格格穿了一身淡青色的漢服,籠了一層輕紗,長裙拖地,雙手攏在寬袖裡,立在門口,宛如一束淡雅的水仙。
    向小強幹咳一聲,掩飾過窘態,起身笑道:
    「見過公主殿下。」
    他本來以為十四格格在日式宅子裡,怎麼也得穿身和服的,要不也是穿洋裝。沒想到她一個高傲的滿清的格格,居然能穿起漢服。
    十四格格款款步來,抬起兩袖,笑道:
    「怎麼樣,向大人看看,本公主穿漢服好看吧?」
    冊封遼陽公主的時候向小強就在旁邊,當時宮人宣詔書的時候念到賞賜,其中有「洋服三十套、漢服十套、和服十套、滿服十套」,很明顯她不是非穿漢服不可的。向小強不禁佩服十四格格這種能屈能伸的本事,換他他肯定不行的。看得出十四格格現在是謹小慎微,在表明自己「此間樂,不思蜀」。
    可惜,十四格格是短髮,要是朱佑榕那種長髮,穿漢服還要好看。
    兩人隔著寬大的花梨木低案席地跪坐,十四格格吩咐侍女撤去向小強面前的殘茶,上全套茶道。
    十四格格挽著寬袖,露出皓腕,一邊熟練地燙壺、沖杯、洗茶,一邊歎道:
    「我呀,這幾天才真正歇過來了。從前都是東奔西跑,操不完的心,算不完的計。這幾天才知道,閒下來養養花、喂餵魚,逗逗貓咪,早上睡睡懶覺,竟是那麼的舒服……我都要愛上這種生活了。對了,外邊還有我種的兩盆臘梅呢,開得很好,待會兒向大人一定要去看看。」
    然後她捧起一小杯茶敬給向小強,笑道:
    「向大人現在是官場情場兩得意啊,嗯,還想得起來看我這個老朋友,不錯不錯。向大人難得來一次,中午就不要走了,吃頓便飯吧,本公主敬你兩杯酒,祝你高昇。」
    向小強正有此意,便笑道:
    「呵呵,殿下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叨擾一頓吧。」
    十四格格面露喜色,吩咐侍女中午安排。
    然後向小強瞥了一眼兩側的侍女,大大方方地道:
    「承蒙陛下信任,詔命微臣組建帝國人民衛隊,微臣……(向小強第一次自稱『微臣』,相當不習慣)微臣真是誠惶誠恐,生怕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啊。」
    十四格格聽他提到「陛下」,便危襟正坐,同時看著他半生不熟的打官腔,略顯笑意,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向小強繼續道:
    「微臣此前雖然從事相關工作,但畢竟第一次挑起這麼重的擔子,而且是從無到有,全要靠著這一雙手來組建……要是從頭一點點摸索,怕是要走很多彎路,會辜負了陛下的期望,亦會靡費不少經費和時間……現在這兩樣都是大明最最缺少的。此時,微臣想起了公主殿下。畢竟臣與公主殿下……怎麼說呢,曾經切磋過幾個回合,對公主殿下的專業水平還是很拜服的。因此,微臣今日拜訪,就是想向殿下請教一些專業問題,希望殿下不吝指點啊。」
    十四格格嚇了一大跳,餘光迅速瞟了一圈侍女,她們都還是恭恭敬敬地低著頭侍立。
    她愣愣地望著向小強,不知他是瘋了還是怎麼的。向小強仍是很自信地笑,目光坦蕩地望著她。
    十四格格眼珠轉了幾轉,漸漸明白了向小強的想法,又露出了笑,點點頭,不禁佩服他的膽色。
    「嗯,向大人如此說就見外了。既然是為了大明,向大人相問,本公主一定知無不言。不知向大人想問哪些方面的問題呢?」
    她吩咐侍女捧來鋼筆和白紙,然後就命侍女跪坐在一旁記錄,請向小強口述問題。
    向小強見十四格格讓侍女執筆記錄,就知道她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他這頓叨擾,一下就把十四格格的韜晦企圖「叨擾」殆盡。十四格格也明白,整個大明目前能和她結交的,就是向小強一人而已。向小強目前的發展很有前途,也能經常見到皇帝,說得上話的。十四格格現在是孤立無援,無權無勢,大概還有一大圈仇家。要真陷入什麼險境,願意出手幫她的,也只有向小強一人而已。向小強主動來和她結交,反正是瞞不過人的,索性做得更徹底,把陰謀都變成陽謀,光明正大的,反而更安全。
    所以她連寫都不自己寫,全部讓東廠女特工來記。這樣也能防止向小強犯傻,問出什麼不該問的。
    這個侍女就是給他開門的那個女僕。向小強盯著她一身女僕裝,感覺總是怪怪的。
    十四格格看他盯著女僕,笑道:
    「向大人下次覲見陛下的時候一定要待我謝謝陛下啊……你看,這宅子裡的每個侍女都受過良好的日式培訓,很好用的,我很習慣。她們都有個曰本名字。她叫早乙女-式,是本府的女官,很是恪盡職守。阿式,見過向大人。」
    早乙女式放下筆,向小強深深一躬,輕聲道:
    「見過向大人。」
    唉,監視歸監視,生活舒適性上還是做得蠻到位的。向小強想起來了:
    「對了,小五呢?怎麼沒見到?」
    十四格格擺手道:
    「小五呀,她笨手笨腳的,又不會漢語,我沒事不讓她到前邊來。現在小五負責後庭,早乙女式負責前庭。」
    ……
    首輔官邸寬大的辦公室裡,沈榮軒正接著東廠電話。新任東廠廠督,原一局局長正向他報告剛得到的重大消息: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登門拜訪遼陽公主,公然向這個前粘桿處頭子請教專業問題。
    沈榮軒微微笑道:
    「……嗯,我知道,向小強這個人就是這樣,倒符合他的作風……他現在手底根本沒什麼人,又想去和遼陽公主走近,又怕我們猜忌他,所以故意都示在明處,以示光明磊落罷了……遼陽公主呢,我們也是幾年的老對手了,她這個人也是不甘寂寞,到了大明也是想撲騰出一番東西的。所以看到向小強靠上去,也就抓住這條線了……呵呵,真是兩個年輕人啊……嗯,對,那張紙拍了照片來給我,我看看向小強都問些什麼問題。」
    ……
    向小強從遼陽公主府出來,坐在車裡,他把這次拜會重新思考了一遍,沒發現什麼敗筆。
    這次拜會,把他和十四格格在北清火車裡的聯盟約定又敲定了一遍,而且在十四格格剛來大明之初,就把自己和她的交情擺在了明處。一般在這種時候,拜會就只是拜會,大家都不會認為有什麼圖謀。這樣時間長了,所有人習慣了「向小強和遼陽公主是好友」這個定勢之後,十四格格這個資源就被自己壟斷了。只要十四格格不謀反作亂,自己就會在政治和專業上不斷得到好處。當然,以十四格格的頭腦,很難想像她會幹出這種傻事。
    接下來必須到昌平侯那去坐一坐,跟他聊聊這次拜會十四格格的事。這種事一定要及時說開,不然別人會多想。等他們先聽別人說起這件事,先入為主產生對自己不利的想法,自己就很被動了。
    最好還能見一下陛下,跟她聊聊。朱佑榕這個女孩心底還是比較善的,看來對十四格格也沒有惡感,她應該能理解自己結交十四格格這件事。等她先入為主,用善意的想法接受了這件事後,別人再說什麼不好聽的,她就不太聽的進去了。
    那麼,今後找機會直接把遼陽公主拉來共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9集 這不是演習
    向小強先去昌平侯府拜訪了鄭恭寅,跟他聊了聊拜會遼陽公主的事,並簡單談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他料想的一樣,鄭恭寅對向小強對他如此開誠佈公很滿意,聽了向小強的道理後,覺得的確如此。鄭恭寅是一心希望人民衛隊快速壯大的,而且希望向小強跟他越走越近才好。
    鄭恭寅也覺得向小強現在很需要幫助,滿口答應資金、人手等方面的問題,他會盡力向陛下進言,幫助解決。而且他看來,向小強去拉遼陽公主這條線,乍一看很愚蠢,但仔細分析下來竟是好處遠大於壞處。大明希望她來避難,一方面是想拿她當旗桿,大收政治上的好處,另一方面,十四格格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大清帝國半數以上的機密都在她腦子裡,大明正愁如何讓她合作呢,如果向小強以個人的名義,先試著和她合作,那她為大明所用、或者吐出清朝的一部分秘密,就可以期待了。
    至於東廠,現在皇室扶植出一個人民衛隊,就是為了手邊有一隻好用的軍隊,同時也是制衡東廠和沈氏內閣。所以指望東廠能真心幫助人民衛隊,那就是與虎謀皮。粘桿處和東廠一樣,都是大而全的機構,情報功夫內外兼修。因此,十四格格這個人才就越發的重要。
    鄭恭寅也認為很有必要在第一時間跟陛下談一談,便和向小強驅車入宮,把想法和朱佑榕談了一下。朱佑榕對舅舅很是信任,對向小強也頗為欣賞,當即大大咧咧地點頭,說她有數了。
    向小強看到御花園裡不少禁衛軍來來去去的,抬著一口口箱子,上貼著封條,小心翼翼的,一臉嚴肅,旁邊還有數倍的禁衛軍,緊握衝鋒鎗,盯著這些箱子,如臨大敵。幾個老學究,白髮蒼蒼,戴著花鏡,顫巍巍地清點著數目,用毛筆在箱子上寫著字。
    朱佑榕攏著手,站在石階上,呆呆地望著這一切。
    鄭恭寅在一旁歎道:
    「這是最後一批了吧?要打仗了,這些東西不能再放在宮裡了,這都要裝火車運到南方去。先運到杭州,不行的話還要運到四川。唉,這都是我們大明朝的寶貝啊。」
    朱佑榕輕聲道:
    「不只是我們大明朝的寶貝,這是我們幾千年華夏文明的精華……」
    向小強看著這些沉甸甸的箱子,上面的黑漆字寫著:
    殷商-青銅饕餮紋尊……西周-青銅獸面紋方鼎……戰國-銅錯金曾侯乙編鐘-第56號甬鍾……大明-宣德錯金索耳銅爐……唐-鎏金坐藏佛造像……宋-羊脂玉松柏人物筆架……大明-翡翠丹鳳花瓶……
    還有一些密封很好的鋼板箱,每隻箱子旁都有幾個禁衛軍緊張地守著。箱子上更是寫著價值連城的字眼:
    宋-汝窯-青灰釉香爐……元-青花刀馬人海碗……大明-景德鎮官窯青瓷筆洗……大明-景德鎮官窯青花梅瓶……
    朱佑榕望著箱子上這些字眼,帶著些驕傲地說:
    「宋代的汝窯真品,如今世界上只有67件半……曰本現存1件、美國現存3件、英國王室收藏4件,英國私人收藏1件、北京紫禁城有半件殘器……剩下的58件,全在我這裡。」
    然後,她喉中滾了滾,竟有些哽咽地道:
    「它們從沒出過這麼遠的門……這一路運去四川,路途遙遠……列祖列宗傳下來的東西,不知會不會在我手中有損毀……」
    向小強望著這些價值連城的珍寶,也感歎不已。他知道在二十一世紀,單件藝術品拍賣價格的世界紀錄,一直是中國瓷器創造的。真難想像,這些後世故宮裡的國寶,現在都是朱佑榕的私人財產。看來北明淪亡之前,應該是把北京皇宮裡的東西盡量的南運了。要不然肯定會向後世那樣,紫禁城的珍寶全部便宜了滿清。
    向小強輕歎道:
    「陛下,您什麼時候走?」
    「我不走。」
    向小強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佑榕望著天空,很堅定地道:
    「我不會離開南京的。我是大明的天子,大明天子從來都是跟國都共存亡的。」
    鄭恭寅搖搖頭,無奈地道:
    「唉,我們已經勸說過無數次了,沒用啊……」
    不會吧……這是朱佑榕嗎?這還是那個嬌生慣養的朱佑榕嗎?
    向小強相當意外。「天子守國門」,的確是大明的傳統。沒想到到了20世紀的今天,這份傳統還保留著。清軍三百多個師已經壓在對岸了,還有列車炮。朱佑榕留守南京,是堅信南京守得住?還是真的抱定了與南京共存亡的決心?
    如果是後者,向小強真的要仰慕這個少女的骨氣了。
    但是,皇帝不走,他這個人民衛隊司令也是走不了了……向小強感到一陣徹骨的寒。
    ……
    從皇宮出來,向小強坐在車裡,望著窗外拖家帶口往城外火車站湧去的平民。很多有錢人汽車上捆滿了行李,按著喇叭,在人流中慢慢爬行。還有一些步行的太太小姐們,懷裡抱著小狗小貓,身後的家丁們扛著行李……
    昨晚新內閣宣佈開通幾趟列車,供南京願意離開的市民南遷。老人和兒童是一定要走的,還有在南京城裡不擔任要緊職務的婦女也可以撤離。從今天早上開始,南京就到處可見這種逃難的人流了。
    街上到處都是家人離別的景象。兒子送別父母、丈夫送別妻子、父母送別孩子……一對對、一群群,抱在一起哭。
    路邊一個父親,用力從小女兒手中奪走大絨毛熊,扔在一旁,不顧女兒大哭,硬是把她塞在已經滿噹噹的小汽車裡……街上,到處是這種被丟棄的絨毛玩具、布娃娃,還有散開的被褥、棉襖……
    街邊高大的銀行門口,突然衝出二十多個荷槍實彈的憲兵,一字排開。銀行裡兩個兵抬著沉重的鋼板箱出來,搬上一輛軍卡……然後又是一箱……
    向小強知道,箱子裡是金條。現在南京和上海的所有黃金,都正往南方轉運。
    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搞出來的嗎?
    他搖搖頭,自我安慰道,自己帶隊北上救人,只不過是給了滿清一個借口罷了。那個廣武皇帝能政變上位,就是要打定主意南侵的。沒有自己這個事,也會找出別的借口。甚至會製造一個什麼「事件」來當借口。
    但,這導火索畢竟是自己點燃的,現在後果終於壓到自己身上了。他和朱佑榕,一個主使者,一個執行者。朱佑榕這個小女孩都有勇氣留下來承擔這個責任,他向小強身為大男人,又有什麼可害怕、可抱怨的呢?
    儘管這樣想了,向小強仍是感到手腳冰冷,冷汗不斷滲出後背,手一直在輕輕的抖。
    ……
    又過去了三天。
    南京城裡該撤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現在連白天街上都是空蕩蕩的,已經看不到老人和小孩了。留在這裡的平民都是有重要崗位的。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中,女性的比例也大大減少。
    到了晚上,這座城市幾乎一片漆黑。秦淮河畔的霓虹燈也不亮了,那些遊船畫舫、青樓夜總會已經好幾天都不開了。大街上黑洞洞的,兩側的樓房沒幾扇窗戶亮燈了,只有路燈靜靜的亮著。一隊隊巡邏的憲兵,整齊的腳步迴盪在街道上。
    從清朝動員到現在已經十天了。總動員後這麼久還不打仗,世界各國都很不適應。大家都在猜測清朝是不是真的想打仗。各國都在猜測,清朝廣武皇帝動員只是為了做做樣子,搪塞一下曰本。畢竟面對南明如此堅強的長江防線,清朝皇帝可能也沒有信心……
    但是另一種反對的意見是,十天以來,集結在長江北岸的清軍只增不減,從動員前的約100萬常備軍,到現在的350萬大軍,平均每天增加25萬人。這麼強的集結,實在不像是不願打的樣子。
    至於什麼時候打?分析家認為,這幾百萬大軍壓境,每天耗費的軍費都是天文數字。要是真拖上半個月一個月的,就是富庶的南明也耗不起。所以要打的話,就這幾天了……
    至於英國,大家都明白,英國不會為了一個遠在天邊的盟友而挽袖子助拳的。南明能期望得到的,也就是一些援助,經濟上的、技術上的、外交上的。現在整個歐洲,不,應該說整個西方,除了德國和意大利,都患上了戰爭恐懼症,1914-1918年的戰爭留給他們太多的恐怖回憶。現在是別人不打到自己頭上,一般不會去為別國打仗的。
    要來大明「共度除夕」的英國王儲愛德華,坐著胡德號一路視察海外殖民地,本來最後一站是大明的,前一段時間停在新加坡過聖誕節。正逢清朝戰爭動員,他便賴在新加坡不走了。應對記者採訪時說,父王喬治五世病情惡化,他在等進一步消息,如父王病危,他可能會取消訪明計劃,打道回國。
    但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些天,大明的情報機構不斷收到北邊傳來的情報,關於清軍的數量、裝備、集結地、以及最重要的,何時進攻。
    在這一點上,各份情報相互矛盾,時間眾多。從最遠的二月份進攻,到最近的幾個小時後進攻。每份情報都說得斬釘截鐵。還有不少情報說偽清根本就沒打算進攻,這只是做做樣子。
    還有那一門神秘的列車炮,現在也從南明的視野中消失了,不知北清橫貫長江北岸的鐵路上,它潛藏在哪一段。
    至於它的口徑,至今仍不清楚。因為看到它的幾個情報員都說它一直蒙著炮衣。但根據列車炮的長度推算,口徑絕不會小於300毫米。
    ……
    短短幾天,向小強的帝國人民衛隊擴充到了2000多人。幾乎都是從別的精銳部隊抽調來的精華:禁衛軍、突擊隊、錦衣衛、憲兵部隊,以及首都衛戍部隊——拱衛南京的八個王牌師。
    他們被告知,女皇陛下有兩支直屬衛隊,宮裡是禁衛軍,宮外就是帝國人民衛隊。
    這是什麼概念,這些小伙子們一下就懂了。他們都知道,能被選中加入人民衛隊是無上的光榮。
    向小強給他們做新兵洗腦的時候,慷慨訓話道:
    「……人民衛隊這個稱號很光榮,它將承擔很多義務。但權力只有一個:最先為祖國而戰鬥。」
    這句剽竊自蘇俄布爾什維克動員手冊上的話,看來激勵效果很好,很多人民衛隊隊員都把它當作座右銘。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發現它的出處。
    現在,人民衛隊已經擔負起了首都的市內保衛任務。職責包括:
    和憲兵一起巡邏、維護市內治安,並監督憲兵部隊;
    彈壓各種謠言和恐慌,並逮捕散佈者;
    偵緝並逮捕偽清潛伏特務及其代理人;
    搜捕北岸的滲透者;
    配合東廠、軍情局的工作,他們偵緝出的嫌疑人,現在都交由人民衛隊來逮捕;
    平時南京的少量滿族人、以及有親滿情緒的人,現在由人民衛隊按照平時的黑名單進行逮捕,並實行戰時看押。
    最後,一旦清軍突破防線攻入南京市內,人民衛隊要憑借街巷,與其殊死作戰,絕不能後退。
    ……
    已經凌晨快四點了,人民衛隊總部仍然燈火通明。
    向小強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但是感覺到自己的本事在突飛猛進。這就像學游泳一樣,把你扔到水裡任你嗆水掙扎,只要你淹不死,就將會以奇跡般的速度學會游泳。
    辦公桌上堆著高高的文件,各種報告、要簽署的命令、軍事地圖、名單……向小強躺在司令辦公室的大安樂椅裡,捏著眉心,疲憊不堪。
    兩千人。外加一個城市。自己從沒承擔過這麼高的責任。這在前世是想也不敢想的。但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一個月,經歷了重重考驗,數次面臨死亡,領導力、決斷力、魄力都大為提升,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釋放潛能吧。
    他不禁想,要是現在回到以前的世界,就算做不了營銷總監,做部門經理肯定是沒問題的了。這倒挺好,回明五日游,外帶魔鬼培訓。只要自己不死,也許五年後回去,憑自己的本事,根本不用去擠招聘會了,獵頭公司就會找上門了……
    尖利的電話鈴打斷了他的YY,向小強睜開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看到旁邊一張較小辦公桌上的電話在響,秋湫一邊翻著文件,一邊抓起聽筒夾在肩上:
    「司令辦公室……司令大人在……好的,稍等。」
    她放下聽筒,抬頭道:
    「司令大人,四條巷的那個秘密聚點,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沒有人再去了,是否按原計劃處理?」
    向小強躺在椅子裡沒動,做了個手勢。
    秋湫點點頭,對話筒裡道:
    「按原計劃執行。對,到過那所房子的人全部逮捕。什麼?咦,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說全部!一共是十一個還是十二個?那就逮捕十二個……對,不用法官手令,直接抓人……人太多?人太多也直接抓,我們人民衛隊抓人什麼時候用過法官手令?嗯,好,就這樣!」
    小妮子「啪」地放上電話,咂咂嘴,又若無其事地忙碌起來。
    向小強「噗哧」一笑,秋湫不解地抬起頭來,向小強向她按下一隻手,笑道:
    「好好,不關你的事,忙你的,忙你的。」
    他不禁感歎,不止自己,連秋湫也鍛煉出來了。……不過,人家本來就是艇長,也許天生就適合幹這個吧。
    向小強正在欣賞著忙碌中的秋湫。秋湫捧起一大摞文件袋,掂起腳尖,吃力地塞到檔案櫃的上層,這個美妙的姿勢下,身體曲線展現無遺,制服中的挺胸翹臀呼之欲出。
    就在向小強咬著鋼筆、瞇著眼睛細緻欣賞的時候,寂靜的城市上空開始迴盪著一種聲音:
    「嗚————」
    這種渾厚、嘹亮的嘯叫,正是防空警報。
    向小強從安樂椅上彈起來,拉上秋湫衝出辦公室,飛快鎖上門,飛奔在走廊裡。
    走廊裡各間辦公室的男女軍官都跑出來,大家擠著往樓下跑去,沒人叫喊,快而不亂,很有秩序。
    院子裡,厚重水泥工事的入口,一個戴著鋼盔的衛兵指揮大家魚貫入內。此時,防空警報還在響徹整個城市。
    順著階梯下了兩層,空氣變得潮濕溫暖,能嗅到四壁厚實的水泥味道。防空洞裡亮著幽暗的紅燈,已經擠了很多人。大家見了向小強,都在給他騰地方,一邊問候著:
    「司令大人。」
    「司令大人。」
    「秋副官。」
    「司令大人。」
    「秋副官。」
    ……
    「嗯,好好。」
    向小強擁著秋湫,向周圍下屬頷首致意。每當這個時候,秋湫也會笑吟吟地向大家還禮,但總帶著一抹嬌羞。
    因為她分明從大家的聲音裡聽到的不是「秋副官,秋副官」,而是「司令夫人,司令夫人」。
    這是全市防空演習,已經搞了五天了,整個南京已經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了如今的有條不紊。
    ……
    但是今天,所有人都感到了異樣。
    剛才四面水泥壁猛烈顫抖了一下。紅燈滅了一下,又亮了。有人隱約聽到了大地傳來的悶響。
    大地的這一下顫動很強烈,幾秒鐘後還有一些塵土從頂面落下。
    只有這一下,然後就沒有了。不太像是轟炸,也不像是炮擊。
    不少人在小聲說:
    「地震了?」
    片刻後,頂上的喇叭裡,一個聲音激動地說道:
    「各單位注意,長江防線遭到轟擊,這不是演習……重複一遍,長江防線遭到轟擊,這不是演習……」
    防空洞裡死寂。幾秒鐘後就沸騰了。
    秋湫一把抱住向小強,哭道:
    「小強!」
    向小強緊緊摟住秋湫,把她的頭貼在自己胸膛上,讓她聽到自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氣,平穩一下呼吸,貼在秋湫耳邊輕聲道:
    「別怕,打仗了。……開始了。終於開始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1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0集 紫金山要塞
    1936年1月5日,凌晨四點整。
    南京上空,原先響36秒停24秒的預先警報戛然而止。
    然後,響6秒停6秒的空襲警報嚎叫起來。比起四平八穩的預先警報,這種嚎叫聲更加急促、恐怖。即使在防空洞裡也聽的見。
    同時,長江北岸響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悶雷聲。隨即,長江上空的空氣呼嘯起來,各種古怪的嘶叫聲連成一片。
    然後,南京的大地開始不停地顫動。城市開鍋了。
    在接連的顫動中,樓房倒塌,無數的煙柱騰起,滾滾煙塵沿著街道飛沖,磚瓦、水泥塊夾著沖天火光騰到半空,落到上千米外。
    半個城市幾乎看不到東西,只有在濃密的煙塵中感到遍地的火光和巨響。巨大的水泥塊、柏油馬路塊、被水泥粘著的殘磚牆,一次次地被掀起、落下,再掀起、再落下,慢慢地變小,變碎。
    到了凌晨四點三十分,靠西和靠北的三分之一個南京陷入一片火海,十幾公里外都能看見南京上空的沖天紅光了。
    開始街道上還是一簇一簇的沖天大火,窗子裡的火苗噴出來舔舐樓房。
    後來就是火海連成了一片,大片建築倒塌,整堵整堵的牆垮下來,倒在大火裡。
    最後,南京的這一部分已經成了地獄,就像一堆暗紅色的煤塊。黑色的斷壁殘垣林立著,周圍佈滿詭異的紅光,分不清哪是火、哪是鋼筋熔化的鐵水。
    五點整,大地停止了顫動,炮擊結束了。
    ……
    第一時間,防空洞裡的喇叭喊道:
    「各單位第一負責人注意,各單位第一負責人注意,立刻到統帥部參加會議!立刻到統帥部參加會議!重複一遍……」
    死寂的防空洞裡,向小強推開滿臉淚水的秋湫,聲音扭曲顫抖著道:
    「我……我得去開會了……」
    秋湫抽泣得說不出話來,只看到她反著光的滿面淚痕。
    向小強一把又緊緊抱住她,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說道:
    「在這等我!」
    然後接過屬下遞給他的鋼盔戴上,叫上司機,三步並兩步竄到防空洞口,又接過衛兵給他的防毒面具包,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院中的汽車。
    ……
    清軍的這一輪炮擊主要目標是南岸的長江邊的工事群,還不是市區。而且北岸參與炮擊的絕大部分火炮射程都在一萬米以下,且並不是部署在江邊,而是浦口西北面的山後,永寧鎮和湯泉鎮一帶。要不然南京的毀滅區就不止毗鄰江邊的三分之一了。
    南京最主要的古跡群都集中在南部的秦淮區,和東部的紫禁城一帶,並未在這次炮擊中受損。人民衛隊司令部就在「皇城」內,「宮城」外,緊鄰御道街,也是毫髮未損。
    汽車飛馳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空氣中瀰漫著煙霧和灰塵,能見度很低。還有焦糊的味道,即使隔著玻璃也能聞見。
    馬路上零星的磚頭和大水泥塊,是從西邊炸過來的。
    司機激動的滿臉慘白,努力躲避著,一會兒向左猛打方向盤,一會兒向右猛打方向盤,汽車的「吱——嘎——」尖叫聲不時迴盪在大街上,有幾次差點就撞在建築物上。
    向小強根本無心提醒司機悠著點,他現在緊趴在後窗上向身後望去,西邊和北邊的天空泛起紅光,幾乎就像晚霞一樣。
    汽車向東飛馳,衝出了東安門,四野一片漆黑。這就算到了城外了。公路右側是村莊和田野,左側就是巍峨的紫金山。
    慢慢的,前後遠遠的都出現了車燈,大概都是去最高統帥部開會的。
    「司令大人,」司機大聲喊著,彷彿這樣才能釋放胸中的緊張,「您從沒來過最高統帥部吧?」
    「沒有。
    但向小強知道,南京有一座紫金山要塞,是長江防線上的一座樞紐。據說紫金山的山腹都被掏空了。
    自從大明總動員後,戰爭統帥部就建立在裡面。向小強還知道,南明敢把首都設在清軍炮口底下,這紫金山要塞絕不是白給的。
    司機語氣中透著自豪:
    「行,那您馬上就能見識到,什麼叫固若金湯。」
    汽車拐上一條盤山公路,路上不時閃過一些小的碉堡工事群。向小強看到,幽黑的射擊口內泛著金屬的光。裡面不只有機槍,應該還有炮,虎視眈眈,「目送」著自己的車。
    過了一會兒,開上了一大片平整的區域,這裡已經停了不少汽車了。
    下了車,向小強發現這已經是紫金山的半山腰了,空氣中充滿了樹木和泥土的氣息。城市就在腳下,可以看到靠近長江的一帶,已經成了一片暗紅,忽明忽暗。
    這根本不是城市,這是剛從煉鋼爐裡倒出的一片鋼渣。
    突然,那一片「鋼渣」中掠過許多閃光,過了一會兒,傳來了密集的沉悶響聲。
    司機興奮地道:
    「看,我們還擊了,長江防線的大炮還擊了!」
    向小強深吸一口氣,胸中稍感痛快:現在,該浦口變地獄了。
    ……
    停車坪的盡頭山壁上,一條高大、幽深的隧道直通進山腹。溫暖的潮氣撲面而來。
    向小強在洞口校驗證件,一邊看著水泥壁上四個射擊孔內,機槍的金屬寒光。大概這邊一個不對,自己就會被打成篩子。
    順著隧道往裡走,拐了幾個彎,每一處都是迎面一個機槍口對著自己,然後要從側面轉過去。
    這一種叫防禦式入口,人再多也攻不進來。馬奇諾防線的地下工事入口即是如此。要突破這種七拐八拐的死亡巷道,只能用雲爆彈,或者鑽地炸彈了。但那都是幾十年後才有的東西。
    向小強知道,這只代表著一個含義:在這個時代,只要不彈盡糧絕,這種要塞就是不可攻克的。
    聽著皮靴聲音在隧道中迴盪,看著厚實的水泥壁、頭頂的粗大鋼樑和整齊的管線,看著牆上寫著的「固若金湯」、「誓與南京共存亡」、「堅強堡壘」等標語,看著軍容整肅、向自己敬禮的衛兵……向小強對紫金山要塞、對長江防線的信心有了一點增強。
    又轉了幾個彎,在一個機槍把守的警衛處,把槍交給衛兵,然後領到一疊紙筆。衛兵打開一扇大門,「啪」地向他敬禮。
    一片燈火輝煌,眼前一間寬大的指揮廳,十幾根圓桌粗的水泥柱直通穹頂。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男女軍官夾著文件跑動著,牆壁上一幅大地圖,示意著南京周圍的戰略態勢。幾個年輕女軍官在旁邊的架子上爬上爬下,用長桿夾著各種小旗、箭頭,在上面不斷標注著。
    大廳上空,迴盪著一個很悅耳的女聲:
    「……五點二十三分,清軍轟炸機飛過南京,目標可能是溧水陸航基地……」
    「……陸軍航空隊謝副司令,請速到陸軍總參謀部指揮室……陸軍航空隊謝副司令……」
    「……請參加最高會議的將領,速到中央會議室參加會議……請參加最高會議的將領,速到中央會議室參加會議……」
    「……陸軍總參謀部孫邦國上校,有您的緊急電話,請速到132號電話接聽……」
    ……
    向小強感歎地望著這一切。他從未想到,平時看起來雄偉、巍峨的紫金山,它的山腹中竟然有一個小電影院般大的空間。
    現在打仗了,大明帝國平時花費天文數字堆砌起來的這座大蟻巢,行動起來了!
    跑過來一個年輕女軍官,看著他的金劍領章,問道:
    「您是人民衛隊的向司令嗎?」
    「是我。」
    「好,請跟我來。」
    一扇鋼防火門裡面,就是中央會議室。
    狹長的會議室就是一段隧道,只有三米多寬,卻有十幾米長,中間是長條會議桌。盡頭是類似室內靶場的滑軌,幾張大地圖板疊在一起,按電鈕就能移出需要的那一幅。
    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各軍事單位的最高負責人,一名白髮蒼蒼的陸軍上將正在地圖前發言。大家看到向小強,都是一靜,滿屋子將軍看著他的目光竟都帶著些敬畏。
    向小強在長條桌邊找了個位置悄悄坐下聽。他看著大家還在望著自己,便撓撓頭,向大家謙遜地笑笑。
    他這個動作明顯緩和了氣氛,大家也都向他點點頭,呵呵一笑,老上將微微一笑,又講起來。
    旁邊一個軍官跟向小強輕聲介紹說,這位就是長江防線東段總司令,曹銘欽。
    長江防線分為西、中、東三個防段,每段一個總司令。
    曹銘欽剛剛收攏一幅小比例全國地圖,換出一幅大比例的南京地圖。
    「……總的說來,各段長江防線遭到炮擊的時間都是凌晨四點整,根據各段的報告來看,目前最為猛烈密集的,就是南京段。在北到棲霞、南到江寧的這段長江對岸,清軍集中了應該不少於5000門各種口徑火炮。而且那一門列車炮也向我們這裡開火了。先後打了兩發,四點整的時候一發,落在下關,四點四十分一發,落在草場門,所幸的是都沒擊中我們的防線。在一個小時的炮擊中,除了南京,別處均未報告遭到超大口徑炮彈轟擊。因此可以斷定,它的射速一小時不超過兩發……
    「一小時的火力準備後,五點零五分,有150艘到200艘衝鋒舟從對岸散開衝來,航速大約9到10節。除去一名操縱手,每艘可裝載8名步兵。也就是說,攻擊兵力為1200到1600人……」
    曹銘欽清清嗓子,微笑道:
    「除了逃回的四十多艘外,其餘的被全殲在江面上。這是我們長江防線建成後,第一次飽飲清虜之血。」
    會議室裡稀稀落落地響起掌聲,慢慢地掌聲熱烈起來,夾著興奮的說笑聲。
    ……
    向小強聽著各位高級軍官的發言,慢慢的對清軍這次攻勢有了個完整的印象。
    長江防線受到攻擊的,基本上就是從安慶到南通這一段,也就是東段,曹銘欽的防區。這和預想的一樣,西段和中段的山地防線,清軍根本就沒做任何嘗試,全部炮火都傾瀉在了東段。
    受到炮擊的城市共計有:安慶、銅陵、蕪湖、馬鞍山、南京、鎮江、江陰。各地傷亡還沒送過來,但是南京一地,一個小時的炮擊中,平民死傷估計在幾千之數。
    最東端的上海沒有遭到炮擊,因為清軍的大部隊在沒有在上海北岸集結。長江口外海就游弋著明朝的兩支戰列艦分艦隊,任何的大規模集結都會招致艦炮的猛烈轟擊。而且寧滬杭地區、舟山群島東海艦隊基地的軍用機場密度又是最高的,完全能夠掩護海上艦隊不受陸基飛機的攻擊。
    這是一次全面攻擊,清軍依仗兵力優勢,從長江防線東段的各個區域向南突襲。因為攻擊正面拉得過於寬闊,導致衝鋒舟過於分散,各處的攻擊勢頭比較單薄,均被防線上的炮塔和機槍殲滅在江面,近半數逃回南岸。
    同時,清軍的200架轟炸機分散轟炸了江南腹地的各處機場,但因為是黑夜、兵力分散、可能還有飛行員素質等原因,明朝各機場受損有限。
    現在各地高射炮部隊和空軍中隊的戰果正在陸續報來。不過根據已經報來的幾個推算,雙方損失都有限,基本上是在黑夜中互相找不著對方。都不怎麼會打夜戰。
    據推算,清朝應該有1500架飛機,全部為仿製或進口的各型號曰本飛機。其中近半數還是老舊的雙翼飛機。明朝有1000架左右飛機,但其中先進的單翼機和清朝數量相當。不過多為自行研製型號,和日式飛機比性能是否佔優,還要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檢驗。
    坦克,據推算清朝現有1200輛左右,型號比較雜,大多為自產。明朝坦克約有650輛,亦為自產。但是將領們對長江防線的防守比較樂觀,認為坦克對比目前對戰局影響不大。
    也就是說,在這場戰爭中,至少在第一階段,起決定作用的是飛機和大炮。
    向小強聽出來了,清軍還是用一戰那一套思維來進攻,明軍也是用一戰那一套思維來防守。
    清軍先是密集的炮火準備,然後是步兵衝鋒。不過都是坐在衝鋒舟裡衝鋒罷了。還是像一戰經常出現的情形一樣,最後都倒在了防守方的機槍和火炮之下。
    唯一不同的是飛機。清軍的飛機總算還表現的有些天賦,沒有傻乎乎的來轟炸城市,而是直撲明軍機場。
    但江南這麼一大片區域,十幾座機場,清軍只出動了200架左右飛機,而且可能只有半數是轟炸機。攻擊密度太小打小鬧了點。還是聞得到一股濃郁的一戰氣息。
    向小強心裡盤算著,要是自己能指揮清朝的1500架飛機,或者明朝的1000架飛機,那麼在第一仗的雷霆一擊中,他絕不會小打小鬧的只出動200架飛機。
    而且也不會在四點鐘火力準備,連轟擊一個小時。可能也不會這樣盲目的全線攻擊。
    向小強盤算著,要是自己,就會把兵力大大收縮,集中在一小段,在天亮前的最後一刻,五點半鍾開始炮擊,集中所有炮火,密集而狠毒的轟半小時或二十分鐘後,把手中的絕大部分衝鋒舟一次放下水,在煙幕的掩護中衝向對岸。
    至於飛機至少要出動1000架,而且根據時間安排,飛到各自目標上空時,天應該已經半亮了。轟炸效果會好很多。儘管地面防空炮火的威脅也會更大,但黑夜轟炸機場,對飛行員的技術要求太高了。他寧可承受一些損失,也不願無功而返。
    這樣到了天亮時,可能防線上已經有了一個突破口了。有了突破口才可能把軍隊運到南岸,把軍隊運到南岸,清軍巨大的兵力優勢才可能發揮出來。清軍的幾百萬軍隊一旦過來了,明軍也就差不多了。
    向小強回想了一下:這是什麼?這就是閃擊戰啊。
    上帝保佑,希望清軍保持目前的戰法,千萬不要開竅,千萬要拖成一戰那種樣子。這樣,大明才有救。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1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1集 火力
    向小強坐在那裡,聽著這些白髮蒼蒼的老將軍們津津樂道「防線」、「工事」這些字眼,誇耀著水泥有多厚,越聽越不是滋味。
    這次不過是個試探性的小進攻而已,只出動了一千多人,而清軍壓在北岸的兵力總共有三百多萬。
    而長江防線從安慶到上海,漫長的幾百公里,不可能每一處都像南京一樣堅固。或者應該說,南京段是整條東段防線中最堅固的一處,其餘各處均比這裡薄弱。
    果然,當曹司令調出東段防線佈防圖的時候,向小強一眼看出來南京這短短的一小段,永備工事標的密密麻麻,其餘各段,只有靠近幾個城市的地方,永備工事點密集一些,在這些城市之間的長長防線上,則「清爽」多了,只有連接各工事的交通隧道,裝備重炮的工事點很遠才有一個,之間只分佈一些小規模的機槍堡。看得出,防守很大程度是依賴水雷和地雷。
    向小強暗自搖頭,南京段防線和其他及座城市的防段,大致抵得上馬奇諾防線的水平,但是在它們之間的野地,能夠全部藏進地下的全鋼升降炮塔很少,基本上都是凸出地面的水泥工事,內藏大炮。雖然鋼筋混凝土很厚,但……畢竟露出了地面。
    也勉強就是齊格菲防線的水準。
    而且永備防線就這一條,缺乏縱深防線。明軍好像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上面了。
    向小強感到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也許他有著來自二戰後的經驗,對永備防線這種東西總是有著深深的不信任。這種東西在二戰中已經被證明是淘汰品了。在整個四十年代,沒有一條永備防線最後能擋得住敵軍。不管是同盟國的還是軸心國的。
    當然,現在是三十年代,而且清軍的素質肯定比不上二戰的德軍和美軍。但南明的這條長江防線,它的平均強度又比得上馬奇諾和齊格菲嗎?
    向小強思考了一會兒,和南京共存亡的信心大大減弱了。那個很誘人的念頭又浮上腦子裡。那就是——
    跑路!
    帶上50萬明洋,帶上秋湫和秀秀兩大美女,跑路!去美國還是去瑞士都沒關係,那裡不承認兩個老婆也沒關係,先躲一陣,等這邊打完仗了再看情況。反正手裡有錢,憑著對歷史的先知,還能大發戰爭財,成為巨富。那些美國佬大亨身邊,哪個不是美女如雲。秀秀嘛,虧待不了她就是了。
    但現在自己是人民衛隊司令,重任在肩,而且是軍人,不是在公司打工,辭職就能走的。得想辦法,想辦法……
    就在他正YY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
    「這個問題,向上校怎麼看呢?」
    向小強猛一驚醒,看到滿會議室軍官都在望向自己,那個防線司令很「慈祥地」看著自己,微笑著。
    「不好意思,沒聽清楚,能把問題重說一下嗎?」
    一句出口,一片竊竊私語,不少人還露出竊笑。
    向小強剛才走神的時候眼睛一直望著地圖,嘴角不時一撇一撇的笑。那老上將雖然一直在發言,但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裡。老上將把向小強的表情全都理解成了「不屑的眼神」和「諷刺的笑」,他是要多鬱悶有多鬱悶。他知道向小強是陛下跟前深得信任的人,特地沒有稱呼向小強為「向司令」,而是充滿尊嚴地叫他「向上校」,凸顯軍銜的高低。雖然人民衛隊草創,人數很少,有特殊性,不過上校擔任司令的畢竟很少。老將軍在借此提醒大家,這小伙子不過是個憑借陛下信任,靠政變上位的暴發戶罷了。
    聽到向小強居然聽都沒聽他的發言,曹銘欽更是無名火起,把手中指示棒扔在桌子上,沉聲道:
    「向上校!」
    向小強想起來了,自己是上校,人家是上將,差三級。
    他站起來,扶好帽子,立正道:
    「有!」
    曹銘欽冷冷道:
    「現在外面戰局變幻,每一分鐘都決定成百上千的死傷,你來開這個會,居然連本將的講話都不屑去聽,本將問你,你是依仗著陛下的信任,還是依仗你人民衛隊司令的職位?」
    向小強胸中鬱悶無比,偏偏他一句都沒說錯。他不情願地道:
    「對不起,長官,下次不會這樣了。……您什麼問題來著?」
    曹銘欽不耐煩地重複道:
    「本將正和大家討論,剛才的相互炮擊中,我軍只是依靠工事中的固定火炮還擊,火炮密度太差,每公里僅為10-15門,但清軍至少每公里部署了150門,我軍明顯處於火力劣勢。是否緊急調動後方的火炮到防線增援。向司令可有高見?」
    向小強一怔,後方火炮?不會是……
    他問道:
    「所謂的後方火炮,是不是就從後方的戰略預備隊抽調?」
    「那是自然,不然哪裡還有?」
    向小強的一句「不可」已經到了嘴邊了,生生嚥了下去。不,自己初來乍到,毫無根基,雖然深得女皇信任,但這裡都是軍界大佬,象徵性地問自己一句,根本就沒有聽取自己意見的意思。說了只會白說。
    「這種大事,長官們決定就可以了,」向小強硬著頭皮道,「哪有末將插嘴的份。再說,炮兵也非末將所長。」
    沒想到這句話反倒惹火了曹銘欽。這個老將軍的火爆脾氣上來了:
    「什麼意思,『這種大事長官們決定就可以了』,你這話的意思,難道本將是專橫跋扈之輩,容不得別人講話的?還炮兵非你所長,那你說你所長在哪裡?今天到這屋開會的將領,人人都擔負大明的生死存亡,只有你會做人?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樣,張口就推卸,我們乾脆放清虜過來算了!」
    曹銘欽一副耿直的火爆脾氣,本來沒把向小強怎樣看在眼裡的,準備隨口刁難他一句就算了。結果向小強反問了一句「火炮是不是就從後方的戰略預備隊抽調」,他認為很關鍵,問到點子上了。曹銘欽本人也是在這上面猶豫的。戰略預備隊輕易動不得的,那是關鍵時刻救命的東西。
    他剛覺得向小強有點能耐,想聽聽小伙子說出點什麼的呢,這小子就來一句「這種大事長官們決定就可以了」,把老將軍氣得不輕。哦,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滑頭,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你在這裡明哲保身,那國家養你何用?
    曹銘欽這幾句也把向小強的火氣訓出來了,向小強心說,你以為我不想說啊?我怎麼知道你們這裡邊是什麼規矩,你們一幫老頭大叔,水很深的樣子,我剛來的什麼也不知道,我怎麼知道該跳不該跳。
    但他轉念一想,現在大明朝確實也到了生死關頭了,自己擔心無非就是人民衛隊司令這個位子,大明一破國,什麼也留不下。再說,反正自己現在又想跑路,還擔心位子幹什麼?索性張口隨便說,口氣再衝一點,把這些人得罪一遍,他們有本事把自己從人民衛隊司令位子上弄下去最好,弄不下去,想必也得有不少意見送到沈榮軒和朱佑榕那兒,自己就勢辭去職務,一身清爽,名正言順的帶著錢和美女跑路,留在這沒準給大明朝做陪葬了。
    向小強吧嗒吧嗒嘴,說道:
    「既然長官說到這份上了,那末將就說了。請問,調炮兵部隊來的目的是什麼?」
    「荒唐,當然是彌補我們的火力劣勢!」
    「那彌補我們火力劣勢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少人都笑了,還有很多人不滿地看表。曹銘欽氣的吹鬍子瞪眼,拍桌子道:
    「向小強,你究竟想說什麼?」
    向小強不依不饒地道:
    「請回答!請在座的諸位也都回答一下!目的!目的是什麼?」
    慢慢地靜下來了,眾將領相互看著,琢磨著這個「目的」。是啊,彌補火力劣勢的目的是什麼?好像是……想想看。
    向小強道:
    「我們調預備隊的炮兵,能調多少?調來幾個炮兵師?不可能吧,因為防線很長,只為南京一地,最多能抽來幾個重炮團,也就是百來門重炮的樣子。但20公里長的南京段,清軍每公里就有150門,我們這點只是杯水車薪,依然是火力劣勢。既然不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還是那句話,目的呢?
    「為了給我們火力準備,要攻過江去?顯然不是吧。或者是現在防線工事裡的火炮不敷使用,幾乎就讓清兵攻過來了?也不是吧?目前來看,我們防線工事裡的火炮表現十分出色。雖然比清軍的少,但防守長江已是有餘。
    「為了消滅清軍的炮兵?從圖上看,清軍炮兵陣地佈置在湯泉鎮和永寧鎮的山後,而我們要想湊夠射程,必須將重炮裸露佈置在江邊。這樣他們可以輕易的打到我們,我們卻很難打到他們。就算能打得到他們,我們這些新來的炮沒有水泥工事的保護,直接暴露在十倍的清軍炮火下,既起不到壓制的作用,還有覆滅的危險,還不如讓他們在預備隊的手裡發揮作用。
    「所以,依末將看來,這樣以我之短,攻敵之長,很不划算。據我所知,我們長江防線的水泥工事,頂蓋厚度都在一米五以上,一些主要工事厚度在三米以上。南京段的沿江,更是以全鋼升降炮塔為主,清軍炮擊時縮進地下,清軍衝鋒時升上來開火,更是難以摧毀。目前對我們工事形成威脅的,只有那門列車炮。
    「而列車炮每小時只能打兩發,射速慢不算,而且只敢躲在幾十公里外,憑借射程優勢向我們開火。靠得太近了,一旦被我們發現位置,派飛機空襲,它連預警隱藏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清軍在奪取長江兩岸制空權之前,是不敢把列車炮靠得太近的。所以威脅也就相當有限。
    「所以,末將的意思,既然我們已經把這麼多錢沒有花在火炮上,而是花在了鋼筋水泥上,現在就讓這些鋼筋水泥發揮作用吧。嗯,一點愚見,不知諸位長官覺得如何。」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眾將領都盯著向小強。慢慢地,有幾個人喉中滾動著,望著曹司令,想說什麼。終於,一個少將開口道:
    「曹大人,末將也是這麼想的。與其以我之短,攻敵之長,不如以我之長,攻敵之短。」
    接著,另一人搶著說:
    「是啊曹大人,末將一直就是這麼想的。」
    「就是嘛,末將早就是這個意見了,剛說就被那個誰給否決了……」
    「看來末將和向兄英雄所見略同啊……」
    曹銘欽本來氣得通紅的臉漸漸平復下來,瞥了向小強一眼,粗聲粗氣地道:
    「這樣就對了!早就應該這樣!年輕人不要那麼暮氣,怎麼想的怎麼說!現在大明生死關頭,大家就不要像平時一樣想那麼多了。都說說,向司令的意見怎麼樣?」
    一片贊同聲。
    曹銘欽揮手道:
    「那麼決定了,不抽調預備隊的炮兵。好,我們再來看……」
    然後,老頭無意間看著向小強的目光中多了一點欣賞。
    ……
    向小強撓撓後腦勺,知道失算了。本來想讓這幫大佬幫自己把司令官擼掉的,沒想到適得其反。唉,自己這張嘴不去當說客太可惜了。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就是個目的的事情。調炮兵來為了幹什麼?說開了就行了。這些將領們都陷入了思維定勢,覺得對方炮火強,我方炮火弱,那就一定蓋過對方,就要從預備隊抽。預備隊是幹什麼的,那是保命的,不到萬不得已動不得的。
    這時一個女軍官進來,彎到向小強耳邊輕聲道:
    「向司令,有您的電話,請跟我來吧。」
    向小強告退一聲,跟著女軍官來到電話間。
    「喂?」
    話筒中傳來輕輕的呼吸,片刻後,一個女子聲音猶豫著道:
    「喂?」
    「我是向小強,哪位?」
    「……是我。」
    向小強心中「咯登」一下,這個電話中的聲音,他印象太深了。
    她?她怎麼知道這兒的電話號碼?
    向小強穩定一下情緒,輕聲問道:
    「怎麼了?」
    那個聲音啜泣著,悄聲道:
    「……有人要殺我。」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2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2集 鍾山風雨
   
    終於有人要殺十四格格了!
    雖然向小強當初勸十四格格來大明的時候,就曾提過,她可能會遭到類似的危險。但現在親耳聽到十四格格恐懼、微弱的聲音,他還是感到心中一顫。
    他冷靜一下頭腦,輕聲道:
    「你在哪裡?」
    「我在……家裡。」
    「處境怎麼樣?」
    十四格格猶豫著道:
    「不……不知道,眼下大概沒事了。」
    向小強略放下心來,說道:
    「你等一下。」
    他抓起另一門電話機:
    「接人民衛隊司令部。……接司令辦公室。秋湫,是我。你沒事吧?……好,我很好,我也沒事。好好,別哭別哭……聽著,你馬上讓子騰帶著一個排,二級武裝,去遼陽公主府,登門探望。……對,不是包圍,不是保護,是炮擊過後,我們擔心公主安危,登門探望。子騰知道怎麼辦。對,緊急行動,馬上辦。嗯,好,我的好秋湫,麼麼!」
    向小強給人民衛隊定的術語,一級武裝就是傳作戰服,帶衝鋒鎗、戴鋼盔、別手榴彈。那就是準備打仗的。二級武裝就是普通軍常服,腰裡暗別兩把盒子槍。這屬於暗藏武器,處於戒備狀態。
    先派出了人,才又撿起十四格格的電話。
    向小強輕聲問:
    「怎麼回事?」
    十四格格聲音又是很猶豫:
    「我覺得可能是……北邊派來的人,想殺我。」
    向小強本來聽到十四格格說有人要殺她,第一印象是東廠內部的人呢,現在聽她這麼一說,覺得也完全可能,便道:
    「現在確定安全吧?」
    「應該是吧。」
    「那行。子騰你認識吧,我讓他先去看看你,你讓人給他開門。我馬上也到。」
    向小強掛上電話,讓那個女軍官去跟會議室替他告罪一聲,說發生了很要緊的事要人民衛隊去處理。這次會議雖然讓各軍事單位負責人參加,但主要是商議作戰佈防的問題,人民衛隊雖是軍事單位,但現在還不參加軍事作戰,主要擔任政治性的任務。這統帥部的第一次會議,也有露面會的意思。既沒人民衛隊什麼事,他們也指揮不了人民衛隊。
    向小強知道,他的舞台不在長江防線上,而在南京城裡。
    汽車飛馳在田間道路上,現在天已大亮,遠處隱隱傳來悶雷般的炮聲,和零星的爆炸聲。
    遠處的天空,偶有幾架飛機在轉圈,相互間試探、挑釁著。好像都是雙翼的。
    緊接著,他眼睜睜看著兩架飛機兜著圈子,越飛越近,越飛越低,後面那架飛機不停向前面的開火,能聽到清楚的「噠噠噠」機槍聲,突然,前面那架拖出長長的白煙,翻兩個圈,嘶叫著栽到遠處了。
    戰爭。赤裸裸的戰爭就在眼前。
    進了市區,硝煙味道濃烈起來,空氣中飛舞著一些灰燼,都從南京西部北部飄過來的。
    城市東部的街上到處是從西邊北邊逃來的難民,大人孩子都是驚恐萬狀,很多渾身是血、斷胳膊斷腿的老百姓,慘叫著被親人抬著到處找醫生。馬路兩邊正在搭起一座座帳篷,上面畫著大大的紅十字標誌。東部、南部的市民都被組織起來了,在統一指揮下扎帳篷、抬傷員,抬屍體。憲兵在維持秩序。很多人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他們失去了親人和家,渾身塵土,沒人去理他們。還有不少人只穿著內衣,赤著腳,裹著剛發給他們的毯子,瑟瑟發抖,望著這一切。
    向小強感覺自己心在流血。他強迫自己不要往窗外看,不去想這些他決定不了的事。
    他強迫自己思考著他眼下最關心的事情:十四格格……
    首先,十四格格住宅的電話肯定被東廠監聽的,包括剛才這通電話。她沒有打給其他地方而是先打給自己,看來她多半也懷疑想殺她的人不是北清來的。另外,她說「可能是北邊派來的人」,語氣也很猶豫,應該也是說給東廠聽的。向小強判斷,即使是東廠的人想殺她,也不太可能是高層授意,多半是為了報私仇。這樣短時間內她還不會再次遇到危險。
    飛馳到了秦淮區剪子巷十四號,大門口已經有一個人民衛隊隊員等在哪裡了,他監督著兩個侍女打開門,確定車上是向小強後才放進去。
    庭院裡每一處關鍵地方,都有一個人民衛隊隊員在「賞花」,看到向小強後都「啪」地立正敬禮。那些侍女躲在遠處敬畏地望著。
    看到公主府已經掌握下來了,也沒鬧出啥動靜,控制在「作客」的程度內,向小強很滿意。肚子疼已經來了,正在客廳陪十四格格喝茶。他不會像十四格格那樣跪坐,是整屁股坐在蒲團上的。這小子鬼機靈,話又多,正在設法逗十四格格開心,也不避諱,把他們在北清的那點事情都拿出來拉交情,十四格格和小五吃麵餅卷肉那點事被他說的活靈活現。十四格格也不慍,像個大度的主人一樣陪著他。
    看到向小強出現在客廳口,十四格格和肚子疼都是一陣輕鬆。十四格格站起來,望著向小強。肚子疼也趕快爬起來。
    雖然知道十四格格沒事,但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向小強心中還是一塊石頭落地。他快步上前,輕聲問道:
    「你怎麼樣?」
    十四格格望著他:
    「我很好……你也沒事吧?」
    「咳咳。」
    肚子疼背過身去,乾咳兩聲。
    向小強一醒神,趕忙躬身道:
    「公主殿下可安好?」
    「哦……本公主安好,有勞向大人掛心了。」
    ……
    三人重新坐下,向小強讓肚子疼把侍女都趕出去。向小強看著十四格格很不安地樣子,笑道:
    「管她們是什麼身份,人家當侍女派過來,咱們就當侍女使喚。太刻意了反而心虛。」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簡要地敘述了一下事情。
    就在炮擊的時候,大家都擠在防空洞裡,突然燈滅了,接著就有根繩子從後面套過來,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但那個人沒想過十四格格受過特務訓練,會兩手,她先鎖住那人的手腕,然後用肘猛擊那人的胃部。那個人大概驚恐之下,扔掉了繩子放棄了。過一會兒炮擊結束了,大家陸續出來,十四格格也沒有聲張。她摸起那根繩子,原來是一根黑色裙帶。出來的時候,她看到早乙女式的女僕裝少了一根裙帶。
    十四格格回憶了一下,她感覺那人是個女的。當時在防空洞裡,靠自己近的有七八個人,但現在只回想得起三個。其中一個就是早乙女式。
    向小強敲敲腦袋,這是典型的阿加莎式、或者說是柯南式案情。要是在小說裡,那個早乙女式肯定不是兇手,而是被真正的兇手刻意蒙上嫌疑的人。
    不過自己既不是波洛,也不是柯南,這也不是小說,現在當務之急也不是破這宗密室奇案,而是盡快保障十四格格的安全。另外看能不能借這個由頭,把東廠的觸手從這裡弄出去,十四格格換自己來管。
    他問十四格格:
    「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十四格格說:
    「得搶在……搶在東廠之前向陛下陳述此事。……另外,你不覺得這是個機會嗎?」
    很好,跟自己的打算完全一樣。跟聰明人一起商量事情就是爽。向小強也說道:
    「你打給我的電話現在肯定報到沈榮軒那去了。不過現在剛開戰,他作為一國首輔,估計顧不上這裡。沈榮軒也是有些氣度的,我估計他知道我過來了,也就知道你不會有事了。他要對全大明負責,這節骨眼上不會跟我搶這件事。……對了,最高統帥部的電話號碼,誰告訴你的?」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低頭道:
    「這個……我本來就知道的。」
    向小強一想她原來是幹什麼的,立刻釋然了。別說統帥部的,就是沈榮軒的、甚至朱佑榕的,她可能都知道。
    他讓肚子疼帶人留在這保護十四格格,自己驅車進宮,看望陛下。
    ……
    南京紫禁城成了沙袋的海洋。
    重要的大殿和一些最精美的建築,都用沙袋堆的高高的,保護住外圍。午門外的兩隻巨大、精美的銅獅子、裡面的銅龜銅鶴、擱在大殿前的鎏金大水缸,還有奉天殿前雕著蟠龍的石坡,都用沙袋保護了起來。向小強還看到一些幾百年的古樹,也磊了半截沙袋,禁衛軍正在往下拆。
    領向小強進宮的女官向他解釋,陛下本來還想把這些古樹也用沙袋圍起來的,後來首席園藝師說這樣會弄死樹的,陛下才作罷。
    唉,看來朱佑榕這個女孩正在像老母雞一樣,竭力保護屬於自己的一草一木。
    向小強聽著遠處「轟轟」炮聲,心中生奇,問道:
    「這裡的庭院這麼大空地,怎麼一門高射炮也沒有?是不是有禁忌?」
    女官解釋說,明清雙方早在日內瓦發表過聲明,都同意南京和北京的紫禁城以及古跡集中的區域,屬於不設防區,禁止炮擊和轟炸。當然,是同一時間「分別」發表的聲明,而且是各自聲稱對方的紫禁城是屬於自己的,自己當然要保護。
    ……想不到明清雙方雖然世仇,但在這類問題上還能達成共識。就像清朝不去動十三陵一樣。
    南京紫禁城前部的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文華殿和文樓、武英殿和武樓等,統稱為「前朝」,是從前上朝和舉辦各種典禮的地方。後部的乾清宮、交泰宮、坤寧宮、柔儀殿(東宮)、春和殿(西宮)、御花園等,是皇帝後妃等起居生活的地方,成為「後廷」。前朝和後廷合稱為「朝廷」。
    朱佑榕雖是女子,但身為天子,所以也不是住在坤寧宮,而是住在乾清宮的。她在書畫作品上的自號其中之一就是「乾清宮主」。
    乾清宮御書房裡,朱佑榕坐在圈椅裡,手裡拿著一張講話稿,一邊背,一邊吭吭的哭。她默默地望著稿子,不時抽一下鼻子。
    這是今晚要向全國播出的講話,號召全國軍民團結一致,共禦清虜,並聲明自己決定留在南京,與大明首都共存亡。
    對面的坐著的鄭恭寅面露愁容,望著侄女手中的要命稿子。欲言又止。
    朱佑榕身後,一名衣飾華貴的中年婦人憐愛地攬著她的肩。朱佑榕在她懷裡揚起臉,眼淚汪汪地叫了一聲:
    「奶媽……」
    這貴婦人便是朱佑榕的乳母,誥命夫人李氏,封號廣德夫人。朱佑榕自幼喪母,被乳母李夫人帶大,把她當作自己母親的。如今朱佑榕貴為天子,李夫人地位極為尊崇,和鄭恭寅地位不相上下,都是女皇最親的人。
    李夫人撫摸著朱佑榕的頭髮,柔聲道:
    「榕榕啊,好孩子,別犯倔了,聽話,我們去杭州。杭州……杭州是我的家鄉,我年紀大了,想回家鄉休養,榕榕,你就算陪我回去,好嗎?榕榕,你是個孝順孩子……」
    「奶媽……」朱佑榕仰著臉,嘴一撇,淚水又留下來,抽泣著道,「這場禍,是我闖下的,我一定要留下來……奶媽,還有舅舅,你們走吧,我讓人護送你們到南邊去……我……我不能走,我是大明天子……」
    鄭恭寅急得不行,說歸這樣說,但朱佑榕不走,他們這些外戚誰也不好走。雖然實在不行他們也能走,但沈榮軒、向小強、還有內閣那些人,肯定是留在女皇身邊的。到時候他們這幫外戚走了,那些近臣卻伴在陛下身邊度過最艱難的時刻,可以想像,就算南京守住了,今後外臣和皇親之間的地位天平也會大大傾斜。但只要能說動朱佑榕走,那就大不一樣了,在最艱難的歲月,陪伴在陛下身邊的就是他們這些親人,那些外臣肯定是要留守南京的。
    這時候,女官進來通報:
    「啟稟陛下,人民衛隊司令求見陛下。」
    鄭恭寅和李夫人對視一眼,精神均是一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3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3集 縱橫術
   
    向小強進入御書房,看到朱佑榕兩眼紅紅的,心中立刻認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朱佑榕應該是遭逢開戰,還有得到了南京市民的傷亡報告,所以才傷心落淚了吧。
    鄭恭寅趕忙笑呵呵地向他介紹廣德夫人,向小強先是參見了陛下,然後再對李夫人躬身道:
    「見過廣德夫人。」
    李夫人也沒見過向小強,不過也是久聞大名,知道他是在朱佑榕掌權整件事中出了大力的,屬於皇黨核心成員,還是忠心耿耿的「死硬分子」。也笑呵呵地點頭,口稱「向大人」。
    向小強知道朱佑榕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眼下為開戰、為死傷百姓而落淚,就是明證。他原想添油加醋地形容一下十四格格的慘狀,讓朱佑榕同情一下的,現在卻突然警醒,十四格格可是個滿清格格!今早清軍炮火殺傷那麼多大明百姓,朱佑榕恨清軍還恨不過來呢,再提十四格格出來,效果可想而知……
    朱佑榕望望舅舅和奶媽,坐正姿勢,問道:
    「向卿有什麼事麼?」
    向小強硬著頭皮把十四格格幾乎被人殺掉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說道:
    「遼陽公主猜測,極可能是清虜派對她憎恨之極,故派殺手所為,公主托臣懇請陛下為她作主。」
    朱佑榕聽了整件事,倒沒往「清朝格格」上想,只是隱隱覺得,明明問題出在內部,硬往清虜身上扯,未免有些牽強。
    鄭恭寅在旁邊說道:
    「怎麼我堂堂的大明公主,還會遭到這種事!公主府都沒有保鏢嗎?」
    向小強望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配合自己,便說道:
    「這個,據臣所知,公主府裡上上下下的侍女,其實都是東廠派去的女特工,應該可以兼任保鏢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臣上次到公主府上拜訪過一次,看那些侍女的言行舉止……怎麼說呢,很是明顯。而且,還有兩人,臣上次到東廠開會時候就見過。」
    向小強有意的誇大其辭,其實他在東廠見過的就是一個,沒有兩個。另外那些侍女做的都很到位,要不是在東廠見過一個,光憑眼看他是看不出來的。
    朱佑榕很意外,她倒沒想到自己剛冊封的公主,東廠就上上下下都派滿了人。動作這麼快。她想了想也不知道東廠這麼做是對是錯,只是覺得很不舒服。有一點很明顯,遼陽公主連一舉一動都在東廠的監視之下了。
    要說遼陽公主原是滿清格格,粘桿處的長官,東廠出於謹慎,在她身邊暗插一些耳目也合情合理,不過現在整府上下全是耳目,這就有點過分了,連向小強這種訪客也看出來了,那可以想像就是赤裸裸的監視了,連一點體面也沒給公主留。
    要是你除了監視,能把保護工作做好,也還說的過去,但現在遼陽公主差點連命都沒了,而且顯然還是這些東廠特工內部的問題。朱佑榕也不是傻瓜,她想得出遼陽公主也是不敢直接這麼說,才硬著頭皮說是北邊派來的殺手。
    朱佑榕搖搖頭,唉,東廠這些人啊,和粘桿處有仇的太多了。弄這麼一幫人去「保護」遼陽公主,肯定會出這種事的。她心中煩躁,歎道:
    「唉,還是不要叫東廠管這件事了,把人都撤走吧,換一批真正的侍女過去……至於保衛工作,向卿啊,朕的人民衛隊有多少人了?」
    「回陛下,陛下的人民衛隊現在除司令部外,共有機動部隊兩千餘人,皆是精銳之師。」
    「嗯,如此便好,」朱佑榕擺擺手,「你抽一些『精銳之師』去遼陽公主府吧,遼陽公主今後就歸你負責了。」
    向小強心中大喜,但仍面露難色:
    「陛下,這恐怕……」
    朱佑榕笑道:
    「正好,今後你也可以經常名正言順地登門請教遼陽公主了。朕也知道遼陽公主是個難得的人才,向卿一定要把朕的人民衛隊好好的發展起來啊。」
    向小強啞然,自我解嘲地一笑,欠身道:
    「那……臣只好遵旨了。」
    向小強和鄭恭寅對望一眼,都露出一絲勝利的笑容。在政變之前,沈榮軒還和他們這些人是一個戰壕裡的盟友,但是現在沈掌管了內閣,便自然而然地和他們有了隔閡,甚至是防範的對象。明朝,不管皇帝掌不掌實權,君權和相權永遠是一對矛盾。
    但向小強清楚,剛剛這個小勝利,並不是自己多有本事,把十四格格這個資源從東廠手裡奪了過來,而是人家沈榮軒根本沒功夫跟自己爭。沈榮軒要是想爭的話,十四格格第一個求助電話,他就知道了,完全能比向小強先一步見陛下,他老謀深算的幾句話一打底,朱佑榕先入為主,向小強再來說什麼就沒用了。弄不好還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向小強目的達到,正想見好就收,剛剛告退,鄭恭寅忽然叫道:
    「小向啊!」
    正好李夫人也叫道:
    「向大人啊!」
    向小強一怔,不知怎麼他們倆同時叫住自己。朱佑榕和鄭恭寅、李夫人對望一眼,都有些尷尬。
    朱佑榕和鄭恭寅都希望向小強能幫自己說話,說服對方。當初正是因為向小強的一番話,才讓朱佑榕下定決心,派小分隊北上救人的。此後向小強又做了一系列的事情,皇黨才有機會上位。是以朱佑榕和鄭恭寅對向小強的見識和能力都很欣賞,對他的忠誠也很信任。李夫人雖沒見過他,但也是早就聽說了。他們都希望向小強站在自己這邊,幫著說服對方。
    向小強回答道:
    「侯爺和李夫人有何吩咐?」
    鄭恭寅看看朱佑榕,朱佑榕沒啥反應,默許了他跟向小強求助,便嘿嘿笑道:
    「小向啊,你也是身為陛下的衛隊司令,有個事兒啊,你得幫著勸勸陛下,陛下年輕,有些事不知道厲害,偏偏又對你很是信任……」
    於是說了朱佑榕犯倔,死不願走,還要在今晚向全國講話,要和南京共存亡的事。朱佑榕呢,也不朝這邊看,在那裡裝模作樣看講話稿,豎著耳朵聽。
    向小強一聽,正中下懷,他本來正擔心朱佑榕不走,他也要留在南京陪葬的,如今要能勸動朱佑榕離開南京,那豈不是皆大歡喜?至少不用跑路了。
    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急切地也跟著勸說,豈不是顯得自己也早就想撤出南京?這個朱佑榕雖然不工權謀,但也絕不是傻瓜,她知道勸她走的人多半是自己怕留下,但那都是她最親的人,她不會計較。自己可是個外人,這時候的態度就很重要了。但要是旗幟鮮明站在朱佑榕這邊,且不說自己不想打腫臉充胖子,就是鄭恭寅和李夫人也要恨自己了。
    向小強沉吟著說:
    「呃,臣只是陛下的衛隊司令,無論陛下到哪裡,臣都會誓死保衛在身邊,陛下的去留臣是插不上嘴的。不過,陛下和侯爺可願意聽臣站在中間說幾句?」
    鄭恭寅趕快說道:
    「但說無妨。」
    朱佑榕也道:
    「你說吧。」
    「臣不知陛下是要與南京共存亡,還是與大明共存亡?」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鄭恭寅和李夫人眼睛都是一亮,覺得這個話頭有戲。朱佑榕一怔,說道:
    「這……有區別麼?南京市大明的首都,與南京共存亡,自然是要與大明共存亡。」
    向小強道:
    「臣知道,陛下之所以留在南京,一是要表明抵抗到底,絕不向清虜屈服的決心,二是想以此激勵南京守軍將士,人人死戰,確保南京不失守。是不是這樣?」
    朱佑榕說道:
    「正是。」
    向小強道:
    「其實,依臣看來,陛下在不在南京,南京都不會有失……」
    他滔滔不絕地解釋著,南京段的長江防線固若金湯,是各段中最堅固的,清軍即使突破也不可能從南京突破,所以朱佑榕留在南京對戰局起不到什麼作用……
    然後,又向朱佑榕灌輸了一通戰略概念。戰略縱深的可貴,這代表有著更大的迴旋餘地,是各國夢寐以求的東西。反之硬說某個城市是「國門」,還要君主留在這裡守,這等於是主動放棄了背後廣大的戰略縱深,把自己逼在死地,正是敵人夢寐以求的……接著,又向她灌輸現代戰爭的目的,已經不是古代戰爭那樣爭奪一城一池的得失了,而是要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現在已經不是一戰時期了,由於飛機、坦克等新式武器大量參戰,戰爭已由原來的陣地戰,變成了運動戰……真正防守的要訣,不是固守一條防線,而是組建高速機動的摩托化部隊,在要防守的國土上和敵人周旋,合圍、吃掉敵人……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坦克要集中使用……清軍人數多不怕,我們少但更精銳,機械化程度更高……
    雲山霧罩的一通講,講的口乾舌燥,朱佑榕聽得暈暈乎乎的,但看得出她在竭力地消化。以前從沒有人對她講過這些東西。可以說是向小強的這通侃,才給朱佑榕補上了軍事知識的第一課。而且還是觀念很先進的一堂課。
    鄭恭寅和李夫人雖然也聽不太懂,但都面露喜色,覺得向小強這個專業人士來勸說效果就是不一樣。他們自己勸說,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朱佑榕根本就是油鹽不進。現在向小強來了,人家一五一十,戰略、戰術、縱深、合圍、有生力量、機械化……說的頭頭是道。鄭恭寅畢竟是男的,在這上面理解能力還強於她們,聽的是頻頻點頭,打心眼裡覺得是這麼回事,甚至都比陸軍的那些老將領們說的還在理。
    「所以說,陛下,」向小強口沫橫飛,「真正有魄力的君主,應該是帶領全國軍民與敵人奮戰到底、焦土抗戰,南京失守了,帶著軍民撤到江南,江南失守了,帶著軍民撤到四川,撤到廣袤的內地……但是決不投降,絕不媾和,哪怕打到世界末日,也要打下去,絕不屈服,直到打贏……而不是早早地把自己綁在一個死地,敵人攻進來便殉國,然後全國群龍無首,閃電般地崩潰。陛下,您是全大明的天子,不是南京一地的天子。您應該同整個大明共存亡,而不是同某一個城市共存亡。」
    朱佑榕呆了半天,喃喃地說:
    「向……向卿……所言極是,我……我是應該重新考慮一下……」
    鄭恭寅幾乎是用欽佩地目光望著向小強了。他甚至懷疑向小強修習過戰國時期的縱橫術。就是蘇秦、張儀那幫靠嘴皮子左右天下大勢的傢伙修煉的東西。
    李夫人仰面望天,喃喃地說道:
    「謝天謝地,這孩子總算開竅了……」
    然後,她感激地望了向小強一眼,彎腰摟著朱佑榕,輕輕說道:
    「好孩子,這就對了……」
    向小強謙遜地低下頭去。
    朱佑榕害羞地掙開,咳嗽一聲,說道:
    「向卿啊。」
    「臣在。」
    「嗯,朕今晚的講話稿,你給改一下吧。」
    「……」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4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4集 開戰演講
    遼陽公主府。
    二十多個「侍女」默默地收拾好行李,集中在前廳裡。十四格格充滿歉疚地站在一旁,很友善地望著他們。
    「公主殿下保重。」
    侍女們整齊地向她深深鞠躬。
    十四格格也很鄭重地還了一禮:
    「你們也保重……現在打仗,到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目送著全部侍女消失在前院的花徑裡,一股極度的興奮湧遍十四格格全身。
    空無一人的前廳,空無一人的中堂,空無一人的後院。
    她大叫一聲,在空蕩蕩的大廳裡轉著圈,舒展著寬大的水袖翩翩起舞,一邊喊著:
    「小五!小五!快出來呀,我們自由啦!我們自由啦!!」
    小五從後面衝出來,十四格格一下抱住了她,兩人拉手瘋狂轉著圈,十四格格縱聲大笑,小五也是笑個不止。她好久沒看到公主殿下這麼開心了。
    「噗通」,兩人都摔倒在地板上,十四格格猶在大笑。
    「好,從現在開始,」十四格格坐起來,臉上又恢復了高傲的笑容,「我還是十四格格!」
    小五爬起來,仰臉興奮地問:
    「那公主殿下不用再穿漢服了吧?」
    「咦,為什麼不穿?挺好看的。」
    「那我們能穿和服了嗎?」
    「小五呀小五,」十四格格輕敲著著她的腦袋,笑道,「身份,不在於你身上穿的什麼,而在於你腦袋裡裝的什麼。明白嗎?」
    小五笑嘻嘻地點點頭。
    「去,」十四格格拍一下她的屁股,「給本公主拿香檳來!我們喝一下!」
    「哈依!」
    小五高高興興地爬起來,飛奔到後邊去了。
    沒人監視了,這種感覺太好了!十四格格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地板上,雙肘支在錦墊上,托著下巴。
    自己這個計劃居然成功了!最幸運的是,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本來她還想用潛移默化的方式,多弄幾次呢,看來那朱佑榕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就是可憐那些被冤枉的東廠女特工了,不知道回去後前途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麼順利地把東廠從自己家裡趕了出去,雖然換成了人民衛隊的人,但那只是保鏢,侍女都是普通的了。而且人民衛隊成立伊始,不像東廠那樣難打交道。當然,還有一點,也許不那麼重要:就是向小強不像那些東廠女特工一樣,那麼讓人討厭。這傢伙雖然很聰明,但卻是個善良的傢伙,一個憐香惜玉的傢伙。嗯,也就是說,那傢伙真的不太討厭。
    背後傳來一聲咳嗽聲。
    十四格格轉過頭,看見向小強一身戎裝,站在客廳口,正在脫下大衣,摘下帽子和手套。
    「怎麼,公主殿下不請我坐嗎?」
    向小強笑道,臉上帶著和她一樣的成就感。
    十四格格一骨碌爬起來,笑吟吟地上前,親手接過他的大衣,掛在衣架上。
    「哎喲,這怎麼使得,」向小強受寵若驚狀,「公主殿下親自……這真是折煞微臣了……」
    十四格格笑道:
    「呵呵,向大人你就別跟我來這一套了,我真得謝謝你。……哎呀,你說陛下就讓把所有侍女都換掉了,這也不至於啊……呵呵,現在除了小五,手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向小強和她一起緩步到茶桌邊,坐下笑道:
    「新的侍女大概明天就能撥過來,今天就只能委屈殿下了。至於保衛公主府,我調撥了兩個機動排,五十多人,已經在外邊了,正在往僕從宿舍裡安頓。他們不只擔任安全工作,今後有什麼粗笨的活兒,殿下也可以吩咐他們。我的人民衛隊士兵殿下盡可放心,忠心耿耿,紀律嚴明,我也交代過了,殿下的身份不可以洩漏出去,省的那些狗仔隊來找麻煩……另外現在開戰了,殿下的身份,恐怕會招來很多仇視……」
    十四格格做了個手勢,低下頭道:
    「不必說了,別說這個,我們不說這個吧……我相信向大人的衛兵能保護好我。」
    在公主府喝了幾杯香檳,向小強又看著手下的衛隊在宿舍裡安頓好,訓過了話,又進屋跟十四格格道別才走。
    出門的時候十四格格親手幫他披上大衣,又把帽子和手套遞給他。向小強很自然地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手套。出門上車時才驚醒過來。
    ……靠,這算怎麼回事啊!怎麼感覺這麼自然?
    反正,十四格格現在是在自己掌控之下了。派到公主府的衛兵要勤抓一抓,不能讓他們時間長了都變成十四格格的人。她完全有這個本事。本來是可以採取輪換制度的,但現在得控制知情人數,就只能是這批人。看來要讓自己手下的幾個心腹輪流來這裡當衛隊長,才是比較穩妥的。和東廠的「侍女」不同,這些衛兵只能監視到房子外圍,一般不能進到室內。唉,就把室內空間留給她吧。
    ……
    這一天清軍都沒什麼大規模的攻擊,只有長江上空和南京上空有零星的空戰。雙方都在試探對方的技術,想摸清對方的整體水平。
    明軍飛機在南邊,可以從南向北迎戰,總能從刺眼的陽光中鑽出來,比較佔便宜。就這一招,清軍飛機很是被擊落了幾架。不過到了下午,太陽偏西,清軍有一些飛行員也學會了這招,明軍飛機也被擊落了一些。總的來說是明軍飛機略佔上風。還有空戰主要是在南京上空進行,被擊落的明軍飛行員大都能得到救治,很快就能重新上天,而被擊落的清軍飛行員就再也回不去了。
    已經快晚上八點了,人民衛隊司令部裡仍是燈火通明,一片繁忙。不過所有的窗子已經用厚窗簾嚴實地擋住了。
    今天是開戰第一天,司令部裡簡直忙翻了天。司令辦公室裡,向小強和秋湫都沒到餐廳裡吃飯,而是叫人把飯送上來,兩人湊在一起吃,隨時還要接電話,簽命令。
    「哎呀,對了,」向小強一拍腦門,望著掛鐘,「已經八點了,快,開收音機,陛下對全國講話!」
    秋湫精神一振,趕快跑到牆邊,打開台式收音機,一邊問道:
    「是你給陛下寫的稿子嗎?」
    「呵呵,嘴巴嚴一點啊,別到處說。」
    ……
    紫禁城奉天殿,廣播話筒已經接進來了,麥克風就放在龍案上,一個圓形的金屬環,中間是話筒。
    旁邊電台導播早已調試好線路,測試好效果。看指針已經到了八點整,便把旁邊電唱機的磁頭放下。一陣隆重典雅的音樂過門後,導播提起磁頭。
    播音員上前鄭重地說道:
    「聽眾們,下面,是我們敬愛的陛下,為我們講話。」
    然後向朱佑榕深深一躬,退到一邊。朱佑榕向他笑笑,站到話筒前,瞥了一眼桌上的稿子,緩緩說道:
    「全大明的子民們,陸海軍的將士們,就在今天,就在公元1936年1月5日,清虜向我們進攻了……」
    ……
    南京街頭,行人紛紛駐足,聽著高處擴音器裡傳出的聲音。
    新街口廣場,江北淪亡悼念碑前,聚集了大量的人群和鮮花。人們都抬起頭來,聽著四周擴音器傳出的聲音。
    南京市民的家裡、各所大學的宿舍裡,收音機前都圍滿了人,鴉雀無聲的傾聽。
    長江防線的鋼筋水泥工事裡,頭戴鋼盔的炮兵們也聆聽著頭上喇叭的聲音。連接各工事堡壘的交通隧道裡,把守的衛兵也都聽著迴盪在隧道裡的聲音。
    ……
    「……但是大家已經看到了,所謂的『進攻』,是以針對城市平民、針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的長達一個小時的密集炮擊開始的。在這一個小時裡面,南京的北部,變成了……變成了地獄。所有的樓房都倒了下來,所有的建築都被大火吞沒了。清虜特地選在凌晨,就是人們都睡得最香的時候炮擊。那些無辜的市民,他們甚至還沒醒過來,就連著他們的家,他們的父母妻兒,一起埋在了燃著火的廢墟中……
    「今天一天,都有源源不斷的死傷平民被抬出來。現在南京的東部和南部,大街上已經綿延的全是帳篷,裡面住滿了在炮擊下僥倖逃得性命的傷者。我今天下午到這些帳篷裡探望,到現在……到現在心還在痛。那些斷臂殘肢,模糊的血肉……有的已經垂死了,有的還在慘叫不止。但是我知道,他們的身體痛,心裡更痛!即使他們僥倖從廢墟中逃得命來,也已經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我剛剛收到的初步統計,今天凌晨,清虜一個小時的殘忍炮擊,致使我南京北部和西部倒塌房屋一萬間以上,無辜平民死亡五千人以上,現在陸續送來的重傷平民已達兩千餘人……
    「……現如今二十世紀,這個全球文明的時代,世界任何角落的任何一個善良的人,聽到如此慘無人道的暴行,都會問: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慘劇?他們想幹什麼?他們還有人性嗎?……善良的人們啊,他們不知道大明的對岸,盤踞著一頭怎樣的野獸。……但我們知道!因為我們和這頭野獸較量了三百年,深知它的脾性。
    「自從1616年,奴酋努爾哈赤起兵作亂,大肆屠殺遼東漢民開始,到奴酋福臨血腥入關,到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蘇州之屠、南昌之屠、贛州之屠、江陰之屠、昆山之屠、嘉興之屠、海寧之屠、濟南之屠、金華之屠、廈門之屠、潮州之屠,沅江之屠、舟山之屠、湘潭之屠、四川之屠、南雄之屠、涇縣之屠、大同之屠、汾州之屠、太谷之屠、泌州之屠、澤州之屠,到原有5165萬人口的大明,被他們屠戮的只剩下1063萬人……我們就知道,屠殺,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最平常的事情,就像吃飯睡覺一樣。不同的只是以前用刀,現在用炮而已。
    「很明顯,今晨的炮擊,徹底打掉了一些人殘存的幻想,這些善良的人原以為,清虜這次不過是擺擺樣子,威嚇一下罷了。但根據以往的經驗看來,清虜每次試圖南侵,都要大批屠殺以立威。這次,我們要說,真正的戰爭開始了!
    「可是,如今的大明,已經不是三百年前那個疲病交加的大明了!從當年長平女皇和延平郡王收復江南半壁以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到了今天,在陸上,我們有世界上最堅強的防線,西鄰崇山峻嶺,東靠滔滔長江。就在今天凌晨,自長江防線建成以來,第一次飽飲了韃虜的鮮血。在清虜瘋狂炮擊後,我們打退了他們的第一次進攻!我們的工事完好無損,依然堅強。我們的戰士枕戈待旦,期盼著向清虜討還血債。我們的機槍蓄彈待發,等待著再次收割清虜的頭顱。
    「在天空,我們擁有強大的航空力量。我們的作戰飛機超過一千架,而且大部分都是最先進的懸臂式單翼飛機。我們的飛行員訓練艱苦而充足,他們都等待著這一天了!就在今天,他們得到了初次戰鬥洗禮,已經成長為有實戰經驗的戰鷹了!經過一天的較量,我們擊落了清虜飛機36架,生俘飛行員14人,而我們自己只損失了12架飛機,而且12個跳傘飛行員全部得到妥善照顧,很快就能重返藍天!
    「在海上,我們有總噸位世界第四、亞洲第二的艦隊。到今天,我們擁有戰列艦六艘、戰列巡洋艦三艘、航空母艦四艘、重巡洋艦十艘、輕巡洋艦十艘、驅逐艦和潛艇超過百艘。相反,長江對岸那個野蠻、愚昧、天生畏懼大海的民族,他們的海軍力量怎麼樣呢?……他們沒有戰列艦。……他們沒有戰列巡洋艦。……他們沒有航空母艦。那我們要問,他們有什麼呢?……他們拿來撐門面的,只是可憐的區區六艘巡洋艦、和幾十艘驅逐艦而已!
    「就連這麼點家當,他們還不敢拿出來打。我們的分艦隊游弋在北方海域,把清虜的軍艦像老鼠一樣堵在洞裡。他們不敢出來。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一出來,就會在我們大明海軍的艦炮之下粉身碎骨。
    「今天我們贏得了第一場勝利。我們的戰士在陸上、在海上、在空中都表現得非常出色。但是,戰爭才剛剛開始,更嚴酷的考驗還在後面。清虜已經佔據了我大明的大半壁江山,我大明的多數子民也淪為清虜治下的奴隸。因此,從一般的戰略上來看,清虜佔有很大優勢。他們的兵員遠多過我們,他們的鐵礦和煤礦等戰略物資遠多過我們。他們的首都離戰線有一千公里,而我們的首都離戰線只有一千米。
    「但是在海上,我們有絕對的制海權。我們可以在北方漫長的海岸線上,隨意選擇地點登陸,攻進內陸,讓清虜防不勝防。我們強大的艦隊更可以轟下旅順和威海,使渤海門戶洞開,然後載著英勇的部隊登陸天津,直逼北京。在這種情形下,清虜縱有再多的軍隊,也不敢全部壓在我們的防線上的。他們要分兵把守,處處把守。他們既要防範我們的登陸部隊,更要分散在各地,時刻準備鎮壓不滿清虜統治的、揭竿而起的人民。
    「清虜可怕嗎?如果只看數字,那麼清虜的軍隊無疑是全世界最強大的軍隊。『千師陸軍』這四個字,他們已經宣傳很久了。但大家都知道,那只能騙騙他們自己,騙騙新聞管制下的老百姓而已。這四個字一旦走出清虜把守的鐵桶,一旦到了新聞自由、民智開放的世界,無論是在我們大明,還是曰本、暹邏、澳大利亞、新西蘭,還是大洋彼岸的英國、法國、荷蘭、美國……這些地方的任何一個小學生,都會對清虜自說自話的『千師陸軍』嗤之以鼻。
    「為什麼?因為如今的清虜已是外強中乾。它就像當年的奧斯曼帝國、沙俄帝國一樣,表面強大,內部已經到了腐朽深重、矛盾重重的地步了。但它不甘心,它還要趁自己沒徹底腐朽沒落之前,最後一次搏起噬人。歷史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已是二十世紀,文明和民主乃是潮流。清虜自己也知道,它這樣一個靠屠殺、愚民、封鎖和壓制來維持的政權,在如此潮流大勢面前,再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它必要拚死一搏,用最瘋狂、最殘忍的手段來延續生命。
    「清虜知道,長江的南面,就有一塊文明、民主、富庶的土地。三百年來,這塊土地讓它垂涎欲滴。現在只要能吞噬這塊土地,吞噬這塊土地的人民,吞噬這塊土地的財富,吞噬這塊土地先進文明的思想和制度,那麼,這頭雙手沾滿人血的野獸,它的生命就可以繼續。
    「三百年前,我們的大明內憂外患、貧病交加,在野蠻人的屠刀下倒下了。神州陸沉,江河盡赤,這塊昔日燦爛文明的東亞大陸,成了韃靼人發洩獸慾的屠場。幸得長平女皇和延平郡王的英烈功績,我們華夏文明的一部分,才得以保存。但是長江以北倖存的人民,卻永遠陷於黑暗中。
    「今天,最嚴酷的考驗再次降臨。同三百年前不同的是,今天的大明富強而繁榮。我們擁有亞洲最多的黃金儲備,我們有世界一流的造船工業、飛機工業和汽車工業。我們有亞洲最密集的交通網,我們有亞洲最集中的技術人才。我們有世界上最豐富的有色金屬礦藏。我們有世界上最堅強的防線。
    「最重要的是,我們有世界上最優秀的人民。他們都是大明最爭氣的兒女。他們堅貞不屈,勤勞智慧,堅忍不拔。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他們會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在國際上,我們的朋友遍天下。不論是歐洲還是美洲,在世界各個地方,到處都有支持我們的國家和人民。
    「這場戰爭今天打響了。這是一場文明對抗野蠻、光明對抗黑暗、民主對抗專制的戰爭。全世界愛好和平、痛恨戰爭的人民都將和我們站在一起。全世界崇尚人道、痛恨屠殺的人民都將和我們站在一起。這是一場世紀之戰。
    「華夏的文明之火已經延續了五千年,我們必須保正它不在我們手中熄滅。如果我們打輸了這場戰爭,那麼整個江南,整個大明,整個東亞大陸,都將徹底淪喪在黑暗、野蠻、愚昧之中。我們將看不到報紙,聽不到廣播,除了清廷告訴我們的謊話外,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世界上發生了什麼。我們再也穿不上華美的漢服,再也讀不到『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這種有血性的詩句,再也無法傳頌岳飛、文天祥、史可法、鄭成功這些民族英雄的事跡。……如果這種事在二十世紀發生了,那將是全人類的悲劇。
    「全大明的人民!全大明的將士!全大明的工人、農民和學生!大家努力吧!如果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取勝,以後我們可以對子孫說,當年在那場光榮的戰爭中,正是因為我的參與,才沒有讓『崖山之後無中國』的悲劇重演,才保護了我們華夏民族的脊樑不被打斷,才保證『中國』這個神聖的詞彙不被玷污。
    「如果這次我們取得了勝利,那我們這一代人,一生都可以驕傲的昂起頭顱。我們可以驕傲地說:我,配得上『中國人』這個光榮的稱號。我,配得上做堯舜的後代。
    「……好了,今天是1月5日,開戰第一天。希望大家好好休息,勇敢、樂觀的迎接明天。我就說這麼多,大家努力。」
    ……
    人民衛隊司令部,司令辦公室裡,秋湫激動的胸口顫抖,含著熱淚望著向小強。向小強也喉中哽咽,被自己的文稿和朱佑榕的演說感染的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緊緊相擁。秋湫滿面緋紅,喃喃地說:
    「小強,你太了不起了……我太愛你了!」
    向小強沒有說話,吻住她的嘴作為回答。
    ……
    紫禁城奉天殿裡,如潮水般的爆發掌聲幾乎震破了大殿。朱佑榕扔下文稿,筋疲力盡地倒在椅子裡。
    播音員抑制著胸中的狂潮,對著話筒說道:
    「聽眾們,下面,是我們敬愛的首輔大臣,為我們講話。」
    沈榮軒拿著文稿走到話筒前。
    朱佑榕退到一旁,鄭恭寅和李夫人喜笑顏開地圍著她,誇她演說的太精彩了。
    朱佑榕滿面疲憊,但仍很興奮。她微微笑道:
    「這……這次演講,是我最累的一次……記下來,成立一個專門的宣傳機構,在宣傳部之上,直屬皇室管轄,全權負責戰爭期間的宣傳事宜……讓向小強負責。」
    「向小強?」李夫人道,「他不是人民衛隊的頭嗎?」
    朱佑榕按摩著面頰,嘟囔道:
    「我不管了……那就兼任吧。」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5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5集 禿鷹軍團
    戰爭已經進行了一個星期了。
    儘管朱佑榕的演說中渲染的凶險無比,但戰爭好像還是迅速進入了相持階段。大多數人都暗自鬆了口氣,期盼著這次明清戰爭會像前幾次一樣,不了了之。
    很多人都在心中讚美長江防線。這幾天清軍每天都進攻,但防線上的工事每天都能很輕鬆的擊退他們。
    清軍的那門列車炮每天都打一陣,但大概由於距離太遠了,落彈相當的不准,這幾天只有一座小機槍堡被掀掉了,陣亡三人。
    到現場視察的明軍軍官都乍舌,驚歎於這門列車炮的威力。彈坑像個隕石坑一樣,又大又深,裡邊已經灌滿了水,像個小漁塘。那個小機槍堡還不是被直接集中頂部,距離著彈點還有一米多遠,這個幾百噸的水泥盒子,就被連根掀到一邊了。下面的交通隧道被開了好大一段天窗,碎水泥塊和泥土幾乎堵了半邊隧道,粗大的鋼筋翻在外邊。
    這是長江防線遭到的第一次破壞。不過後果不太嚴重,而且大家緊張了兩天,後面幾天並沒發生類似的事情,懸著的心又放下來了。明軍將領們分析,因為顧及到火炮的壽命,清軍的列車炮每天只打一二十發,再加上害怕空襲和暴露位置,不敢把炮開到近處。這就等於是個擺設。
    ……
    南京城內的各處徵兵點,每天都排著長長的隊。報名、審核、體檢……旁邊就停著軍卡,征夠一車就開走一車,拉到東郊的新兵訓練營。
    軍卡上掛著橫幅:大明因你而驕傲!
    卡車上站滿了等著去新兵營的小伙子,他們的母親、妻子和姐妹,就擁在旁邊,抓著他們伸下來的手,哭泣著囑咐他們,要小心,要保重,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晚上睡覺別著涼……
    小伙子們胸前佩戴著碩大的紅花,都帶著驕傲、興奮的神色,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知道了,都這麼大的人了……
    每個大的徵兵點旁,都有一個新組建的人民衛隊政工排。每個政工排配有一個銅管樂隊班,和一個合唱班,有男有女。
    這個政工排主要是女兵,正在班長的指揮下,給這些小伙子和他們的家人很煽情地演唱著:
    「再見吧,媽媽,
    再見吧,媽媽。
    軍號已吹響,
    鋼槍已擦亮,
    行裝已背好,
    部隊要出發,
    你不要悄悄地流淚,
    你不要把兒牽掛,
    當我從戰場上凱旋歸來,
    再來看望親愛的媽媽……」
    ……
    另一個地方,一個主要是男兵組成的政工排,正在整齊的軍鼓和軍號中合唱著:
    「如果祖國遭受到侵犯
    熱血男兒當自強
    喝乾這碗家鄉的酒
    壯士一去不復還
    滾滾黃河滔滔長江
    給我生命給我力量
    就讓鮮血染紅最美的花
    灑在我的胸膛上
    戰旗飄飄軍號響
    劍已出鞘雷鳴電閃
    從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豈有刀山火海不敢前
    向前進
    向前進
    戰旗飄飄軍號響
    劍已出鞘雷鳴電閃
    自古是楚雖三戶能亡秦
    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
    向前進
    向前進……」
    ……
    直屬人民衛隊管轄的人民衛隊政工隊成立後,就全面接管了大徵兵的宣傳工作。
    這幾天向小強很是「創作」了一些宣傳歌曲。幾乎是出來一首迅速唱開一首,這些天各座軍營裡、徵兵點上、長江防線的工事裡,都迴盪著《萬里長城永不倒》、《一條大河波浪寬》、《英雄讚歌》、《打敗清虜野心狼》、《保衛長江(保衛黃河)》、《亮劍》等這些來自幾十年後的熱血歌曲。各大工廠早已是三班倒的生產,轟鳴的車間裡,工人們在《咱們工人有力量》的雄壯歌聲中幹得熱火朝天。
    本來這些歌曲在廣播喇叭裡放出來就行的,但向小強覺得那不夠,直覺告訴他真人現場演出效果會更好。他安排新成立的政工隊以排為單位,帶著銅管樂,下到南京的各大徵兵點去,就在旁邊現場演出。
    事實證明效果好到無以復加,這些昂揚的軍樂隊就在身邊慷慨演唱,報名參軍的隊伍幾乎立刻加長了一倍。有不少來參軍的大學生,前段時間還是反戰遊行的主力,現在這些熱血青年都被煽得熱血沸騰,一個個排著隊,喉頭滾動著,胸膛起伏著,耳邊聽著雄壯的軍樂,鐵血的歌詞,都眼巴巴地望著隊伍前方,和前邊人挨得緊緊的,生怕別人搶了自己的位置。
    不少青年父母不同意,都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還有不少只有十五六歲的男孩子,頭腦發熱也偷跑來當兵,每天都要勸回去一批。
    所有青年都渴望加入人民衛隊。因為人民衛隊號稱陛下在宮外的衛隊,是全大明最精銳的部隊。很多人參軍,就是為了希望加入人民衛隊。因為徵兵時他們被告知,所有新兵將由人民衛隊優先挑選,如果你夠優秀,就有希望加入進去。
    到了開戰第七天,大明帝國陸軍已經擴充到了220萬人。七天時間又擴充了近100萬人。這簡直是個奇跡。
    向小強身邊的人早已對他的才能拜服不已,秋老虎整天跟人炫耀自己女兒找了個有能耐有權勢,又文武全才的姑爺,一提起來就合不攏嘴。秋湫整天雖然跟著向小強忙的有一頓沒一頓,但那顆心也像泡在蜜罐裡一樣。鄭恭寅老在外甥女跟前說自己為大明朝撿了個寶。就連朱佑榕也覺得向小強幹什麼什麼行,自己當初的眼光是何等正確。
    人民衛隊已經擴充到了一萬人。這期間吸收了大量新兵,都是新兵營中最優秀的,按比例算來,完全是百里挑一。這些小伙子身強力壯,身材差不多高,都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之間,整齊列隊的時候非常好看。他們年齡在18-22歲之間。向小強故意把年齡設得比較低,這個年齡段思想普遍比較單純,沒什麼社會經驗,非常容易洗腦,陪養成忠心耿耿的狂熱部隊。
    因為手邊就有十四格格,向小強原想過仿照粘桿處的結構建設人民衛隊的。但粘桿處是個遍佈全國的機構,很分散,對聯絡能力、和中央的控制力要求很高。而且儘管粘桿處是軍隊建制,但畢竟不是一支獨立軍隊。
    人民衛隊的特點,第一,是一支獨立軍隊,第二,成立不久,擴張過快,一旦分散全國,控制力太差。雖然人數已經大大超過了粘桿處和東廠,但那都是士兵,不是特工人才。
    所以,參考十四格格的建議,還有自己的個人喜好,向小強準備初步參照黨衛軍的結構。他把人民衛隊分成幾個部門。
    最高機關是司令部,由向小強親自執掌。
    人民衛隊保安隊,負責調查偵緝事宜,相當於蓋世太保。由肚子疼負責。因為肚子疼以前是東廠的,有點不放心,而且這小子性格又不太穩重,所以向小強把謹慎持重的蝸牛派去給他當副手,看著他點。蝸牛是向小強的「鐵桿家丁」,完全信任的。
    人民衛隊機動隊,這是作戰部隊,是主力,相當於武裝黨衛軍。這由李根生負責,副手是李長貴。在北清的行動中,李根生表現出了出色的作戰經驗和指揮素質。但那是小分隊,指揮幾千人的大部隊是否勝任,還要看實踐檢驗。
    人民衛隊政工隊,負責政治宣傳工作。按照向小強的計劃,在未來的戰鬥中,政工隊要配合機動隊一起行動,隨之展開政治和文藝宣傳攻勢。
    另外政工隊還有個名字,叫做統帥部政工處,名義上歸最高統帥部管轄,這就保證了它在內閣宣傳部之上,可隨時調用全國的宣傳資源。但全國最高統帥就是女皇本人,所以儘管這個部門在統帥部裡叫「政工處」,在人民衛隊裡叫「政工隊」,都是一回事,都歸向小強指揮。
    政工隊向小強已經想好了人選,準備讓秀秀掛帥負責的。秀秀頭腦聰明冷靜,心思細膩,是不二人選。但現在她還在醫院裡,向小強只好讓副官秋湫兼任。
    這一通安排下來,是標準的任人唯親。不過人民衛隊成立伊始,乃是向小強安身立命的根本,手中唯一的一支力量,忠誠的要求壓倒一切。其實這支隊伍也是皇室直接掌握的唯一力量,安身立命的根本。
    為什麼要讓他向小強來掌管人民衛隊?一樣的道理,忠誠壓倒一切。不是沒有比向小強更有能力、更會帶部隊的人。正規軍裡有的是。但向小強是經過幾次生死考驗過的「死忠份子」,另外後來證明能力也不錯。那為什麼不用呢?以前皇室手裡沒有部隊,一切要通過內閣。內閣聽話還行,內閣不聽話,皇帝就是「虛君」了,想搞什麼事情還得從街頭搜羅黑社會,搞政變。現在直接掌握一支軍隊,就能保證內閣聽話,正規軍聽話。
    向小強牢牢記住十四格格給他的一個忠告:
    「向大人不要忘了那邊還有一個東廠,還有首輔沈榮軒。沈榮軒我很瞭解他,雖說氣量比較大,甚至有點自負,但頭腦絕對清楚,絕不會容忍一直威脅性的力量壯大的。向大人在這段時間,一定要讓機動隊和政工隊多露面,讓保安隊少露面。要突出人民衛隊的軍隊屬性,讓所有人都覺得,人民衛隊就是陛下的一支鐵桿軍,而不是和東廠分權的情報機構。」
    這句話說得很對,可謂是十四格格站在向小強這邊,貼心貼肺說的。
    向小強每天都讓機動隊和政工隊走上街頭,敲著軍鼓,吹著軍號,黑皮軍靴整齊拍打在街面上,唱著威武雄壯的愛國歌曲,打著愛國標語條幅,在徵兵點最多的街道上行進,鼓舞人心。每一次人民衛隊行進過後,徵兵點的隊伍就長了很多。年輕人都想參加人民衛隊。
    當然,這很好地凸顯了人民衛隊的「軍隊屬性」。
    ……
    向小強正在辦公室裡吃早餐。麥當勞炸雞塊、漢堡和薯條,還有可口可樂。
    不錯,就是這幾樣。向小強咬著廚房做走了樣的「麥辣雞腿漢堡」,捏著本地土豆做的長短不一的薯條,喝著玻璃瓶裝的、藥水一樣的30年代可口可樂,眼睛盯著報紙,吃得津津有味。
    墨西哥雞肉卷和新奧爾良烤翅廚房做不出來,只好割愛。
    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廚房竟然把番茄醬做成了鹹的,裡邊還有番茄皮,這就差得太多了。只好干吃薯條。
    秋湫站在一邊,神色古怪地望著桌上這堆東西,想不通他放著灌湯包、蟹黃餃、豆腐澇、糖藕粥……不吃,卻撲到這些味道古怪的東西上,饞得好像幾天沒吃飯一樣。
    「來。」向小強笑瞇瞇地拍拍大腿,秋湫順從地坐上來。向小強捏著一條薯條餵她,秋湫哼了一聲,搖搖頭:
    「那麼難吃,一點味兒也沒有。看,這是今天的外文報紙摘要,已經翻譯出來了。」
    向小強讓人每天把各份主要報紙買來,摘出認為有價值的新聞,呈給他看。南京城的幾份外文報紙也要買來,第一時間翻譯出來,他也要看到。
    「唔,」他放下正在看的國內報紙,翻起一張《泰晤士報》,兩眼立刻瞪了出來,「嗯?愛德華王子打道回國了?」
    第二版頭條新聞就是英國王儲、威爾士親王、愛德華王子今早坐胡德號離開新加坡,返回英國。
    向小強扔下報紙,立刻陷入思考,考慮這件事給大明帶來的影響。另外,兩隻手也下意識地不老實起來。
    ……
    秋湫:「小強,手腳老實點啊……」
    愛德華王子回國,顯然不止是喬治五世病重這麼簡單的。這是一個信號,暗示大明和北清的這場戰爭,英國準備袖手旁觀了。
    秋湫:「我們還沒成親……」
    當然,指望英國做出什麼實際上的援手,那是早就不用想的,大明一直希望和英國簽訂一個軍事同盟條約,類似一戰前歐洲廣泛締結的那種,就是互相擔保,一旦一方受到第三國攻擊,就被視為是對兩國的同時攻擊,另一國就有幫同盟國打仗的義務。但一戰過後,全西方都有厭戰情緒,想簽一個這種條約那是太難了。
    秋湫:「不,那裡不行……」
    小強:「不要跑,我在想問題,手不能閒著。」
    秋湫:「這樣會來人的……」
    本來大明這麼重視愛德華王子來除夕訪問,就是知道雖然簽不成軍事同盟,這也是一個政治上的支持信號。但現在看來,連這種政治上的支持,也難以得到了。
    秋湫:「呼呼……」
    「報告!司令大人……」
    肚子疼推門進來,目睹香艷一幕,立刻一個標準的向後轉,同時大聲道:
    「報告,屬下什麼也沒看見……」
    秋湫「騰」地彈起來,臉羞得像烙鐵,飛快扣好胸衣扣子,落荒而逃。
    肚子疼嚇出了一身冷汗,覺得這下完了,看到不該看的了。
    向小強「吭卡」地乾咳一聲,大大咧咧地道:
    「唉,沒辦法啊,大早晨的就這麼忙,一個人都忙不過來……哦,你什麼事啊?」
    肚子疼見司令大人表情還算正常,暗自出了口氣,擦擦冷汗,小心說道:
    「司令大人,上次您交代讓查的那個德國人,他今天早上又到醫院去找尚小姐了。」
    嗯?向小強這些天幾乎都把這茬忘了,沒想到這幾天打仗,忙成這樣,肚子疼還記得查這個人。
    肚子疼湊近說:
    「我們今天跟著他了,您猜他是幹什麼的?……哦哦,您不用猜,我來向您報告,他原來是南京納粹黨分部的人,他自己就是個黨衛軍!……您知道納粹黨吧?」
    向小強點點頭:
    「接著說。」
    這時候納粹黨在國外一些主要城市裡都設有分黨部,是公開合法的。當年被稱為「中國的辛德勒」的拉貝,就是南京納粹黨的負責人。
    肚子疼接著說:
    「我們的人一直跟到他們的黨部外面,那傢伙進去了,我們的人索性也跟了進去,就裝作對納粹黨很有興趣的樣子,問長問短,裡面的德國人熱情地介紹納粹黨怎麼好,想發展我們加入。那傢伙就坐在旁邊沙發上,用德語跟同事聊天。我們這次專門挑的懂德語的人跟蹤的,他們說什麼全聽來了。」
    「他們說什麼?」
    「他們好像是說,他們德國有一些退役軍人志願來我們大明,幫我們抵抗清虜,但是我們大明這邊跟英國貼得那麼近,不知道願不願意接受他們。現在他們元首派幾個人過來,打打前站,以私人身份和我們高層接觸一下。」
    向小強咬著薯條,瞇著眼睛,仔細分析著這裡邊的意思。
    「退役」軍人?「志願」來大明?怎麼聽著那麼耳熟呢?好像西班牙內戰,德國就是這夥人過去的吧?
    這個軍事組織叫什麼來著?對了,叫「禿鷹軍團」嘛。
    希特勒呀希特勒,不愧是老希,眼光真毒啊,真會搶時機。誰叫德國現在那麼孤立呢?
    看來,英國王子走了,禿鷹軍團要來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6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6集 給女皇當老師
    向小強雖然大膽地猜測可能是「禿鷹軍團」要來了,但只是猜測,眼下只有這麼孤零零的一個情況。畢竟「禿鷹軍團」是36年7月西班牙內戰爆發後,德國像西班牙派遣軍團的總稱號,現在世界上還沒「禿鷹軍團」這四個字呢。
    另外希特勒是不是真的打算向大明派遣「志願」軍團?派到什麼程度?是只派遣些軍事顧問,還是真的派軍團過來?即使這樣做的話,目的也只有一個:替代英國,跟大明交好,為自己在遠東弄個盟友。順便還能鍛煉軍隊。
    這樣的話大明接不接受還是個很大的問題。畢竟大明的傳統盟友是英國。當然,雖說英德兩國現在不是敵國,但德國畢竟剛剛撕毀了《凡爾賽合約》,公然重整軍備了。這個時候它很孤立,肯定渴望結交新盟友的。誰都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大明接受了德國,可能就會失去英國。
    英國在盟友危機時刻的這種做法肯定讓大明很傷心,也讓外交精明的希特勒看到了良機。希特勒肯定不是今天愛德華王子回國的時候才意識到的,肯定是清朝宣佈總動員、愛德華王子滯留新加坡的時候,就開始琢磨這事了。
    可是,畢竟明、英兩國是多少年的傳統盟友了,大明會因為這事「另結新歡」嗎?還有,和英法比起來,現在的德國怎麼看都是個弱國,人家一抬手就能滅了它的。大明內閣中的那些人大概也會這麼看吧。
    向小強暫時不糾纏這個事了,吩咐肚子疼加大力度調查這些德國人,盡量把情況弄詳細些。他知道,根據希特勒高效率的脾氣,這件事他只要想辦,幾天內就會來正式接觸的。
    ……
    昌平侯府,鄭恭寅正在主持一場「面試」。
    他舒服地坐在沙發裡,大廳裡掛著一面黑板、一幅地圖。上邊一位白髮蒼蒼、戴著老花鏡的老將軍正在講課。
    這位老將軍全套筆挺的軍禮服,中將軍銜,流蘇、綬帶,白手套一塵不染,皮鞋擦得珵亮,胸前掛滿了獎章,顫巍巍地拿著教棒,指著黑板道:
    「兵法有云: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鄭恭寅皺著眉頭,屁股在沙發裡挪了挪。老將軍一驚,連忙又道:
    「這個這個……約米尼也曾經說過:對於任何戰略位置的必要條件,就是一定要比敵人所佔的位置還要緊縮……常常一支軍隊會被迫必須保持雙重的戰略正面不可,一方面是由於戰場上的地形使然,另一方面是由於每一條攻擊作戰線在側翼上都需要保護的緣故……」
    鄭恭寅徹底聽得不耐煩了,打了個哈欠,呵呵笑道:
    「哎呀,老將軍真是胸中雄兵百萬,講的也是滿腹經綸啊……呵呵,好了,先講到這兒吧,老將軍請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啊……」
    老將軍知道自己沒戲了,顫巍巍地夾著書本教鞭,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唉,」鄭恭寅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抱怨道,「我們堂堂的大明帝國,又有陸軍大學校,又有陸軍部海軍部,還有總參謀部,還有那麼大的一支軍隊,還有那麼多退役的老將領,怎麼想找個會講課的那麼難呢?」
    鄭玉璁從屏風後面閃出來,笑道:
    「爸爸你都聽了好幾個了,我聽著他們講的都很專業啊。」
    「不行不行,」鄭恭寅搖著腦袋,「差得遠。你聽他們一個個的,一群老朽,講起來把你繞得頭疼。現在咱們皇家自己有軍隊了,咱們自己不能什麼都不懂。這是給陛下開軍事課,選教官可不能湊合。陛下從前是一點軍事基礎沒有,這些老傢伙一上來就什麼約什麼尼,克勞塞什麼茲的,我都聽不懂,陛下更聽不懂。再專業也沒用,聽不懂就是聽不懂,到頭來還是我這個舅舅辦事不力。」
    鄭玉璁道:
    「可這都是陸軍部和海軍部精心挑選人選的呀。」
    鄭恭寅哼了一聲,冷笑道:
    「陸軍部海軍部?他們可真是精心挑選!內閣這些人一開始就不贊成咱們陛下開軍事課,說什麼陛下不需要懂軍事,哼哼,不就是看我們有人民衛隊了麼?現在精心挑選一幫老糊塗派過來,想糊弄陛下,讓陛下聽得煩煩的,等這股熱乎勁兒過去了,這事也就算了。這幫傢伙,不是我們陛下,他們能上台?上了台又跟以前那屆內閣一個樣子!話說回來,我要是沒聽過向小強講的軍事,還真就給他們糊弄了,還真就以為軍事就是那麼生澀難懂的東西呢!」
    他在地上轉了幾步,又抱怨道:
    「璁璁,你說人家向小強是不是因為在英國喝的洋墨水?他講的軍事怎麼就那麼清楚?人家講一條是一條,條理清晰,又生動又好懂,戰略、戰術、機動、縱深的,那些道理現在我還記得,只聽一遍,就爛在腦子裡了。我就一心想找個像他那樣的來給陛下講課。咱大明就挑不出來這樣的人才嗎?」
    鄭玉璁眨眨眼睛笑道:
    「那為什麼不乾脆就讓向小強來呢?」
    「向小強?」鄭恭寅瞥了女兒一眼,搖搖頭歎道,「唉,我不是沒想過,可人家現在正得意呢,人民衛隊蒸蒸日上,他有權有勢的,咱們也得靠他掌著人民衛隊,他哪兒抽得出空來給陛下上課啊。再說了,咱們讓他來上課,那他想分出時間來,就得往下放權,不能什麼事都抓在手裡。我怕他多心,以為咱們想借這個慢慢架空他,把人民衛隊從他手裡拿走啊。」
    「哎呦爸爸,」鄭玉璁笑道,「你看你想的,七拐八拐的,除了你人家誰還會想得那麼複雜,給陛下上課,多榮耀的事兒啊!我就是沒那個本事,要是有,我打破頭也要搶。再說了,咱們要把人民衛隊拿過來,還需要慢慢架空他嗎?表姐一道旨意,他不交權還能造反嗎?」
    鄭恭寅吧嗒吧嗒嘴,想了一會兒,說道:
    「也對,中午請他來吃飯,問問他的意思。」
    向小強接到鄭恭寅請他中午過府飲宴的電話,二話不說,立刻讓秋湫把他下午的工作全劃掉,分給下屬去做。
    鄭恭寅的酒不能不喝。自從政變成功,他們一起喝了那頓御宴的酒以來,他和鄭恭寅再也沒一起吃過飯。向小強知道想靠緊朱佑榕,首先就要靠緊鄭恭寅。但這些天一件事接一件事,又是打仗,忙得沒日沒夜,另外這幾天開戰,國難當頭,他們這些人也不好置酒高會。今天他突然主動找自己過府飲酒,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有多少事也得推掉。
    「小向啊,哈哈哈,」鄭恭寅嘻嘻哈哈地按住向小強,硬給他滿上了酒,「這些日子一直沒機會,也知道你忙,咱們都沒在一起坐一坐。昨天有人送來一瓶好酒,說還是上世紀的,快五十年了。把我饞得要命,說不得,今天就給打開嘗嘗了。想著這麼好的酒,可不能忘了我們向大司令,哈哈哈……」
    向小強給唬得手一抖,一小杯瓊漿玉液差點給潑出去。不知道這鄭恭寅滿嘴胡扯呢還是真的,要是真的,手裡這一小杯可真頂得上一瓶路易十三了。
    「哎呀,真是不敢當……侯爺對學生真是太厚愛了……」
    「噹」地一碰杯,小心翼翼地喝下去。味道怪怪的,不過挺醇厚,有點茅台的味道,大概是醬香型的,不太喝的慣。
    沒說的,鄭恭寅今天大中午的把自己請來,還拿這麼好的酒出來,肯定有事啊!
    果然,酒過三巡,鄭恭寅拐彎抹角地,把想讓他給陛下上課的事說出來了。
    向小強心中一下就激動起來了。這真是天賜良機啊!這樣天天都能名正言順地接近女皇了!手裡已經有了實權,再能天天接近天子,這是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啊!不知道要羨慕死多少人的!
    這樣的好事,怎麼就落到自己頭上?大明那麼多高級將領,還有陸軍學院裡的老教授,哪個不比自己專業啊!不可思議的是,這種好事,鄭恭寅還是擺酒來相請的!
    看到向小強狐疑地神色,鄭恭寅心中略略一沉:自己沒擔心錯,向小強果然有顧慮。
    「小向啊,哈哈哈,」鄭恭寅又給他滿了杯酒,笑道,「你不用有什麼想法,放心吧,沒事,咱們都是自己人,關上門說話的……」
    他壓低了嗓門說道:
    「咱們關上門,貼心貼肺地說,你別見怪啊,原來還真不是一下子就想到你,是想讓內閣幫著……結果他們弄了那麼一幫老朽……我原就一心想找個你這樣的來講課……所以小向你就不要有別的顧慮了……放心,人民衛隊還歸你帶,我們也找不到比你更放心的人。」
    一番解釋,向小強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自己在他和朱佑榕面前講的那兩次軍事,還真把這兩個大外行給折服了。一次就是第一次見朱佑榕,勸她派兵營救,說潛艇怎麼樣的,第二次就是勸朱佑榕別死留南京,給她上了一堂掃盲課。
    可自己講的再生動、再怎麼樣,畢竟是軍迷水平啊!雖然自己這個軍迷並不是「迷」在各種武器上,而主要是「迷」在軍事著作上,但軍迷就是軍迷,這要是系統的講起課來,遲早發現自己是個東郭先生。那就麻煩了。
    但向小強還捨不得給朱佑榕上課這個好機會。他開始假意推辭,說自己只是情報官,軍事知識比較粗淺,肯定沒有軍校教官、和軍隊裡的現役軍官專業,怕耽誤了陛下……
    鄭恭寅馬上拍胸脯道,儘管放心,不需要太精深,陛下現在毫無基礎,要的就是一個啟蒙老師,講得太深反而不好,要的是廣度,海陸空全能講,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枯燥,不能讓陛下聽不進去。他鄭侯爺思來想去,還就是向大人最合適。
    向小強心中暗喜,有這一條就好,這些要求說出來,全大明還真沒幾個比自己還適合的。反正天子上軍事課,學得再好也不要她親自指揮軍隊,只是有個大概的瞭解、不是一竅不通就行了。這樣的話,自己還真能勝任。呵呵,要是自己高興,還能給這時候的大明天子傳授一些「秘籍」,領先十年的東西。
    鄭恭寅見向小強儘管比較為難,但還是很義氣地點頭答應下來,很是承情,又說了很多近乎的話。兩人商定,向小強回去準備兩天,第三天進宮為陛下授課。
    向小強酒足飯飽,坐車從昌平侯府出來,心中痛快之極,剛才在酒桌上強壓的快意全釋放出來了,藉著暈乎乎的酒勁,在寬大的車後座上放聲大笑,又噴著酒氣唱歌,把自己的私人司機嚇的好幾次停下車來,探訊大人有事沒有。
    向小強知道,自己得到了一個讓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機會,這還不算,自己還拿捏得恰到好處,讓鄭恭寅很感激自己。
    這真不是一般的爽。
    朱佑榕要是以前那樣不掌實權的虛君,也還罷了,現在她可是有全國軍政大權的,能夠經常接近這樣一個人,還是作為給她上課的人,這是不得了的。好處太大了。
    爽啊!
    ……
    「秋湫!」
    向小強「破門而入」,進到司令辦公室裡,一把摟住秋湫,抱頭就吻。秋湫「嗯嗯」掙扎了幾下,身子漸漸酥軟了,柔順地垂在他懷裡,迷離著眼睛。
    一通狂吻完了,向小強鬆開嘴,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秋湫,我突然發現,我是那麼的愛你,我們結婚吧!」
    「嘎?!」
    秋湫面頰緋紅、雙眼朦朧地望著滿嘴酒氣的向小強,雙腳一軟,坐在沙發裡,臉上一陣不可思議,然後寫滿了露出幸福的嬌羞。
    周圍幾聲乾咳,向小強嚇一跳,發現四周居然還有好幾個人,有肚子疼、蝸牛,還有幾個副官秘書之類的。肚子疼臉上先是尷尬,然後又笑得很賊。蝸牛掩飾不住胸中的激動,高興得滿臉通紅。這傢伙是由衷的高興,姑爺終於要名副其實了。
    幾秒鐘後,辟辟啪啪的掌聲就響起來了。向小強豁出去了,咧嘴笑著,向周圍拱拱手。然後一個驚人地單膝曲下,跪在秋湫面前,捧起她一隻手,用磁性的嗓音浪漫地道:
    「秋湫,嫁給我吧!」
    辦公室裡一陣震天的歡呼起哄,走廊上很多人都跑進來看,短暫地驚詫過後,無一例外地跟著歡呼起哄。
    秋湫羞得抬不起頭來,拚命拉著向小強,聲音蚊子一樣:
    「小強!你……真是的……人家都在看呢……」
    「哎呀,沒有戒指,忘了忘了,」向小強一拍腦門,拉著秋湫就往外走,「來來來,諸位都讓一下哈,俺小兩口要去挑婚戒……喂,誰知道南京最大、最貴的珠寶店是哪一家?」
    完了完了,向小強心底一個聲音悲呼:今天一時高興,藉著酒勁,就把寶貴的單身生涯給幹掉了……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7集 琉球之星
    新街口標誌性建築,良友百貨公司。
    高聳的大樓正面,從最頂層垂下一面巨型的大明國旗。
    明黃色的綢緞在灰色的大理石樓面上烈烈拍打,上面火紅色的蟠龍彷彿在的游動,直指天空,顯示著這個帝國的堅強和驕傲。每個過往的人胸中都澎湃不已。
    門口停車場已經沒幾輛汽車了。向小強的汽車開上來,立刻引來門童的注意。汽車剛剛停穩,穿制服的門童便彎腰拉開車門,口稱「大人」,慇勤的在前邊引路。
    向小強下車,挽著秋湫,樣望著四周熟悉的景象,唏噓不已。
    百貨公司的大櫥窗、身後的新街口廣場、江北淪亡紀念碑……
    第一次來的時候,自己剛從錦衣衛放出來,穿著號服,身無分文,由秋湫帶著來買衣服……要不是秋湫,當初非流浪街頭不可。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掉落江中,抱著蚱蜢號的潛望鏡,是秋湫冒死不讓潛艇下潛,自己才免了力竭淹死的命運。自己真是虧欠秋湫太多了。
    向小強和秋湫相視一笑,都是感慨不已。只是如今還是那些景象,只是一切都變了。
    大樓披上了國旗,廣場四周堆起了沙袋、豎起了高射炮,天上林立著巨型的防空氣球,街上車和人都少了很多……
    向小強攬著秋湫的腰,耳語笑道:
    「我還欠你一百塊錢是吧?」
    秋湫輕輕地「嗯」了一聲,膩膩地道:
    「不許你還,我要你永遠欠著我。」
    ……
    坐在電梯裡的沙發上,盯著四周。這時候的電梯可是不折不扣的高檔設備,只有相當奢華的場所才會配飾。四壁不是後世那樣的鏡面金屬,而是厚重的胡桃木,裝飾著兩幅圓框小油畫。電梯門的上方是一面鍾盤,隨著電梯的運動,指示樓層的指針就轉動著。最後一聲清脆的鈴聲,在羅馬數字「七」上停下了。
    頂層到了。兩扇門緩緩打開,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幽暗的珠光寶氣。兩邊穿晚裝的高貴侍女同時行下屈膝禮,低頭輕聲道:
    「恭迎大人、夫人。」
    向小強向秋湫微微一笑,挽著她的胳膊,緩緩步入這個大明帝國最奢華的地方。
    幽暗的燈光下,四處的鑽石在黑色天鵝絨的布襯上反射著璀璨的光,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向小強明顯感到秋湫的呼吸在輕輕顫抖。
    唉,女孩子一見到這些閃閃發光的東西,魂魄就被攝走了。
    良友百貨公司本來就是大明帝國最豪華的百貨商店,它的頂層則是豪華中的豪華所在。這是個近似私人會所的地方,是大明首都上流社會那一小圈子的消費場所,專賣頂級珠寶和一些奢侈品。一般的顧客坐電梯都上不到著一層的。別說向小強,就是身為黑幫大小姐的秋湫以前都從沒來過。
    兩人就這麼傻愣愣的進了這個私密會所,也不懂裡邊的道道。主要是向小強和秋湫的那兩身筆挺的軍服把人炫倒了。向小強是陸軍制服,秋湫是海軍制服,顏色一深一淺,又是一個朱雀勳章,一個梅花勳章,再加上領章上的小金劍標誌,一說要買戒指,人家立刻就明白來什麼人了。
    大堂經理喜笑顏開地迎上來,陪笑道:
    「呵呵,向大人,秋小姐,歡迎歡迎,早就等著您二位來了……」
    兩人一愣,都很詫異。向小強迅速回憶一遍,自己照片從沒上過報紙啊。
    經理馬上解釋一遍,原來南京所有排得上號的名流,他們都記錄備案,尤其是那些剛崛起、可能成為他們潛在顧客的新貴。像皇室成員、政界商界的大佬,和他們的夫人。這些都是「VIP客戶」。當然,前不久又添上了向小強和未來的向夫人。剛剛下面的主管打電話上來報告說,上來了一對男女軍官,很年輕,都是人民衛隊領章,男的是陸軍上校,女的是海軍中尉,很符合向小強和秋湫的特徵。遂親自上前接待。
    向小強感歎,服務做到這樣,真是後世完全不能比擬的。
    現在戰爭期間,顧客很少,每天都是慘淡經營,現在向司令帶著未婚妻來光臨,經理親自出馬,很慇勤地把他們領到了最頂級的珠寶區。
    最頂級的珠寶區分成三大塊,分別是:1846年的法國卡地亞、1837年的美國蒂凡尼、1884年的希臘寶格麗。
    後世三大牛逼哄哄的珠寶商現在全在這兒。
    向小強攬著早已眼花繚亂的秋湫,漫步在珠光寶氣中,一個禿頂法國老頭慇勤地服侍在前面,西裝革履,手上戴著粗大的鑽戒,用熟練的漢語介紹著,他們卡地亞珠寶歷史多麼悠久,從拿破侖三世的堂妹Mathilde公主、Eugenie皇后、俄羅斯的Saltikov王子、比利時伊麗莎白二世、英國的愛德華七世……一直到當今的大明女皇朱佑榕,都是他們的客戶……又翻出一大疊照片,上面是各個王室委任他們加工王冠的委任狀……言下之意就是,您向司令要是也在我們這兒消費了,身價那可就大大提升了……
    法國老頭打了個響指,一個黑人捧來一個托盤,盛著幾隻雪茄。向小強毫不客氣地拿了一隻抽上,一邊聽著老頭的喋喋不休,一邊點著頭,哼哼哈哈。
    秋湫的眼睛就一直沒從櫃裡的珠寶上移開,向小強以為她是花眼了呢,沒想到小妮子悄悄地拉拉他的袖子,貼著耳朵說:
    「小強……好貴啊。」
    櫃檯裡從最便宜的幾百明洋,到最貴的幾萬明洋,向小強是完全不放在眼裡了。他原來本金就有50萬,這些天偷偷炒戰爭物資的期貨,這筆錢已經翻到快100萬了。
    向小強也貼著她耳邊,笑道:
    「再貴……也配不上你。」
    ……
    逛到蒂凡尼的地盤,高瘦的美國經理立刻堆著笑湊上前來,一招手,金髮碧眼的小姐捧上一隻水晶杯,斟上小半杯琥珀色的白蘭地。向小強也不客氣地拿過來,抽著雪茄,品著白蘭地,搖頭晃腦地跟美國經理哼哼哈哈,聽他絮叨有多少王室成員跟他們定制珠寶,多少好萊塢巨星是他們的忠實客戶……
    到了寶格麗那裡,黑頭髮大鼻子的希臘經理一揚手,一位白色長裙的希臘小姐架起小提琴,傾情演奏起克萊斯勒的《愛的喜悅》……
    ……
    最後秋湫賴在卡地亞的一個水晶玻璃櫃前不願走了,眼睛死死盯著裡面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寶石戒指,戒面大約有一公分多直徑,幾十顆細小的白鑽做底,中間由稍大一些的藍寶石鑲成一個奇怪的圖案。藍白相間,在燈光下閃耀著璀璨光芒。秋湫盯著它,心都要醉了。
    向小強看到秋湫如此癡迷於這一件,一個手勢,法國老頭立刻打開玻璃櫃連托盤捧出,這件珠寶瞬間戴在了秋湫手上。秋湫轉動著手背,無數點光芒,閃閃奪目。
    向小強貼著她耳朵問:
    「喜歡嗎?」
    秋湫紅著臉,點點頭:
    「嗯。」
    看秋湫的表情,盯著櫃內的戒指,幾乎窒息過去,好容易緩過氣來,喃喃地對向小強說道:
    「你知道吧,秀秀有一個胸針,上邊就有這個圖案……我就挺喜歡的……但她那個是銀的不值錢,還不給我們看……這個……呼呼……」
    小妮子垂涎欲滴的樣子,看來是真看上了。……當然,還有買回去跟秀秀炫一把的意思。
    向小強看到裡面沒有標價,便道:
    「勞駕,這件什麼價?」
    「嗯嗯,」法國老頭扶扶眼鏡,盯著戒指吞吐道,「向大人您要知道……這是一件王室珠寶……」
    秋湫正欣賞呢,聽到「王室珠寶」四個字,嚇了一跳。小心地摘下來,放回天鵝絨托盤裡。她知道,向小強再有錢,王室珠寶還不是他們這些人玩得起的。
    向小強臉也微微變色,這老頭不會是見秋湫喜歡上了這一件,便扣上一頂「王室」帽子,獅子大開口想宰人吧?
    法國老頭平和地笑著,在燈下舉起戒指:
    「您看戒面上的這個徽號……」
    戒面上,一片小白鑽石的烘托下,三塊條狀藍寶石彎曲著,交匯成一個漩渦狀,這個紋樣很均衡,很舒服,有點類似太極的圖案,不過卻有三條懸臂,有一種強烈的轉動感覺,好像藍色的大海漩渦。
    法國老頭解釋著:
    「這一種叫做『巴紋』,是你們東亞一種傳統紋樣,東方的很多古老家族都拿它當家族徽號……至於這枚戒指,是年初琉球王后跟我們定做的,戒面上就是琉球王室的徽號。呵呵,所以說這是一件王室珠寶。」
    向小強知道,自從十九世紀琉球被曰本強佔亡國後,琉球王室分兩支,一支被曰本人擄到東京,另一支逃到宗主國大明,一直在大明流亡,現在就在南京,由大明皇室撥款供養。
    向小強皺眉道:
    「既然是人家訂的,那就是我們不能買嘍?」
    法國經理笑道:
    「但是琉球王室近年來財力一直比較窘迫,而且現任琉球王的世子比較喜歡賭博,經常把家傳的珠寶偷出去賣,上次竟然把象徵琉球王權的鑽戒『琉球之星』偷出去賣掉了……王后便跟我們重新定做了一款『琉球之星』,就是這一件。因為當時財力有限,設計簡樸了很多,沒有用藍鑽,而是用的藍寶石。所以您看,戒面上除了這些細小白鑽外,一克拉以上的,只有這三塊藍寶石……後來,鑲藍鑽的『琉球之星』又被你們的陛下買到了,賞還給了他們,所以這件藍寶石的『琉球之星』就授權我們處理……」
    「哦,所以……」
    「所以,」法國老頭一鞠躬,笑道,「能用這枚『琉球之星』為向大人和夫人效勞,是我們卡地亞的榮幸。」
    「呃……」向小強沉吟著,估計有這麼一番傳奇經歷,還是什麼琉球之星,肯定便宜不了,「那麼得多少錢呢?」
    「不多,」法國老頭笑得比蜜還甜,「只要六萬八千明洋,您的夫人就可以擁有這枚『琉球之星』。」
    向小強立刻大驚小怪起來:
    「什麼?連一顆克拉鑽也沒有,就三塊破寶石還要六萬八?你搶錢啊,不要了不要了……」
    秋湫也很有天分地配合道:
    「就是,我也不要了。我們還要過日子那……再說,這也不算什麼『琉球之星』啊,連人家琉球王室的門也沒進過。」
    這小兩口一唱一和,法國老頭大跌眼鏡。
    他賣了那麼久珠寶,從沒見到這樣買婚戒的。正常的小伙子帶姑娘來買戒指,價格承受得起就直接買,承受不起的話,就不聲不響的摘下來。從沒見過當著未婚妻的面大大咧咧砍價的。更少見的,這個未婚妻還幫著砍價,好像買的不是代表愛情的神聖婚戒,而是一把韭菜一樣。
    向小強和秋湫一唱一和,動輒以到隔壁的蒂凡尼和寶格麗去為威脅,而卡地亞的這個經理已經看出,這個「准向夫人」是絕對站在未婚夫那邊,只要向小強說不買,她是真一句怨言也沒有的。
    最後以五萬五千明洋成交,琉球王后定做的象徵王權的「琉球之星」,成了向小強送給秋湫的婚戒。
    這個法國老頭雖說不至於肉痛,但賺頭真沒多少了。但他明白,這小兩口是新貴,剛剛敲開大明上流社會的大門,來日方長,自己又多了一個優質客戶。
    經理讓人把琉球王室委託卡地亞訂製「琉球之星」的委任狀、和授權他們出賣的授權書拿出來,一起交給向小強。這就是這枚「琉球之星」系出王室的身份證明。
    然後經理又很慷慨地向秋湫贈送了幾件搭配的小珠寶,和一身相配的晚禮服。
    然後,法國老頭倒上三杯香檳,又很恭敬地請出一本燙金顧客簽名簿,請秋湫簽名留念,笑道:
    「我們可以慶祝大明上流社會又多了一位貴夫人嗎?」
    翻開燙金大本,上面有各式各樣的簽名。其中不乏很熟悉的名字。朱佑榕、朱佑枚、鄭玉璁等這些名媛的字跡都赫然在上面。
    看著向小強目光掠過這些閃著光芒的名字時,法國老頭的臉驕傲的通紅。
    向小強突然發現最後簽著一個名字:趙芳。
    十四格格?遼陽公主?
    呵呵,想不到這丫頭這麼低調的,也會偷偷跑出來享受生活啊。
    不對,向小強馬上想到,這是她韜晦的一部分。她在這簽下名字,就算朱佑榕看不到,鄭玉璁這些人下次也看得到。她在借這種做法向大明的皇室暗示,自己是個和她們一樣的女孩子,也喜歡花錢,喜歡珠寶,喜歡享受生活,此外沒什麼大志向了。是啊,一個女孩子每年能領到70萬明洋,很難不出來揮霍一下的。
    ……
    向小強躺在沙發裡,品著白蘭地,抽著雪茄,欣賞著幽咽的小提琴,望著一群金髮碧眼的女郎圍著秋湫,為她試穿晚禮服,試戴各種鑲滿水晶和珍珠的首飾……
    服務真的很好。支票已經開過了,而且這些都是附贈品,還能這麼百試不厭,周到妥帖。看來秋湫在他們心中,已經是個很好的長期客戶了。
    呵呵,那又怎麼樣呢?欣賞著幸福的快要昏過去的秋湫,向小強由心底感歎:我有錢,就能讓秋湫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有錢的感覺真好。
    他把玩著手指上的「琉球之星」,瞇著眼觀察著它的奪目光彩,欣賞著中間象徵著琉球王室的藍寶石『巴紋』,心中不由想到:琉球啊琉球,明清相爭,卻被曰本這個漁翁南北得利。北邊吞了清朝的朝鮮,南邊吞了明朝的琉球。如果南北不互相為敵的話,曰本這小子什麼也撈不到。
    今天我能買來一隻「琉球之星」,焉知大明朝什麼時候才能收回琉球?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57
第四季 虎踞鍾山 第18集 閃電戰教學
    向小強第二天就到秋湫家去了,正式跟秋老虎定下秋湫過門的日子。秋老虎喜得不行,當即就嚷嚷揀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親吧,把向小強唬得不輕。秋湫知道老爸的脾氣,「喳喳」幾句就給頂回去了。秋老虎被女兒沖了,還摸著下巴,望著他們兩個,喜得眉毛一抖一抖。最後也沒請人看黃歷啥的,爺三個看著日曆一合計,定下陽曆1月22日,就是陰曆大年二十八。正好陽曆陰曆都是雙數,陽曆的還是兩個2在一起,雙雙呈祥,陰曆的28還帶個「發」,向小強也很滿意。
    至於聘禮,秋老虎跟本就沒打算要,他就這一個女兒,原來愁得嫁不出去的,現在不但嫁出去了,還嫁的那麼好,真恨不得多倒貼姑爺一點,因此就嚷嚷不但不要聘禮,他還要給秋湫一份豐厚的嫁妝。向小強真拿這個老丈人哭笑不得了,最後好說歹說,才定下了五萬明洋的聘禮。他不敢再多給了,要不依著秋老虎的脾氣,回頭給秋湫準備嫁妝,非傾家蕩產不可。
    嗯,向小強心中也定了,瞅著如花似玉的秋湫,心理算計著,還有十來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吃掉」她了。
    ……
    因為要給朱佑榕準備講課,向小強把人民衛隊的事務完全下放給手下幾個干將,好在雖然繁忙,也都是些擴編、訓練之類,沒什麼難以決策的東西。他自己這兩天完全泡在陸軍大學校的圖書館裡,把認為用得著的書都翻出來看了。他在前世就看過不少軍事著作,比較有思想準備的,現在系統的梳理一下,還是感歎軍迷和軍人的巨大差別。很多書都太深了,根本看不懂,而且還有不少原文書,德文的、英文的、俄文的,不少學員都在那裡看。
    好在一些必讀的軍事名著,比如克勞塞維茲的《戰爭論》、約米尼的《戰爭藝術概論》等他在前世都看過了。而且這兩本書雖說是學軍事的必讀書,但都是以拿破侖戰爭為研討內容的,向小強覺得,除了裡面的一些戰略、政治層面的精神外,大多數的內容都落伍了,屬於軍事八股文,作為基礎用用還是可以。
    這裡還有一些這時候很「前衛」的著作,比如英國福勒的《裝甲戰》,意大利杜黑的《制空權》。這兩本一個是對摩托化力量瘋狂推崇,一個是對空中力量瘋狂推崇。他們的觀點就是在後世看來都很極端,這個時候更是被很多人看作譁眾取寵的東西。但他們主張的大方向,向小強是很贊同的。
    此外,就是大量的專業期刊、參考書、教材:兵制學、兵器學、彈道學、戰略學、大軍統帥學、師戰術、軍戰術、大兵團的應用、兵棋推演、兵要地誌、動員學、築城學、參謀勤務、後方勤務……
    還有很多公共課教材:國文、外文、數學、幾何學、物理、化學、國際公法……
    這些大量的、具體的教科書都被向小強扔到一邊,給朱佑榕講課,暫時還用不上這些東西。
    向小強給朱佑榕講課,定位是要**出一個和他軍事思想相同的君主,而不是教出一個軍校畢業生。沒那必要,他也沒那本事。因此,朱佑榕只要懂三大塊就行了:戰史、戰略、未來戰爭。
    未來戰爭乃是重中之重。是決定大明帝國能否戰勝滿清、大明軍隊能否走在世界前列的問題。
    其實向小強興趣更甚的,是海軍,但海軍大學校在寧波。這兩天他也逼著秋湫把她在那學的東西吐出來不少。
    本來向小強在陸軍大學校裡不想太張揚的,就穿著軍大衣,這樣只看得到軍銜,看不到領章。但是到了圖書館裡暖氣那麼熱,軍大衣一脫下,黑底金劍的領章總能引來好多目光。領章是人民衛隊的,肩章是上校,人民衛隊又只有一個上校,就是向小強。很多學生由此認出他來,還有不少學生悄悄找他簽名。
    向小強不禁想起到東廠開會那次,一廂情願地認為人家找他簽名的糗事。這次可是真的了,還不止一個兩個。
    ……
    充了兩天電,第三天上午,向小強夾著教材,信心滿滿地坐車進皇宮,給陛下講課了。
    朱佑榕看來對軍事課還挺重視,特地安排在上午的黃金時間,9點半到11點。向小強早到了半個小時,坐在那兒和朱佑榕的乳母李夫人聊了一會兒,原來朱佑榕的一天還是很繁忙的,安排了滿噹噹的課程。早上起來先要練字,臨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工工整整的三百個正楷,這是十幾年的基本功,不能斷的。……然後上午是學外文,由於她的英文、法文已經到家了,現在在學俄語和荷蘭語。……然後應該是舞蹈課的,因為華爾茲跳得已經非常好了,正在學歐洲宮廷的小步舞。但現在這塊時間讓給軍事課了,就暫時去掉了。……至於下午,還要學習傳統經史子集、各國歷史、數學、音樂……晚上時間才可以自由支配。
    聽到這向小強已經是相當同情了,這好像就是後世「素質教育」下的小學生一樣。怪不得前段時間躲到昌平侯府,不肯回宮。那裡不用上這麼多課啊。
    過一會兒,鄭恭寅也來了。他是對向小強的軍事課大感興趣,也一定要來跟著聽。
    過了一會兒,九點二十幾分的時候,宮女來請他們去御書房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白俄老教授夾著包從御書房出來,看見李夫人輕輕鞠了一躬,李夫人矜持地點點頭,帶頭進去。
    御書房裡,朱佑榕正整理著幾張筆記,一邊皺著眉頭,嘴裡反覆嘟囔著幾句俄語。
    向小強搖搖頭,朱佑榕真可憐啊,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一堂接著一堂。放心吧,我會讓你這一堂課充分放鬆的。
    朱佑榕整理好了,抬頭望了一圈,瞇著眼睛笑道:
    「奶媽,舅舅。」
    然後看著向小強,正色道:
    「向老師。」
    向小強嚇一大跳,剛要說「這怎麼敢當」,李夫人笑道:
    「向大人既然已身為帝師,陛下當然要以『師』稱之。給陛下上課的每一位帝師,包括剛才那位白俄老師,陛下都是以『師』稱之的,向大人自然也在此例。」
    向小強沒想到代了一門課,成帝師了。以前都是他叫別人老師,現在有人叫他老師了,還是一位天子。……感覺相當的好。
    在古代的明朝,一旦做了帝師,那將來開府拜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是定局了。但現在看來帝師還有很多位,不敢這麼奢望。儘管如此,有個皇帝管自己叫老師,對前途好處還是太多了。
    李夫人退出去,開始上課。
    鑒於是第一堂課,向小強不打算講那些最基礎、最枯燥的東西,建制、軍種什麼的。他要在第一堂課就牢牢給朱佑榕樹立一種先進的軍事觀念。
    啪啪幾下,粉筆在書房黑板上寫下了三個大字:
    閃——電——戰
    一見「戰」的前邊加上了「閃電」二字,朱佑榕和鄭恭寅的興趣都被提上來了。用閃電怎麼打仗?
    「陛下,哦,還有侯爺,請你們回答我,」向小強扔下粉筆,拍拍手,「陸上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麼?」
    兩個學生相互看了看,然後鄭恭寅猶豫著道:
    「列車炮?」
    呼……向小強暈倒。到底是這個時代的人,從軍到民,腦袋裡都是炮、炮、炮。
    向小強微微搖頭:
    「列車炮,效果大家都看到了。怎麼樣呢?」
    就目前長江防線的炮戰看來,效果真不怎麼樣。
    朱佑榕眼光一動,說道:
    「坦克?」
    好,這丫頭有天分,值得栽培!向小強滿意地笑笑:
    「不錯,是坦克。……那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坦克是最厲害的陸戰武器呢?」
    鄭恭寅說道:
    「有大炮?」
    向小強咂咂嘴,說道:
    「比它厲害的大炮多的是。」
    「那麼……子彈打不透?」
    鄭恭寅又猜道。
    向小強皺皺眉頭,笑道:
    「要說防護能力,我們長江防線上哪一座小碉堡都比坦克強上幾十倍。」
    過了片刻,朱佑榕盯著向小強,試探著說道:
    「坦克能移動?」
    「正確!」向小強滿意地一敲黑板,飛快寫下「機動」二字,「坦克能移動,這是它最大的特點,也是最大的優勢!在軍事上,我們叫做『機動』。……陛下,您真的很聰明。」
    朱佑榕臉上露出開心的微笑,鄭恭寅也望著外甥女,喜不自勝,好像比說自己聰明還高興。向小強都不禁懷疑,這老狐狸不會是連續說錯,好襯托朱佑榕聰明,哄她開心吧?
    不過向小強這句話真不是恭維。作為一個毫無軍事基礎的人,一個一戰後陣地戰思想時代的人,特別還是一個女孩子,能兩次準確地突破問題的中心,很不簡單。向小強越來越喜歡這個學生了。看來朱佑榕不單是個嬌生慣養的乖寶寶,還是個悟性很高的學習者。
    向小強在黑板上按等邊三角形的位置寫下:大炮(進攻)——碉堡(防禦)——步兵(機動),然後說道:
    「陛下請看,臣寫的這三種東西,分別代表了陸地戰場的三種力量。火力最強的是大炮,防禦力最強的是碉堡,機動性最強的是步兵。但是它們有嚴重的缺點。
    「火炮打別人很厲害,但也很怕別人打它。不要說對方的火炮,就是一顆手榴彈、一排子彈,都可以殺傷炮兵,使火炮失去戰鬥力。而且火炮從行軍狀態轉為戰鬥狀態,還需要一定時間,不能像步兵那樣立刻開火。
    「碉堡,不管是鋼堡還是水泥堡,都披著厚厚的鎧甲,不要說子彈,口徑小的炮彈都難以撼動。它內部的人員和武器都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但陛下說說,它的缺點是什麼?」
    朱佑榕毫不猶豫地說:
    「不能移動。」
    「對,不能移動。不能移動有兩大後果,第一,我們修築一座永備工事,花費了巨資,但它終其一生,只能呆在一個地方,火力只能達到眼皮地下這一小片。機槍堡只能覆蓋幾百米,更昂貴的火炮堡也只能覆蓋幾千米。第二,它是固定的,敵人是移動的,這就決定了它完全處於被動的境地。敵人可以迂迴,可以繞過,碉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迂迴,繞過。敵人更可以呼叫火炮將其摧毀,口徑不夠可以調來更大口徑的。而碉堡卻不能根據敵人的火炮口徑而隨時增強防護厚度。當然,更無法躲開。
    「至於步兵,它的機動性最好,每天可行進二、三十公里,而且可以搭乘各種交通工具,以更快的速度前進。另外它的通行性最好,山地、丘陵、泥濘道路,步兵都可以通過。這一點是所有武器不能比擬的。但是步兵在戰場上又是最脆弱、最渺小的。武器不過步槍,攻擊範圍幾百米;防禦不過鋼盔,一顆子彈即可致命。」
    然後向小強在「大炮(進攻)——碉堡(防禦)——步兵(機動)」這三樣的中間,重重寫下了:「坦克」兩個大字。
    「哦,我明白了,」朱佑榕盯著這兩個字,興致勃勃地道,「這三種的優勢,坦克兼而有之。既有火炮的攻擊力,又有碉堡的防禦力,還像步兵一樣能夠機動。因此,它是最厲害的。」
    向小強笑道:
    「陛下只說對了一半。並不單是三種優勢『兼而有之』,更重要的是三種優勢『靈活運用』。陛下可玩過石頭剪刀布麼?」
    朱佑榕微微一笑,點點頭。
    向小強伸出手來:
    「玩石頭、剪刀、布,關鍵就在於你要跟對方同時出招,不知道對方會出什麼,因此輸贏難料。如果讓對方先出,你後出,那會怎麼樣?」
    朱佑榕呵呵笑道:
    「那她會不跟我玩。」
    幾人都笑了。然後鄭恭寅教給她道:
    「那就佔了主動,贏定了。」
    向小強笑道:
    「不錯,侯爺一語道破:佔了主動,贏定了。坦克火炮的威力比不上炮兵的火炮,坦克的防護比不上碉堡的防護,坦克的速度雖然強於步兵,但通行能力、適應性皆不如之。但坦克與之交戰,卻佔盡主動。就是因為坦克不但有炮、有裝甲,還有極強的機動性。打由我,走亦由我。可以根據對方的特點強弱,決定是打還是走,從何處打,從何處走。
    「這就和海軍的造艦思想一個道理。戰艦何為最優秀的設計?同樣的噸位,我比你速度快;同樣的速度,我比你火力強;同樣的火力,我比你裝甲厚。兩艦相遇,打由我,走亦由我。我想走,你追不上。我想打,你跑不掉。這種戰艦稱為上乘之作,可縱橫海上,少遇敵手。
    「坦克亦是如此。它的重心在於三個字:機動性。坦克的一切優勢都是機動性帶來的。沒有機動性,坦克這種火力不如大炮、防禦不如碉堡的東西一無是處。但是有了機動性,坦克可以追擊目標,逃離危險。運用坦克作戰,必須將機動性發揮至極致。因為,機動性,是坦克作戰的靈魂。機動作戰,也是未來陸地戰爭的靈魂。這一點,陛下務必牢記在心。」
    朱佑榕凝視著他,點點頭,鄭重地道:
    「朕記下了。」
    「很好,」向小強笑道,「坦克的重要性,各國認識到的都比較早,這些道理他們也都知道。他們都在不斷改進自己的坦克,不斷給自己的陸軍裝備坦克。作為幾百萬平方公里土地、近億人口的大國,我們大明在這方面應該說不算很強。我們的坦克只有幾百輛,大部分都是二十噸以下的輕型坦克,中型坦克很少,幾乎沒有重型坦克。……那這就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有坦克,人家也有坦克,而且可能比我們的還多、還好。這又該怎麼辦呢?」
    南明的領土內大都是山地和丘陵,少量的平原也都是水網密集,適合坦克作戰的地方很少。所以傳統上,大明就不太重視坦克,自產的坦克性能還不錯,但數量上只有清軍的半數。清軍一旦過江,就要馬上面臨這個問題:怎樣以少勝多?
    向小強望著朱佑榕和鄭恭寅的兩對眼睛,想到,這個問題很重要,必須要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還是互動一下,聯繫實際。他微微一笑,問道:
    「……或者乾脆說,我們有坦克,清虜也有坦克,而且清虜的坦克比我們的多一倍。……你們說說,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呢?」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下,朱佑榕說道:
    「應該加緊生產坦克。」
    鄭恭寅也點頭贊成。
    向小強說道:
    「加緊生產,力圖在數量上超過對方,是個好主意,不過要很長時間。而且,我們會加緊生產,人家也會加緊生產。清虜的坦克原本就比我們多得多,能生產坦克的工廠也比我們多,他們的鋼鐵和煤炭也比我們多。僅僅把希望寄托在數量上壓倒對方,我覺得以陛下您的聰慧,應該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朱佑榕啞然失笑,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我們應該比他們用的更有效率?」
    「很好!」向小強擊掌讚歎,轉身飛快寫上「使用效率」四個字,然後笑道,「陛下雖是女子,但對軍事真的是天賦過人。當年臣的教官也這麼問過臣,臣可是答不上來的。」
    聽他這麼說,朱佑榕臉上綻出笑容,鄭恭寅也是喜形於色。
    向小強笑道:
    「對,我們兵少,敵人兵多,我們想戰勝敵人,就要比敵人更有效率的用兵。何為更有效率?最顯然的一條,就是集中用兵。假設敵軍有十萬人,我軍只有三萬人,怎麼打?如果敵軍分散在各處,而我軍三萬人合作一處,就能夠有三萬打一萬、甚至三萬打五千的機會。我軍可以各個擊破,如虎入羊群,最終把敵人的十萬人逐一吃掉,而我軍損失還很小。」
    朱佑榕笑道:
    「敵人不會等著你逐一吃掉吧,敵人也會集中的。那樣就還是三萬打十萬了。」
    鄭恭寅雖然不懂,但聽到這裡,也覺得向小強講的有些想當然了。敵軍憑什麼就分散在各處?你會集中,他們就不會集中嗎?特別是看到朱佑榕也提出異議,鄭恭寅捏了把汗:向小強啊向小強,你千萬可別是個繡花枕頭啊!
    向小強就等著她這麼問呢,便點著頭笑道:
    「問得好。我們這是說步兵。一般的步兵部隊,肯定不會讓你輕鬆的『虎入羊群』,他也會收縮兵力,把羊群變成虎群。但我們講的是坦克作戰。假使我們把坦克集中起來使用,敵人一般是集中不起來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有那個建制。現在一般的各國軍隊,都只有坦克營、坦克連,坦克團都很少。清軍,更是只有坦克連這一級別。每連只有十幾輛坦克。更多時候,他們是拆成坦克排用,每排只有幾輛坦克。因為他們有龐大的步兵部隊,必須把一千多輛坦克盡量的分散開來,均勻的摻進步兵中,去加強他們。在他們眼裡,坦克不過是有機槍和火炮的、能開動的鋼鐵碉堡罷了。既然是能移動的鋼鐵碉堡,那自然是為步兵提供掩護,就是跨越鐵絲網和壕溝,消滅敵人的火力點,並讓步兵們躲在後面前進,僅此而已。」
    鄭恭寅道:
    「不就是這樣嗎?要不還怎麼辦?」
    向小強剛想講「集中使用」和「大縱深突擊」時,突然心中一怔,意識到現在還不能講得太深入。一來這是第一堂課,要海陸空先鋪開了講一遍,不能鑽入太具體的問題,二來讓朱佑榕在軍事問題上對自己充分信任之前,不能講一些太過驚世駭俗的東西。朱佑榕很聰明,不是傻瓜,如果現在就貿然說組建裝甲師、裝甲軍團,一旦她認為自己是譁眾取寵,那就前功盡棄了。
    向小強清咳一聲,笑道:
    「這個問題,也是給陛下留的課後作業。陛下課後可以想一想,第一,坦克既然不是『有機槍和火炮的、能開動的鋼鐵碉堡』,那麼,它是什麼?第二,這樣一種有著良好機動性和突破能力的兵器,究竟應該怎樣使用?第三,我們有坦克,敵人也有坦克,而且比我們還多。我們應該怎樣更有效率的使用坦克,做到以少勝多?呵呵,陛下可以結合我們講過的坦克的特點,展開想像力,天馬行空都可以,不必有什麼羈絆。可以多想幾種答案,互相比較一下。重要的是一定要自己想,不要去看參考書,得出自己的答案以前,不要被別人的所謂『專業意見』先佔據頭腦。」
    開玩笑,向小強這已經講的東西,就夠前衛的了。要是朱佑榕再去咨詢那些「老朽」,非被他們批得體無完膚不可。一定要朱佑榕自己得出答案。以她的聰明,再加上今天講的東西已經印在她腦子裡了,她八成會得出正確答案的。一旦「坦克應該集中使用、大縱深突擊」這個道理被她自己想出來,別人就不容易抹殺了。
    朱佑榕很認真地道:
    「好,這三個問題,朕記下了。朕一定自己想。」
    向小強笑道:
    「那好,我們剛才講了陸戰,講了坦克,我們再來講海戰……」
    這種從陸戰一下跳到海戰的講法,朱佑榕很喜歡,這等於是一下換了腦子,開了一片新天地,她的興趣又被一下調起來了。鄭恭寅也很喜歡這種方式,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海陸空全能講,而且能結合起來講,這正是他欣賞向小強的原因之一。
    向小強講了一會兒海戰,潛移默化地讓朱佑榕「自己悟出」:制海權要靠制空權來保證,就點到為止,不再深入了,又留了兩個問題讓她課後去想,然後話鋒一轉,又講起空中力量,講到航空兵除空戰外的重要任務:配合地面、海上協同作戰,又講了很有前途的俯衝轟炸機。他結合實際,指出對付清軍列車炮那種目標,水平轟炸機不行,要靠俯衝轟炸機。從而進一步得出:有效的配合地面、海面作戰,主要靠俯衝轟炸機。然後,他又很前衛地引出了「強擊機」的概念……
    直到第一節軍事課結束,朱佑榕依然聽得意猶未盡,追著向小強提出問題。
    鄭恭寅也搖搖頭,嘖嘖感歎:
    「小向講的課,真是超出陸軍部和陸大那些退休老朽十倍不止。那些人,上來就跟你講要怎麼樣要怎麼樣,卻從不講為什麼怎麼樣。既聽不懂,也記不住。但再一聽小向講的,幾句話,複雜的道理就印在你腦子裡了。嘖嘖,真是不一樣。榕榕怎麼樣,舅舅沒找錯人吧?」
    朱佑榕也歎道:
    「舅舅說的不錯。說要給我開軍事課的時候,我還不怎麼樂意呢,現在才知道,不聽真要後悔的。……我得謝謝向老師。然後得謝謝舅舅。」
    鄭恭寅樂得合不攏嘴,笑道:
    「咱都是一家人,什麼謝不謝的,舅舅幫你做事還不是該的。」
    向小強也笑道:
    「這也是陛下聰明,學什麼都很有悟性,尤其是對軍事很有天分,所以才適合這種靈活的講法。其實這種講法雖不枯燥,但是普通的學生一般是聽不懂的,他們腦子太慢了,跟不上。所以也只有在陛下這裡,臣才能講的這麼暢快。」
    向小強這麼煞有介事地一說,朱佑榕也很高興,也認為自己的確對軍事很有天分。鄭恭寅得到了外甥女的讚賞,也是很高興。朱佑榕誇讚向小強,那就是在誇讚他,因為向小強是他找來的。但是收益最大的還是向小強。很顯然,朱佑榕對他很滿意,他又幫鄭恭寅漲足了面子,也得到了鄭恭寅的感激。
    最重要的是,今天這一堂課,向小強竟能讓一個女孩子認為自己對軍事很有天分,並很可能由此喜歡上軍事,並在軍事問題上對他充分信賴。所以今後,向小強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向這個大明帝國的君主灌輸自己的軍事思想,從而改變這個帝國的軍事思想,讓它的軍隊領先於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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