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36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0
第84集 暹羅的神秘訂單
    曼谷車站發生暗殺事件的半小時後,車站臨時記者會結束,暹羅王子的列車鳴著汽笛,緩緩駛出了車站,向北往大明方向開去。

    就在同一時間,南京。

    人民衛隊司令部,保安隊司令辦公室裡,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響起。

    肚子疼拿起話筒,漫不經心地說道:

    「喂。」

    接線女兵的聲音說道:

    「杜大人,這兒有一個境外長途電話,是從曼谷打來的,說有非常機密緊要的事要找向大人。可是……向大人辦公室沒有人,您看,我讓他跟您說好不好?」

    「嗯,那當然,」肚子疼滿意地說道,「向大人不在的時候,機密緊要的事情當然就要跟我說。我是保安隊司令啊。」

    他心裡暗自得意,看來遼陽公主成為自己下屬後,自己的威望直線上升。有重要事情找不到向大人,下面的人第一選擇都不再是找遼陽公主了,而是直接找自己了。

    不過,曼谷?人民衛隊在暹羅並沒有情報分支啊!人民衛隊成立時間不長,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發展北清情報網上去了。暹羅屬於大明的「自家後院」,就根本沒去弄。

    「好,杜大人,我這就給您接過來。」

    桌上另一部電話機鈴聲響起,肚子疼掛上這個電話,拿起了另一隻聽筒:

    「喂?」

    「喂?」電話那頭一個女子的聲音,用很生硬的漢語說道,「是向小強將軍嗎?」

    「不是,」肚子疼皺眉道,「向大人不在,有事跟我說。」

    那個女子頓了一下,又問道:

    「那,我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是誰?你能跟向將軍說上話嗎?」

    肚子疼「咦」了一聲,不氣反笑道:

    「嘿嘿,有意思哈,你覺得我是誰?本官是人民衛隊保安隊司令,向大人的左膀右臂,你說我說得上話嗎?……我要跟向大人再說不上話,那整個大明就沒人跟向大人說得上話了!」

    那個女子想了想,又問道:

    「那我這是很秘密的事情,除了向大人外,你能保密嗎?你們大明的大官那麼多,我哪分得清……」

    肚子疼不耐煩了:

    「你到底說不說啊?我是保安隊司令,我這裡是大明三大特情單位之一,你說我能不能保密?……我說,你那邊是曼谷吧?你大老遠打電話過來,到底有什麼事情?」

    那個女子猶豫了一下,下了決心,說了:

    「嗯,我們這是曼谷的『**記』公司……」

    一聽這個名字,肚子疼注意力一下子被調動起來了。曼谷的「**記」,那可是大大的有名。那是一家特殊藥鋪,至於賣的是什麼藥,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了……還只此一家,別無分店,肚子疼知道東亞、東南亞的不少上流社會人士都是他們那兒的秘密顧客……而且聽說那兒的藥非常有效,藥勁兒很猛,不管男用女用,都能極大的增強感受……

    正想著呢,電話那頭的一句話,差點沒讓肚子疼暈過去:

    「……你們向將軍的夫人在我們這兒郵購了五劑『欲仙散』,藥款一直拖著沒給……這藥很貴重,五劑值兩百多明洋呢,一般不是老客戶我們都不給賒的……我們看是向夫人,才開的這個先例……誰知向夫人也靠不住……現在我們沒有辦法了,只好找向將軍要錢……」

    肚子疼大腦一片空白,被雷的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下意識地喃喃問道:

    「是……是哪個向夫人……」

    「嗯,就是那個出名的,那個琉球公主嘛!」

    肚子疼啞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額頭上冷汗直冒。

    得,還是惹不起的那一個。

    他開始暗罵,今天這事兒怎麼就讓自己碰上了呢!這通倒霉的電話怎麼就接到自己這兒了呢?怎麼沒接到遼陽公主那兒去呀!人家跟向大人好歹也是准情人的關係,反正都是他們一家子的事情,這種事怎麼都比自己這個外人好說啊!

    看來這事兒向大人八成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拖欠人家的錢。這明顯是尚秀為了固寵,瞞著向大人偷偷干的。不過二百明洋對於她來說又不多,為什麼會賴著不給,讓人家找上門來呢?……不會是回頭付款的時候還要什麼手續,比如本人簽字什麼的……尚秀臉皮薄,不肯留下證據吧?或者是這藥根本沒效果,她不肯給錢?

    不管怎麼說,這事兒撞倒自己身上,真是麻煩大了!……媽的,現在怎麼辦?

    肚子疼擦擦汗,儘量鎮定地說道:

    「要不這樣吧,本官替向夫人把錢付了,這件事你們以後休要再提,如何?」

    「不行,」電話那頭斬釘截鐵地道,「我們老闆交代,必須親自找到向大人,跟他說清楚……你是誰?我們都不瞭解你,讓你幫人家向夫人付錢**-藥,這算怎麼回事呀?」

    肚子疼被憋得一句話沒有:是啊,自己付錢幫尚秀賣春-藥,這算怎麼回事啊!

    「我們老闆還說,」電話那頭又斬釘截鐵地道,「如果向將軍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我們就去跟記者說,讓記者在報紙上寫出來,讓大家都來評評理……」

    肚子疼一下毛了,大喊道:

    「哎,別!別呀!有話好說!……行,不就是想跟向大人說話嗎?本官去找。告訴你們,不管找不著得到向大人,你們要是真敢告訴記者,我扒了你們的皮!」

    他放下聽筒,馬上按鈴叫進來自己的副官,問司令大人到哪兒去了。副官出去問了一下,回來告訴他,向大人帶著兩位夫人,到昌平侯府去做客了。

    肚子疼知道,因為鄭小姐的關係,這段時間向大人和鄭侯爺關係有所緩和。再加上女皇陛下嫁不嫁暹羅王子的事,向大人和鄭侯爺他們站到了統一利益的一邊,所以走的也更近了。

    他問清之後,本來想派人去跟向小強說的,但又一想,這種事怎麼能再讓別人知道,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

    肚子疼又抓起電話,連許願帶警告的,讓他們等著,不許幹出「不理智的事情」,又跟他們要了電話號碼,等向大人回來後跟他們打過去。

    放下電話,肚子疼狠狠地罵了一聲娘,自認倒霉地出去,坐上小車去了昌平侯府。

    ……

    昌平侯府的園林裡,池塘的水榭裡飄出婉轉柔美的崑曲,南明的兩個崑曲名旦分別扮演小姐杜麗娘和丫鬟春香,正在唱著名折《遊園驚夢》: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

    水榭周圍的美人靠上,坐著向、鄭兩家人。向小強、鄭恭寅、秋湫、秀秀、鄭玉璁、鄭玉瑭,還有李夫人,還帶著黃小橘。

    一圈達官貴人欣賞著咿咿呀呀的唱腔,喝著香茶、吃著瓜子蜜餞,不管聽懂聽不懂,都是搖頭晃腦、手在腿上打著拍子,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樣。

    曾經互為敵人的兩派人,現在由於共同的利益,又是一團和氣了。

    就在此時,一個侍女進來輕聲通報了一聲,然後肚子疼賊頭賊腦地鑽到水榭裡來了。

    只有向小強、秋湫、秀秀、還有鄭玉璁認識肚子疼,另外一半人都沒見過他。向小強很意外,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兒。

    肚子疼看了一眼秀秀,面皮漲得紫紅,表情尷尬得不得了,但還是硬著頭皮,俯身貼著向小強的耳朵,說了出來。

    向小強的臉慢慢變得鐵青,一邊聽一邊瞥著這個自己的下屬,臉上開始一陣紅一陣白,心裡那個彆扭啊!但聽到「**記」自己今天不給答覆,就要捅上報紙的時候,鼻尖上的汗珠滲出來了。

    水榭中央,兩個名旦還在拿著灑金小扇、輕移蓮步,慢慢偏轉著身段,咿咿呀呀地唱著,周圍一圈觀眾的八雙眼睛,早已緊緊盯著向小強的表情,在各自猜測了。

    向小強看了一眼秀秀,又看了一眼肚子疼,心裡更加窩囊。秀秀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很關切地望著他。

    「呵呵,挺之啊,」鄭恭寅笑呵呵地靠過來,笑道,「也許我不該問……不過出了什麼大事啦?不要緊吧?」

    向小強站起身來,對鄭恭寅小聲道:

    「侯爺恕罪,挺之要暫時告辭一下,回去打一個很重要的電話……呵呵,很快就回來。」

    鄭恭寅笑道:

    「咦,還回去幹嘛?在我這裡打嘛!」

    向小強心說:你這裡的電話誰知安不安全,有沒有被東廠竊聽都很難說。這種自家的醜事,萬一傳出去可不得了……他笑道:

    「多謝侯爺,不過這個電話是要打到國外的……我那裡方便一些。」

    「呵呵,那好那好……挺之啊,中午之前一定回來啊,午宴都準備好了,我跟你好好喝上幾杯……咱們兩家人好長時間都沒在一起坐坐了……」

    「那是一定的……呵呵……」

    向小強擦擦汗,臉色鐵青地和肚子疼一起,急匆匆走出去了。

    留下一圈不明就裡的皇親國戚,都在暗暗猜測著出了什麼大事。

    ……

    就在向小強匆匆趕回司令部的時候,大明的外交大臣也在急匆匆地趕往首輔大臣官邸。隨後,沈榮軒和外交大臣,又一同驅車趕往皇宮,面見朱佑榕。

    暹羅王子車站險些遇刺的消息,通過大明駐曼谷大使,傳回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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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集 嫌疑
    朱佑榕呆呆地讀著面前的電文。這封不到兩千字的電報,她已經翻來覆去讀了半個鐘頭了,卻始終還是支離破碎的,越讀腦子越亂。

    阿南塔-馬希敦的講話……他說要把暹羅建成和大明一樣的君主立憲國家……緊接著就有人拔槍行刺……然後刺客自殺了……然後他在車廂裡回憶,他和自己小時候的相處……然後他又向各國記者宣告,他愛自己……

    朱佑榕心亂如麻,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現在阿南塔-馬希敦的列車已經朝著自己開來了,很快就要到昆明換乘飛機,飛到南京……中間最多在某個機場降落加油……估計今天晚上,他就要到南京了……

    她想像著當時的情形,只覺得身子很冷。她有種感覺,彷彿那不是容克-52飛機,而是一隻面目猙獰的大老鷹,扇著翅膀飛到南京上空,飛到紫禁城上空,就在乾清宮、自己的寢宮上空,直接俯衝下來,撞破琉璃瓦,把自己擄走……

    ……就在這時候,地面上一串火舌打上來……往下一看,原來是向小強開著一輛坦克追上來,車頂的高射機槍噴吐著火舌……轉眼間老鷹身中數彈,慘叫著栽下去……自己被老鷹爪子鬆開,也掉了下去……但是,卻掉到了一雙寬厚有力的臂膀裡……自己睜眼一看,正是向小強……

    朱佑榕這樣痴痴地想著,盯著電文,面頰微微現出紅暈。

    沈榮軒和外交大臣賀子光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看著陛下「深情地」望著電文,面露紅暈,還以為她看了暹羅王子的車站「表白」,芳心被打動了呢。他兩人相互看一眼,都微微一笑。

    朱佑榕醒過神來,抬眼看了兩個臣子一眼,輕咳一聲,低頭繼續看著。

    電文的後半段,是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有個曰本記者當場直言說出了:向小強是有重大嫌疑的……

    朱佑榕一陣莫名的煩躁,胸口喘不過氣來。她把電文扔在茶几上,站起身來踱了兩步,瞥了沈榮軒一眼,又坐下。

    ……沈閣老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啊……好像他一點也不意外,覺得挺之真做的出來似的……

    朱佑榕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口問道:

    「賀愛卿,你剛才說那個刺客……」

    「陛下,」賀子光趕快說道,「那個刺客屍體,暹羅方面已經初步檢查過了,記者證是曰本朝日新聞社的,上面的名字也是曰本的。身上基本上沒裝別的東西,能表明身份的,就是記者證。現在他們已經通過曰本駐曼谷使館,詢問曰本朝日新聞社有沒有這個人了……現在屍體被送到曼谷聖保羅醫院做屍檢了,結果下午就應該能出來……」

    「聖保羅醫院?」沈榮軒這時候插話問道,「那是什麼醫院?沒聽說過啊。曼谷最大的醫院是施仁堂醫院,為什麼沒送到那裡去?」

    賀子光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們的大使也注意到了……他猜測,可能是因為聖保羅醫院是英國人開的,而施仁堂是我們大明的人開的,而這次未遂的暗殺又涉嫌到我們大明的高層,所以……」

    朱佑榕冷冷地說道:

    「所以,暹羅方面已經開始對我們不信任了,是吧。」

    賀子光嘆道:

    「也說不上不信任,但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是有這種可能性的……陛下您看,這次刺殺,目前涉嫌到的已經有三個方面了:我們大明、暹羅國內勢力、曰本。所以,人家哪邊的醫院也沒送,就送英國人的醫院了……」

    沈榮軒微笑道:

    「陛下,您應該看到,即使暹羅方面對我們大明有了一點不信任,而王子殿下本人對大明還是百分百信任的……最好的證明,就是他現在正在親身奔赴大明的路上。」

    「或者說,」賀子光也笑呵呵地道,「他對您的愛,戰勝了對可能死亡的恐懼。」

    剛說完,沈榮軒就在下面踢了他一腳。

    「唔……」

    朱佑榕臉上一紅,低下眼睛,心中越發的難受了。

    沈榮軒往前坐了坐,說道:

    「陛下,今天臣等來面見陛下,並不是說,讓陛下懷疑向司令。而是想請陛下考慮,是否將王子殿下的護衛工作做一番調整……原先的安排,為王子做全程國賓護衛的,是禁衛軍。而禁衛軍,又是向司令麾下的……陛下,臣並不是說懷疑向司令,只是建議把國賓護衛交給別的單位,以防……以防萬一。」

    朱佑榕聽到最後一個「以防萬一」,抬起眼來,冷冷說道:

    「以防什麼萬一?你說的『萬一』,是不是說以防殺手就是向卿派的?」

    沈榮軒沒有說話,只是低著眼睛,眼觀鼻,鼻觀心,算是默認了。

    朱佑榕心中彷彿被刺了一下,很痛的感覺。她淡淡地說道:

    「保衛工作,沒什麼單位比禁衛軍更有經驗。而且王子今天就到了,現在臨時換也來不及。所以,朕看就不必了吧。」

    賀子光有點急了,趕緊說道:

    「陛下,這種事出不得一點差錯,還是以防萬……」

    沈榮軒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止住了他,然後站起身來嘆道:

    「如此說來,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

    午門外的停車場上,賀子光悄聲問沈榮軒道:

    「閣老,剛才為何拉我?你也知道的,這種事向小強嫌疑小不了,再讓他的人做安保工作,這等於是把王子送進虎口!這關係到大明和暹羅的關係,關係到我們的南洋事業,閣老,就算頂撞陛下,也得堅持啊!」

    沈榮軒靠著車門,仰天輕嘆一聲。片刻後看著他,淡淡地說道:

    「你以為我看不出向小強有嫌疑?……或者說,僅僅是向小強有嫌疑而已?」

    「閣老的意思是……不僅僅是向小強?那還有誰……」

    沈榮軒眼中閃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光,沒有說話。

    一個可怕的念頭闖進了賀子光的頭腦。他一下子全身冷戰。

    「難道是……」他喃喃地說道,「還有陛下?」

    沈榮軒輕嘆一聲,沒有說話,戴上了禮帽,鑽進自己的車裡。

    賀子光彎下腰,小聲問道:

    「閣老,您真覺得陛……她,也參與其中了?她……幹的出這種事?」

    沈榮軒搖搖頭,低聲說道:

    「不知道……這只是猜想而已……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回去也好好想想……不過我們都知道,陛下從沒戀愛過,這是第一次,跟向小強……」

    他靠在靠背上,長出了一口氣,感慨地說道:

    「我告訴你,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幾乎是零……為了所謂的愛情,為了一時之快,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我是知道的……」

    沈榮軒揮了揮手,搖上了車窗。前面司機發動車子,豪華轎車緩緩開動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賀子光。

    ……

    下午兩點鐘,南京街頭,報童跑動著,揮舞著報紙,大聲喊著:

    「號外!號外!暹羅王子遇刺僥倖逃生,向我大明女皇真情表白!號外!號外!……」

    「號外!號外!暹羅王子曼谷車站遇刺!刺客吞毒自殺!向小強有重大嫌疑!號外!號外!……」

    「號外!……」

    向小強已經帶著兩位夫人在鄭恭寅家裡赴完宴,正在乘車返回司令部。

    「號外!號外!暹羅王子遇刺……向小強……」

    報童的聲音隱約飄進車窗。

    向小強喝的暈暈乎乎的,左手摸著秋湫的大腿,右手摸著秀秀的大腿,腦袋舒服地靠在真皮靠背上,隨著車子的顛簸左右搖晃,愜意之極。

    「號外!號外!暹羅王子遇刺……向小強……」

    秀秀耳朵尖,腦袋偏了偏,看著一個報童揮舞著報紙,落在了後面。

    聽錯了嗎?

    不過,聽錯的話,為什麼會有「暹羅王子」這個字眼進入耳朵呢?

    秀秀搖開了玻璃,腦袋偏出去,仔細聽著。

    「秀秀!」秋湫在另一邊喊道,「別淘氣,快把腦袋縮回來!危險!」

    「停車!停車!」

    秀秀大喊著,跺著腳。司機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停了下來,拐到路邊。向小強和秋湫也嚇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都驚訝地看著秀秀。

    秀秀對著人行道上的一個報童喊道:

    「給我一份報紙!」

    報童見有主顧,馬上奔過來,頭湊在車窗前:

    「太太,您要看什麼……啊!」

    報童都是靠著報紙吃飯的,對於任何上報紙的人物都是敏感的很,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小孩子一看是秀秀,立刻興奮地跳著,大聲問道:

    「尚夫人!你是尚秀吧?你是吧?啊?」

    「給我一份……」

    「給我簽個名吧!求求您了,給我簽個名吧,報紙我不要錢送你……」

    同排的向小強和秋湫都很低調地緊靠著座椅,臉往另一邊望去。向小強還悄悄地把禮帽帶上了,帽簷壓得低低的。

    秀秀見躲不掉,從手提袋裡掏出鋼筆,在一張報紙的空白處,簽上了兩個娟秀的字:尚秀。

    報童很興奮,把那張報紙疊好,像件寶一樣的掖在懷裡,然後把一大摞報紙塞在秀秀面前,任她挑選,嘴裡還不住地問著:

    「你到底是琉球公主吧?啊?你是不是啊?」

    秀秀悶著頭,一邊飛快地挑報紙,一邊粗略瀏覽者有「向小強」和「暹羅王子」字樣的大標題,越看臉越白,冷汗也出來了。

    「你到底是不是琉球公主啊?啊?呵呵,我們都說是……」

    秀秀抽出四份報紙,然後掏出一個硬幣給報童,縮回車裡,說道:

    「開車。」

    向小強和秋湫這才偏過臉來,長出了一口氣。

    秋湫見秀秀臉色發白,隔著向小強,關切地握著她的手,勸道:

    「秀秀,你別往心裡去……那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就是圖個新鮮……」

    向小強也說道:

    「是啊秀秀,秋湫說的沒錯,那小孩子就是……」

    秀秀二話沒說,直接把報紙放在了他的腿上。

    向小強一眼看見上面的大標題,話音戛然而止。然後,眼睛越瞪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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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集 屎盆子
    司令辦公室裡,向小強坐在皮椅裡,表情陰鬱地盯著桌上的十三份報紙。

    秀秀在路上買了四份,然後向小強立刻又派人出去買報紙,把有這件事報導的報紙一樣買一份回來。現在中文報紙有九份。這九份清一色是全國性的大報紙。這也不奇怪,只有這樣實力雄厚的報社,才能在海外派駐記者。另外四份,都是英文報紙。

    向小強通過這幾份英文報紙,鬱悶地發現一個問題,自己身邊美-女如雲、人才如雨,既是美-女又是人才的也有不少。但竟然找不出一個英文過硬、能流利閱讀英文報紙的。秋湫和秀秀都懂英文,不過都是三腳貓,高中和大學裡學過罷了,和向小強水平差不多。十四格格雖然日語說的比漢語還好,但英文比秋湫和秀秀還差。剩下的幾個心腹下屬,肚子疼李根生這樣的,那就更不要說了。

    偏偏向小強還不能公然把下面的英語翻譯官找來。他的招牌就是從英國回來的,看不懂英文報紙,無異於全盤穿幫。他只好裝模作樣的掃了兩眼,然後哼了一聲,扔在了那裡。

    「我們是人民衛隊,全國三大特情單位之一,」向小強揉捏著一張報紙的邊緣,狠狠地說道,「但是這麼大的事,我們居然最後一個知道。更誇張的是,居然是買報紙看才知道的。……秀秀這是聽見了,停車買了報紙……秀秀要是沒聽見,那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呢。」

    肚子疼、十四格格、秀秀在對面坐了一圈。肚子疼低著頭,冷汗直冒,喃喃地吞吐著:

    「大人……我們……在暹羅……沒有……情報分支,所以……」

    「嗯嗯,」向小強冷冷地說道,「我並不是專門說你。我只是說這件事很有諷刺意味。不是嗎?」

    幾個人都不說話。過了片刻,十四格格清咳一聲,說道:

    「現在明顯是有人想陷害你。我們應該看看如何應對。」

    肚子疼一怔,說道:

    「我們應該先分析分析是誰要陷害大人。」

    十四格格說道:

    「沒什麼好分析的,我們說『分析』,也就是坐在這兒憑感覺猜。因為這件事能擺到桌面上的,已經都擺到桌面上了。桌子底下的,我們也看不到。……我們應該照最壞的情況準備。」

    「最壞的情況?什麼?」

    「最壞的情況,」十四格格說道,一邊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東字,「就是沈榮軒和東廠干的。沈閣老和整個內閣現在都急著把陛下嫁出去,他們好拿回國內大權。嫁出去的話,自然不是嫁給大人這樣的……」

    十四格格露出了一個很壞的笑,頓了一頓。

    向小強頗為尷尬,看看秀秀,又看看肚子疼。秀秀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甲,臉上沒什麼異常。肚子疼笑嘻嘻地。

    行了,向小強往椅背上一靠,心想著,這層窗戶紙算是都給捅破了。

    十四格格繼續笑道:

    「……而是嫁得越遠越好。內閣他們為什麼那麼怕大人和陛下走到一起?真是因為所謂的身份門第嗎?呵呵,我看不見得。真正的原因是,大人就在國內,在南京,在大明的心臟內,掌握著大權。倘若陛下和大人結合到了一起,那麼無論是陛下的皇權,還是大人的軍權,這兩份權力就會牢牢的生長到一起,膨脹到不可撼動。恐怕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大明的內閣就再也夠不到最高權力了。

    「就因為這個,他們也一定要讓陛下嫁得遠遠的。至於是不是非嫁到暹羅不可,那也很難說。那些大臣口口聲聲的『南洋利益』、『南洋陸地走廊』,不錯,對大明是很重要,但是不是就非得嫁個女皇過去呢?不見得吧?打個比方說,假如大人你把人民衛隊讓出去,到南洋去當總督,然後再提出要向陛下求婚,那阻力就會小得多。起碼來自內閣那邊的阻力就小得多了。為什麼?他們關心的只是能不能把陛下嫁出大明,而不是嫁給誰。」

    她這一段話說完,其餘三個人都默不作聲,頗有醍醐灌頂之感。

    向小強沉吟半晌,很認真地說道:

    「要不,實在不行,我就這麼辦,去南洋當總督。」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十四格格道:

    「向小強,你瘋了?……我只是打個比方。」

    肚子疼也笑道:

    「大人,你不是開玩笑吧。」

    秀秀偷偷觀察著十四格格的表情,發現她剛才還談笑風生,現在竟然顯得很緊張。

    秀秀暗想道:如果大人真去了南洋,她遼陽公主多半也在人民衛隊裡呆不住,還得老老實實回去做公主……而且,她身為遼陽公主,肯定不能跟大人一起去南洋,今後多半就沒有緣分了……怪不得她這麼緊張啊……還有大人,口口聲聲說追求陛下是為了事業前程,現在為了得到陛下,竟然連放棄人民衛隊都願意……

    她這樣默默地想著,好半天才重新聽到十四格格在說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策劃者不願意暹羅王子真的死。手槍為什麼會卡殼?任何一次正常的刺殺行動,難道不是在事先就對槍和子彈檢查無數遍的嗎?怎麼還會有一顆啞彈呢?如果暹羅王子真的死了,那反倒是幫了我們大人的忙了。這是沈榮軒不願意看到的。」

    向小強現在腦子很亂,而且他自從有了十四格格這個「軍師」之後,越來越不愛自己動腦筋了。他張嘴問道:

    「那沈榮軒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他總不會以為這樣搞一下,就能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了吧?」

    肚子疼搶著答道:

    「要什麼證據?根本不要證據!這麼一搞,只要讓大家都懷疑你就行了!他又沒想把你整進監獄,只是想讓你在這幾天頂著這個屎盆子,到哪裡都臭哄哄的,不好妨礙到那個王子和陛下的『發展』,那就行了!至於剩下的,陛下嫁到暹羅之後,他有的是時間收拾你!……哦……哦,收拾我們!」

    肚子疼頓了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又說道:

    「不過,那個刺客服毒自殺了……沈閣老似乎不是那種為了給人扣一個屎盆子,就犧牲一條人命的人……還有,東廠雖然專業,但真要說找一個『死士』,還真不好找。哪怕我們行動處也是。」

    肚子疼以前就是東廠行動處的,這幾人中他最有發言權。他說東廠不好找死士,那多半就不好找。秀秀雖然也是掛名東廠的,但她主要呆在艦隊裡,對東廠內部情況也不是很瞭解。

    向小強皺眉道:

    「會不會是曰本搞的?」

    幾個人都看向十四格格。十四格格沉吟道:

    「曰本……不錯,在曰本,這種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很好找。不過,曰本陷害大人有什麼目的?」

    「可能有各種各樣的目的,」向小強說道,「只是我們不知道。」

    「是不是害怕明清統一?」肚子疼猜道,「經過這次演習,現在誰都知道大人是主張北伐滿清的了。」

    向小強搖頭道:

    「不對不對,曰本巴不得我們早點打起來,好看看能不能上東亞大陸渾水摸魚。這麼說,倒不如說是北清陷害我,更直接些了。」

    「這也是有可能的……」十四格格沉吟著,突然望向秀秀,笑道,「秀秀,這半天就你一句話沒說了。怎麼那麼乖啊?」

    向小強也說道:

    「對對,秀秀,你也說說你的看法。別坐在那兒當擺設。」

    秀秀看看每個人,最後猶豫著說道:

    「會不會……嗯,會不會是……英國人……或者是法國人?」

    十四格格立刻醒悟過來,贊同道:

    「不錯,秀秀說的很有道理!我們怎麼就沒想到?英法不希望大明繼續往南洋發展勢力,那樣對他們在南洋的利益圈威脅太大了。」

    肚子疼問道:

    「那為什麼不把暹羅王子直接殺死呢?為什麼還要搞一出子彈卡殼?」

    十四格格分析道:

    「也許……他們也不希望把事情搞太大。阿南塔-馬希敦畢竟是暹羅王國的繼承人,又和大明關係那麼好,真要是喪命的話,兩國肯定要徹查……那樣的話,畢竟有暴露的可能……如果王子在車站遭遇了一次暗殺、而且很可能來自大明的話,正常情況下肯定都會取消行程,呆在暹羅。這樣對方的目的就達到了。但現在王子竟然不顧生命危險,執意前來,那麼……」

    向小強躺在靠背裡,懶洋洋地說道:

    「那麼,對方就有可能再刺殺一次,而這一次是玩真的,讓那狗屁王子死在大明。好,很好,我喜歡。只要是有人能替我把那狗屁王子給做了,我寧願替他頂幾天屎盆子。」

    秀秀急道:

    「大人,那可就不是屎……屎盆子的事了!」

    「無所謂,怎麼了?」向小強聳聳肩膀,「又不是我做的,讓他們查好了。反正沒有證據。那好,就這麼定了……這幾天我們的工作重心,密切注意別讓人家給我們栽贓,至於暹羅王子的安全,哼哼,做到那麼回事就行了。不管是誰想幹掉王子,我都得謝謝他。他們要不陷害我的話,我還準備給他們提供方便呢。」

    對面三個人面面相覷。

    最後,十四格格留了下來,悄聲對向小強笑道:

    「小強,你就沒想過……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阿南塔王子很順利的把你的女皇娶走了呢?我看你好像不怎麼著急。」

    向小強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長嘆一聲道:

    「趙芳……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過了一會兒,他又嘆道:

    「事到如今,我只有盡力而為了……我告訴你我的打算吧……我已經跟宮裡,就是璁璁、還有李夫人、鄭侯爺他們都商量好了,到時候有那狗屁王子好看的……我也會扣屎盆子的……」

    十四格格笑道:

    「你想設局陷害他?」

    向小強點點頭,說道:

    「不一定能成功……他們那幾個人的辦事能力,我非常的不放心……不過最後實在不行,我就按你說的辦法辦,去南洋……然後向陛下求婚。他媽的,這總行了吧。」

    「現在?」十四格格有些意外,「現在來不及了吧……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向小強抬起頭來,悲壯地一笑:

    「什麼來得及來不及?到時候我就公開站出來,說我也愛著陛下,陛下也愛著我……他媽的你暹羅王子愛陛下,陛下愛你嗎?你憑啥跟老子搶?就因為你是王子?大明憲法上哪條也沒寫,女皇陛下必須要嫁王子啊!嫁將軍怎麼了?嫁伯爵怎麼了?你王子出身好,是貴族,我伯爵就不是貴族?」

    十四格格怔怔地看著他,啞然。

    向小強繼續說道:

    「大不了我就直接說,人民衛隊司令我不做了,誰要誰拿去,老子去南洋當總督。這總行了吧?……別說,我越想越覺得你說的對。估計我只要這麼一說,那些鳥大臣最多再嘟囔兩句,也不會認真反對了。」

    十四格格鼻子一酸,兩顆淚珠滾落下來。她迅速地轉過身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0
第87集 為了安全坐大奔
    十四格格聽到向小強說出他真打算去南洋的話來,兩道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下來。但她飛快轉過身子,不想被向小強看到流淚。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朱佑榕,什麼都比不上——容貌、地位、財富、權力、被人們喜歡愛戴……她唯一能給自己安慰的,就是還有向小強迷戀自己、欣賞自己,能保護自己、給自己提供展現才華的機會、給自己愛……她也知道,目前向小強在追求朱佑榕,而自己已經被他「追到了」,所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能和朱佑榕比……但她總是沒有想到,向小強為了朱佑榕,竟然打算放棄一切。而且在作打算的時候,自己居然都沒被考慮在內。

    但是,她突然感到腰被兩條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抱住了。緊接著,向小強的下巴擱到自己的肩膀上,在耳邊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你能跟我一起去南洋嗎?我是說,要是真到了這一步的話……」

    十四格格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向小強的這一句話,她涼透了的心又重新轉暖了。

    她飛快地擦拭了一下眼淚,沒轉過身,仍然是語調冰冷地說道:

    「說什麼胡話,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像你那麼沒出息。……為了一個女人就能放棄事業逃跑,逃跑的時候還得央求另一個女人跟著……向小強,你沒有女人就不能活是不是。」

    向小強啞然,片刻後很窘地點點頭:

    「是啊。」

    十四格格緩緩轉過身來,帶著滿眼淚痕,凝視著他。

    「啊?」向小強吃了一驚,「你哭了?怎麼了?為什……」

    他還沒說完,十四格格已經抱著他的腦袋,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狠狠地吻著。向小強一時間方寸大亂,心中想著:不好,今天要被逆推了……然後,一隻手摟住十四格格的腰,另一隻手就開始解十四格格胸前的扣子……

    但是十四格格一下把他推開,退後一步,死死盯著他,說道:

    「向小強,你一定要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對想要的東西,放手去爭,不要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不然我會看不起你!……我告訴你,就算朱佑榕真被他們嫁到了暹羅去,我們也要留在大明,繼續掌管我們的人民衛隊!人民衛隊是我們的地盤,我們要把我們的地盤經營得像鐵板一樣!我不信,沒了朱佑榕,我們就會灰飛煙滅!沒有了朱佑榕,還有我!」

    向小強被她說的熱血上湧,也死死地盯著她,然後一把摟住她,不由分說就按到了桌子上,狠狠地吻住了她。十四格格嘴被堵著,說不出話,只能「唔唔」地抗議。向小強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聲音沙啞地說道:

    「我決定了,喜歡的就放手去爭!女人和事業我都喜歡,所以我都不會放棄!謝謝你!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十四格格嘗試著起身,向小強竟然沒有攔阻她,而是很紳士地幫她坐了起來。十四格格面紅耳赤地,心中不知不覺的,竟然感到一絲失望。

    ……

    午門外的皇家車庫裡,緩緩開出來三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防彈車。這三輛車完全一模一樣,都是前後三排座,寬大、厚實,純黑的車身反射著旁邊的梧桐樹影,看上去漂亮極了。

    向小強帶著李長貴、帶著胡炯,帶著肚子疼,還有一幫保安隊和禁衛軍的特工人員,親自最後檢查。

    十四格格說的不錯,總不能把希望寄託在那虛無縹緲的暗殺上。期望別人替自己把情敵除掉,這根本不現實。再說,真要那樣的話,自己多半也會成為那隻潛在黑手的替罪羊。最明智的辦法,就是百分百確保王子的安全,同時該怎麼爭朱佑榕就怎麼爭朱佑榕。

    李長貴介紹道:

    「三輛車一模一樣,外表看不出一點區別,而王子殿下就坐在其中的一輛上。這樣刺客如果打算對車子進行攻擊的話,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機會。」

    向小強靠在其中一輛邊上,輕輕敲了敲車玻璃,聲音很小、很脆,就像敲在了大石頭上。他彎腰細看,車玻璃足有字典那麼厚。

    「50公分厚防彈玻璃,」李長貴笑道,「還有5毫米厚防彈裝甲。能夠防禦手槍和9毫米衝鋒鎗的子彈,還有手榴彈的彈片。……其實作為防彈車來說的話,奔馳做的是最好的。其次就是我們大明的玉花驄。不過,考慮到王子的身份,所以還是用了勞斯萊斯……」

    向小強拍拍身邊防彈車的前蓋,感覺很實在,基本沒有顫動的感覺。不像平常的汽車鋼板,拍上去就顫個不停,弄不好還給拍癟一塊。

    「那——不行啊,」向小強拍著勞斯萊斯的鋼板,拖著官腔說道,「咱得安全第一啊。王子好不容易來一次大明,咱不能讓人家為了面子,就冒生命危險啊。你說奔馳的防彈性要比勞斯萊斯好是吧?那好,給王子殿下換成大奔。」

    李長貴一愣,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大人居然就要給王子換牌子。

    「大……大奔?」

    「嗯,奔馳。」向小強點點頭說道。

    李長貴沒說話,明白了。他雖然話不多,也不像肚子疼一樣成天跟在向小強身邊,但很多事情還是心裡有數的。向大人和女皇陛下的那點曖昧情愫,他也隱約看出來了。而且,暹羅王子這次來是幹嘛的,他也曉得。

    奔馳在這個時候,品牌形象可不像後世那麼牛掰。在後世,奔馳品牌形象雖然也比不上勞斯萊斯,但也總是尊貴身份的象徵。但在三幾年,在一般人印象中,奔馳也就是個做卡車和軍車的。無非就是比較貴點的卡車和軍車罷了。當然,可以算得上好車,但要跟勞斯萊斯比,差距可就比後世大十萬八千里了。

    「大人說的有道理,」李長貴笑道,「當然是安全第一。屬下這就安排給王子殿下換成奔馳。」

    向小強一句話,暹羅王子的座車就從勞斯萊斯成了大奔。

    三輛勞斯萊斯防彈車開回了皇家車庫,緊接著,三輛奔馳防彈車開了出來。一群技師、特工們趕緊一擁而上,進行安全檢查。現在臨時換車,就必須抓緊點了。因為王子殿下現在可能已經坐上飛機了,幾個小時內就會到南京。至於是下午還是晚上,就要看在長沙機場耽擱多長時間了。

    在向小強、李長貴、肚子疼的親自注視下,三輛奔馳的裡裡外外、每一個部位都被仔細檢查了一遍。連車底盤、座椅裡面、輪胎裡面,都被細細檢查過,以防止被放進炸彈。

    ……

    6月5日下午五點鐘,暹羅王位繼承人、阿南塔-馬希敦王子的座機,在南京仙林機場降落。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1
第88集 極度重罪
    在八架翠鳥戰鬥機的護航下,兩架容克-52盤旋著,降落在仙林機場的跑道上。跑道一側,早已有一列車隊等候著。中間有一條幾米長的紅地毯,從跑道上延伸到一輛黑色大轎車的車門處。車隊前面,除了整齊的衛兵、軍樂隊、記者群,就是代表大明迎接暹羅王子的大人物們。

    今天代表大明來機場迎接的,可謂是重量級的人物。也可以說是整個大明帝國,除了朱佑榕之外,最尊貴的人物。

    當今延平王,鄭祾鎮。

    鄭祾鎮是當今天子朱佑榕的外公,昌平侯鄭恭寅的父親。

    老王爺鄭祾鎮今年七十多歲了,身體一直不很好,很少出席什麼正式的場合。但是今天,他特地來到了南京東郊十幾公里外的仙林機場,代表外孫女朱佑榕,歡迎暹羅王子的到來。

    今天的安排是,延平王到機場迎接,而朱佑榕會在皇城門口迎接。

    延平王親自來機場迎接,對暹羅王子來說,規格非常高了。一方面暹羅屬於大明的藩屬國,按照地位來說,暹羅國王只不過和大明的延平王差不多平齊,而暹羅王子更是低了一等。另一方面,按照輩份來說,暹羅王子來大明向朱佑榕求婚,兩人輩份相等,而鄭祾鎮是朱佑榕的外公,也就等於是王子的長輩。

    這算是向群臣以及眾多猜測者表明了王爺本人的態度。延平王本人對於自己外孫女和暹羅王子的這樁婚事,非常滿意。

    ……

    容克機轉動著三個螺旋槳,在巨大的轟鳴中緩緩滑行。駕駛員經驗豐富,準確地在了紅地毯的一側,機艙門正對著紅地毯。

    記者們已經佔好了位置,鎂光燈、照相機、攝像機都對準了機艙門口。

    機艙門開了。兩個隨員先跳了下來,放下了舷梯,然後筆直地站立兩旁。隨後,暹羅王子阿南塔-馬希敦出現在了機艙門口。

    頓時,下面的記者群一陣猛拍,鎂光燈不斷閃著,一朵朵白煙升上天空。

    王子穿著白色的禮服,胸前佩戴著暹羅王室的徽章,一手扶著艙壁,另一手拿著帽子,微笑著向下面的眾人揮帽致意。

    擺了一陣POSE之後,他終於扶著舷梯走了下來,沿著紅地毯走到了車隊前,隔著好幾米就面帶真摯的笑容,向延平王伸出右手,大步走過去。

    延平王呵呵笑著走上前去,和王子握手。緊接著,王子又退後一步,右臂扶胸,向延平王深深一躬。這個舉動,又讓周圍的閃光燈閃成一片*。

    「王子殿下,」鄭祾鎮笑呵呵地道,「本王代表大明天子、以及臣民,歡迎你的到來。」

    王子笑容可掬,也用漢語欠身笑道:

    「王爺,我代表父王以及全體暹羅臣民,向大明女皇陛下、大明臣民、和您,致以最真摯的問候,和無上的敬意。」

    說著,兩人又握著手,很默契地轉向眾位記者,面帶微笑。

    頓時,又是一陣鎂光燈紛紛拍攝。

    「王爺,」王子笑道,「多年沒見,您越發的清朗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延平王呵呵笑道:

    「歲月不饒人,本王年紀大了,也就靠著平時保養得當,身體還算利索。怎麼樣,你父王身體還好吧?」

    王子微微搖頭笑道:

    「家父這幾年身體一直欠佳,不過托陛下的賜藥關心、還有佛祖的保佑,近階段已經好一些了。家父委託我向您轉達他的個人問候呢。」

    延平王頷首笑道:

    「令尊有心了,替我謝謝他,另外請向他轉達本王的問候。」

    「多謝王爺,一定帶到。」

    賓主寒暄過後,延平王又向王子一一介紹了其他陪同迎接的人員。王子也向延平王介紹了暹羅代表團的成員。

    然後,軍樂隊分別演奏了暹羅的國歌《頌聖歌》和大明國歌《故國山河》。

    在這之後,車隊開動,緩緩離開機場,駛向南京市區。

    在駛離了機場記者們的視線之後,三輛防彈車變換了一下前後位置。這也意味著,從這裡直到南京皇城,除了車隊裡,沒有人知道王子在三輛車中的哪一輛車上了。

    ……

    車隊前後各有二十輛挎斗摩托,每輛摩托上都有兩名禁衛軍士兵,戴著鋼盔,胸前挎著衝鋒鎗,昂首挺胸,直視前方。中間是十輛轎車,中間的三輛是奔馳防彈車,坐著最重要的人物,其中一輛是王子,一輛是延平王。

    仙林機場距離南京城有十幾公里,中間還要繞過紫金山。長長的車隊在公路上行駛的時候,兩旁的村鎮上有很多村民在興奮地看熱鬧,還有不少記者等在路兩邊,豎著三腳架給車隊拍照。

    每當這種時候,就是車隊護衛們最緊張的時候。他們已經被交代過,很可能會有刺客向王子行刺。他們也大都聽說過曼谷車站的那次暗殺。現在他們騎著摩托,同時目光謹慎地往兩邊掃視,隨時準備保衛車隊,與行刺者展開戰鬥。

    車隊開進了南京城內,沿著南北軸線的御道街向正北行駛。沿街的市民更多了。很多市民揮舞著大明和暹羅兩國小國旗,朝著車隊歡呼。進了城,車隊行駛的速度就放得很慢了,但是護送衛兵的心裡,那根弦卻繃到了最緊。

    圍觀的市民比預料的多多了。顯然曼谷發生的暗殺事件,讓暹羅王子成了熱點人物。很多原先不瞭解、不關心他的人,現在也來看熱鬧了。兩邊的南京幾乎觸動了所有能抽出來的警察和憲兵,在街道兩旁盡力維持。而暹羅王子進了南京城後,看到大明人民這樣「愛戴」他,也難以自持,先後三次讓車隊停下,他自己從車裡鑽出來,和路邊的市民們「零距離接觸」,跟他們說笑交談。

    這個舉動雖然危險,但也讓暹羅王子在南京百姓心中的人氣,一下子飆升了好多。

    但是,這可苦了負責保安護送的軍官和士兵們。王子殿下的要求不能強行拂逆,而王子一下車,所有安全工作就等於擺設了。

    好不容易,總算前面就是皇城了。御道街分為南北兩段,御道南街經過的地方,就是從進城門一直到皇城之間,就是南京城的外圍部分。御道北街經過的地方,就是皇城了,這雖然沒有城牆隔著了,但仍是屬於南京最核心的部分。再往北,就是午門,午門內就是紫禁城了。

    按照預先的安排,朱佑榕的車隊已經開到了御道南街和御道北街的分界點,而那裡聚集了更多的記者。朱佑榕仍然坐在車裡,沒有露面。

    這並不是朱佑榕在表示不情願,而是有規矩的。按照外交習慣,暹羅王子算是代表一個國家出訪大明,而大明的主人朱佑榕,就應該來出來迎接。但是暹羅優勢大明的藩屬國,兩人的地位差別很大,大明天子迎到皇城門口已經算是盡到了禮數,是不能再站著「翹首等待」的。必須是暹羅王子車隊到了之後,王子先下車,然後朱佑榕才能下車,兩人見面寒暄。

    ……

    本來計算好的,是王子的車隊緩緩開向皇城交界線,而這時候朱佑榕車隊才緩緩從北面出現的。但王子車隊顯然耽擱的太久了,女皇一行在這裡等了足有十來分鐘,王子車隊才緩緩從南面出現。

    這邊的大群記者開始騷動、興奮起來了,紛紛架好長槍短炮,準備拍攝這浪漫感人的一刻,用鏡頭記錄下一個「王子和公主的童話」。

    王子的車隊在距離女皇車隊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在猛烈的鎂光燈閃動下,衛兵拉開車門,王子殿下跨出車子,微笑著向四面的市民和記者招手。然後,他整整衣領,帶著傾慕的微笑,緩步走向朱佑榕的車隊。

    兩旁大批記者扛著三腳架和照相機,貓著腰小跑跟著,不時地停下來抓拍一張。

    人群更加騷動了,歡呼從北邊傳過來。

    原來是朱佑榕車隊的車門開了。兩名宮女下來,拉開車門,侍立兩旁。

    在強烈的鎂光燈和歡呼聲中,朱佑榕微笑著鑽出車子,帶著高貴的笑容向四面臣民招手致意。

    然後,她面向王子的方向,仍然帶著禮貌、矜持的笑容,等待著他上前問候。只是,眼神中流露出的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幸福、期待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絲難以察覺的淒然。

    看著越走越近的暹羅王子,聽著四周臣民瘋狂的歡呼和口哨聲,朱佑榕眼睛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天空。

    天哪……向小強,你在哪裡……多麼希望你能做點什麼啊!

    她努力保持著職業化的笑容,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心中默默呼喊著:

    上天啊……你要是可憐我的話,就降臨一點奇蹟吧!

    ……

    一聲巨響,幾乎震破所有人的鼓膜,隨即強烈的衝擊波幾乎把朱佑榕推倒在地。

    逼人的熱浪過後,朱佑榕嘗試著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四面漸漸傳來驚呼聲、尖叫聲,還有哭聲。

    遠處的王子車隊裡,那三輛防彈車的其中一輛,已經成了一堆熊熊燃燒的廢鐵。滿地的碎玻璃、木屑,還有一些焦糊的東西。

    遠處,暹羅王子正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但他滿手、滿額頭都是血,臉白得像紙一樣,沒有一絲人色。他掙紮了幾下,但是兩腿已經軟了,還是摔倒在地。

    就在他的身後幾米,趴著一具屍體。

    朱佑榕死死地盯著那具屍體。那具屍體血肉模糊,後腦勺被一塊破鋼板整個切進去了。

    那是延平王鄭祾鎮,她的外公。

    朱佑榕兩眼一黑,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1
第89集 晴天霹靂
    隨著這一聲爆炸響,整個大明帝國都沸騰了。

    由於此前的一系列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半年來大明一直就是世界注意力的中心。經過新年政變、明清戰爭、南洋戰事、明德締約等等的鋪墊,凡是有關大明的事件,總是能成為全世界矚目的焦點。之前便不斷傳出的大明女皇和暹羅王子的聯姻意向,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在大明國內不少人看來,似乎是女皇下嫁藩國,是件頗不體面的事,但在國外、尤其是很多西方平民看來,這就是歐洲「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發生在東方的翻版,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因此當暹羅王子終於到達踏上南京的一刻,也才吸引了這麼多國際媒體的到來。

    但是,全世界媒體們等到的不只是王子與女皇的重逢,還有讓他們更意想不到的「禮物」……更恐怖、更血腥、更駭人聽聞、更能賺爆眼球的一份「大禮」。

    南京,再次成為了全世界的焦點。

    延平郡王被爆炸飛出的鋼板切中頭部,當場死亡。另外車中的司機、還有站在車門邊的兩名衛兵,也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除了四人死亡外,附近連同暹羅王子、六名衛兵和十名市民在內的十七人,在爆炸中受到不同程度的輕傷。

    ……

    朱佑榕醒來的時候,感覺很虛弱,頭很暈,身上很冷。

    屋子裡很暗,周圍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床頭的小鬧鐘「卡卡」地走著。她想起了自己暈倒前的可怕一幕。自己最親的外公就在自己眼前,就這麼被炸得血肉模糊。

    她張開乾裂的嘴,想叫人,但喉中也幹幹的,沒發出聲音,但是兩眼中的淚水又是奪眶而出,滾到枕頭上。

    她想伸手去夠小鬧鐘,但是手上一陣疼痛。仔細一看,原來手背上貼著藥棉和橡皮膏,一根輸液管直伸上去,通到床邊架子上的一瓶注射液中。

    ……原來他們在給自己輸液。

    朱佑榕便沒有動,只是腦袋側躺在枕頭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就這麼淒淒哀哀地無聲哭著,不時地抽泣一下。冰涼的藥水不斷從手臂血管流到全身,很冷。朱佑榕便緊緊裹著被子,把身子收縮成一團。

    但她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陛下?」

    寢宮的另一頭,一個宮女的聲音說道。然後那個宮女小心地走過來,問道:

    「陛下,您醒了?」

    朱佑榕抽了一下鼻子,帶著哭腔答道:

    「嗯,我醒了……」

    那宮女顯得很興奮,趕快跑了出去,片刻後,一大群丫鬟老媽子湧了進來,簇擁著一個提著藥箱、掛著聽診器的老頭。

    黑暗中,那老頭的聲音和藹地問道:

    「陛下,把床頭燈打開,不刺眼吧?」

    朱佑榕臉縮在被子裡,悶聲道:

    「開吧。」

    柔和的燈光下,朱佑榕慢慢從被子中露出了半個腦袋,眼睛被刺得很痛,微瞇著眼睛,在淚花中打量著床前的一圈人。

    她突然發現,這些宮女們全都換上了白色的宮裝。而穿西裝的御醫,平時的灰色西裝也換成了一絲不苟的全黑色。

    這老頭是朱佑榕的首席御醫,從朱佑榕小時候就負責她健康事宜的。現在朱佑榕見到他,想到剛剛慘死的外公,淚水更是流個不住,一顫一顫的抽泣的更厲害了。

    老御醫就像個慈祥的老爺爺一樣,溫言安慰著朱佑榕,一邊為她檢查輸液情況,又取出一支體溫計讓她含在口中。

    朱佑榕噙著淚水瞥著頭頂的輸液瓶,抽著鼻子,含著體溫計含含糊糊地問道:

    「給我輸的什麼啊……」

    「體溫計在嘴裡的時候不要說話,」老御醫和藹地微笑著,說道,「……主要是葡萄糖,給您補充水份和身體所需能量的。陛下,您不知道吧,您已經昏厥了快兩天了。」

    朱佑榕嚇了一跳,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感覺那麼虛弱。不過她還是含著體溫計,靜靜地躺在床上,眼帶淚花,望著天花板。

    御醫給她量完了體溫,確定體溫正常,然後又為她詢診一番,開了幾種藥,又為她調節了一下輸液的快慢,這才起身告辭離去。臨出去的時候,還對留守的兩個護士囑咐了一番。

    一群宮女又圍著朱佑榕關切了一番。朱佑榕想讓她們告訴自己關於那場爆炸的情況,但宮女們都相互看著,吞吞吐吐地說這兩天只在宮裡,沒看報紙,不知道情況。

    朱佑榕嘆了口氣,沒再逼迫她們。她知道,這一定是御醫交代的,暫時不能對自己透漏爆炸案的情況,怕自己傷心受刺激,影響身體恢復。

    一位護士就坐在朱佑榕的床邊,看著輸液瓶裡的余量,過一會兒,她為朱佑榕拔下針頭,又用藥棉為她按了一會兒。

    然後,她輕聲問道:

    「陛下,您現在餓嗎?想不想吃點東西?」

    朱佑榕把手縮回被窩裡暖著,輕輕揉著,點點頭。

    她現在倒不太餓,只不過頭昏眼花,尤其是腦子不聽使喚,想什麼都集中不了思想。她知道自己必須補充點東西了。

    護士顯得很高興,又輕聲問道:

    「首醫大人交代,您現在只能吃搾菜瘦肉粥,或者是燉雞蛋糊。陛下,您想吃哪一種?」

    朱佑榕想了想,說道:

    「搾菜瘦肉粥。」

    護士點點頭,打開床頭燈,出去了。過了一小會兒,兩個宮女推著小車進來了。

    她們扶著朱佑榕坐起來,為她繫上餐巾,然後把一隻小架子擺在朱佑榕面前的床上,接著掀開鍍銀罩子,端出一小碗粥,放在小架子上。

    朱佑榕拿著勺子,慢慢地把粥吃完了。接著宮女捧上了熱毛巾,朱佑榕擦拭過,又躺了下去。

    關上燈,朱佑榕又是一陣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過這一次她感覺好多了,身體有了一些力氣,也不頭昏眼花了。

    天光從花梨木格柵窗之間灑進來。現在是白天。床頭鍾指到四點半。這應該是下午了。

    朱佑榕拉床頭鈴把宮女叫了進來。一問,才知道自己又睡了一整天。宮女告訴她,現在是6月8號,距離6月5號爆炸案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

    朱佑榕雖然還不知道詳細情況,但是她忽然想到,自己失去了外公,而鄭玉璁也失去了爺爺。她馬上問道:

    「璁璁呢?璁璁在哪裡?」

    宮女說道:

    「陛下,鄭小姐一直在為王爺守靈……她非常關心您,這兩天幾次打電話來問詢,還親自進宮探視……」

    想到最要好的表妹,朱佑榕鼻子一酸,淚水流了下來,哽咽道:

    「去請她來吧……」

    ……

    鄭玉璁一進朱佑榕的寢宮,看見穿著白色孝袍、憑窗默默而立的朱佑榕,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表姐……」

    鄭玉璁一下子撲了過去,表姐妹兩個抱在一起,坐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都哭夠了的時候,鄭玉璁抽泣著問朱佑榕這兩天怎麼樣,而朱佑榕也問了昌平侯府和延平王府的情況。鄭玉璁都告訴了她,現在不只是兩府,還有延平王的其他兒女們的府邸,也都是一片白布,都掛了孝。不光是鄭家各府,就連皇宮和朱姓宗室各府中,也都掛了孝。

    接著鄭玉璁又抽抽嗒嗒地說道,現在鄭家各宗族、還有朱家宗室,都有意在自己的府中為延平王降半旗致哀。雖然不是全國範圍的降半旗,但國旗降半畢竟是個大事,要經過國君的同意。她吞吞吐吐地問朱佑榕,是否可以。

    朱佑榕抹著眼淚,馬上點頭道:

    「可以,當然可以……降半旗吧……」

    鄭玉璁又吞吞吐吐地問,除了王室和皇室,是否能夠全國範圍內、包括軍政部門也都降半旗。朱佑榕擦著眼淚,考慮了一下,最終搖搖頭,說道:

    「璁璁,全國降半旗,必須要能稱得上『國殤』才行的……上次南洋排-華大屠-殺,我們也不過降了半旗……現在,雖然是我的外公、你的爺爺,但總歸不能和那種事情相提並論……」

    鄭玉璁點點頭,也擦著眼淚,不再堅持了。緊接著,她的眼淚又奪眶而出,說道:

    「表姐,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向小強,他……」

    朱佑榕心中一揪。她自從醒來,就一直不敢提向小強的名字,甚至也不敢去想。她就是為了避開潛意識中那個可怕的可能性。

    鄭玉璁臉色很白,流著淚說道:

    「向小強……他已經被監控居住了……」

    朱佑榕閉上了眼睛,半晌才顫抖著問道:

    「為什麼……」

    鄭玉璁咬著牙,憤恨地說道:

    「他有重大嫌疑!」

    「嫌疑……」朱佑榕顫聲喃喃地說道,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嫌疑,那就是還沒有……」

    「已經有證據了!」鄭玉璁抱著朱佑榕,大聲哭道,「王子曼谷遇刺之後,就有一個電話從暹羅打到他司令部……他那時候正在我家喝酒聽戲,他那個狗腿子,叫肚子疼的,急著跑來找他,跟他說刺殺失敗了……然後他就一臉不是一臉的,當著我們的面就回去了……第二天,他就給曼谷的那個刺客賬戶裡匯去了一筆錢!表姐……現在……都查出來了……他還是不承認……嗚……啊……」

    鄭玉璁抱著朱佑榕,放聲大哭著。而朱佑榕此時,已經渾身冰冷,幾乎成了一尊石雕。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1
第90集 監視居住
    朱佑榕渾身冰冷,如同墜入冰窖中,耳邊再也聽不到表妹在說這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隱隱聽的璁璁抹著眼淚,悲憤地說著事情經過,她這才算是瞭解了詳情。

    在爆炸發生的當天下午,大明帝國警察總署就在第一時間封鎖現場、立案調查,在幾個小時內,數條線索都指向了人民衛隊司令向小強。於是,向小強成了重大嫌疑人。

    於是,就在5號當晚,帝國都察院、帝國內政部調查局、帝國警察總署三個機構組成了聯合調查團,專門調查6月5日的爆炸案。這個時候雖然還沒有明說是調查向小強,但實際上已經把調查方向都集中在向小強、以及人民衛隊其他高級官員(包括遼陽公主在內)身上了。

    調查進行得很順利,經過了一天多,就查出了以下事實:

    實事一:原來在曼谷對王子第一次暗殺失敗後,人民衛隊司令部保安隊司令肚子疼就接到了從曼谷打來的電話,然後就去昌平侯府找向小強了。隨後向小強便跟著他回到司令部。隨後又和肚子疼一起,從司令部乘車到了大明皇家銀行,在銀行的電話間先打了個電話,之後又去了貴賓室轉了一筆賬。錢數倒不多,250明洋,不過對方賬戶卻是在大明皇家銀行曼谷分部開設的,是個匿名賬戶。

    事實二:向小強開始只是含糊其辭,說曼谷打來電話是不錯,但那是自己在曼谷郵購的私人物品,那250明洋也只是付的貨款而已。至於是什麼公司、什麼物品。向小強拒絕透露。調查團調閱了人民衛隊當天的接進接出電話記錄,找到了一個來自曼谷的號碼。緊接著,又調查了曼谷的那個電話號碼,發現根本不是什麼公司的,而是曼谷白象大飯店的一個房間電話。而那個房間的住客在爆炸案發生十分鐘後,就退房走了。

    事實三:就在調查團把這個情況告訴向小強的時候,向小強又推翻前述,改口說那個電話是自稱「**記」公司的,說他的夫人郵購了五劑藥品,欠著藥款沒給。向小強因為害怕這種事張揚,才給他們匯的錢。現在向小強一口咬定,這夥人是為了栽贓陷害自己,故意這麼安排的……

    事實四:爆炸的汽車正是王子乘坐的那一輛。經過鑑定,爆炸是從汽車內部發生的,而不是由於外部的炮擊、手榴彈、地雷之類的。根據對爆炸現場焦糊殘骸的化學分析,基本能認定是塑性炸藥。而根據爆炸能量來分析,塑性炸藥的總量應該在300克到500克之間。而這三輛防彈車,都是經過人民衛隊的反覆檢查的,基本能夠排除由於疏忽而被第三方安放炸彈的可能性。……也就是說,問題出在人民衛隊。

    特別是,當原先都安排好了三輛勞斯萊斯、並且經過了反覆檢查了的時候,向小強突然藉口安全性,莫名其妙地命令換車,換成三輛奔馳。於是,其中的一輛就爆炸了。……這次換車,可以說換得相當倉促,相當令人費解。

    ……

    向小強雖說已經被監視居住了,但這還並不是「軟禁」。現在監視居住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有重大嫌疑,必須防止潛逃。向小強現在被要求不許離開南京。但是在南京城內,向小強有和以往一樣的行動自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可以正常的處理人民衛隊事務。只不過是外出的時候,後面都會跟一輛調查團的車,以確定他的行蹤。也就是說,在目前階段,只要向小強不外逃,還是該怎麼著怎麼著。

    只是,暹羅王子的安保,由人民衛隊換成了東廠。

    不僅是向小強,還有肚子疼也享受了同樣的待遇。因為除了向小強之外,就是肚子疼直接牽扯進來了。曼谷的電話是他接的,也是他跑到昌平侯府去找向小強的。

    司令辦公室裡,煙霧瀰漫。向小強和自己所有的親信整天聚在一起,商量對策。這三天來,人民衛隊的高官們聚在一起的時間,比過去的半年都多。十四格格、肚子疼、蝸牛、李長貴、李根生、宋如海、孫振業、王鶴翔、秋湫、秀秀,都在為向小強出謀劃策。這些人今天真正嘗到同舟共濟的滋味了,從沒這麼團結過。即使是一貫多聽少說的秀秀,現在也什麼都不顧了,絞盡腦汁,什麼主意都往外說。

    向小強得知自己將被「監視居住」之後,還以為就是類似後世的那種24小時無**監視、不得與外界聯絡的「雙-規」呢。但是後來發現自己的工作生活都沒什麼變化,只是限制離京、走到哪裡都有輛車跟著而已。自己不僅可以還和任何人見面、可以處理軍務,甚至連調兵的權力也沒被剝奪。

    向小強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這等於是說,我的所有能量一點也沒受損,仍然可以用一切手段為自己籌劃。」

    「那當然了,」秋湫瞪大了眼睛,氣惱地說道,「你只是有嫌疑而已,他們又沒有證據,憑什麼限制你的人身權利啊!你還覺得挺滿足啊?我覺得這都對你太不公平了!」

    向小強點點頭,點了一支菸,望著窗外。但他的確已經很知足了。他知道在後世,那種讓當事人生不如死的「雙-規」,也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進行的。

    他抽了口煙,緩緩說道:

    「我就很奇怪,為什麼不剝奪我調兵的權力。他們就不怕我狗急跳牆、來個兵變嗎?」

    十四格格冷冷地說道:

    「的確,我也很納悶,不知道你們南明是怎麼想的。控制個人,還讓他保留軍權。」

    向小強轉過身來,凝視著李根生,很認真地問道:

    「根生,如果我現在要你調兵,把皇宮圍起來,再把南京控制住……你會不會聽我的?」

    一語既出,滿室啞然。

    李根生臉色大變,望著向小強,後退半步,喃喃地說道:

    「大……大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您……您是在開玩笑,是吧?」

    向小強搖搖頭:

    「當然不是開玩笑。我是在很認真地問,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會不會跟著我幹?」

    三個老頭同時喝止道:

    「大人!」

    向小強掃了他們一眼,依然死死地盯著李根生。

    李根生頭上的汗下來了。但他絲毫沒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人,請恕屬下不能奉命!……大人,就算是人民衛隊,也不是您的私人財產,也不是我的私人財產……即使屬下豁出腦袋、敢跟您干,那機動隊下面的師長、團長、營長……包括那些班長、士兵們,也不可能跟著屬下幹這種事的!……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這麼幹了,到時候陛下出來一句話,士兵們就會倒戈,把我們抓起來的!」

    向小強聽了,若有所思地轉過身,拍拍十四格格的肩膀,說道:

    「你明白了吧。」

    十四格格狠狠地掃了李根生一眼,哼道:

    「真可惜。不然逼到份上的話,真能幹一下的。」

    一屋子的人,誰也不敢接茬。

    ……

    現讓人怎麼都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那三輛車都反覆檢查過了,怎麼還會被人放了炸彈。

    「那炸彈是放在什麼位置的?」秋湫看大家都不說話,小心地提問道,「會不會是放在一個我們沒檢查到的地方?」

    向小強抬眼冷冷地道:

    「你說哪裡?」

    「唔……我也不懂啊……比方說,車輪胎裡,車頂的夾層裡,車座椅裡……」

    李長貴立刻說道:

    「夫人,這些防彈車都是放在皇宮的車庫裡,都是陛下和皇室成員們用的,平時包括保養,任何人接觸車子都要經過搜查和登記……哪怕是洗車、車內衛生清理,也都要有五人以上在場,其中兩人還必須是軍官……任何人想潛進去裝炸彈,根本不可能。」

    肚子疼也說道:

    「是啊,這次王子來之前,我們保安隊的特工還對三輛車裡裡裡外外都檢查了,連輪胎也都扒開看了,大人當時也在場盯著的。」

    向小強皺眉道:

    「既然是塑性炸藥的話,就可以捏成各種形狀,還可以壓成一張薄餅……這樣是不是就能裝在檢查不到的地方?比如車頂裡面?座椅裡面?」

    肚子疼搖頭道:

    「這種專用車都是定製的,絕大多數地方都是可以打開的。當時也都檢查了。」

    向小強又問道:

    「那會不會裝在一些打不開的地方?比如方向盤裡面?車的鋼板裡面?」

    秀秀看了看向小強,輕聲說道:

    「大人……既然我們檢查的都沒法打開,他們偷偷裝炸彈的是怎麼打開的……」

    肚子疼一拍大腿,說道:

    「是啊,夫人說的是!那些鋼板之類的地方,又沒有被切割過的痕跡……再說,平時存放管理這麼嚴格,怎麼可能帶著工具進去切割,把炸藥塞進去再銲接好?不可能嘛!」

    向小強躺在靠背裡,狠狠地抽著煙。此時噴著青煙,緩緩說道:

    「子騰,長貴,這樣說的話,問題就出在你們兩個的管轄範圍之內。當時最後檢查汽車,就是保安隊和禁衛軍的人在做。子騰,調查那幾個人。現在各部門的其他工作都先放下,全力處理這件事。zf的調查團在調查,我們也要調查。安保工作不讓我們做了,交給了東廠……

    「這樣也好,起碼下面再出問題,就和我們無關了,我們只需要集中精力應對已經發生的事就行了。……當然,可能移交給了東廠自己手裡,也就不會再出問題了。人家只是要陷害我。秀秀,你和子騰一起去查那幾個人。你們再挑選幾個絕對可靠的下屬,一起做這件事。」

    向小強噴著青煙,望著煙霧瀰漫的天花板,喃喃地說道:

    「現在他們沒有證據。不錯,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我,但所有的線索也都不能直接證明就是我做的。……但最可怕的是,如果對方誠心想致我於死地的話,肯定會再給調查團『送』幾條證據的。」

    他閉上眼睛,心中想著,這和上次的「向氏弊案」可不一樣。那一次朱佑榕站在自己這一邊,鄭玉璁又剛剛投到了自己這一邊。但是這一次,自己涉嫌害死她們的親人,這兩個最有力的外援都失去了。

    希望幕後黑手是曰本人、英國人、法國人、暹羅國內勢力……等等外部勢力。千萬別是來自大明內部。比如,內閣,沈榮軒。

    那樣的話,真的太恐怖了。自己的贏面真的就太小了。

    ……

    肚子疼和秀秀正在一起商量調查事宜,十四格格也在安排針對東廠的情報蒐集工作,這也是她的老本行。

    突然,胡炯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喊道:

    「大人……不好了,調查團來拘捕您了!……他們……有關鍵人證了!」

    「什麼?」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秋湫和秀秀的臉瞬間慘白。

    向小強一下子站起來,十四格格也一下子站起來,盯住胡炯。

    胡炯把氣喘勻了,說道:

    「大人,您在銀行打的那個電話,調查團找到當天幫您接到曼谷的那個接線員了!」

    「怎麼樣?」

    「詳細的我不知道,不過看情況她的供詞對您很不利!現在,調查團的人已經在下邊等著了!」

    ……

    「小強!」

    秋湫「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抱住向小強。秀秀的眼淚也一下子奪眶而出,腳下一軟,跌坐在椅子裡。

    向小強把香菸摔在地上,狠狠地說道:

    「媽的,動作還真快啊!胡炯!」

    「有!」

    胡炯立刻兩腿併攏,筆直地立正答道。

    向小強命令道:

    「你下去,先把調查團擋住,不許他們上來!」

    胡炯一愣,馬上明白了向小強的意思。但他為難地道:

    「大人,我們肯定不能就這麼攔著他們。他們帶著拘票呢!」

    向小強惡狠狠地說道:

    「這我不管,這是你的事!不行就按著他們在下面喝茶!總之十分鐘內不許他們上來!」

    胡炯臉漲得通紅,看著向小強,又想著下面的調查團,權衡了片刻,終於豁出去了,大聲答道:

    「是!」

    胡炯轉身出去了。向小強立刻開始著手佈置自己「進去」後,手下心腹們的任務。秋湫和秀秀一左一右,依偎著向小強,一邊默默地流淚,一邊聽他的安排。

    正在這個時候,宋如海說道:

    「大人,老朽有個辦法,也許可以暫時保住大人免遭拘押。」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向小強還沒開口,秋湫、秀秀、十四格格已經同時脫口道:

    「快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2
第91集王子弔孝

    大陪審團,這是向小強第一次聽到的詞。

    「陪審團」這個詞他當然很熟,也知道是幹什麼的。但是在前面加上一個「大」字,就有點迷糊了。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陪審團的規模也要大一些?

    宋如海建議他立刻要求成立大陪審團,對自己的案子進行聽證。這樣在大陪審團得出結論之前,對自己就不能進入刑事案調查階段,也就是說,可以不被拘捕。

    經過宋如海的一番介紹,向小強逐漸瞭解得多了。大明的法律體系應該屬於英美法系,而不是向小強習慣的大陸法系。

    簡單說來,大陸法系傾向於職權主義,即法官在訴訟中起積極的作用。英美法系傾向於當事人主義,即控辯雙方對抗式辯論,法官的作用是消極中立的。於是,陪審團的作用就很大了。

    「可是,我現在要求陪審團有什麼用?」向小強幾乎是怒著說道,「有陪審團,也要先把我抓進去,最後在法庭上才決定我有罪沒罪。眼下有什麼用?」

    「有用!」

    宋如海斬釘截鐵地說道:

    「聽著,不是陪審團,是大陪審團。陪審團決定起訴你的罪名最後成立不成立的,而大陪審團是在之前,決定起不起訴你的。要是大陪審團聽證通不過,那壓根兒不會對你提起刑事訴訟,你的案子根本不會進入到刑事階段,那也就沒有後邊陪審團什麼事了。」

    向小強沉吟著,逐漸明白了。雖然都叫「陪審團」,只不過是一字之差,但根本干的不是一回事。

    宋如海又說:

    「大人,按照目前的情況,完全應該先進行大陪審團聽證的。他們說掌握了證據,那好,就讓他們把證據拿給大陪審團看。大陪審團說行才行。說不行的話,他們就得繼續去尋找證據,什麼時候證據足到大陪審團認為能夠起訴了,那才行!大人,你完全可以這麼要求。那麼樓下那些人就得老老實實地回去。」

    屋裡的其他人臉上都漸漸現出了希望。秋湫和秀秀更是極力慫恿向小強提出要求。至少現在可以不被帶走了。向小強也是很意外,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的一套玩意兒。這就是英美法系的好處:對當事人權利的保護簡直可以說是到家了。

    「好,」向小強站起來,說道,「那就這麼辦吧。既然有這種東西,那我們就拿來用一下,先把他們擋回去再說。」

    ……

    兩名憲兵和一名檢察官進來了。為首的檢察官掃視了這間煙霧瀰漫的辦公室,一下子見到了這麼多大人物,其中還有兩位大名鼎鼎的公主,很是被震了一下。但他馬上就感覺到了房間裡的那種「眾神黃昏」、「最後掙扎」的那種氣味。他大步徑直走到向小強的辦公桌前,直視著端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向小強,掏出了一份拘捕令,放在辦公桌上,推到向小強面前。

    「向小強將軍,杜騰上校,」檢察官挺直了胸膛,不卑不亢地說道,「你們兩位涉嫌策劃實施6月5日的爆炸案,現在對你們進行拘捕。這是南京地方法院法官開具的拘捕令。請您二位簽個字。」

    向小強往靠背上一靠,不緊不慢地說道:

    「對不起,我們不簽字。而且,今天你們誰也帶不走。」

    檢察官一愣,隨即瞇著眼睛看了一圈滿屋子的人,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慢慢的後退了一步,離自己的兩個憲兵近了些。

    「向小強,」他沉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旁邊兩個憲兵也緊張起來,右手都不由自主地靠近腰間的槍套。

    向小強微微一笑,說道:

    「我想幹什麼?我想要求召開大陪審團聽證會。」

    檢察官和兩個憲兵的臉突然都很窘,檢察官到真沒想到向小強突然來這一手。不過他知道今天大概是帶不走人了。

    但是他仍然堅持說道:

    「向小強,你看清楚,這是南京地方法院簽發的拘捕令,已經生效了。你們必須遵從。」

    宋如海馬上接過來,冷冷地說道:

    「這張拘捕令是違憲的。任何嫌疑人在受到刑事指控之前,都有權利要求召開大陪審團聽證會,以確定是否有必要進行這種指控。而且向小強和杜騰二人現在已經被監視居住了,對於兩個沒受到指控的人來說,這已經很過分了。除非你們能證明他兩人現在正準備潛逃,否則根本不能進行拘捕。」

    向小強笑呵呵地點頭道:

    「就是這個意思。」

    檢察官憋得臉通紅,但他根本說不出更有力的反駁了。他上前一步,拿回桌面上的拘捕令,又看了一遍屋裡的每個人,狠狠丟了一個「算你狠」的眼神給向小強,然後咬著牙說了一句:

    「那好,打擾了。」

    檢察官和兩個憲兵轉身走了出去。剛下到樓下,就聽到上面辦公室爆出一陣歡呼聲。其中兩個女聲歡呼得格外起勁兒。

    ……

    延平王府裡,此時已經成了白色的海洋。不只是亭台樓閣都掛上了白幔,就連所有的人都穿著白色的孝服,出出進進,料理後事,準備大喪。國會已經討論同意,為延平郡王舉行國葬。就在逝世滿了「三七」、也就是二十一天之後。本來延平王的身份,守靈至少要「七七」的,但因為現在已經初夏,靈柩不宜過遲入土。

    靈堂就設在延平王府的正廳上。延平王鄭祾鎮遺體經過了整理,就躺在水晶冰棺裡,水晶冰棺又放在一隻更大的青銅棺材裡,中間襯著冰塊。

    冰塊的白氣一絲絲地從青銅棺材裡溢出來,讓這靈堂的溫度比外面都低了幾度。

    朱佑榕穿著全套白色宮裝,額上綁著白色絲帶,頭上一件首飾也沒戴,靜靜地跪在棺材一側的蒲團上,噙著淚,看著堂上外公的遺像。

    身旁鄭玉璁也是全套白色宮裝,也是噙著淚跪著,拿著一份名單為她小聲唸著:

    「……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愛德華八世國王陛下、暹羅王國拉瑪七世國王陛下、德意志第二帝國遜帝威廉二世皇帝陛下、德意志第三帝國總理阿道夫-希特勒閣下、比利時里奧波德三世國王陛下、美利堅合眾國總統富蘭克林-D-羅斯福閣下、大曰本帝國裕仁天皇陛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蘇-共-中-央-總-書-記……約瑟夫-維薩……里奧……什麼諾維奇……名字那麼長……斯大林閣下……,這都是最早發來唁電的……

    「哦,還有琉球王國尚貴國王陛下,也是最早的一批,不過琉球王室就在南京,他是親自來弔唁的。還有流亡我大明的沙俄、白俄貴族……表姐,這都是在你昏迷的第一天,人家發來的唁電。還有,後來人家知道你昏迷了,好些國家又給你發來了慰問電,你看吧……沈閣老、外交大臣、我父親、還有枚枚……他們已經給人家回電感謝了,你看你什麼時候也給人家……」

    「還有啊,表姐……」鄭玉璁又湊近朱佑榕,小聲說著,「阿南塔王子殿下,也是當時就來弔唁了。他跪在這裡,還哭了呢……」

    朱佑榕有些恍惚地轉過臉來:

    「誰?什麼塔?哪個王子?」

    鄭玉璁一愣,很意外地說道:

    「就是阿南塔-馬希敦王子啊!你們小時候還在一塊玩兒呢!怎麼就忘啦?」

    「哦,暹羅的那個……」朱佑榕仍是恍惚地盯著外公的棺材,淡淡地說道,「又不是他的外公,他哭什麼?」

    鄭玉璁一時也語塞,也說不出來暹羅王子到底為什麼要哭。

    「唔……也許……」鄭玉璁信口說道,「也許……人家覺得,既然馬上就會和你……嗯……所以你的外公,也就是他的外公啊……所以,他哭一哭也是應該的啊……」

    朱佑榕面帶慍色,叱道:

    「璁璁!亂說什麼!」

    ……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鄭恭寅惱怒的聲音:

    「什麼?大陪審團?什麼意思,搞什麼!說,到底怎麼回事?」

    鄭玉璁一撇嘴,哼道:

    「切,在靈堂外邊也敢大吵大嚷的,我看他就這副德行是改不了了……表姐你等著,我出去衝他一頓。」

    說著爬起來,提著長裙衝了出去。緊接著外面也傳來鄭玉璁的吼聲:

    「爸,你想幹什麼!你看看,這是爺爺的靈堂,你就能這樣……啊?什麼?」

    外面三個人的聲音嘀咕了幾句,馬上鄭玉璁也跟著氣憤地嚷嚷開了。

    朱佑榕聽著外面聲音的變化,有些奇怪,但此刻又不想到外面去,便淡淡地說道:

    「怎麼回事?」

    她一說話,外面立刻靜下來了。

    片刻後,鄭恭寅在門外低聲說道:

    「榕榕,舅舅府裡的方唐鏡大律師在這裡,他帶來了案子的最新消息。榕榕你看,能否准他堂上回話……」

    朱佑榕點點頭:

    「讓他進來吧。」

    鄭恭寅、鄭玉璁,還有一個穿著全身黑西裝的瘦子進來了。鄭恭寅一看朱佑榕還默默地跪在地上,嚇了一大跳,趕緊避到了她的身後,又讓人多拿了幾個蒲團進來。

    幾個人在朱佑榕的對面,也規規矩矩地跪下,和朱佑榕成了平等姿勢,鄭恭寅這才敢笑道:

    「榕榕啊,這是方唐鏡大律師,舅舅府裡的首席律師……」

    方唐鏡馬上深深欠身,一字一句地說道:

    「臣方唐鏡,叩見陛下。臣平日仰慕陛下已久,今日有幸得見天容,真乃三生……」

    朱佑榕也沒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問鄭恭寅道:

    「什麼事?」

    鄭恭寅憤憤地說道:

    「調查團都派憲兵去抓向小強了,結果又沒抓,空手回來了!」

    朱佑榕身子一顫,低垂目光,默默地問:

    「怎麼,向小強跑了?」

    「啟奏陛下,」方唐鏡欠身答道,「向小強並未潛逃,只是他提出要求,在對他進行刑事指控之前召集大陪審團,進行聽證……」

    「哦,」朱佑榕一聽就明白了,平靜地說道,「而這是憲法保障每一個刑事案當事人的權利,檢方無權拒絕,是這樣吧?」

    方唐鏡低下頭,恭敬地說道:

    「陛下熟知法律,臣甚為欽佩。正是這樣。」

    鄭恭寅有點急了,提高音量道:

    「無權?調查團是不是打算包庇向小強啊?他把我父王、陛下的外公都炸死了,那是堂堂的大明帝國延平王啊!就算現在槍斃不了,那先把他抓起來也不行?這麼滔天的大罪,怎麼權利都在他那邊?我們皇親國戚的,怎麼反倒沒權利了?……反了他們了還!」

    鄭玉璁看了一眼表姐,趕緊拉了一下鄭恭寅的衣角,悄聲瞪眼道:

    「爸爸!」

    方唐鏡瞅瞅鄭恭寅,又瞅瞅朱佑榕,慢慢低下頭,不說話了。

    朱佑榕靜靜地說道:

    「舅舅,你聽我說,現在這種情況,向小強的確有權要求開大陪審團聽證會。至少在大陪審團認定我們證據充分、可以提起刑事訴訟之前,都不能抓向小強……」

    「那認定之後就可以抓了吧?什麼時候能認定?」

    朱佑榕繼續說道:

    「就算明天就召齊大陪審團、開始聽證的話,也沒那麼快……而且,大陪審團最後投票,結果也不一定是我們想要的……」

    鄭恭寅怔道:

    「什麼意思?」

    「就是說,有可能認定證據不足,不對向小強提起刑事訴訟……」

    方唐鏡趕緊說道:

    「陛下說的非常對,侯爺,情況基本如此。」

    「那我們怎麼辦?」鄭恭寅怒道,「就讓他逍遙法外?」

    「那說明證據不足,只能繼續找證據。」

    「不足?怎麼會不足?」鄭恭寅揮著手,大聲說道,「鐵證如山!」

    朱佑榕看了他一眼,毫無感情地說道:

    「那就好,我們就不必怕聽證會了。」

    鄭恭寅氣鼓鼓地,但也說不出什麼來了。他還覺得氣沒處發,轉臉問方唐鏡道:

    「小方,你說如果我們證據足夠的話,向小強那小子最後得怎麼判?」

    方唐鏡偷偷看了一眼朱佑榕,猶豫了一下,很小心地答道:

    「侯爺,是這樣的。如果最後罪名成立的話,向小強基本上就會被判處絞刑。……當然,鑑於他是軍人,他就有權利選擇適合軍人的處決方式,也就是槍決……基本就是這樣。」

    聽著「絞刑」、「槍決」這些字眼的時候,原本也氣鼓鼓地鄭玉璁都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鄭恭寅YY著向小強將要被槍斃的樣子,心中的怒氣稍稍平復了些。

    朱佑榕依舊是毫無表情,目光恍惚地盯著外公的棺材。

    ……

    這個時候,外面一位侍女低著頭,小步進來,先見過了朱佑榕,然後又見過了鄭恭寅和鄭玉璁,輕聲稟告道:

    「暹羅阿南塔-馬希敦王子殿下求見,請求再次弔唁。」

    一聽到這個名字,鄭玉璁、鄭恭寅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厭惡的神色。朱佑榕仍像沒聽到一樣。

    雖然都知道暹羅王子這時候湊上來,是打得什麼主意,但人家畢竟是來弔唁的,不能不讓人家來。而且人家又是一國的王位繼承人,代表國家來出訪大明了,還在大明地面上被炸彈炸傷了……這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鄭恭寅勉強地有請。

    暹羅王子額頭上抱著一塊紗布,穿著一身整齊的大明孝服,面帶悲痛,緩緩走了進來。

    他進來目不斜視,也不看朱佑榕,而是在延平王的遺像和棺材前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起身的時候面上已帶淚痕。

    然後,他這才轉向朱佑榕,拉了一隻蒲團,與她同跪在一處,端詳著一身縞素宮裝、柔弱地跪著、如聖女般淒美的朱佑榕。

    朱佑榕也不直視他,只是微微欠下身子,輕聲說道:

    「殿下有心了。多謝。」

    王子望著她,深深嘆了一口氣,沉聲道:

    「陛下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

    說著說著,他自己先是慘然一笑,然後苦笑道:

    「唉……我真傻,我還想這樣勸你……其實,我跟你一樣悲痛……王爺是你的外公,但他好像也是我的外公一樣……還記得那一年,我剛來大明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都還小……我們就在這座延平王府裡玩,在書房裡看王爺寫字……那時候我還不會寫漢字,而你已經寫的很好看了……王爺就把著我的手,一筆一畫地教我……當時,我們一左一右,都坐在他老人家的腿上……而現在,他老人家已經……」

    說到這兒,他喉中哽嚥了。而朱佑榕已經淚流滿面,胸口不斷顫抖起伏著,不住地哭了。

    王子看著朱佑榕,突然顯得很激動,說道:

    「陛下……雖然外公已經不在了,但你還有愛你的親人……你還有舅舅,還有表妹,還有……還有我!……陛下,你就可以把我當成……」

    「咳咳,咳咳。」

    鄭恭寅和鄭玉璁都在旁邊低著頭,喉中不住地咳嗽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22
第92集 沿著電話線追蹤
    大陪審團聽證會將於三天後,也就是6月11號正式開庭。在聽證會上,調查團將向大陪審團展示證據,由大陪審團投票決定,是否對向小強進行起訴。

    調查團掌握的證據目前還是保密的,但人民衛隊保安隊很容易就探到手了。

    肚子疼把一疊剛洗出來的照片呈在向小強面前。

    向小強低頭看著幾張還沒乾透的大照片。照片上呈現的,是一份謄寫整齊的證詞筆錄,最後面一張還有簽字、手印。向小強看得出來,這是用間諜照相機**的,一頁拍一張。

    「做得乾淨吧?」

    他抬起頭問道。

    肚子疼笑道:

    「大人放心好了,乾淨利落。這也不是國家機密,我們做起來沒什麼難度。」

    向小強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仔細看著這份證詞。

    他驚訝地發現,這是自己當時給曼谷的那個「公司」匯錢之前,先在皇家銀行給曼谷打的電話內容。他仔細看了一遍,又看了最後的證人簽字,知道了這個證人是皇家銀行的接線小姐。當時就是她為自己接通了曼谷那邊的號碼。

    但是向小強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和那邊的對話都會被接線小姐聽見。他當時沒有選擇在大廳打電話,而是要了一個單獨電話間,為的就是不讓人聽到電話內容。自己的夫人偷偷買那種藥,還欠錢不給——這種事換誰也不願意給人家聽到的。

    向小強又看了一遍當時的對話記錄,開始冒汗了。

    ……

    (通話開始):

    曼谷女子:薩瓦滴~卡?(泰語:你好)

    向小強:嘎?

    曼谷女子:卡?

    向小強:嘎?

    曼谷女子:……

    向小強:呃,你會說漢語嗎?

    曼谷女子:會說。哦,哦……我明白了,你是向……

    向小強:噓……別說名字……對,我就是。直接說,多少錢?

    曼谷女子:本來是250明洋,但您現在要多加200明洋。

    向小強:什麼意思?

    曼谷女子:因為我們死了一個人,您得出點撫卹金。

    向小強:什麼?你們死了人?……這……不是,你們人死了關我什麼事?

    曼谷女子:您這樣無情不好吧……您畢竟是我們的客戶,而他死的時候,畢竟正在為您這個客戶服務,所以您得多給點撫卹金。不知你們大明怎麼樣,反正在暹羅,我們的風俗是這樣的。……您要是不加,那就算了,我們走著瞧。

    向小強:我日,哪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幹你們這一行,最重要的不就是為客戶保密嗎?怎麼反倒要挾客戶起來了!

    曼谷女子:您看著辦。

    向小強:……算了算了,二百明洋也不多,媽的拿去燒紙吧。……我用大明皇家銀行給你們匯錢吧。你們在大明皇家銀行曼谷分行有賬戶吧?

    曼谷女子:有的。您記一下,賬戶是。

    向小強:好吧,我現在就給你們匯過去。拿到錢後把嘴巴閉緊點兒,懂了嗎?

    曼谷女子:您放心,我們都是專業的。……那個,您的事情不是還沒辦成嗎?不用我們再為您服務了?

    向小強:我的什麼事情?

    曼谷女子:呵呵……您找到我們這裡……您說是說什麼『事情』呀……

    向小強:操,有多遠滾多遠!

    (通話結束)

    ……

    向小強又惱又恨,抬頭看了一眼肚子疼,把照片摔在桌子上。肚子疼也是訕訕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著向小強。

    現在返回來再一看當時的對話,簡直是每一句都掉到人家的套子裡去了。怪不得調查團說有了證據。就憑這份對話記錄,足以讓任何人往爆炸案上去想。

    突然,向小強問道:

    「子騰。你說在我們大明,像這種人工轉接的電話,接線員接通了之後,會不會都會像這樣在那裡聽?」

    肚子疼一怔,搖搖頭道:

    「那當然不是了,這種私人電話,接線員不可以聽的。實際上一般接線員也不回去偷聽電話……可能是那個接線小姐是您的崇拜者吧?這樣才會偷聽您的電話的……」

    向小強瞇著眼睛,輕輕敲著桌子,說道:

    「嗯,我想著也不會一定就被聽的……那他們打來這個電話是為了栽贓我,既然被人聽到的可能性很小,那又是什麼目的?」

    肚子疼說道:

    「就是為了讓你往暹羅打個電話,就行了!大人你想,先有個電話從暹羅打過來,然後你又往暹羅那邊回了一個。不管接線員聽不聽得到對話內容,反正只要有這兩次通話記錄擺在那兒,能讓人查到,那就算把大人你拉下水了!再加上大人你通完話後又給暹羅一個戶頭匯了錢,那就更說不清了!」

    「不錯!」向小強說道,「應該就是這樣。不過……那為什麼曼谷那個女的還要冒著讓我懷疑的危險,在電話裡句句下套?又是讓我掏撫卹金、又是問我要不要接著把事情辦成的……好像是很確定這通電話會被接線員聽到似的。子騰,你說,為什麼?」

    肚子疼眼睛一亮:

    「大人,難道銀行那個接線員是對方安排的?」

    向小強搖搖頭:

    「不應該。要說安排,在我們司令部的總機裡安排還差不多。因為按照常理,我給曼谷回電話,應該就在我的辦公室裡。不過我當時認為對方就是**記公司,覺得這種事很丟人,不想讓司令部的號碼和**記公司的沾在一起,怕留下記錄不好看,才到外面去打的。但是,外面能打電話的地方很多,酒店、旅館、酒吧、電話公司……陷害我的人可猜不出來我會到哪兒打。我在銀行裡打電話,也是臨時決定的。銀行那個接線員不大可能是對方事先安排的。」

    「要不然就是事後收買的?」

    向小強又搖搖頭:

    「不對。事後收買,也不能確保這個接線員當時就聽了我的通話。就算這份對話記錄是對方事後拿給接線員,讓她背熟了作偽證的話,那還不是說什麼是什麼,隨他們編?曼谷那個女的何必還要在電話裡給我下套?」

    肚子疼沉吟了一會兒,又試著猜道:

    「要不就是……對方一直派人跟蹤著你,看到你在哪裡打電話,就立刻找到這個地方的電話總機室,讓接線員竊聽你的電話?」

    向小強轉過臉來,毫無表情地盯著肚子疼。

    肚子疼也望著向小強,表情慢慢變得訕訕的,半張嘴巴,明白過來自己又說傻話了。

    向小強皺眉道:

    「你是想說,陷害我的人就是沈閣老吧?不錯,的確他最有可能,而且跟蹤我、並且能『命令』接線員竊聽我的電話的,只有東廠的人。是吧?你是這麼想的吧?」

    肚子疼很窘地點點頭。

    「但是你用腦子想一想,」向小強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我打電話的時候,爆炸案還沒有發生,就連曼谷的刺殺事件,消息恐怕還沒傳回南京,這個刺殺嫌疑犯的帽子還沒扣到我向小強頭上。那他東廠幹員憑什麼命令銀行接線員竊聽我的電話?拿得出合法理由嗎?沒有合法理由的話,那事後調查團一查,很容易就能發現:罪案還沒發生呢,東廠就開始蒐集『證據』了。這只會把懷疑引到東廠身上去!他們可沒那麼傻!」

    肚子疼低著頭,兩手的大拇指飛快地繞著,點著頭,繼續想著。

    向小強也靠在靠背裡,眼睛盯著天花板,想著。

    過了一會兒,他打了個響指,輕輕敲著腦殼,瞇著眼睛問道:

    「子騰,你說這個電話從南京打到曼谷,這麼長的線路,中間有可能聽到我通話內容的地方,除了銀行的總機,還有哪裡?」

    「這個……」肚子疼想了一下,說道,「大人請稍等,我幫您問問。」

    緊接著他抓起向小強桌上的電話,叫了一個保安隊的偵聽技術專家來。

    ……

    「二位大人,」這個偵聽專家很肯定地說道,「這種國際長途電話的話,有這麼幾個地方能聽到談話內容。第一就是我們大明國內,南京這間銀行的電話總機室。其次就是江南電報電話公司、或者是大明電報電話公司。全南京所有的電話要麼從『南電』那裡走,要麼從『明電』那裡走。皇家銀行是『明電』的客戶,所以大人的這通電話,會從大明電報電話公司裡走。

    「然後我們大明國內就沒有了,接下來就是暹羅國內了。大人您說電話那頭是曼谷的一間酒店,那麼那間酒店的電話總機室可以聽到電話內容。另外和南京一樣,曼谷的電話公司也能聽到全曼谷的電話。不過那裡不叫電話公司,就叫電話總局,因為是暹羅官方壟斷的,所以只有這一家。……大概就是這麼幾個地方。當然,不包括用特殊手段,比如在這幾千公里的戶外電話線上,做手腳,搞竊聽。不過那難度挺大的,成功率也不高。」

    「嗯,」向小強聽完後說道,「好,沒你的事了,你先去吧。」

    技術專家出去後,向小強一下站起來,按著桌子說道:

    「子騰,說真的,我有種感覺,陷害我的人一定非要讓調查團知道電話內容不可。因為他們並不像我們原先想的,僅僅是想給我扣個屎盆子。兩次嫁禍,他們這明顯是想至我於死地。他們知道,僅僅憑著曼谷給我打過電話、我又給曼谷回了電話、匯了幾百明洋,這樣的事實是不足以給我定罪的!因此,他們就需要有殺傷力的通話內容!

    「所以說,他們一定會在某個地方安排一個接線員,而那個接線員會『無意間』聽到我這次通話,在調查團調查的時候,就會跳出來作證!甚至會拿出錄音來!……當然銀行這個肯定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會在銀行打電話。但是只要我在南京打電話,那麼這個電話就必須經過明電、南電、曼谷電話總局、曼谷白象飯店這四個地方!所以,他們一定事先就在這四個地方中的一個,安排下了『接線員』!」

    「而且大人,」肚子疼也興奮起來了,也站起來說道,「屬下認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就是曼谷白象飯店!因為不管是大明的電話公司、還是曼谷的電話總局,每天通過的電話量肯定都非常巨大,可能都有上百個接線員。而很難說大人的這通電話會從哪個接線員手裡走,對方也就很難預先收買接線員。

    「另外電話公司、電話局這種地方的接線員每分鐘都很繁忙的,不會像酒店、銀行這種小地方總機的接線員一樣,只有一兩個人,而且經常閒著沒事幹,喜歡偷聽客人通話……要說電話公司的接線員『偶然』聽到了誰的通話,那在法庭上說出來都不大可信!大人,對方應該就在白象飯店的總機安排的人!只不過他們沒想到銀行的接線員『替他們』竊聽了,所以他們自己安排的那個就暫時不用了。大人,現在我們有調查方向了,我們集中精力,去查曼谷白象飯店的總機室就行了!」

    ……

    向小強手捏著下巴,兩眼放著光,在辦公室裡興奮地轉著圈,就像一頭急待捕獵的豹子。肚子疼說的不錯,這的確提供了明確的調查重點。這等於是把懷疑的目光一下子縮小到了白象飯店總機室裡,等於是縮成了一個點,就等著拿放大鏡去找毛病了。

    自己這頂黑鍋背了那麼長時間(也許時間不算長,但度日如年啊),對手一直藏在暗處,看不見摸不著,兩支暗箭就把自己傷的不輕,差點整進大牢,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第三支暗箭就會放過來。但是,現在終於隱約地捕捉到了對手的一絲影子,可以讓自己去追蹤了。雖然這只是一絲影子,可能對手早已不在那裡了,但只要他在那裡呆過,做過事情,就會留下腳印、留下味道。

    而向小強對自己手下人民衛隊保安隊的情報能力,是非常有信心的。他們都是最好的獵犬,都是從東廠和錦衣衛裡選拔出來的精英。雖然人民衛隊現在處處落在東廠的下風,但那大都是因為人民衛隊剛剛成立的緣故,運作沒有東廠這間百年老店那麼嫻熟默契,情報網也遠不如東廠張得那麼廣。

    現在,向小強已經想像著把那隻幕後黑手揪出來,然後把他往死裡整了。

    「如果真是沈榮軒的話,」向小強凝視著窗外,在心裡默默地唸著,「那沈閣老就不客氣了。您干的也太絕了。您想要我的命,那我也沒必要留情了。我現在力量雖然不及你大,人也不及您陰,但我手裡還有你們家的一張王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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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集 曼谷諜影
    向小強明白,三天內就要開大陪審團聽證會,到時候不走運的話,就要對自己提起刑事訴訟了。所以要查的話,在三天內查出眉目來用處最大。

    他著手選拔了一個特工小組趕赴曼谷,到白象大飯店對手的蹤跡。

    這個特工小組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熟練泰語。而且,還要皮膚黝黑、身材瘦小、面部骨骼突出,要長得像暹羅當地人。至少扔在一堆暹羅人中間,不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滿足這麼幾個條件,還同時得是人民衛隊特工,這就難了。肚子疼提出這麼幾個條件來的時候,向小強都覺得不大可能,覺得他太異想天開了。人民衛隊雖說有好幾萬人,但保安隊目前只有幾千人而已。要說找幾個英語、法語、日語俄語人才來,那肯定容易,但泰語是小語種,上哪兒找去!

    但是肚子疼居然一下就找出來了十一個!向小強徹底啞然了。但想想也是,情報單位裡,就是各種外語人才多。泰語雖然是小語種,但暹羅和大明關係密切,泰語人才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稀缺。肚子疼還順便在檔案上找到了六個主修琉球語的特工來,再次讓向小強震撼了一把。

    從十一個人裡挑出了完全符合條件的四個人來。其中兩個是廣東人,一個是廣西人,一個是福建人,長得都具有明顯的馬來人種特徵,說得流利的泰語,而且頭腦機敏,身手靈活。

    肚子疼為他們安排了合法身份:大明駐暹羅林查班海軍基地的軍官,並為他們辦了兩套證件:一套是大明海軍軍官證件,一套是暹羅陸軍軍官證件。

    因為暹羅目前基本上還是封建君主國家,國內法制一團糟,再加上暹羅是大明的藩屬國,所以大明公民在暹羅都擁有治外法權,而軍人更是擁有不少特權,所以海軍基地軍官身份是最方便的了。

    接下來是怎麼去的問題。一般來說,從南京到曼谷,就是兩種:要麼坐火車,要麼坐船。不過都太慢了。坐船光單趟就得三天,坐火車更慢,在各條鐵路線上繞來繞去,得將近一個星期。問題是三天內不僅要到曼谷,還要查出東西來。

    「坐飛機的話,」向小強皺眉道,「只能考慮軍用飛機。大明現在可還沒有民航。但是軍用飛機的話,我們人民衛隊又沒有,還得跟軍隊偷偷商量,還不能讓調查團發覺了。不然就麻煩了。」

    「大人,」肚子疼笑道,「陸航李司令不是咱們的人麼?」

    向小強苦笑道:

    「我也知道,可陸航基本沒有去暹羅的飛機。飛那邊兒軍事基地的,主要是海航的飛機。海航,我們又不熟。平時請他們幫忙當然可以,但現在出了這事,他們未必肯和我攪在一起。」

    這時候秋湫剛從外邊抱著四套明軍制服和暹羅軍制服進來,聽到向小強說到海航,馬上把軍服一放,跑過來問道: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向小強搖搖頭,把顧慮說了一遍。然後又搖頭道:

    「原先只想著怎麼選人、到那裡怎麼行動了,沒想到連怎麼去都是問題!」

    秋湫笑道:

    「這樣啊,那我去我們潛艇基地找我們司令吧!」

    向小強和肚子疼都驚訝地望著她。

    秋湫笑呵呵地說道:

    「我們潛艇部隊謝司令人不錯的!要不,我去找找他?沒準他能搞到飛機呢!」

    向小強很是驚喜,沒想到秋湫還有這門路。他又詳細地「審問」了一遍秋湫,然後又把秀秀找來問了一番,瞭解了長江艦隊潛艇司令的為人,確信去找他不會被出賣,便派車送秋湫去江心洲潛艇基地了。他沒讓秀秀跟著去。秀秀在報紙上曝光太多了,出去太招搖。而秋湫被人認出的機會就小多了。

    話說回來,秋湫現在已經是「江心洲伯爵夫人」了,到自己的采邑上巡視,天經地義啊。

    於是,秋湫就帶著幾個原「蚱蜢號」的姐妹,中午吃完飯,跑回原單位去玩了。

    然後下午三點多鐘就回來了。

    「大功告成!」秋湫笑呵呵地對向小強說,「我們司令還是那麼好,他讓我問你好呢!他根本就不相信事情是你幹的,還為你打抱不平呢!」

    「呵呵……那好,那好……」向小強笑道,「飛機怎麼安排的?」

    秋湫笑瞇瞇地道:

    「海航明天有一架飛機去林查班基地送蓄電池,我們司令會跟海航的人打招呼,說林查班基地上次有四個軍官到江心洲基地這邊送零件,現在要搭飛機回去。林查班離曼谷就很近了,到時候他們坐汽車去曼谷就行了。」

    「好,很好,秋湫事情辦得很漂亮!」

    ……

    第二天,6月10號早上六點鐘,一架海航的容克-52從仙林軍用機場起飛,機上除了貨物和押運員,還乘坐著四名林查班基地的「海軍軍官」。他們帶著證件、手槍,手提箱裡放著暹羅軍官制服、幾樣間諜工具和一台便攜式電台,將前往暹羅「公幹」。

    飛機上午八點半在長沙機場降落加油,九點鐘起飛。總共經過六個小時的飛行後,中午十二點左右,降落在了暹羅的林查班軍用機場。

    四個人在機場食堂簡單吃過午飯,隨即跳上一輛前往曼谷的班車。在熱帶原始森林中的公路上顛簸了將近兩個小時後,下午兩點半到達曼谷市區。

    四個人先分頭各自在街上走了一圈,以甩掉可能的「尾巴」。

    曼谷的街頭,除了棕櫚樹、溫暖潮濕的海風之外,更多的只是髒亂差。

    衣衫襤褸、皮膚黝黑的當地人頂著貨物、牽著牲畜在城市大街上擁擠穿梭,光著臂膀、纏著黃袍的僧侶三五成群地走著。驢車牛車和偶爾出現的汽車擠在一起,光著腳、甚至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在其間快活地奔跑尖叫。牲畜叫聲、商販吆喝聲、小孩子嬉鬧聲、汽車喇叭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腦袋都快炸了。

    蜿蜒穿越市區的湄南河上,當地人撐船運著大米和蔬菜在河面上劃過,船後緩緩盪開兩列波紋。河水蕩到兩岸,拍著漂浮的菜葉和白沫。光屁股的小孩子們絲毫不嫌水髒,依然快活地跳進河裡,嫻熟地游著。

    來自大明的四個特工飽覽著這一切,感嘆著這居然是一個國家的首都。如果他們曾到過另一個南洋城市巴達維亞,就會覺得這裡還不如巴達維亞。巴達維亞有著非常濃厚的殖民色彩,整齊的街道和宏偉的大清真寺、漂亮的歐式洋房、教堂……等等,都是這裡所缺少的。但是同樣,如果他們曾同時在兩個城市生活過,也同樣會感嘆:曼谷華人的地位,遠不是巴達維亞華人能夠比擬的。

    在荷屬東印度,華人一直是三等公民,是飽受欺凌的一個族群,就連最貧窮愚昧的當地人也能騎在他們頭上,肆意欺凌。當然隨著明荷戰爭之後,東印度華人的地位大大提高。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東印度華人的地位都比不了暹羅華人。在暹羅,華人即便稱不上主人,也絕對算是貴人了。這裡的華人甚至擁有代表一國僑民最高地位的東西——治外法權。

    但是暹羅的華人數量雖然多,還是遠比不上荷屬東印度的華人多。因為東印度的當地人還屬於半開化狀態,懶惰貪婪成性,所以當地社會的錢非常好賺,吸引著大量華人去那裡打拚。而暹羅卻是擁有非常悠久文明的國度,而且歷史上就和大明交往密切,所以當地人和華人一樣,也很是吃苦耐勞的,對華人形成了強有力的競爭,華人會幹的,當地人都會幹。

    兩個地方的當地人給人的感覺也很不一樣。東印度當地人信仰伊斯蘭教,顯得悍勇、桀驁不馴,保留著原始部落戰士的遺風。而暹羅當地人信仰佛教,更顯得平和、謙恭、精明,還多少帶一點小市民的味道。因此,東印度那種大規模的血腥事件,在暹羅是根本不可想像的。

    ……

    四個人各自轉了一圈,又先後到了同一家小旅店裡住下。這間小旅館是他們事先約定的,很是不起眼,但周圍環境四通八達,便於轉移。

    現在第一件事是:

    第一,確定白象飯店總機房的接線員有幾人,有沒有懂漢語的。因為暹羅和大明交往密切、而且華人眾多,所以當地人粗通漢語的也很多。但是他們分析,既然是為了陷害向小強這麼重要的事情,對方肯定不會讓一個僅僅是「粗通」漢語的人來幹的。必須是漢語非常好,確定能聽明白雙方的每一句話。要不然,在法庭上的證言效力就會很低。

    第二,在暹羅,一個飯店接線員精通一門外語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既有可能是對方預先找了一個精通漢語的當地人,採用某種理由跟當天的接線員換班,來聽這個電話。

    第三,如果是臨時換班,那對方事先安排換班的時候,必須考慮到這個接線員要上法庭作證的,那就得經得起嚴苛的背景調查。也就是說,如果弄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去換班,那就太生硬了,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刻意安排的。因此,對方找的這個接線員,應該和飯店原本的接線員有些關係,比如,是親戚或者朋友之類的。這樣可以解釋說:那天我不舒服,找了朋友來頂替一下,結果我朋友不懂規矩,偷聽了客人的電話,結果聽到了這個內容……

    這樣就很自然,在法庭上說出來也很可信。

    四個特工商量了一番,然後其中的一個人叫方貴閔的,換上便裝,戴上禮帽,假裝成當地的華人,出門叫了一輛人力車,往白象飯店去了。

    白象飯店坐落在曼谷的一片「高尚社區」內,這一帶整潔的多,是外國駐曼谷機構、銀行、大公司、大飯店集中的地方。方貴閔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人力車,付了錢。

    這不是白象飯店,離白象飯店還有兩條街。但方貴閔要在這裡往白象飯店打個電話。

    他大大方方走了進去。兩個身穿制服的門童恭敬地拉開了門,齊聲說道:

    「薩瓦滴可!……大~人~下~午~好!」

    方貴閔大搖大擺地走進酒店,穿著曼妙泰族長裙的女領班趕忙迎上來,笑容可掬地雙手合十低頭道:

    「薩瓦滴卡。敢問大人有何關照的卡?」

    方貴閔「嗯」了一聲,問道:

    「有沒有一位方貴閔、方老闆來投宿啊?」

    暹羅女領班又微笑著雙手合十,低頭說道:

    「大人請稍等,容奴婢為大人查一下的卡。大人,您請坐卡。來呀,為大人看茶的卡。」

    暹羅女孩子說泰語很好聽,尤其是女性用語,每句話後面都要加一個軟綿綿的「卡」,非常有味。

    然後她款款走到服務台前,跟後面的女服務員說了幾句。女服務員低頭查了一陣子,搖搖頭。

    女領班又款款走到方貴閔面前,俯身說道:

    「很抱歉大人,小店並沒有一位方貴閔大人住宿的卡。」

    方貴閔點點頭,掏出懷錶看了看,假裝猶豫了一下,然後掏出一明洋小費給她,說道:

    「唉,這個老方,現在還沒到啊……不過看時間也該到了。你們電話間在哪兒?我給他家裡打個電話,問問他出來多久了。」

    女領班得了一明洋小費,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雙手合十鞠躬,忙帶著方貴閔去電話間了。雖然暹羅有自己的貨幣,但明洋在暹羅市面上也很是吃香。而且在暹羅,一明洋已經不少了。一兩百明洋就足夠買人一條命了。

    方貴閔進入一間單獨的電話間,撥通了白象飯店的總機號碼。

    對方是一個男聲:

    「薩瓦滴可。」

    「阿魯,」方貴閔用法語信口開河道,「皮埃爾先生到了沒有?」

    對方接線員愣了一下,明顯聽不懂。接線員用泰語咕噥了幾句,意思是他很抱歉,不懂先生的話,先生會不會說泰語……之類的。

    方貴閔繼續假裝法國人,捲著大舌頭,用很生硬的漢語問道:

    「那麼……你……會說……漢語嗎?」

    接線生這回聽懂了。但他也用同樣生硬的漢語回答道:

    「不。」

    方貴閔皺起了眉頭,又用漢語接著問道:

    「皮埃爾先生……到了沒有?」

    「不。」

    確定了,這個接線員不會漢語。

    方貴閔又假裝很勉強地,用生硬的泰語問道:

    「你們飯店……不會說法語……不會說漢語……我泰語……又不太會說……」

    接線員一下子高興了,這下聽懂了。他很恭敬地說道:

    「沒關係先生,您可以用泰語慢慢說,我聽的懂。」

    方貴閔深吸一口氣,靜了靜思緒,開始問最關鍵內容:

    「但是……前幾天……我打電話來……你們的……明明會說漢語的……為什麼今天不會說?」

    「前幾天?不會啊,這裡只有我一個,我怎麼會說漢語呢?」接線員說著想了一下,笑道,「先生,您是6月5號打電話來的嗎?是啊,那天……那天……呃,那天我生病了,我讓我兄弟來頂替我的,他的漢語可是很棒的,呵呵……但是,他幹的可不是我這種活兒。」

    又確定了。白象飯店接線員只有這一個人,而且,6月5號,也就是案發那天,這裡確實有個漢語很好的人來換過班,據說是他兄弟。很好,目前一切都對了。

    方貴閔也笑道:

    「是啊,我記得他,你兄弟非常好……你兄弟漢語真的非常好啊……呵呵,他是主修漢語的大學生嗎?」

    「那倒不是,」接線小夥子語氣顯得非常驕傲,說道,「我兄弟是是漢語翻譯官,他在王宮衛隊當差,是國王陛下最忠誠的衛士。」

    「哦……」

    方貴閔很是意外,乾笑了兩聲。他想問「你兄弟叫什麼」,但他知道這樣會打草驚蛇。王宮衛隊肯定沒幾個漢語翻譯官,自己找便是。

    他然後只是裝模作樣的問了「皮埃爾先生在不在」。接線生一番聯繫之後,自然是找不到這個子虛烏有的「皮埃爾先生」。方貴閔掛上了電話,出了這家飯店,又在街上轉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蹤,才返回了住宿的小旅館。

    ……

    旅館裡,幾個人關上門一商量,都覺得很順利。畢竟一回合就確定了原先的假設。這個白象飯店的確有問題。因為正巧在向大人接到曼谷奇怪電話、並且回電話的那天,白象飯店接線員換成了一個精通漢語的人。

    另外,已經確定了那個臨時接線員的身份——王宮衛隊的翻譯官。

    到了這裡,幾個人都有些奇怪。他們也知道,作為王宮衛隊,不論官兵,忠誠度都是非常高的。怎麼能被人輕易的收買呢?即使是東廠,想買動暹羅國王的衛隊軍官,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不管怎樣,都要找到那個人再說。

    時間緊迫,事不宜遲,就在當天下午,另一位叫張得祿的特工,穿上暹羅軍官的制服、裝上證件,前往暹羅王宮衛隊營地打探。

    王宮衛隊重地,衛兵自然不讓他進。

    張得祿很和氣地笑著,跟衛兵打聽:

    「我們長官正在跟人賭錢,急等著錢用,讓我來跟你們這裡的一個軍官要賬。你們這一個軍官欠我們長官一點錢。對了,他叫什麼來著?……哎呀,名字給忘了……」

    王宮衛隊雖然都很傲慢,但畢竟張得祿穿的是軍官制服,門口的衛兵也不敢太囂張,只得耐心地問道:

    「那他是幹什麼的?什麼職務?」

    張得祿說道:

    「對了,好像是翻譯官,對對,漢語的翻譯官!」

    衛兵笑了:

    「哦,是坤吉狄潘上尉啊,一定是他了,我們這兒就他一個漢語翻譯官。不過今天他可不在,今天他休假,在家呢。」

    張得祿立刻急得不行:

    「哎呀……我們長官交代,要不到錢饒不了我……兄弟幫幫忙,告訴我他家在哪兒,我去找他!」

    衛兵猶豫著,很是為難。

    張得祿顯得焦急萬分,在身上摸索著,最後摸出了半盒香菸。

    衛兵盯著這半盒香菸,露出貪婪的目光。

    張得祿嘿嘿一笑,悄悄把半盒香菸都塞在他手裡了。

    衛兵臉一紅,看看周圍沒人注意,拿過香菸裝進口袋裡:

    「謝謝長官。」

    衛兵靠近他,悄悄地把坤吉狄潘上尉的住址告訴他了。然後,小夥子很吞吐地說道:

    「長官,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啊……」

    張得祿心說:我當然不會說。我還想拜託你別說呢!

    他拍拍衛兵的肩膀,笑道:

    「放心好了,我不說!」

    ……

    張得祿回到小旅店,把情況說了。四個人都很興奮,當即決定,等天黑之後,去那傢伙的家裡找他。

    現在能肯定,這個坤吉狄潘上尉就是直接參與陷害向大人的人員之一,至少是被向大人的敵人收買了的。運氣好的話,從他身上就能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晚上七點鐘,天黑透了。四個人穿上暹羅軍服、帶上手槍,跳上四輛人力車,在黑暗但很熱鬧的曼谷街頭飛馳著,前往坤吉狄潘上尉家「公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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