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95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0-2 00:07
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 第625章 頭破血流
    
  對這些塞外蒙軍來說,他們並不願意讓騎兵赤裸裸暴露在守軍明兵火力之下,畢竟靖邊軍的火器兇猛是眾所周知的,他們中也有人親身見識過。

  只是不用騎弓覆蓋壓制,那些木盾,怎麼順利推行前去?

  此時他們大部雲集「源洋寨」外斷糧拔寨,時間卻很緊迫,要趕在靖邊軍援兵到達之前拔除,而且塞外胡人打造器械的能力很差,又時間匆匆,盾車什麼不用想,別的攻寨器械更不用說,只能砍些木頭,紮成粗糙的木盾抵擋火銃。

  事實證明了,軍中皮盾、鐵盾什麼,都難以抵擋靖邊軍火器的轟擊,包裹鐵料極厚的盾牌雖然可以,但這麼重的盾牌,軍中又有誰可以舉動提起?

  木盾還是可以的,火銃再猛,也難以打穿粗重的原木,當然,若銃彈擊在木盾薄弱處,還有兩根木料罅隙間,還是可以射中後方之人,只是這樣已經大大減少士兵們的傷亡。..

  寨子東面,東北面不遠,又都是山地,雖然木料被守軍砍伐不少,仍然大片眾林密密麻麻,原料眾多,所以攻寨蒙騎,緊急造了些木盾後,一部分下馬推來。

  後方仍有多人,加緊打造更多木盾,砍來粗木,捆紮在一起。

  他們攻寨的主要部位,便是軍寨的東面柵欄,與韓朝立寨時的設想一樣,畢竟客觀條件就擺在這,不攻此處,又攻何處?

  喊聲震天。這方約有數千騎兵變成步兵,推著沉重的木盾拚命前行,一排一排,約有三百架之多,每架長有一丈,木盾後方,是大量的弓手甲兵。

  此外前方還有如雲的騎兵用力騷擾,他們靈活的繞著寨子打圈,百步,數十步的箭矢壓制與引誘。

  不考慮準頭與威力。只是覆蓋漫射的話。藉著馬力,騎弓還是可以射得很遠的。

  對蒙騎的攻擊騎射,守軍大部分時間不於理會,畢竟他們騎兵不能衝破柵欄。也跨不過壕溝。他們騎射射來的箭矢。不過淺淺的插在柵欄上,往頭上落下時,也有上方的木棚擋著。

  八月初立寨到現在。「源洋寨」已經越發完善,柵欄後新建的一些木棚就是其一,棚頂鋪就厚重的木板,有些傾斜,延伸到柵欄外,可以有效防護箭矢。

  他們躲藏在柵欄後,沉默著,只有時韃騎沖得近了,在軍官指揮下,突然一陣整齊的排銃,將他們人馬一片的打翻在地。

  一些蒙騎異想天開,還射來火箭,只是原木濕氣很重,箭頭帶的那點火星,根本燒之不動,守軍都懶得理會。

  此時守寨是千總黃蔚,當年與田啟明一起打過石橋之戰,此時仍是田啟明營下將官。

  他站在丘陵木屋二樓之上,舉著千里鏡,只是眺望寨外的敵軍。

  下方殺聲,炮聲,騰騰傳入耳內,甚至還有硝煙的味道,在他身旁,千總部的軍官們,一樣對著窗外眺望,不過撫慰官去鼓動軍士,鎮撫官去監督巡視了。

  「看來歸化城韃子的主力都集中在這了,他們忍了這麼久,終於忍不住了,小小一個寨子,外間聚集的兵馬至少兩萬,看來拔寨決心很大啊。」

  身後一個贊畫看著寨外黑壓壓的敵軍,喃喃自語的說道。

  「歷來塞外之戰,韃子最擅長的,便是斷糧截路,只是我靖邊軍的寨子不是那麼容易攻打的?源洋寨下這些韃子兵,定然要碰個頭破血流。最好他們在寨外一直拖延下去,待我大軍到達,將他們一網打盡!」

  另一個贊畫接口說道,語氣中充滿自信,八月初立寨後,到了現在,不但寨子經營堅固,寨中糧草更堆積如山,為前方大軍提供良好保證。

  這又是西征大軍第一個豎立的軍寨,不論象徵意義還是實在意義深重,怪不得韃騎主力冒著危險,第一個攻打的便是本寨。

  只是他們要失算了,雖然他們人數有著兩萬,本寨守軍不過一部,一樣也要讓他們碰個頭破血流。

  這也是黃蔚心中盤算,他並不懼怕韃子攻寨,如能將韃子拖住,那是最好不過,只是韃子狡猾,怕也注意到這一點,想必他們不會停留很久,最多一、兩日不下,就會離寨而去。

  然隱忍這麼多日,突然出動奪糧拔寨,今日戰鬥怕是激烈。

  觀察這方同時,他還在木屋各個窗旁走動,眺望軍寨四周敵情。

  寨子附近,灌木、雜草早就砍光,燒光了,密密麻麻,聚集只是敵軍。

  目前來說,攻打軍寨東面柵欄的韃子最多,豎立的木盾也是最多的,南北兩個寨門人數反少,各約有千人攻打,因寨西離河水不遠,更只有寥寥一些遊騎奔走。

  所以防守時,在寨東佈置的兵力也是最多的。

  本樓的木屋之內,同樣有十數個銃兵舉銃從窗戶口瞄著敵人。

  本部戰兵八百,銃兵四百,其中有兩百個銃兵,就佈置著防守寨子東面,他們百人列在柵欄之後,餘者,則集在幾座木屋之內,分佈在木屋的上下兩層。

  他們離柵欄約有十餘步,一直沒有開銃射擊,準備在韃子離得更近時,給他們來個長嶺山似的上下三道火力齊射。

  除此,部內長槍兵,這種守寨之戰,一時派不上用場,就當作投彈兵使用。

  錦州之戰,靖邊軍的萬人敵取得極大成功,所以西征大軍,同樣載運大量的萬人敵,「源洋寨」內更是備了許多,它們一箱一箱的抬出來,準備敵近時猛烈投擲。

  還有一些非戰鬥人員,如部內的輜重兵,火兵馭手等,也持著鳥銃。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黃蔚觀察同時,汪洋似的蒙軍對著軍寨圍攻,前方蒙騎,更不斷用騎弓覆蓋漫射。

  只是他們陣陣瓢潑般的箭矢過去,不說射不穿柵欄,就是落在後面的木棚上面,也是朵朵聲響,卻對守軍毫無威脅,相反,被打來的火銃擊倒不少人馬。

  注意到這一點。為免白白折損寶貴的騎兵力量。後方終於傳來海螺聲音,蒙騎退散,只餘前行木盾,黑壓壓一層一層拚命逼去。

  軍寨丘陵上的五門紅夷大砲持續不斷轟擊。造成了滾滾濃煙。然後被秋風吹向東南方向。他們連續摧毀了多架的木盾,將那些捆紮木料擊得碎裂同時,還往空中拋起了不少殘肢斷臂。

  眼下靖邊軍炮營使用絲綢藥包。打得快,還很久才需散熱,那威力不單是倍數計算,咆哮如雷的砲彈,攪起一片片腥風血雨,一路來,那些推著木盾前行的韃子就慘叫不絕。

  不過他們還是頂著傷亡,一架架木盾,進了紅夷炮的射界死角。

  「韃子下本錢了。」

  火炮後的炮營隊官皺著眉頭,喃喃說道。

  他的臉,已經被硝煙熏得黑一塊白一塊,前方的泥土上,雜草般插著落來的箭只,左臂上,還斜斜掛著一根仍然不知,只是摸著自己鬍子若有所思。

  「人太多也是一點。」

  身旁護衛甲長附合道。

  現趙瑄炮營已擁有專門的護衛戰士,「源洋寨」留了五門紅夷大砲,有炮手、裝填手、彈藥手等五十人,同時有護衛一甲。

  這護衛甲長,身上也掛著幾根要掉的箭矢,他並不為意,甚至懶得取下。

  炮營隊官嗯了一聲,猛然放下手,瞪大眼睛:「把火炮推到柵欄邊炮孔去,打霰彈!」

  也就在這時,千總部的傳令兵跑來,傳遞黃蔚命令,讓炮營的兄弟,將火炮推到柵欄邊去,霰彈轟擊虜之木盾。

  炮營隊官哈哈大笑,說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他威風凜凜一揮手:「清膛、添藥、裝霰彈!」

  步戰蒙軍層層疊疊的推著木盾,終於前行到柵欄前百步,這方已經殘留著先前騎射人馬一些屍體,一些血肉粘稠如漿,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傳入鼻中,還有一些很怪的硝煙味道傳揚。

  前方守軍沒有絲毫動靜,盾牌後蒙軍,也看不到寨中情形,只覺一人多高的木柵間,一些黑沉沉的鳥銃從射孔中探出,讓人見之心寒,再抬頭看去,柵欄後丘陵上的木屋中,同樣有一些鳥銃瞄著他們。

  很多人心中打鼓,這時卻不是猶豫的時候,後方的大鼓已經敲響,推盾的蒙軍齊聲吶喊,拚命推著木盾,往前衝去。

  進五十步了,明軍仍然不動,這時已方一聲號令,就聽弓弦的響動聲不絕,盾後的蒙軍箭手們,向著木柵方向,用力射出自己的箭只,隨著距離越近,射出的箭矢更多,真如瓢潑大雨一般。

  朵朵朵響聲有如冰雹雨點,轉瞬間,這方的柵欄上,木棚上,就如刺蝟般插滿箭矢。

  守軍仍然不動,盾後蒙軍也看不到箭矢成果,不過人人只是用力射箭,用來掩飾心中的恐懼。

  更近了,三十步,蒙然一聲尖利的天鵝聲音,火銃齊射聲響起,很明顯的前後上下三道白煙騰空,就見前方木盾血霧騰騰飄起,不絕的驚叫與慘叫聲傳出,夾著肉體撲倒在地的聲音,甚至一些木盾傾倒。

  兇猛的銃彈,擊穿了木盾罅隙薄弱處,給盾後的人,造成沉重的打擊,特別在木屋的銃兵們,他們居高臨下,躲藏盾後之人也可以打中,幾排木盾間一片混亂。

  突然的打擊,將許多蒙古人都打蒙了,他們未經歷過長嶺山戰鬥,對這種頭上頭下的戰鬥極不適應,雖然齊射火器不過二百桿,卻讓他們產生極大的恐懼,躲在後幾排也被打中,這是什麼寨子?

  還沒等他們回醒過來,柵欄處某些地方如窗戶似露出空間,幾門黑洞洞的炮口探出,然後它們爆響了,如驚雷似的炮聲,帶著大股濃密的白煙,最後是無數的霰彈咆哮而來。

  木盾傾倒破碎的聲響不斷,夾著連綿不斷的骨折與肉體破裂聲音,無數的血霧向四方爆起,一門紅夷炮,至少可裝填鉛彈百顆,五門紅夷大砲轟射,就是幾百上千顆鉛彈騰射。

  它們咆哮過來,一時間,各木盾後的蒙軍被打得死傷狼藉……

  僥倖生存的蒙軍已經不知是什麼感覺,他們暈頭轉向的再往前方過去,卻聽柵欄後方,一片的漢語聲音叫著:「萬人敵。」

  然後他們就驚恐地看到,頭上一片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往頭上落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0-3 00:06
第626章 信念
    
  前方戰事,後方的古祿格、杭高等人看在眼裡,個個面色鐵青,咬牙不語,特別杭高看了古祿格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憤懣。

  崇禎十一年廢爵之事後,清廷任命古祿格為土默特左翼旗扎薩克,杭高為右翼旗扎薩克,他們的地界,大體以歸化城西邊為界,向東到集寧海子等處為土默特左翼旗,向西往黑山等地為土默特右翼旗。

  事實上,在王鬥發佈檄文後,杭高心中是傾向投降歸附的,在他認為,清國在遼東大戰後,已經元氣大傷,無力管轄歸化城這一片地方,近在咫尺的,則是新近崛起的靖邊軍勢力。

  識時務者為俊傑,更換新主子免去刀兵災害,在杭高看來是順理成章的事,草原民族生存的不二法則。

  只是古祿格極力堅持為王鬥為敵,還說服了河套蒙古,外扎薩克蒙古等許多部落一同出兵,力圖抵抗到底。

  杭高知道,古祿格與滿洲關係非淺,於岳托更曾有姑表之親,所以一心一意,想為清廷賣命。

  只是結果怎麼樣?已方損兵折將,濟爾哈朗、杜度等人擁兵數萬,卻一直在紅崖子山按兵不動,己方求援的信使一波接一波,皆盡無功而返,清國根本不理會他們的死活。

  從戰事初起,到了現在,各部落都折損不少,杭高認為靖邊軍勢大,不可力敵,還是速速遷走,西遷河套,北遷漠北都可以,日後之事,再徐徐圖之。

  又是古祿格極力反對,力主斷糧截道,主力前來攻打「源洋寨」。果然這寨子不好打,前方戰士死傷慘重,杭高更怒,古祿格這是要幹什麼,要將土默特的家底都打光嗎?

  二人身旁,那些外藩蒙古王公大臣臉色同樣不好看。

  此時外藩蒙古基本以喀爾喀三汗,土謝圖汗、車臣汗、札薩克圖汗為主,奉土謝圖汗王袞布等令,這些扎薩克下協理台吉。塔布囊,管旗章京等,率領部落一些兵馬來援,與歸化城土默特一起,力抗王鬥。

  古祿格說得好。唇亡齒寒,王鬥攻佔漠南後,漠北眾多汗王們,未來跑得了嗎?

  也是這番話,打動了袞布等人。

  他們雖然對清國納貢稱臣,其實喀爾喀三部,每年只需進獻一匹白駝。八匹白馬,謂之九白之貢,自由度很大,也無所謂對清廷忠不忠誠。切身的利益,才是讓他們關心的。

  所以他們決定支援,又有西套蒙古、甚至青海蒙古跑來捧場,所有蒙古人團結起來。力抗王鬥。

  只是戰事起後,各人才覺靖邊軍能在遼東大敗清國不是沒道理的。己方跑來什麼目標都沒達成,只是白白折損兵馬,這讓他們神情悲痛,心如刀割。

  對古祿格來說,他此時騎虎難下,若是退走,先前一切犧牲都是白費,日後算帳起來,自己定然犯了眾怒。

  好在眼下敵寡我眾,只需攻下寨子,毀了靖邊軍糧草,已方仍有勝利的可能,畢竟歷朝歷代,漢軍先勝後敗的事例不勝枚舉。

  古祿格頑固的堅持,餘下各蒙古人扎薩克,台吉們也認為此時退走,先前的勇士就白死了,連杭高都承認不得半途而廢,只能咬牙忍受了。

  從上午開始攻寨,一直到下午的申時,蒙軍對「源洋寨」發動了數十次的進攻,然而守軍的抵抗非常頑強,彎彎曲曲的軍寨結構,也讓攻打方疲累非常。

  這不單是前方的火力,更有左右的火力,總讓人感覺沒地方是安全的,躲在盾後也沒用。

  特別攻打南、北兩處寨門的蒙軍,還要面對寨門前方百步那個三角形的柵欄,不拔除這個點,就有鳥銃與萬人敵從背後打來,令人苦不堪言,寨門與四角豎立的哨樓,不時打來銃火,也讓人防不勝防。

  最難過的是攻打寨東的蒙軍,木屋與柵欄一起形成三層火力,頭上與頭下有鳥銃,左右兩邊也有鳥銃與萬人敵,加上火炮不時轟擊霰彈,攻打這面的蒙軍死傷慘重,個個疲憊不堪。

  申時正點,「源洋寨」東、南、北三面,已經是屍痕纍纍,橫七豎八的蒙軍屍體將草地染得血紅,他們流出的鮮血,有如溪流似的,各色殘破的木盾兵器,更散得到處都是。

  古祿格等人粗粗估計,已方至少戰死了一千多員勇士,還有兩百多匹戰馬。

  這是個非常驚人的數字,雖然這方總兵力有兩萬多人,但對塞外各部族來說,這損失已經相當的慘重,畢竟他們丁口少,戰士的培養也非常不容易。

  反觀軍寨那方,他們的損失才有多少?

  柵欄堅固,已方弓箭對他們一展莫籌,他們躲在射孔之後從容不迫的射擊,要什麼樣的箭技,箭矢才能從射孔中穿過去?就算穿過去,他們都有著精良的盔甲,能對那些靖邊軍,造成傷害嗎?

  若漫射,柵欄後有木棚,雖然雜草似的落了一片又一片,同樣能對守軍造成傷害嗎?

  特別大軍在填壕時,連木盾的遮掩都不可能,那種傷亡率更是驚人,一個個勇士,就倒在他們火器之下,或被他們萬人敵炸死,被火炮霰彈轟死。

  為了隱匿大部行蹤,古祿格等人已將歸化城內外漢人殺光了,填壕炮灰也找不到,不比中原腹地,草原也無漢人百姓可以裹脅,只得各部勇士親上。

  最後,攻寨大軍,甚至動用了一些蒙人婦女或小孩扔土填壕,希望能引動守軍的惻隱之心,但是她們,都被火銃與火炮無情的打死壕溝之前,毫不憐憫。

  未時時,攻打東面的蒙軍,曾一度填了壕溝,拔了十幾根的柵欄木料,當時蒙軍歡呼雀躍,大量持刀拿盾的甲兵向那方蜂擁而去,意圖破口,背後更有滾滾騎兵隨時準備衝擊。

  然守軍不但火器犀利。槍兵同樣勇猛,他們勇敢的擋住突擊甲兵,密密的長槍讓他們不得寸進,同時還有雨點般的萬人敵拋來,往人堆中炸開一片一片血肉屍體,最終已方潰退……

  部下疲憊不堪,古祿格等人同樣焦慮不安,軍寨的難攻,部下的傷亡。讓各頭領開始激烈的爭吵,相互埋怨,杭高再不掩飾對古祿格的憤恨,對他冷嘲熱諷,外藩蒙古眾王公大臣。對之同樣頗有怨言。

  失魂落魄的古祿格終於承認這個寨子自己攻打不下,主力大軍更不能長久的聚在此處,今晚必須就走,否則靖邊軍西征騎兵過來,或是聚在沙城堡等處的主力到達,自己等人就走不了了。

  臨行時,他騎在馬上。忍不住回頭眺望那個徐徐垂入夜幕的軍寨。

  一日苦戰,兩萬多人圍攻一個小小寨子,結果卻是己方敗卻,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他喃喃低語,「不是說三百年一輪迴嗎?中原已衰,為什麼還出強盛的漢軍?」

  他心神不寧的走了。留下滿腔的憤恨與不明。

  他們並不甘心,此後數日間。又閃電般的襲擊了別的幾個軍寨,不過前車之鑑,只是淺嚐輒止,一見難攻,丟下十幾,幾十具屍體後,立時便走,不肯再如「源洋寨」般這麼死力。

  到了這時,古祿格終於萌生退意,喀爾喀三部這些外藩蒙古人,也熱情邀請他前往自己部落。

  杭高知道此時投降,已經不可能,也決定與古祿格一起,前往投靠外藩蒙古土謝圖部。

  他們醞釀前往漠北,關於蒙騎大軍的消息,則源源不斷的彙集到王鬥這邊。

  他們雖然行動快速,每攻一寨,停留時間不過一日,然還是留下了許多痕跡,依各方面的情報彙集,推斷出他們老巢所在,只是時間問題。

  ……

  崇禎十五年九月初四日,一行靖邊軍夜不收在官山山脈穿行,領頭的人物,卻是尖哨營夜不收隊官「戲子」,大名孔世爵便是。

  錦州之戰後,尖哨營許多人都陞官了,孔世爵同樣如此,初二日時,他從集寧寨出發,奉命搜索韃虜大部,依著一些痕跡,已在官山內跋涉數日。

  此處已屬大青山東麓支脈,越過山去,便是連綿不斷的丘陵高原。

  山的南面北方,大明曾設立了官山、失寶赤、五花城、斡魯忽奴、燕只、甕吉剌等多個衛所千戶所,不過隨著蒙古勢力的逐漸南下,這些千戶所也很快消亡了。

  此時「戲子」與身旁兄弟打扮一樣,都有若當地部落的牧民,羊皮大襖,破破爛爛,戴著皮帽。

  不過他還是背著自己的燧發魯密銃,馬鞍上,還插著數桿的燧發手銃,別的兄弟則裝備各異,這行十人騎射力量出眾,有五人使用步弓馬弓,還有幾人使用踏張強弩,每人還至少擁有三匹戰馬。

  他們策馬行走著,登岡高望,四野無人,悲風蕭瑟,此山經常地無寸木,多石壁,小石戴大石,層疊高低宛如人所為,與西行過來的山地頗不相同,卻是鄰近大漠荒礫常有景象。

  每登高,大風陣陣北來,頗有寒意,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戲子」觀看山勢,盤算著不久後,就可以走出這方山地。

  午後,一行人進入一處山谷,山重疊,頂皆石,山下有泉水一溝甚清,泉旁多豐草,鹿蛻角滿地,眾人下馬休息,飲馬泉邊,戲子察看一些痕跡,冷笑道:「有沒有看到,這是大部騎兵所過痕跡?」

  他俊秀的臉上浮起寒意:「總算要找到韃子老窩了,到時看他們怎麼死!」

  眾兄弟也皆是振奮,他們休息一刻鐘,繼續上馬北行,前行十數里,山轉深邃,又登高一看,卻是莽莽高原,還有一望無際的草場,「戲子」指點山下:「下了山地,順著痕跡,再轉向西北。」

  一行夜不收再策馬而行,轉過一處山麓,就見下面有一處山谷,坡面頗緩,仍有泉水潺潺而流。

  也就在這時,西北方向煙塵滾滾,夾著隱隱的呼喝叫罵,似乎有騎往這邊奔來。

  「戲子」立刻下令隱蔽,他抽出千里鏡眺望動靜,良久後,他放下千里鏡:「是情報司的兄弟,五個韃子在追趕……他們往這邊來了……埋伏!」

  立時一行人靜靜潛藏起來,個個或取強弓在手,或取出踏張強弩,從弩匣中取出毒箭,上了弦,一聲不響,只是觀看那方動靜。

  踏踏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戲子」等人很輕易的看到,前方一騎在拚命奔跑,他緊緊的伏在馬上,似乎受了傷,後方則有五騎追趕著,一邊追,還不斷的彎弓搭箭,往前方那人射去。

  越近了,這些人進了山谷了,待前方那人衝過,「戲子」猛地一喝:「射!」

  嗖嗖幾聲,前方兩個韃子一聲慘叫,個個從馬上摔下,卻是被勁弩射中了身體。

  後方那三人反應很快,立時要拔馬回轉,又是嗖嗖箭響,一片強勁的箭雨過來,又有二人叫著載落馬下,最後一人馬匹中箭,他敏捷的一躍而起,才奔兩步,一根利箭將他斜斜的射翻在地。

  「戲子」等人到了下面,幾個韃子,大多在抽搐掙扎,兩人甚至掙紮著要站起來,兩個夜不收戰士,嗆啷一聲拔出腰刀,直直從他們心口中刺進去。

  腳下一個韃子兵,胸口被強弩射了一箭,他渙散的眼神看著「戲子」,露出哀求的神情,「戲子」看著他,緩緩抽出自己的解首刀,猛地往他咽喉刺下,再一拔,一股血箭噴出,這韃子死得不能再死。

  「戲子」神情不變,一個夜不收過來,低聲道:「孔爺,來這邊……」

  孔世爵點點頭,來到一塊山石邊,先前那人已經被扶下馬匹,斜斜靠著只是喘氣。

  再看他的傷勢,眾人都是暗暗心驚,不但後心被射了一箭,身上還有多處傷痕,失血過多,看來活不成了。

  也不知什麼信念,讓他一直堅持著。

  這人看著眾夜不收圍在身邊,看他們關切的神情,眼中淚水,流了下來。

  他吃力的探入懷中,取出一顆臘丸交到孔世爵手中,斷斷續續說道:「情報司北虜科哨探軍士郭……郭復生,奉命潛伏哨探……這裡面有韃子老巢……一定,一定要……」

  他猛地死死抓著孔世爵的手:「……一定要傳回……」

  孔世爵眼眶一紅,用力握著他的手:「郭兄弟放心,我一定將情報傳遞迴去。」

  郭復生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他快不行了,孔世爵試探說道:「郭兄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郭復生聲音越低:「是啊,我有許多話要說……」

  孔世爵靜靜等待著他說話,卻不知什麼時候,郭復生已經嚥了氣。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0-5 00:09
第627章 嚴峻
    
  當日,「戲子」一行人帶上郭復生遺體,快馬加鞭,日夜不停,他們三馬輪換,急急奔回集寧寨,將情報傳了回去。

  依靖邊軍緊急哨馬,這份情報司重要情報,很快也送到了主帥王鬥手上。

  「找到韃子老巢了?」

  眾將無不振奮。

  聽了當時情形,王鬥默然一陣,溫達興在旁也是黯然。

  郭復生還是他安排進歸化城的,作為細作潛伏也有兩年。

  他精通蒙語,所以韃子對城內外漢人展開搜殺的時候得以倖免,他隱身韃子老窩,找到時機將情報傳遞出來,自己卻最終沒有撐過,情報司在北地損失頗大啊。

  最後郭復生記了頭功,孔世爵等一干尖哨營夜不收接應傳遞有功,同樣記了大功。

  得到這份情報,王鬥立時召開全軍緊急會議,終於迎來了決戰,放眼李光衡、高史銀、沈士奇諸人,無不眉飛色舞,王鬥也心情激動,是徹底解決漠南的時候了。

  溫達興點出韃子老巢時,堂內一片嗡嗡的聲音,眾人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韃子隱身此處啊。

  王鬥也看著大地圖那片地方,卻是大青山北麓,小黃河一帶,也就是後世的四子王旗地界。

  情報所知,韃虜大部婦孺,數十萬牛羊,無數輜重帳篷,都彙集此處,在倉皇歸來古祿格等率領下,想往漠北方向逃去。

  「想逃?」

  王鬥心中冷笑:「逃得了嗎?」

  歷代漢軍征塞情形一幕幕的掠過眼前,王鬥神情慢慢轉為堅定:「漠南之事,該作個了斷了,就讓自己率領靖邊軍,痛飲韃虜之血吧。」

  初七日,王鬥親率護衛營、中軍騎兵營、忠義營、部分尖哨營。還有溫方亮與高史銀之羽騎兵,近兩萬騎兵,麾下一色甲等軍,沿滅胡海、靖胡海西北直上高原,直撲小黃河一線。

  趙瑄炮軍營暫時留守沙城堡一帶,孫三傑之輜重營,隨同留守,隨時準備運送糧秣。

  同時急令西征之韓朝,率玄武軍羽騎兵。還有曾就義的新附蒙古營,協同王樸大同軍正兵營近萬騎,從歸化城直接北上,越大青山,直插敵後。務必拖住,不能讓虜跑了一個……

  ……

  秋風席捲而過,激起片片飛揚塵土,前方的地面顫抖,闖軍馬兵,越衝越近。

  他們潮水般湧來,轉眼間。便衝入百步。

  突然,前方一些闖騎拔馬,往兩邊掠去,這種突然的動作。往往引得不堅定的步軍開火射箭,只要銃彈射空,騎兵衝近,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但經歷過遼東大戰的新軍戰士。見慣韃子的散騎,大騎誘敵戰術。這只是笨拙的小把戲,他們戰陣不動,仍然瞄準。

  更快,後方滾滾而來的闖騎進入八十步,他們馬速加到最快,各人臉上猙獰的神情,看得越發清楚,一些人,已經準備射箭,一些人,準備投擲標槍等物。

  大部分人,則舉起自己長矛,或舞起大刀,吼叫著準備拚殺。

  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音響起,向外噴吐的白色硝煙,從略呈扇形的前排銃兵前密密騰空,銃口噴出的火焰連成一線,似乎大片的火光閃動。

  人叫馬嘶,一片慘叫。

  數百桿火銃齊射,精良的火器,大威力的銃彈,良好的訓練,使得這波的排銃轟擊,威力難以想像的大。

  就見闖兵一個個人馬中彈,他們從飢民到步卒,從步卒到馬軍,辛辛苦苦選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然就算精於騎射馬術的馬軍,在廉價的銃彈面前,卻是這麼不值錢。

  他們嚎叫著摔落馬下,隨後被後方衝來的人馬踏成肉泥。

  還有一些馬匹驚嘶起來,整齊響亮的火銃聲音,將它們嚇到了。

  不畏火炮,不畏火銃巨響的合格戰馬,或許除了老營,闖軍馬隊中,能擁有的人數還是少,很多馬兵騎的是騾馬,或是略差的劣馬,很容易就受了驚。

  新軍戰士的戰鬥不會停止,前方銃兵急急退回陣中,見闖騎仍然滾滾而來,軍官們再次聲嘶力竭的吼叫:「放!」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多的闖騎人馬中彈,特別一些浴血發狂的馬匹,造成了很大的混亂。

  不過馬匹上的闖兵,也紛紛射來箭矢或是投來標槍,一些新軍戰士被射中或是投中。

  同時軍中傳來號令,槍陣前行,槍兵準備作戰。

  楊少凡遲遲沒有下令第三層火銃射擊,他面無表情,只是看著已經頗為混亂的闖騎繼續前來,他們洶湧著,越近了,更近了,就快要逼近銃兵戰士,面對騎兵時的最低限度安全距離。

  越來越多的銃兵也被投來的標槍貫穿身體,痛苦的倒在地上扭動,身旁的中軍焦急萬分,卻只能等待楊少凡的命令。

  二十步,最後一層的火銃齊鳴,呈著扇形的滾滾硝煙,再次向前方騰起。

  中彈的闖軍人馬摔滿一地,最後一排的命中率,差點就達到五成,前方那些精良的馬匹,悍勇的戰士,幾乎被一掃而空,強烈的血腥味,撲向各人口鼻。

  第三排銃兵射完,他們顧不上觀看成果,立時向後方逃去,同時槍兵一排排長槍豎起。

  他們分為六排,第一排斜舉,槍尾杵在地上,後兩排戰士,則將長槍架在前方戰友肩上,最後三排,長槍一樣斜舉,形成了刺蝟般的槍陣叢林。

  馬匹的嘶鳴聲不絕,已經混亂不堪的闖騎後續到了陣前,所有馬匹皆前蹄騰空,在陣前驚嘶著止住腳步。

  新軍戰士三層火銃齊射,將闖騎氣勢都打空了,很多悍勇之人被打死打落,餘下這些馬匹,也少有烈馬。哪敢就此衝上前去?就算少量馬兒撞來,也如串糖葫蘆般的被穿透槍陣之中。

  只有寥寥幾匹戰馬,撞斷了幾根槍桿,撞翻了幾個槍兵戰士。

  混亂一片的闖騎在槍陣前止住,前三排槍兵在軍官喝令下,也很快更換了戰術,變成了第一排平舉,第二排略向上,第三排斜向上。這三種角度,可近刺,也可遠刺,遠遠就將騎士挑下馬來。

  他們在軍官指揮下,喊著號子。不斷刺擊,很多騎士轉眼就被幾根長槍刺中,身上好幾個血窟窿,鮮血狂飆噴射。

  一些失去主人的馬匹,也被長槍不斷攢刺,哀鳴著翻倒在地。

  長槍刺擊的聲音不絕,夾著馬兵臨死前的哭叫。騎兵失去馬速,就是被屠殺的對象,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喊叫中,很多闖騎不斷從馬上被挑下來。然後多桿長槍,對著地上的他們狠刺。

  前方混亂一片,各排槍兵且戰且行,打得那些闖騎節節後退。他們中很多人下馬步戰,然沒有隊列。哪是嚴整槍陣的對手?

  此時銃兵也裝填好了子藥,不斷跑到前方去轟擊,更是那些馬兵的災難,他們相互配合,遠戰近攻,越來越多的馬隊拔馬回逃,最後明騎出動,闖騎們……

  後方的劉宗敏、郝搖旗、袁宗第等人面色鐵青,沒想到粗粗的一次試探,竟折損如此慘重。

  短暫的戰事,己方馬兵傷亡人數高達數百,這可不是那些裹脅的飢民,也不是經歷幾場戰事的步卒,而是騎卒馬隊,死上十個,百個,都讓人心疼不已,更別說數百了。

  事實證明了,面對邊軍的軍陣,強攻硬打,不是辦法,唯有拖纏住,以飢民消耗了。

  這些闖軍老將飽經戰陣,也很快找到應對之法。

  在明軍趁機到達前方那個廢棄村落,略為休整,吃了午飯,再次前行時,他們將圍困馬軍分為若干隊,前後左右的騷擾,頻繁出擊,有點類似草原的疲勞戰術。

  萬變不離其宗,不論草原還是中原,中國還是外國,其實騎兵戰術都是相通的,闖騎使用這種戰術後,果然慢慢取得了成果。

  步兵的巨大威力,就是因為結成嚴整軍陣,沒有陣勢,就是烏合之眾。

  騎兵敗時,還可以三三兩兩的逃跑,只要馬跑得快,還可以逃出生天,步兵若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馬快,他們被騎兵追上,就是一場悲劇。

  就算步對騎勝利,他們追擊時,同樣需要列陣行進,不能三三兩兩,否則騎兵反馬殺回,一樣是悲劇。

  便若先前那場戰事,曹變蛟正兵營雖然追擊,卻不敢追得太遠,害怕被大股敵騎纏上,讓軍中騎士拚個精光,步兵也不敢脫離騎兵掩護,否則側翼無人保護,這也是步兵對騎兵,或少量騎兵對大股騎兵的劣勢。

  但若保持陣列行軍,就會有前行緩慢的缺點,事實上,很多地形,也不能全軍列陣而行。

  而且,在群敵的壓迫下,長時間列陣而行,對精神的損耗太大了,戰士們也容易疲憊,造成各種情況。

  或許,這是闖騎希望的,讓明軍慢慢走,等他們馬兵主力到達,甚至飢民主力到達,那自己就達到目標了。

  曹變蛟當然不能讓自己軍伍緩慢行走,若糧草充足,還可以停下與敵相持,但如此緩慢而行,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斷糧的危險,所以只能儘量結陣急行。

  這不免讓敵有機可乘,密密分散在四周的闖騎來回奔騰騷擾,一波方去,一波又來,龐大的馬軍數量,輪流替換,也讓他們保持充足馬力,旺盛精力。

  他們在射程外引誘,又或作出要逼近的態勢,如此一次兩次還好,多次了,銃兵們不免精神緊張,就有右翼一總的銃兵按捺不住,向前方一波好像要衝上來的流賊馬隊射擊,引發了一大片的火銃聲音。

  後方流賊趁機衝上來,被軍中槍兵與騎兵拚命反擊回去。

  雖然這只是個例,但長年軍伍經驗告訴曹變蛟,大軍該停下來整頓了,最好停軍與敵相持,恢復士卒精力。

  而且雖新軍訓練精良,此時將士也有一股血勇,然其實南下這麼久,大軍客地作戰,洛陽等處經歷,各種疲憊,已讓將士的弦崩到最緊,到時若是全部爆發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自己能停下來嗎?

  列陣行軍,還有漏洞,就是兩翼,還有後方。

  每當闖騎逼近後方或是側翼,不論是佯攻還是真打,都不得不停下來相迎,拖累了整體大軍的行進速度,畢竟後方與前行大軍不能離得太遠,否則失去聯繫,或掩護意義。

  下午未時,劉宗敏又組織了一次進攻,他們四面包圍,看似主攻正面步陣,其實是攻打兩翼的騎兵,最後明軍雖然取得勝利,但曹變蛟麾下騎兵,又少了一些。

  此後劉宗敏又發動數場針對騎兵的戰鬥,雖然每場都明軍勝利,但曹變蛟感覺,軍力就這樣一點一點被磨去。

  畢竟敵騎太多了,他麾下騎兵雖比流賊馬兵強,然強得也有限,血肉之軀一刀一槍的拚殺,沒有火器那麼容易殺死人,這也是曹變蛟決定以步營攻擊的原因。

  他甚至考慮,讓騎兵躲藏入步陣的保護之中,只是這樣一來,行軍速度更慢了。

  形勢嚴峻起來,曹變蛟有個預感,闖賊快領馬軍主力到達了,等他們到後,步騎突圍速度將更加緩慢,若他們步卒飢民到達……

  曹變蛟曾閃過讓各營分散突圍的念頭,這樣可以減少目標,也讓賊騎難以判斷哪一方才是主力,隨後,他打散了這個想法。

  不比後世,因為武器的火力問題,可以使用各種散兵戰術,士卒大可一窩蜂的逃跑,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步軍面對大股騎兵突圍成功的,就是面對闖軍的馬隊也不行。

  步對步突圍還好,士兵殺出重圍,拚命的跑,大多數可以跑出去,然步對騎,步卒跑得再快,也沒有馬匹快,就算殺散眼前的敵人,他們很快又可以重新跟上,再次纏攏合圍。

  眼前一望無際的曠野,能有掩護之處都少,平原上步卒突圍更容易失去建制,果真如此……

  「我不會放棄!」

  曹變蛟對自己說,更熄滅扔下步營的念頭,無論如何,自己不會扔下士卒,拋棄自己的兄弟。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09:48
第628章 凹凸陣
   
  老白牛:回來了,對這段時間的斷更表示抱歉,主要是在醫生的建議下斷網一段時間,徘徊青山綠水之間,用來調養身體。

  網絡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從沒有這個時代獲取信息這麼方便,但長期處於電腦之前,上癮不說,還容易身體疲累,讓人處於亞健康狀態。

  不管怎麼說,恢復更新了,這次會一直更到結束,就算有時候休息,也是一、兩天的事,本書剩餘的內容也不多了,估計會在三百萬字結束吧。

  還有,某些人過份了,我沒更新,也不用詛咒我吧,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純樸的網絡風氣一去不回了。

  最後說聲,新年快樂,馬年如意。

  ……

  曹變蛟竭思熟慮,如何擺脫眼前危機。

  當下情形,大軍列陣行進,速度過慢,行動太緩,整個軍陣更僵硬不靈活,遇到某些不易通行的地段,往往造成混亂,週遭群敵環視的情況下,將士也疲睏非常。

  不過大軍不列陣前行的話,轉眼之間,就會被流賊騎兵淹沒,平原之上沒了陣列,再悍勇的步兵,也不是騎兵的對手,就算眼前很多只是流賊的馬兵。

  原地固守,是等死,如此而行,將士精神緊繃之下,大軍崩潰,也只是遲早的問題,若待闖賊主力到達,情況就更不妙了。

  怎麼辦?

  危急關頭,曹變蛟展示出自己最高水準。

  他凝神細想。忽然想到錦州之戰時靖邊軍對戰東奴的軍陣,當時王鬥擺出一種叫凹凸陣的大陣,每一總為獨立單位,各自結陣防守,然每陣之間,又可以相互喊話或塘馬傳令。

  然後這些一個個小陣,匯合成了一個大陣,相互的配合也非常靈活。

  當時王鬥以此陣大破濟爾哈朗、豪格、阿濟格等數萬清騎,事後在各軍中普遍流傳,為眾將所津津樂道。曹變蛟私下也曾揣摩一二。記憶心頭。

  當然,此陣勢前提是需要強悍的火器。

  以往明軍在野外遇到騎兵,一般都是結成大方陣或大圓陣,密不透風的防守。嚴密的有如烏龜殼似的。敵騎也是耐心的扯開一個個口子。往往何處破口,就是大陣覆沒的時候。

  雖然明軍中也有小而疏散的三才陣,不過若被敵騎重重包圍。也不得不列成密集的方陣。

  無他,火器力量不足,威力不夠,一個個以隊、總為單位的小三才陣或鴛鴦陣,擋不住如潮敵騎的進攻,特別在大軍需要行進,需要移動的情況下。

  不過此時軍中此條件卻是成熟,騎兵不說,都是打老仗的悍卒。

  二營新軍,同樣訓練有素,飽經戰火,特別各軍士的火銃犀利,敵騎就算衝入各小陣間,也可以給他們以毀滅性的打擊,而不是一個個小陣被蠶食。

  曹變蛟當機立斷,顧不上麾下沒有此凹凸陣的訓練或磨合,下令停止行軍,經短暫休整與眾將商議佈置,未時中(約下午兩點),曹營騎兵,與二鎮步營,快速列成了一個新陣。

  整個軍陣有若一個凹凸不平的大鋸齒,二鎮新軍近五千人,以總為單位,列成了二十多個大致等量的小陣,因為倣傚靖邊軍,各陣都是長槍隊、火銃隊各二,基本戰兵二百。

  佈置中,一百火銃兵分列四面,一百長槍兵居於後列掩護,軍官居中指揮,各小陣彼此相隔約一百步,各千總距離約一百五十步,全軍輜重糧草器械居於大陣最中,由曹變蛟親率餘下二千多名騎兵戰士掩護,同時還將對各方進行策應與支援。

  佈置好的新軍陣廣闊靈活了許多,不將是局部帶動整體,而是各局部間擁有一定的自主權與靈活權,各小陣倒品字的擺列,也似乎幽暗深遠了許多,內中深藏殺機,望之充滿凌厲之氣。

  雖新的軍陣沒有經歷過實戰的考驗,不過眾將士都對曹變蛟這個主帥報以極高的信任,眼前困境他們也看在眼裡,新的軍陣或許能擺脫眼前危機,他們快速佈陣,沉默而堅決的執行了主帥傳下的命令。

  陣成後,曹變蛟感覺輕鬆了許多,雖大陣的陣容不如當時的靖邊軍,有些倉促雜亂,不過相對靈活又擁有強悍火力諸小陣匯成的大陣,戰鬥力倍增是肯定的,某處破口影響到整個軍陣潰敗的威脅也大大減低。

  通過旗號或是塘馬傳令,還可從容進行整體的佈局,各處局部的有力支援。

  不說曹變蛟,大軍開拔後,眾將士忐忑的心情也很快放了下來,新軍陣確實靈活,特別經過一些複雜地段的時候。

  此處雖都是平原大地,不過也不是沒有河流與溝壑,田壟與村落,早時經過這些地方,都是全軍精神高度緊張,人馬體力消耗非常大的時候,因為闖賊馬兵黑壓壓的圍在四邊,他們遠遠的綴著,非常有耐心的等待,一有機會,就大舉撲上。

  就算平常,也是三三兩兩,三五成群的梭巡繞圈,就是不衝上來戰鬥,但給人的壓力是非常大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真的衝上來了。

  早時經過這些地方,都是所謂半渡而擊的良機,闖騎從不放棄趁機騷擾或是攻擊,時時刻刻,給行進的軍陣造成緊張,磨耗掉二鎮將士的力氣與鬥志。

  等到換成凹凸陣行軍後,陣中所有將士感覺這種緊張感大大減少,經過這些地帶,就算敵騎騷擾,以相應某個小陣或是數個小陣應之便可,不必整體軍陣陪著受累,更不用擔心該處破口後。影響到全局的戰事。

  而且,該處地帶就算有所滯停,中軍的騎兵,也很快可以出動,將他們接應回歸。

  雖對曹帥信任,但畢竟關係到自身的存亡,每個人的心情都不輕鬆,然新軍陣起行不久,二鎮將士們,對前途又開始充滿信心。很多人行進過程中還忍不住歡呼起來。

  ……

  「官兵這搞的什麼把戲?」

  曹變蛟停下來變陣時。外圍闖營的劉宗敏、郝搖旗、袁宗第等人都是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曹變蛟整什麼花樣,不過他們目的只是拖延,官兵停下來最好。所以闖騎也不動。只一些游騎上來窺探。

  他們看著明軍那人叫馬嘶。排兵佈陣,最後搞出一個奇怪的軍陣,與當時濟爾哈朗等人一樣。看著前方鋪滿曠野的一個個小方塊,闖營與革、左五營等人都是莫名其妙。

  「這是什麼陣?」

  「曹伯爺是不是糊塗了?」

  看著曹變蛟擺出的新陣列,流賊各將或摸耳或掏腮或皺眉或深思,每個人都不明白曹變蛟搞什麼名堂。

  眾人印象中,步兵在曠野遇到騎兵,不列成嚴密的陣列防守,不是送上門的菜麼?如此疏陣,一個個小陣擺著,還相隔甚遠,馬兵直接衝進去,一衝就破怎麼辦?

  時機不可錯過,郝搖旗力主集合馬軍立時進攻,不必等到全軍到達。

  劉宗敏也是心動,袁宗第則堅決反對,李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支持袁宗第的意見。

  人的影樹的皮,曹變蛟畢竟是大明名將,擺下這個陣列不是沒道理,況且,眼前軍陣戰術總給李過一種熟悉的感覺,雖然只是東施版,但對那只軍隊,他有時夢中都會驚醒,可謂刻骨銘心。

  保險起見,還是待闖王與主力到達再說,當年與靖邊軍一系列戰事,將李過這個年輕的闖軍將領,也打成熟了。

  革、左五營更不用說,能存活並壯大的流賊頭領,個個都精通望氣之術,所遇官兵戰力強不強,他們一眼就可看出,往日遇到戰力強的官兵,他們都不願戰鬥,不是逃,就是留下買路錢活命。

  革、左五營的戰鬥史中,更以狡橫避戰聞名,遇官兵多則竄伏,少才迎敵,搜山清野則突出郊關,及列陣平原又負險深箐,喜用土人、星卜市販之流為間,經常用間諜破城。

  硬骨頭,他們是不願意啃的,要不是義軍勢大,形勢比人強,他們不可能隨之圍困曹變蛟如此強悍一隻大軍,所以,郝搖旗之言,只得到革、左五營中賀一龍的贊同,謹慎的馬守應搖頭不語,賀錦、劉希堯、藺養成一樣反對。

  他們都是望氣高手,曹變蛟擺出的新軍陣雖各人理解不了,不過觀之肅殺之氣反更加濃烈,找死才去進攻,若折了麾下兵馬,如何保住自己地位與實力?

  所以,郝搖旗的提議沒有成功,眾人都覺得靜觀其變就好,反正曹變蛟就算變陣,仍然處於己方圍困之下。

  眾人更關心的是,曹變蛟會不會扔下步兵,就這樣帶著自己騎兵跑了?自家馬兵雖說重重圍困,但因為配合、組織、戰力等方面原因,曹變蛟就算現在帶著騎兵跑,他們怕也攔不住。

  好在曹變蛟似乎沒這個意思,雖明軍新軍這種不拋棄的精神讓人感覺不同,但不跑就好。

  平原之上,在明軍糧草不足的情況下,就算闖騎包圍得再漏洞百出,再不嚴密,對行進的步兵來說,也是銅牆鐵壁,畢竟人腿不能與馬腿相比。

  在這種心思下,闖營與革、左五營各將任由曹變蛟新陣勢起行,看他們在廣袤原野上不斷行軍。

  只是慢慢的,眾人神情凝重起來,太快了,曹變蛟的新陣列跑得太快了,是以前的數倍之多,按這個速度,怕今日就能到達夏邑城。

  劉宗敏的臉色慢慢轉為青色,喝道:「不能讓他們這樣下去!」

  ……

  闖騎等又開始頻繁的騷擾,匯合革、左五營,他們彙集此處的馬兵已達四萬之多,可驅使的力量非常充足。

  若糧草足夠,曹變蛟肯定找個地形與他們決戰,至少也是相持,雖馬步大軍不如流賊多,但曹變蛟有信心將他們打得大敗,可惜糧草不足。

  況且果真如此,賊騎肯定離得遠遠的,不與接觸,己方想打也打不著,這便是步對騎的劣勢,戰術上,沒有優先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0:04
第629章 過河
   
  數百騎一股的流賊在闖營各將授意下,不斷一股股前來,擺出騷擾攻擊的態勢,重點就在明軍軍陣的後方及兩翼。

  每當他們逼近過來,兩翼相應一些小方陣,在軍官喝令下,陣中長矛就密集豎起,他們腳步不停時,便若一個個移動的刺蝟叢林。

  各小陣外側的火銃兵,在敵騎接近五十步時,便不斷的射擊,他們訓練有素,能夠做到一邊前行,一邊裝填彈藥,就算稍顯混亂,但在流賊看來,已然精銳非常。

  軍陣兩翼不時爆出陣陣火銃轟擊的猛烈聲音,股股白煙騰上天空,一些奔騰上來的流騎被擊倒,然後他們大股就驚慌不敢逼近,使用東路火器的新軍們,他們火銃的犀利,已經給許多賊騎造成濃厚的心理陰影。

  特別革、左五營的馬兵們,他們戰鬥意志不足,往往幾百騎死傷幾個,就果斷大部離得遠遠的。

  其實新軍陣雖然靈活,但最外圍的火力不可避免削減許多,因為很多小陣處於內部,接敵的,只能是大陣外圍一些凸出小陣,總體算來沒多少個。

  而這些小陣,一陣二百戰兵,火銃兵只有一百,還要圍成四面,一面只有二十五桿鳥銃,一面還要分成數排,或許偶爾還有啞火的,最外面射擊的,也只有幾桿銃了。

  不過因為各小陣把總,指揮幾個小陣的千總有相對指揮權,所以各人能力發揮到極致。

  很多人視情況。果斷的調遣陣內火銃兵,比如將餘者三面火銃兵移到接敵那面,使小方陣成為一個狹長的條形陣列,小陣內調動,移動非常快速。

  他們還不約而同使用類似神機營的火銃傳遞戰術,最外排射擊的那二十五人,大多是總內射術比較高明之人,餘者三排銃兵戰士,則負責裝填彈藥,然後傳遞。作為輔兵存在。

  這樣。增強火力不說,銃手也不必前進後退——此情形為更加不便的右進左進,避免了造成混亂,生死存亡關頭。每個人的智慧。都最大程度體現出來。

  中軍的騎兵戰士。一樣頻繁出動,他們有好幾百騎佈置大陣後方,作為斷後。騷擾之敵若少,他們果斷迎敵,若多,他們又躲藏入大陣之內,然後敵退時衝出來反殺。

  軍陣兩翼,也視情況佈置一些騎士,攔截小股的流騎。

  明軍應對得法,加上新軍陣的靈活,雖說賊騎騷擾頻繁,並沒有延緩大陣行進腳步,在劉宗敏等人越發鐵青的臉色中,仍不斷向夏邑方向進發。

  「不能讓他們這樣下去!」

  劉宗敏再次厲聲咆哮。

  騷擾無用,必須再與明軍大戰一場了,不過比起曹變蛟剛擺出這個軍陣的時候,流賊各將卻都謹慎了許多,他們已經粗粗見識到這個軍陣的威力。

  就在不久前,一股驍勇的闖營騎士直衝陣內,結果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眾人眼睜睜看著內中銃聲大作,煙霧瀰漫,三百多騎一個都沒跑出來。

  這個怪異的軍陣竟如此威力?便若當中埋伏千軍萬馬似的,往常馬兵攻擊步陣,見勢不妙至少可以逃跑,這次卻一個都跑不了,想必到時大戰,難度頗大。

  加之流賊各將明白自己能力,雖說己方有四萬騎,明軍馬步不過七千,但大戰下來,鹿死誰手,不得而知。

  只是遲疑不得了。

  哨騎得知,闖王率最後主力,還在急行之中,到達需要時間,不言曹變蛟這種行軍速度,便是先前突圍走的王廷臣若在夏邑站住腳,再回過身來接應,介時圍困難度更大,必須拖住他們腳步。

  經過短暫又激烈的爭論,最後闖營各將與革、左五營達成協議,各方分派五千騎作為駐隊與戒備部隊,餘者約三萬騎,分為三個波次,猛烈向曹營進攻,務必達到拖住他們目的。

  眾賊也算豁出去了,特別對革、左五營眾人來說,從沒投入過如此大的本錢。

  他們雖稱善戰者不止數萬,《新蔡縣志》言其部過蔡城北時,甲兵精驍,自卯至酉,行營未盡,不過馬兵數大約只在一萬五千人,當中還含了很多水份,一些人只粗通馬術,並沒有多少馬上搏戰能力,也算騎兵的一份。

  三家聯合,他們馬兵數約六萬多,羅汝才,李定國等計三、四千騎不說,實力最雄厚當是闖營,馬兵有四萬餘,此時兩萬數千騎聚於此處,餘下一萬數千騎由李自成親自率領,急行過來。

  他所率倒精銳得多,內中很多人是老營戰士,相當一部分,可與清國的巴牙喇相比。

  ……

  申時初(下午三點),因為使用新軍陣,就算群敵環視,曹變蛟也順利領軍到達一個叫曹廟莊的地方。

  此村落早已成為廢墟,村的東面,點綴幾顆孤零零的大樹,四野茫然寂靜,並無百姓居民,似乎整片天地都已死去。

  一條河流從村西旁不遠流過,水量早已縮水不少,似乎只到人的大腿根部,露出大量乾涸的河床地帶,離河的兩岸不遠,散落有一些零落或是拋荒的田地,內中早已長滿荒草,看了看,有一座木橋通往對岸,不過中間部分已經毀去。

  曹變蛟下令大軍停止行進,圍繞村的西側,各將士停下用些飲水與乾糧,各馬騾一樣用水與吃些豆料草料,補充體力。

  他還讓部下到村落中搜索了一下,卻搜不到什麼好東西,整個村子除了殘屋斷牆,連門框門板都沒有,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兵匪流民反覆掃蕩。

  當下情形,大軍到夏邑,約走了快一半的路程,永城到夏邑兩地一百多里(沒有後世高速公路的情況下),若只是單純行軍,沒有群敵環視,急行下,其實就算步行,一天走百里是可以的。

  只是眼前情況,拋去步營未到永城的那二十里,如此列陣行軍,還走了近三十里,已稱快速,曹變蛟盤算最多明日,大軍便可到達夏邑城池。

  他策馬來到河岸邊,向對岸眺望,此時河邊密密麻麻休息的二鎮將士,不分玉田鎮或遵化鎮,看到他的大旗,都發出雷鳴般的歡呼,他們狂熱的向他吶喊:「曹帥、曹帥……」

  再危難的關頭,大帥也不放棄自家兄弟,此舉贏得無數將士的心。

  加上新陣形得力,眾人雖然疲憊,然心氣卻達到最高,舊日異地作戰,背井離鄉的疲累厭戰情懷,蕩然無存,這一刻,全軍將士的心,都緊密團結在一起。

  歡呼中,王廷臣新軍營孫副將,還有楊少凡等將領聚在曹變蛟身旁,個個都與有榮焉,他們高昂著頭,神情自豪,身旁的帥旗旗手,更將手中大旗舉得更高。

  看著將士們真情流露,曹變蛟有種鼻酸的感覺,他神情越發堅定,決不拋棄一個兄弟。

  他看向對岸,此時一股股流賊正從各方聚集,人馬越聚越多,看樣子,他們想在對岸來場大戰,攔截自己前進,同時有對己方半渡而擊,最好斷成首尾不能相連兩截的意圖。

  從永城出發後,自己就是沿著經永城與夏邑兩地,當地人稱為響河的河水邊行走,保證飲水同時,也有用河流作為屏障的意思。

  這條河水,沿途不斷有支流匯入,大多河小水淺,兩岸平緩,將士跨越得輕鬆,眼前這條河水,算是境內響河最大支流了。

  這條河,必須跨越,否則到夏邑城,就要多走許多彎路,流賊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在對岸集結,打了這麼多年仗,闖營各人戰術水準還是很高的,陣地選擇得不錯。

  「曹帥,某願率將士,先期攻過岸去,為大軍立住陣腳……」

  王廷臣新軍營主將,遵化鎮孫副將策於馬上,大聲吼叫向曹變蛟請戰,身旁楊少凡眉眼動了動,行軍時,他的一營新軍,與孫副將的新軍交替掩護,按時辰與路段列於陣前或陣後。

  先期孫副將新軍營便是墊後,如此敵前行軍,危險重重不說,走在後陣的士兵其實心理壓力非常大,因為總會有自己會否被大軍拋棄的擔憂。

  而此時,相對的危險,又是搶佔對岸陣地,畢竟對岸流騎雲集,想立住陣腳,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遵化鎮眾好漢事事爭先,玉田鎮諸將士又豈能落於人後?

  他正要說話,曹變蛟一擺手,下了決斷:「好,本帥就在此恭候孫將軍佳音!」

  他快速安排佈置,先期派出一些騎兵過岸掃蕩,將在對岸窺探的眾多流賊探馬趕走,遵化鎮新軍過河時,敵若半渡而擊,則護住他們兩翼,防止敵騎側擊。

  同時,中軍快速修復那座毀壞的木橋,以供軍中輜重車輛等通行,軍中架樑馬都有攜帶簡易梯子,上山架樹頗為方便,那座木橋只是中間斷毀,用梯子架上,再鋪上木板,還是可以供應車輛通行的。

  他手中千里鏡往對岸張望,這條河水寬不過一百多步,兩岸除了乾裂的河床地,就是林立的半人高枯草,樹木都很少,河岸地大多平緩,河水也不深,騎兵與步兵過河不難。

  不過離河約兩里,對岸流賊,已經黑壓壓的匯聚了好大片,一些流賊哨馬,甚至駐馬岸邊,向著這方窺探,己方如果過河上岸,肯定會遭到他們的衝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1:01
第630章 半渡而擊
   
  按戚繼光的兵法來說,凡大軍過河,先以架樑馬高處哨望,然後一哨一哨渡水,只是眼前情形,容不得自己一總一部從容渡河,那是添油戰術,至少需要一營人馬同時過去,還要頂住對方衝擊,立住陣腳。

  再轉頭看去,身後已經沒多少流賊,只餘一些小股馬兵遊蕩,只需孫副將能立足,玉田鎮新軍再過岸去,除了必須的護衛步營的騎兵外,餘下的騎士,都可以作為掩護輜重渡河力量,還有作為大軍的總斷後。

  很快,曹變蛟佈置完畢,決定一刻鐘後,就發起攻擊。

  軍號響起,在玉田鎮官兵如潮的歡呼與祝福聲中,遵化鎮新軍們昂首闊步的來到河岸邊一處地方整隊。

  曹變蛟營中贊畫們,早已選定這一方地帶,河坡地平緩,對岸同樣如此,或許除了河水中的淤泥,不會有任何東西對過河的兄弟造成障礙。

  鼓點聲聲,旗號飛揚,遵化鎮新軍一個個小陣飛快匯成大陣,因為需要密集進攻與防守,他們又恢復了那種四排銃兵,四排槍兵的陣列,如此,方能集中更為強悍的火力。

  當然,若是立住陣腳,再次行軍,又會演變成那種靈活多變的凹凸陣。

  新軍們行動快速,變陣動作之快,為普通明軍所不能比。

  這些軍士,皆訓練有素,而且他們待遇優良,如果不是靖邊軍有功勳制,每次出戰也繳獲良多,論待遇,其實比不上曹變蛟與王廷臣的麾下新軍。畢竟他們也有分田分地,而且還有軍餉,靖邊軍就沒有軍餉。

  受靖邊軍影響,二帥麾下新軍,還誕生了朦朧的。為誰而戰的思潮萌芽,遠非大明麻木不仁的舊式軍隊可比,若非王鬥在,他們就是大明最強的軍隊。

  當然,與靖邊軍相比不公平,畢竟他們是一系列先進制度的結晶。可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現能如此,已然頗為難得。

  孫副將自豪地看著自己部下,玉田鎮的軍官們,同時注目,二鎮將士。在戰火中結下深厚友情同時,也不免暗中比較,誰優誰劣,結論是二者不相上下。

  將士列陣完畢,旌旗獵獵,他們前方不遠,約四百騎的騎士也集結完畢。

  孫副將猛地看向曹變蛟。曹變蛟重重點頭。

  孫副將濃眉一豎,他的手一揮,馬鞭用力指向前方,咆哮大喝:「過河!」

  整齊的踏步聲,遵化鎮新軍們緊靠一起,他們身穿紅色棉甲的銃兵在前,身穿青色齊腰甲的槍兵在後,他們各人將自己的火銃與長槍持在手上,斜斜前指,順著前方堅定行走。整齊邁步。

  他們幾乎所有人都臉容憔悴,衣甲襤褸,但個個目光堅定,神情堅毅,在他們隊總左側。各軍官也始終將手中戰刀前指。

  軍陣在鼓聲中從容前行,鼓點短促,有力,他們腳步也充滿力量,大軍順著坡地列陣行進,一直走下河床,河灘風大,使得他們紅旗越發招展,他們整齊的兵器寒光,也似乎順著地勢不斷扭曲。

  大軍似乎有若山嶽前行,一直進入河水中,對岸邊的流賊哨騎不斷奔跑,或有人準備攻擊,射箭或是放銃,不過曹變蛟麾下,那四百騎騎士,已經先期過河,與那些流騎纏鬥,殺在一起。

  因為流賊馬兵眾多,曹變蛟麾下哨騎早期已經施展不開,所以連一河之隔的對岸邊都被闖騎們佔領,不過他們氣勢如虹過去,岸邊流賊哨騎不是對手,紛紛後退。

  只有這些騎兵過河時,因為河水滯礙緣故,被據於岸上的闖騎射死或射傷一些人馬。

  對岸流騎反應非常快,在己方哨騎剛後退,甚至在明軍開始過河時,他們雲集的馬兵軍陣中,就分出大股馬兵,不會少於五千騎,往河岸邊急速奔來,意圖對還未立足的新軍進行衝擊,後面還有若干股等待。

  「快速過河!」

  孫副將大吼道,一邊用力鞭打自己水中的座騎,搶先上岸,觀望敵情。

  他的護衛及旗手們,氣喘吁吁的跟上,他的中軍旗手,一到達岸邊,就用力將大旗舉起,一邊拚命的搖晃。

  餘下的遵化鎮新軍戰士,也拚命的在河水中奮力前行,此時他們的隊列不免有些歪歪扭扭,不過只要上岸,整頓陣列,就不怕流寇的馬兵衝擊。

  曹變蛟神情凝重,關鍵時候到了,他看到早期上岸的騎士,已經紛紛散往左翼,他們可能注意到了,前方過來的闖騎戰士,有部分向左翼外側移動的企圖。

  曹變蛟決定,再次增派五百騎過岸,以免賊騎衝擊上岸新軍右翼,新軍雖然戰力出眾,然兩翼是弱點。

  同時,中軍加緊搶修木橋,使得兩岸交通恢復,楊少凡率領的鎮內新軍,同樣列陣,隨時準備過河。

  遠處蹄聲轟隆,半渡而擊的流賊馬兵來得飛快,轉眼離渡河新軍不是很遠,好在遵化鎮新軍同樣快速,很快的,在孫副將焦急目光中,他們紛紛上岸,顧不上腳上褲上的淤泥,立時整隊。

  他們停留在離河岸約三十多步的地方,這裡大片大片都是拋荒的麥田地,田地乾硬中夾著雜草,算得上空曠與平整,新軍上岸後聚於此處,依他們良好的素質,在流騎離得更近時,各人基本準備完畢。

  就算如此,敵騎此時離戰線也不過二百多步,瞬間便到。

  這也是線形戰陣的便捷之處,若是普通的軍陣,前後龐大,上岸後整隊不可能這麼快速,敵方如此半渡而擊,真是非常危險,步陣不整齊,面對騎兵。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密集的馬兵潮水般而來,孫副將反放下心來,終於過河了。

  「呼……」

  一名銃兵將火銃上的火繩吹了吹,讓它燃得更亮,早在對面時。各人火銃上的火繩就已點燃。

  似乎到了這邊,吹來的風塵更大,好在眾人使用的都是東路火器,上有自動開閉的火門裝置,火繩落下一瞬間,蓋子閃開。除了極個別的倒霉蛋,引藥很難被風吹走,這也是趙士禎軒轅銃陰陽機的道理。

  當然這個裝置技術含量不小,陰啟門,陽發火,二者同時配合不說。還需配合無間,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造出來的。

  火繩槍機約六、七個主要零件中,若沒這種自動閉鎖裝置,打造確實很容易,當然啞火率就高了,畢竟北地風沙大。

  這種裝置。也是打造燧發槍所必須的。

  流騎離得更近,孫副將喝道:「準備作戰!」

  「嘿!」

  這名銃兵隨眾兄弟大吼一聲,將手中火銃放下,瞄準前方的敵人。

  隨他一起的,還有前排三百五十多桿火銃,各人身後的紅旗,則在寒風中極力鼓動。

  「放!」

  前排的銃兵發動一次齊射,洶湧的火焰噴射不停,隨後化為濃密的白煙,覆蓋了前方地帶。

  猛烈的齊射。打得奔騰來的闖騎馬兵慘叫一片,這樣的齊射,是很難有軍隊抵擋得了的,本來見官兵如此快速過河,特別迅速集結成陣。這些準備半渡而擊的馬兵們,心中都有所猶豫。

  只是變化太快,奔馳中情況不明,特別心懷僥倖,讓他們繼續衝來,然一輪齊射後,就將他們打蒙了。

  就在這新軍戰陣前七十步,三百五十多桿火銃齊射,至少打死打傷流賊馬兵們二百餘人馬,打得他們哀嚎一片,馬匹慘嘶聲音更是密集大作。

  若說中彈了是什麼感覺?以肩膀處為例,就像突然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瞬間便覺得整個肩膀都找不到了,這半邊沒有感覺了,然後是突然的疼,鑽心的疼。

  這還是後世的子彈,穿透力強,換成此時的鉛彈,被打中身體的人,便如五臟六腑瞬間被扔入攪拌機內,十分之一秒內瘋狂的被打成肉末,那疼痛似乎要深入靈魂。

  這也是柔軟鉛彈遇到阻力的結果,在身體和內臟中翻滾變形,將內中一切搞得亂七八糟……

  「放!」

  第二排的銃兵緊接著又發動一次齊射,巨大的轟鳴聲連珠般爆響,銃焰再次連成一片……

  ……

  遵化鎮新軍銃兵連射三層,第四層還未開火,半渡而擊的闖騎已經崩潰,衝在最前方僥倖還生的馬兵們,更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很多人瘋狂的叫喊逃奔,個個神情驚魂未定。

  騎兵衝陣,沖得越近,前方傷亡越大,當然,給列陣步軍壓力也越大,就看誰先頂不住。

  顯然的,闖軍首先支持不住,三輪齊射後,凶悍的火力,五千多闖軍馬兵,人馬傷亡至少在五、六百,以流賊的戰鬥意志,死傷這麼多,不可能還有毅力戰鬥下去。

  事實上,在後方沒有精銳押陣或是嚴令的情況下,就算清騎也沒有這個戰鬥勇氣,他們的傷亡承受率正常是在百分之六。

  靖邊軍每臨戰事,常常有前排銃兵齊射一輪,就一次性解決戰鬥的事情,畢竟半熱兵器時代,齊射威力太大了,很少有軍隊可以忍受。

  闖營馬兵比起饑兵、步營,雖戰力強上不少,但因為硬骨頭多是饑民與步兵上前啃的緣故,眾騎的戰鬥意志,或許比瘋狂的饑民們還低。

  特別流營兵制,馬兵與老營驍騎多在後方撿便宜,少打硬仗,有便宜他們佔,見勢不妙,卻可以第一個逃跑,眾騎心中更多存有保留實力的心思。

  勝時一擁而上,敗時一潰千里,對他們來說,一樣是普遍現象,所以這些半渡而擊的闖騎們恐懼的逃了。

  三輪齊射,半渡而擊的數千闖營馬兵潰敗,後方人馬紛紛拔馬逃跑。

  一些攻擊兩翼的闖騎馬兵,原本正與曹變蛟的騎兵殺成一團,見此情況,也一樣撒丫子回逃,數千馬軍狼奔豕突,流營半渡而擊的設想,化為泡影。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1:07
第631章 豈曰無衣
   
  看著前方戰事,闖營的劉宗敏、郝搖旗、袁宗第、李過等人都是臉色難看,革、左五營諸人一樣心中打鼓,悍勇如革裡眼,也不敢說自己率軍衝陣,就能衝破明軍的戰陣。

  更別說,革、左各營馬兵的戰力,還不能與闖營相比,至少闖營打過一些硬仗,革、左五營就算馬兵,也通常以流竄為主,放在後世,就是典型的盲流集中營。

  前方明軍齊射時的猛烈火力,就算遠在這處,賀一龍等觀之也皆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好在此次半渡而擊是闖營兵馬,若是自家人馬,恐怕下場更加不妙。

  劉宗敏算是闖營中資歷最老,打仗最為勇猛的將領,人稱總哨劉爺,此時卻鬚髮戟張,豹眼圓睜,臉上還青一陣,白一陣。

  他喃喃說道:「為什麼,朝廷新軍如此之勇?他們已經疲憊不堪,為什麼還要打下去,他們為何如此堅韌?」

  劉宗敏不明白,也摸不著頭腦,敵寡我眾,糧草不足,一路還被攻擊騷擾,換成別的明軍,早就潰散了,為何曹變蛟麾下,還有如此勇力?如此意志?

  此次半渡而擊,也算是流營各人精心謀劃,畢竟相對以前小河,這條河水,相對不容易渡過。

  己方仗著馬速迅捷,各處彙集人馬,先期一步到達陣地,還在對方剛一渡河,就立時攻擊,結果對方過河後,臨戰佈陣竟如此之快,還瞬間兇猛的火力,就擊潰了己方半渡而擊的人馬。

  看著潰敗回來的人馬,劉宗敏非常的想不通。就算還準備了若干股後續兵馬,但看前方狼狽不堪的馬兵們,這個打算已然流產,繼續上去,只是添油戰術。一股股被明軍擊潰。

  李過則臉色複雜,此時他在流營中,「一隻虎」威名已經傳得很開,特別在他越發成熟的情況下。

  他眺望河岸那方,喃喃說道:「這便是新軍的戰力吧,現在朝廷很多將帥。都倣傚王賊的舜鄉軍編練……現在是靖邊軍了,畢竟與尋常明軍不同啊。」

  袁宗第也說道:「戚帥的兵書上曾有說……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便是眼前這種吧,堂堂之陣。確實與烏合之眾不同!」

  看著立住陣腳,還有後方源源不斷過河的明軍,眾賊眉頭皺起,人人皆感棘手。

  舊日他們對上明軍,在崇禎十三年後,基本上打得很輕鬆。

  那些根本談不上軍隊,吃空餉。喝兵血,數量不足,後勤不濟,戰力薄弱,弊端重重。

  好不容易到了陣地,列的陣亂七八糟不說,還往往在一里外就驚恐不安,遠遠放銃放炮,等騎士馬兵衝到近前,總共也沒打死幾個人馬。當然一衝就散。

  就算對上戰力強些的明軍,如猛如虎,孫應元等人,就算不用饑民耗死他們,數萬馬兵圍上。也不可能打得這麼艱難,義軍戰力的快速提高,與初時動輒數萬數十萬人,卻經常被數千明軍擊潰的慘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此時對上軍陣嚴整,令行禁止的新軍,可謂頭疼無比,連拖延腳步都辦不到。

  郝搖旗非常不忿,他最喜歡的,便是親自領軍衝陣,手舉大旗鼓舞將士衝鋒,這種敢打敢拚的作風,也讓他取得很多次成功,郝搖旗自己也常引以為傲。

  在他看來,朝廷新軍陣地也沒什麼衝不開的,關鍵是要敢打敢拚,不怕死。

  他狠狠道:「我義軍數萬騎,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過河?他們現在才一營人馬……」

  「劉爺,賀老掌家,不若我們再衝一衝,集中幾波的人馬,一波衝不開,就多沖幾波,總能將他們趕下河去,好過在這裡窩囊干看!……驢球子,某願意作為前鋒,親自領軍!」

  革、左五營中,革裡眼賀一龍有些意動,老回回馬守應乾笑,亂世王藺養成勸道:「大勇兄弟,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平白折損自家兄弟,各營的兵馬都跟隨咱們多年,這折了,可就不好找了。」

  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也道需要謹慎,他們作為各營的掌盤子,老掌家,得為手下兄弟著想,況且,新軍戰陣犀利,火力強悍是明擺著的事,強攻是沒有益處的。

  此時農民軍各股各營,各頭目之間稱呼並不一樣,有的稱掌盤子,下設總管、掌家或管隊,有的分成若干哨,設大領哨、領哨、大哨頭和哨總等職,還有稱呼老管隊的,下分小管隊與管隊。

  很大部分營頭,頭目則稱老掌家,下分大掌家與小掌家,革、左五營便是如此。

  他們說要謹慎,郝搖旗也沒辦法,此時各營相對獨立,各頭目間相互並不節制,也無領導關係,革、左五營雖以闖營為尊,但並不是說,闖營各人,就可以命令革、左諸人了。

  各營時分時合,各自為戰,就是聯合,相互關係也非常鬆散,有事皆以協商為主,眼下戰場有騎四萬多,革、左五營佔了好大部分,革、左五營各人不同意,郝搖旗就乾瞪眼。

  闖營各將中,也沒多少人贊同郝搖旗的意見,畢竟新軍戰力明擺著,還是這種威力強勁的火銃戰陣。

  當年之舜鄉軍,就是以這種銃炮戰陣起家,新軍編練後,學得最成功的,便是這種陣列,最易集中東路火器的威力,義軍先期也攻打過數次,每次都翦羽而歸,各人恐懼心頭。

  劉宗敏只皺眉看著明軍那邊,因商洛山之事,他對郝搖旗其實頗有心結,就算郝搖旗極力證明自己對闖營的忠誠,也很難改變其心中印象。

  郝搖旗的話,劉宗敏並不怎麼理會,他眺望河邊。明軍一營人馬擊潰己方人馬後,列成八列在岸邊嚴守,那種氣勢,讓他暗暗心悸,很顯然的。就算採納郝搖旗的意見,己方也討不了好去。

  他說道:「讓官兵過河吧,這種火器之陣,若攻,只白白折損自家兄弟,不過他們畢竟還要行軍。過會肯定會再列那種疏陣,到時便按先前方略,集中三萬騎猛攻!」

  事實證明對上新軍大方陣,還有火銃戰陣己方討不了好,不過曹變蛟的疏陣,劉宗敏等人並沒有見識過威力。不試探下,豈能甘心?

  他們數萬人馬,若連拖延官兵行軍腳步都做不到,到時又如何面對闖王?

  劉宗敏之言,得到革、左五營大力支持,眾人決定,還是按先前協議。待官兵展開疏陣後,集中兵力,分幾個波次的猛烈進攻,務必拖住官兵腳步,等待到己方主力的到達。

  眾人的決定讓郝搖旗惱怒,他暗暗心想:「硬仗不敢打,又怎麼攔住小曹?疏陣,就那麼好打?」

  ……

  孫副將率領新軍在對岸立住陣腳,曹變蛟抓住機會,立時下令剩餘的玉田鎮新軍過河。

  同時中軍也快速修復那座毀壞的木橋。將軍中架樑馬攜帶的簡易梯子搭在兩頭,再砍伐下一些樹木,還有一些木板鋪上,甚至軍中某些拒馬也拆下派上用場,如此小心一些。通行軍中輜重騾馬不是問題。

  源源不斷的大軍過河而去,將對岸陣地控制得更加穩固,曹變蛟率領餘下的騎兵在後押陣,同時在大軍渡河後,負責回收那些梯子木板,以備下次使用。

  軍中傷兵也與輜重從橋上通過,他們相扶攙扶,蹣跚而行,便是見慣生死,看到這些傷兵,曹變蛟也不免黯然。

  當初二鎮南下,共有步騎一萬多,除了初時逃離的,眼下更已經死傷不少。

  受傷的還好,或許還有機會回到家鄉,那些陣亡的,一些屍體都找不到,能找到的,也無力運屍回家,只得就地掩埋,將衣冠遺物收羅,回去建個衣冠塚。

  「都是忠勇將士,不能讓他們曝屍荒野,如有可能,日後還須將將士屍骨尋回,享受香火供奉。」

  曹變蛟內心暗暗想著。

  此時入土為安觀念嚴重,便是敵方,若能收斂對方屍骨,不論何人,也要讚一聲仁義之師。

  惡毒的舉止,便是挫骨揚灰,惡毒的詛咒,就是咒罵對方屍骨無存。

  曹變蛟曾聽說,永寧侯王鬥,到現在,已經將在外陣亡士兵的屍骨盡數尋回,埋在舜鄉堡的釜山之上,山下便是褒忠祠,每日祭拜之人如雲,將士英靈日日享受香火祭祀,這也是靖邊軍強悍戰力的保證之一。

  自己做得還不夠多啊。

  曹變蛟感慨,越是學習,他越發感覺自己不足。

  而且,他發現新軍補充並不容易,也不知道王鬥是怎麼兵力越打越多的。

  同時兵力越打越多的還有闖賊,每次被官兵剿得只剩數騎逃跑,結果席捲回來聲勢更加浩大,動不動就是賊眾幾十萬,上百萬,大明這是怎麼了?

  風小了一陣,逐漸又大了起來,曹變蛟策馬立在一顆枯樹旁,枯葉從四面八方搖落而下,然後被風吹得到處飛舞。

  看這些枯葉在風中獵獵作響,曹變蛟突然心中一動,覺得自己便若這些枯葉,飄搖、無定,不知要戰鬥到什麼時候,自己與這只軍隊命運又會如何。

  四周冷肅荒涼,曹變蛟忽然有一種孤單淒涼的感覺,但他心中立時一個聲音湧現,雖千萬人,吾往矣!我不會放棄!

  他策動駿馬,衝入河水,進入對岸陣地,他的親衛及旗手,高舉曹字帥旗,緊緊跟隨。

  「萬勝!」

  「萬勝!」

  曹變蛟的大旗到達對岸,引起士兵們如潮的歡呼,慶賀又一個勝利,同時向引領他們勝利的人致意,曹變蛟舉起自己的馬槊,回應士兵們致敬,他大喝道:「大明萬歲!」

  士兵們更熱烈的響應,他們歡呼著,將密林般的槍銃旌旗層層舉起。

  激情的軍歌匯成海洋。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歌聲中,遵化鎮孫副將大聲向曹變蛟稟報,渡河之戰,殺死殺傷數百流賊人馬,死傷馬匹留作軍糧,孫副將詢問,一些受傷未死賊軍怎麼處理。

  曹變蛟看著這方陣地,橫七豎八都是死傷的流賊馬兵,一些中彈的人被鉛彈打中,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一些人更一直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曹變蛟神情一冷:「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盡數殺了!」

  很快陣地上或低低的呻吟,或撕心裂肺的叫聲都不見了,在仍然激昂的歌聲中,曹變蛟下令變陣,以凹凸陣行軍。

  他冷眼看去,前方數里,密集的賊騎已然雲集,除了周邊小股游騎,怕圍困自己的數萬馬賊盡數彙集在那,等會怕有一場大戰,然自己何懼之有?

  軍歌中,軍陣再次前行,數十小方陣連接成的戰線,就像海浪,向前方連綿不絕湧去。

  此戰,由楊少凡領新軍營在前,孫副將在後,除了中間的騎兵與輜重,還有塘馬不斷奔騰在各小陣之間,凹凸陣給了局部靈活權力,但旗號也傳遞不了很多複雜的戰情,曹變蛟下令用塘馬傳令。

  眾軍行進,他們腳步有力,整齊,伴隨鼓樂聲音。

  新軍鼓樂,鼓點重重,激昂鋩鑼隨之,間中篳篥(管樂一種,兼笛簫之利)悠揚輕快,使人行軍有熱血澎湃之感,而且富有節奏,讓人走得更有力氣。

  這是跟靖邊軍學的,明軍中的陣列,很多都是戰鼓敲一下,陣列行走十步,靖邊軍與各鎮新軍則是腳步不停。

  整齊的陣列腳步,充滿力量,也讓士兵們覺得身旁都是袍澤兄弟,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們有依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雙方不斷接近,接近。

  流營這邊,看著前方不斷逼來的明軍軍陣,眾人神情各異。

  劉宗敏以手遮額,擋住午後的陽光,他看向那個已經有些熟悉的戰陣,他們兵器的反光,恍若晃動的波鱗光芒,他們的陣型,堅定,嚴整,確實是勁敵。

  還有那奇怪的疏陣。

  先前騷擾,雖有小股進入試探,然不能查出這種陣形的特點,眼下就要大舉攻擊,又會如何?

  然,沒得選擇了。

  環顧左右,儘是密密層層的馬兵騎士,各類旗號望不到盡頭。

  流營各人互視一眼,都是點頭。

  劉宗敏猛然拔出自己兵器,厲聲喝道:「此戰,有進無退,前者返顧,後者殺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1:32
第632章 果然犀利
   
  申時中(約下午四點),在河水對面,一塊叫朱家溝的地方,曹變蛟率領玉田鎮大軍,還有遵化鎮的新軍營戰士,與劉宗敏等四萬馬賊展開大戰。

  曹廟莊對岸地勢乾燥平坦,有利於騎兵的大股進攻,但因為左有響河,右有剛渡過的支流虯龍河,這片區域,騎兵也不能大規模迂迴,雙方基本只能硬對硬對戰。

  在曹變蛟列陣行軍不久,流營陣地就響起蒼涼的號角聲,第一波次約一萬人的馬兵,在闖將袁宗第率領下出陣,他們先緩緩而行,慢慢加快速度,最後有如決堤般的洪水奔湧。

  明軍仍然往前,直到雙方距離只有一里,才在一聲喇叭後,集體大呼一聲「威武」,停了下來。

  曹變蛟下令準備作戰,各小陣點鼓中一個又一個擺列整齊,肅立平野,最後摔響鈸一聲鼓止,他們每陣相隔一百多步,各陣皆排為四面,以長槍兵火銃兵分守,軍官與旗鼓手居在中間,中軍位置,則是騎兵居之,保護中軍與輜重。

  曹變蛟策馬立在一個略略突起的坡地上,手中千里鏡舉著,靜靜眺望,賊騎已經遍野而來,看樣子是闖兵,他們馬兵多戴氈帽,革、左五營則多裹紅巾。

  他看著前方,雖然不如東虜,但賊騎衝鋒一樣氣勢不小,人過一萬,無邊無沿,超過萬人的步兵衝陣都聲威赫赫,更不說馬兵了。他們散得更開,造成威勢更大。

  曹變蛟聽到身旁各人呼吸有些沉重,他其實心下也有些緊張。

  畢竟這種凹凸陣沒有經過大規模實戰考驗,況且臨戰時,主動權很多是掌握在各小陣的把總,千總手中,到底能不能勝利,曹變蛟一樣心中沒底。

  不過戰鬥開始,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馬兵的速度非常快。就算流賊的馬不如東奴。但衝到陣前,一樣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

  似乎就是轉眼間,黑壓壓的馬頭,就湧到陣前。然後湧入各個小陣之間。此起彼伏的銃聲大作。戰鬥瞬間開始……

  潮水般的闖騎將明軍陣地淹沒,作為跟隨李自成多年的部將,袁宗第富有膽氣與勇氣不說。本身作戰也沉穩非常,深得李自成信任,歷史上就任大順軍右營制將軍,被封為「綿侯」,崇禎十四年攻打洛陽時,還擔任過主帥。

  臨戰前,他也仔細琢磨過曹變蛟這種疏陣,他猜測曹變蛟的意圖,是要發揮己方火器的威力,同時改變大方陣過於笨重,密集隊形移動時的不便。

  確實,這種疏陣靈活了許多,逼得己方不得不大戰一場,用來拖延他們的行軍腳步,不過袁宗第並不認為這種疏陣就沒有缺陷,火力分攤不說,還各自為戰,容易被各個擊破。

  探馬很早就告知情況,明軍各小陣兵力不過一總,還長槍兵火銃兵居半,這樣一小陣算下來火銃兵只有一百,還分成四面,一面更只有二十五人了。

  每面又分數層,就算只分為三層,一面一次能發射的鳥銃不過八桿,別的不說,集中數百人,甚至上千人,衝擊一小陣,沒有衝不開的道理。

  當然,明軍那邊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外圍的一些小陣,不單只是一總,基本由二總合為一陣,就算如此,他們每面也只有五十桿銃,再分數層,每面每次能發射的鳥銃不過十五、六桿。

  袁宗第覺得,只需己方以優勢兵力啃了曹變蛟幾個小陣,蠶食後便可鯨吞,曹變蛟這種疏陣,也不是破不了。

  只是隨後而來的,給了袁宗第一次難忘的記憶。

  ……

  袁宗第率領的一萬馬軍,衝陣也分為數個梯次,這是騎兵的基本戰術,一波接一波,潮水般滔滔不絕,給步陣強大的壓力,他則領了一些精騎行在最後。

  他的攻擊,也是面對義軍陣地這面,雙方都可稱為正面。

  畢竟與大方陣一樣,曹變蛟這種疏陣也沒什麼前方後方,左翼右翼,只需敵騎進攻,任何一面都是正面,都是四四方方的大陣地,就算由許多小陣合成,本質是一樣的。

  袁宗第的打算,是讓部下頂著火器的威力,對著各小陣直衝過去,將各陣一一衝破,直覺告訴他,若陷進曹變蛟的疏陣之間,情況不是很妙。

  只是想法很好,事實卻由不得他,袁宗第驚訝地發現,他前方的馬兵,一衝,就直接衝進陣之間去了。

  他這才驚醒地發現,什麼時候,明軍的小陣佈置有點變化了?

  各面還是槍兵銃兵各為三、四層,前層銃兵不變,但原本在後方的槍兵中,卻有兩層跑到銃兵前面去,然後蹲在地上,將手中的長槍豎起,如刺蝟一般,嚇得衝陣闖營的馬匹不敢靠近。

  畢竟他們的馬匹多不是烈馬,馬兒對明晃尖銳的東西本能畏懼,除了少量性烈戰馬,餘下馬匹不待騎士控制,就自己繞開,往各小陣之間的間隔衝進。

  如此變故,造成潮水般的闖騎只得湧入各陣之間,然後被各小陣分割得支離破碎,威勢不在,接著,更是他們噩夢的開始。

  迎接這些闖騎的,是明軍猛烈的齊射,他們多對著進入的人馬側面猛射,措手不及下,不斷有人驚叫摔落,這種不知所措,伴隨著他們從進入到離開。

  對凹凸陣的不瞭解,闖營馬兵仍然本能的,無意識的,源源不斷的湧入。

  隨著他們進入陣間,一個個小陣相繼開火,排銃聲音一陣緊接一陣,各火銃噴湧而出的猛烈硝煙,很快覆蓋了一個個方陣。隨後快速的籠罩整個陣地,戰場上,儘是刺鼻的煙霧。

  瀰漫的硝煙中,身邊人一個個中彈落馬,進入的闖騎也終於回醒過來,他們很多人驚恐大叫,從未有過的經歷讓他們惶恐不安,他們第一次覺得,戰場上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他們覺得,在這個明軍的陣地上。根本就沒有前方後方的區別。前後左右似乎都有銃彈射來,這讓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面對四面八方射來的銃彈,很多人像沒頭蒼蠅一般亂轉,想為自己找個安全所在。或是拚命控制胯下同樣驚恐不安的馬匹。努力不讓自己摔掉在地。

  很多營隊頭目也驚慌地發現。自己找不到士兵了,他們一奔入陣中,就本能的順著空隔奔馳。這樣七繞八繞,最後繞得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真是混亂一片,很多哨隊都失去了組織。

  劉宗敏下令攻擊部隊需奮勇當先,前者返顧,後者殺之,眼下許多哨隊連組織都失去了,這點就不用談了。

  還有,明軍的火銃不停,陣陣排銃射來,也加劇了闖軍混亂。

  各陣間,很多闖騎無意識的喊叫著,各類吵雜聲一片,還不斷有闖營人馬被無情打倒在地,各鉛彈帶著強大的動能,射中他們身體,在他們體內翻滾,帶給他們巨大痛苦,更有受驚馬匹渾身浴血,發狂跳躍衝撞。

  不知覺,越多的闖騎倒下,很多人死不瞑目,表情中帶著無比的驚恐與慌亂。

  他們屍身上流出的汨汨鮮血,也很快將乾硬的土地泡得鬆軟,血液四處流淌,最後似乎匯成一條條河流,硝煙匯合血液的怪味,到處飄揚……

  「不!」

  袁宗第進入陣內後,看到的,就是這種混亂淒慘的場面,看著義軍辛苦收羅的馬兵接連倒下,驍勇騎士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喊叫,他不由不甘的厲聲嘶吼。

  瞬間,那種憤懣、沮喪、頹然湧上心頭,種種思緒讓袁宗第臉色變得通紅,騎在馬上的身體更微微發顫,他胸口憋悶的難受,最終,他神色猙獰,口中發出無比怨毒的怒吼:「為什麼這樣?」

  ……

  「好!」

  曹變蛟緊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凹凸陣對戰騎兵,果然犀利。

  他看著陣中,雖然無數闖騎圍著各小陣轉圈,自己中軍陣地前也圍了不少,但他們營伍混亂,也沒有應對這種陣列的經驗,只是無意義的亂竄罷了,對己方形不成什麼威脅。

  再看自己軍陣,雖然硝煙遮掩視線,但可以知道,各陣皆在從容不迫的開銃,然後每次開銃,都打得不少流賊人馬翻倒,喊叫聲變成哀嚎,他們人馬太密了,少有打不中的。

  當然曹變蛟也不是沒有看到,一些悍勇的闖騎,意圖控制自己馬匹衝陣,然各陣前蹲著的兩列槍兵,大多嚇阻了那些馬匹的靠近,然後銃兵趁機開銃。

  他們每個小陣,四邊都各有兩排槍兵蹲在地上,對著前方奔過的闖騎,努力的將長槍挺起,對流賊的馬匹進行嚇阻。

  後面的銃兵們,則第一排負責射擊,後幾排負責裝填定裝紙筒彈藥,使用神機營的火器傳遞戰術,如此,己方可戰可守,果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事實使用這種戰術,也是到了虯龍河邊,曹變蛟與眾將商議後才決定的。

  最初使用凹凸陣時,闖騎頻繁騷擾,他們一些騷擾馬兵就有衝入陣內,然後一些戰馬直愣愣向各小陣衝去,馬匹害怕尖銳東西,但並不知火器的厲害,就給各陣造成了威脅。

  如此以凹凸陣迎敵,曹變蛟就擔憂這一點,流賊集中兵力猛攻各陣怎麼辦,畢竟各小陣人數太少,火力太弱,每次發射只有幾桿銃,怕是擋不住流賊猛攻。

  還是親將楊少凡提出建議,除了一些陣列增加人數,便是銃兵前佈置槍兵,便如刀盾兵掩護長槍兵一樣,為免影響銃兵射擊,臨敵時槍兵蹲下,但他們手中長槍,仍然可給流賊馬匹造成威赫。

  果然,此議可行。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1:43
第633章 狼奔豕突
   
  流營大陣這邊,劉宗敏、郝搖旗、李過、還有革裡眼等人,也密切關注戰情,極力眺望那方情形。

  探馬並說不清楚情況,再看那方,硝煙似乎將整塊地帶都籠罩了,隱隱見人馬奔騰,各色的喊叫聲與銃聲略有耳聞,戰情似乎非常激烈的樣子。

  「看來打得很緊,雙方僵持不下。」

  劉宗敏揉搓自己臉頰,沉吟說道。

  「嗯,曹變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搞出這種奇怪的陣,還能在我義軍馬兵衝擊下堅持這麼久,不愧為朝廷名將……不過這只是我義軍第一波衝擊,多沖幾下,他就忍耐不住了。」

  改世王劉希堯哈哈笑道。

  袁宗第似乎帶人跟曹變蛟在那打了很久了,往日義軍對上曹變蛟的火銃戰陣,戰鬥的勝負往往只在短時間,比如不久前的半渡而擊,然此次卻比以往打這麼久,看來曹變蛟這種疏陣還是好對付的。

  他與左金王賀錦,還有亂世王藺養成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熱切,官兵那麼盡多好東西,不說盔甲輜重什麼,便是擊敗曹變蛟後,能繳獲一些東路火器的話,那自家營伍,可就發大財了。

  想到這裡,劉希堯等革、左五營各當家的,恨不得袁宗第趕緊退下,讓他們上去。

  眾賊都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意氣風發的談笑風生,只有李過與老回回馬守應皺眉深思。對那方看了又看。

  ……

  「殺光流賊!」

  「放!」

  排銃的聲音,瀰漫的白煙中,十數騎闖兵一陣嚎叫,幾匹中彈的馬匹淒厲地嘶鳴著,一個個闖騎則慘叫掉下馬來,然後一些人被陣間奔騰的馬兵踏成肉泥。

  「注意右翼。」

  「注意後方……」

  外間的喊聲震天,銃聲一陣緊接一陣,此起彼落的,還有股股刺鼻的硝煙味,不斷的往鼻孔中穿。混著血腥的味道。難聞不說,還對視線造成影響。

  一些箭矢從身邊飛過,還有一桿標槍,就投在身旁不遠的地方。勞勞的插在地面。入土頗深。

  不過這些都不能讓楊少凡神情變化。他靜靜策在馬上,平靜中似乎有些冷淡地看著這一切。

  此時楊少凡位於的,是中軍前方一處方陣。此陣算是二總合一,共有銃兵二百,每面五十人,又各分三層,每層十五人,餘下二十個銃兵,作為各面同袍倒下後的替補。

  槍兵也是如此,每面各兩排槍兵居於前方,蹲在地上,作為拒馬,最後一排,則在銃兵後方保護,還有二十個槍兵與先前銃兵一樣,替補同時,有作為預備隊的意思。

  不過楊少凡這個小陣人數會多一些,畢竟有營部親衛在,還有營部軍官什麼的。

  作為軍陣指揮的,是楊少凡的中軍官,先前他還聲嘶力竭的叫嚷指揮,現在神情已經恢復,只是叫嚷的聲音仍然那麼響亮。

  畢竟第一次使用這種戰陣,面對大眾敵騎,由不得各人不緊張,不過事實的成績出來,各小陣中不論軍官或是士兵,個個都鬆了口氣,然後打得興致勃勃,熱火朝天。

  此時很多方陣仍然還是排銃轟擊,而不是自由射擊,這也證明戰局的良好。

  他們在各面軍官指揮下,最前排的銃兵瞄準敵人,扣動板機,向前方噴射出大股硝煙,然後聽到的,便是流賊的驚叫,還有看到他們狼狽的身影。

  隨後,這些銃兵將打空彈藥的空銃以左手遞到後面,右手則從後方接過了裝填好定裝紙筒彈藥的實銃,然後再次射擊,連番輪轉,保持火力不歇,這也是神機營使用百年的戰術。

  緊張的戰鬥中,很多銃兵不知覺已經打了好幾輪,不過火銃還在射擊,鳥銃仍然安然無恙,這也是他們繼續戰鬥的信心保障之一。

  戚繼光曾有言:「鳥銃照定施放,中敵極準。按定班次一上一下,雖三放銃熱不可再放,若每人以布數尺用水打濕,三放之後以布濕銃,可以常放不歇。」

  也就是說,明軍許多鳥銃,只打三發,就熱得不可再放,除非用濕布裹銃,否則便會有炸膛等危險,但在北方,不是說有水就有水的,特別一些突發戰,遭遇戰等,條件實在有限。

  火器質量不佳,確實是大問題,只打三發就要歇歇,如何作戰?

  侯一麟在《龍門集》也曾有說:「或問:舊日之銃,三發之後,或藥下自燃,或致迸炸。近日聞放至十銃,猶然可用,何也?」

  「曰:銃膛光與不光,火藥精與不精使然爾。舊日之銃不知鑽碾,膛內坑坑坎坎,藥又不精,火經再發,藥渣盡掛膛內坑坎之處,急裝後藥,前火未滅,自然舉發迸炸。銃膛有坑坎又不知刷洗,即刷洗坑坎,藥渣未必去淨,一經潮濕,筒必蝕壞,坑坎之處,日深一日,漸至透漏,安得不炸?」

  有了精良的東路火器,加上成功的戰術,相比陣間流賊的狼狽不堪,各陣內的新軍戰士,卻有象打靶的感覺。

  不過他們不是沒有危險,闖營的馬兵,畢竟是從饑民,步軍中步步淘汰上來的,雖不如老營驍騎,但許多人,一樣頗有戰鬥技能,就算各陣間闖騎混亂一片,很多人只憑本能活動,但一些精銳些的騎士,仍然奮勇搏戰。

  被硝煙覆蓋的陰影中,群馬掠過的流騎大潮中,不時會射來一隻箭矢,扔來一桿標槍,還有匕首什麼的,或是愣頭愣腦一些闖騎直撞上來,甚至還有火銃打來。

  前排一個銃兵右手剛接過一桿裝填好彈藥的火銃。忽然他身子一晃,一聲不響栽倒地上,他捂著胸口,鮮血不斷從指間湧出,對面,一個闖騎轉過頭去,混在馬潮中,轉眼不知去向。

  他手上握著一個武器,看樣子是手銃,應該是火繩類的。

  闖軍披靡中原。五花八門的武器繳獲不少。火器只是其中之一。

  還有該陣四面前兩排蹲著的槍兵旁,也躺著幾具屍體,還有傷者在痛苦的呻吟,作為拒馬角色。他們需要忍耐常人不能忍耐的恐懼。擁有常人不能擁有的勇氣。

  長槍兵說好練好練。說難練也非常難練,關鍵看能不能形成嚴格的紀律,有沒有承受傷亡的勇氣。

  必竟身旁戰友不斷受傷。甚至死亡,鮮血殘肢飛到自己臉上,身上的時候,往往要干挺著不能動,否則一動,長槍陣就費了,確實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當年明軍對戰倭寇,可說很大部分是長槍兵,洪武年的規定,每百戶人,銃手一十名,刀牌手二十名,弓箭手三十名,餘下都是長槍兵,然遇上浪人與倭刀的精兵前突,很快那些槍陣就崩潰了,直到換成戚家軍。

  面對騎兵衝擊毫不畏懼,面對重大傷亡決不後退,沒有命令決不移動,沒有這些素質,就不能說是長槍兵,不能說長槍陣練成了。

  那些拒馬們,默默為後方的火銃兵作著掩護,在他們死傷後,陣內預備兵也默默上前,填補他們位置,沒人抱怨什麼,新軍南下戰事不斷,很多人已經習慣了生死。

  「放!」

  再次排槍的巨響。

  楊少凡回過頭去,看向中軍那方,他感覺,流賊快要敗退了,各陣間形成的死亡陷阱,橫七豎八儘是闖賊的人馬屍體,他們快要承受不了了。

  能堅持到現在,更大部分,楊少凡覺得是他們不知所措罷了。

  看著中軍那裡,雖然聚在四周的闖賊更多,無數馬兵繞著打圈,不過相對防守卻更加容易。

  他們有車輛,有部分拒馬拒槍作為防守器械,正兵營騎兵冷兵器手還有盾牌,在他們掩護下,內中的三眼銃手,還有弓箭手們,不斷對外射箭放銃。

  白煙瀰漫,箭矢橫空,不時有流賊慘叫倒下,加上這種凹凸陣,那些流賊還要擔心別的方向攻擊,往往從背後或是側面射來一顆銃彈,讓他們叫苦不迭。

  以楊少凡對曹大帥的瞭解,很快,中軍就會出動騎兵突出反攻,到時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繼續射擊,陣內所有弓箭手,對著右翼方向!」

  楊少凡神情一冷,大聲喝令,一陣風吹來,鼓起了他的披風大氅。

  「放!」

  四面第一排六十個火銃兵,再次對外齊射,洶湧的硝煙再次噴射而出,外間一片哭喊尖叫,然後他們的叫聲,被淹沒在一個個方陣的火銃齊鳴中。

  ……

  流營大陣這邊,忽然劉希堯眼前一亮,笑道:「好,袁爺回來了,兄弟們,都隨咱老子上!」

  不待袁宗第回到陣中,就與左金王賀錦、亂世王藺養成領軍迫不及待走了。

  劉宗敏眉頭一皺,就算先前計議,義軍攻勢,一波緊接一波不停,不給曹變蛟喘息的機會,怎麼說也得待袁宗第回到陣中,敘說對方情形才是,如此迫不及待,輕敵貪功,打的是什麼仗?

  老回回馬守應、革裡眼賀一龍留守,見劉宗敏不悅,賀一龍哈哈笑道:「劉爺息怒,三位掌家,也是立功心切罷了。」

  劉宗敏哼了一聲,也只好作罷,革左五營不是他的部下,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呼喝斥責的,不過心下已經有些不滿,再看李過等闖營將領,同樣不平。

  劉希堯等呼嘯而去,連途中袁宗第遣人向他們緊急喊話也不理,他們萬騎奔騰,轉眼間,直衝曹變蛟陣內去了。

  很快,劉宗敏等人又集體皺眉,袁宗第回師的模樣不對,不像是力戰倦歸樣子,再待滿臉血污,回陣後袁宗第的稟說,劉宗敏久久不語,臉色難看到極點。

  馬守應滿臉苦澀,賀一龍焦慮非常,對劉宗敏道:「劉爺,必須馬上接應劉掌家他們!」

  劉宗敏越發覺得心火直上,五臟六腑跟油似的,那股憤怒似要將自己燒成焦炭,他本是脾氣暴烈之人,正要發作,忽然李過叫道:「他們回來了!」

  果然,劉希堯等人回來了,他們似乎只從曹變蛟陣前奔到陣後,在陣中穿梭一遍就回來了。

  他們跑得飛快,個個馬鞭用力抽打,狼奔豕突同時,還一邊大呼小叫:「敗了、敗了!敗了、敗了!……」

  劉宗敏臉色越發陰沉,他再也忍不住,怒罵道:「驢球子,日你媽媽的毛!」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15:4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12 11:51
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 第634章 到了

  面對曹變蛟的凹凸陣,最後當袁宗第苦澀的報出估算的傷亡人數時,劉宗敏幾乎要暈過去。

  粗粗統計,此戰闖營死傷人數竟達二千多騎,加上攔截以來一系列的戰鬥,闖營馬兵傷亡已近三千,這個結果讓闖營各將不可思議同時,又覺痛入骨髓,個個騎在馬上身體發顫。

  革、左五營還好,總共傷亡人數不會超過五百騎,不過也足以讓他們呱呱叫了。

  這還不算,還要加上失落的軍心影響,某些成為驚弓之鳥的馬兵已經被打得膽寒,那些失魂落魄的人沒什麼戰鬥力。

  反觀曹變蛟的部隊,被圍困來,就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困境中越戰越勇,陸續的,他們還得到大量死馬傷馬作為軍糧,這一路去,想要圍困拖延他們更困難了。

  劉宗敏心中又苦又澀,他再次喃喃道:「為什麼,朝廷新軍如此之勇?」

  「怎麼辦?」

  不論闖營將領,還是革、左五營各人,都覺茫然無計,只覺什麼手段,都擋不了曹變蛟前進的步伐。

  郝搖旗神情焦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閉上嘴巴,本來按原先計劃,他與李過率一萬騎,作為第三波攻擊隊伍,這個計劃在袁宗第與劉希堯等人敗歸後,緊急叫停了。

  郝搖旗滿心不甘,內心深處,又覺這才是明智決定。

  面對朝廷新軍,似乎以前的經驗完全派不上用場。匹夫之勇,沒有任何用處,按自己以前的打法,怕也只是繼續給曹變蛟送去首級與死馬軍糧的事。

  流營這邊死氣沉沉,將帥憂慮,眾人心思焦灼,明軍那方,則又再次鼓樂鳴響,伴隨一陣又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聽著那宏亮的「萬勝」聲音,流營各人又氣又恨。個個又覺臉上火辣辣。似乎明軍在那邊嘲笑自己。

  不過再聽到他們的鼓樂聲音,各人心理卻產生奇怪的變化。

  早前看他們行軍還吹著曲,奏著樂的,均想當這是大戲院嗎?或是唱著歌送死?

  此時聽之。刺耳同時又覺悅耳。似乎那種鼓樂聲音。充滿一種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氣勢,很是振奮人心。

  明軍再次浩浩蕩蕩起程行軍。仍是疏陣展開,不過流營這邊卻不敢輕舉妄動了,看他們列陣行軍,一直行到響水邊,劉宗敏只是焦急道:「怎麼闖王還不到?」

  他不斷派出塘馬,終於,在近酉時中(快下午六點),要近黃昏時,在接到一騎回報後,劉宗敏哈哈大笑:「闖王率老營到了,還有數萬的步軍!」

  ……

  酉時中,在豪州方向,奔來了如潮的馬軍,飄舞一片的闖字大旗,其中一些人,舉止比普通的馬軍更加矯健,更為彪悍,卻是闖營的數千老營驍騎。

  遠遠綴在這些馬軍後面的,是更加浩大的步卒,又離得更遠的,是浪潮般的饑兵。

  李自成領軍到了,與高一功、田見秀等人一起,率領闖營餘下的一萬數千騎趕到,然後,至少數萬步卒也很快會到,再各股步卒饑民陸續彙集,比如說羅汝才他們。

  畢竟是專心趕路,後勤還有饑民等運送,相對曹變蛟明軍的列陣而行,走走停停,間中大仗小仗還打了不少,極大拖延行程,緊跟馬兵的闖營步軍,還有一些饑兵青壯,則走得很快。

  此時之人耐力遠比後世為高,一個五、六十的老大爺,挑著百十斤的重擔,一天走個百十里也很正常,當然,許多饑民隊伍,婦孺流民什麼,因要推車運貨,趕著騾子、牛羊什麼的,就動作慢了。

  主力到達,讓劉宗敏等人喜出望外,聽他們吞吞吐吐,將前方的戰情一一告知,田見秀等吃驚,李自成神情卻沒什麼變化。

  他來到前方,眺望曹變蛟的軍陣,久久不語。

  良久,他說道:「此陣,不可用騎,只可用步,或步騎相合,可破。」

  眾人陪在他身旁,連革、左五營各當家的都恭敬許多,畢竟闖營越發勢大,雖是聯盟,眾賊中,也隱隱以李自成馬首是瞻。

  牛金星整整自己的長鬚及衣冠,一路顛簸趕路,他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散去了,還好終於趕到地方,只有宋獻策那個坐輪椅的,遠遠還在後方。

  先前劉宗敏等人訴說他也聽在耳裡,他撫鬚哈哈一笑,卻覺嗓子眼像被什麼堵住似的,急忙咳嗽一聲。

  他說道:「闖王高見,曹變蛟雖勇,然聽劉總哨所說,眼下他們新軍不到五千,就算他五千人,鳥銃居半,不過二千五百桿。以大陣推之,臨戰四面,每面五、六百桿,又分數層,每層不過一百餘桿。再以這個疏陣而論,每小陣更只有數桿,十數桿,我師以步卒為攻,盾牌車輛,就算他們有精良的東路火銃,一氣可打十五發,又待如何?」

  他森寒一笑:「這便是不義之師的結果,我義軍等貴賤,均貧富,不當差,不納糧,以大義討不義,振臂一呼,從者如雲!他們則是死一個少一個,新軍再強悍,慢慢耗,也可耗死他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為無道朝廷賣命,最終不會有好下場。」

  他語中的森寒刻骨之意,任誰聽了,都要不寒而慄。

  闖營雖陸續收羅幕僚謀士,不過多是底層失意文人,他們加入闖營原因各種各樣,但大多有一個共同點:恨!

  如牛金星,天啟七年舉人,「通天官風角諸書,亦頗講孫吳兵法」,曾做過塾師,因兒媳之死,與姻翁王士俊反目興訟,被官紳合謀誣陷,逮進大牢,革去功名。

  還有宋獻策、李巖、後來的顧君恩等,都曾遭受過官府迫害,或科舉落第,具有失意後強烈報復社會的想法,對朝廷痛恨,對繼續效忠官方的人更恨之入骨,也掩飾他們從賊後的失落。

  畢竟在古時大義當頭,賊對上兵,總沒什麼心理優勢,需要為自己心理輔導。

  牛金星的話,讓眾人聽了很舒服,心想軍師果然是軍師,就是會說話,只需將語氣略略轉變一下,比如說將殺官造反說成替天行道,將打家劫舍說成劫富濟貧,給人的感官就完全不一樣。

  義軍在這些破落文人加入後,確實起了很大改善,特別在他們提出「等貴賤,均田免糧」等口號建議後,真是從者如雲,當然,這裡面很大部分是被裹脅的,這點大夥心神領會便可,不必說出。

  李自成一笑,他雖然起用一些下層失意文人,也採納「五年不征」、「不當差,不納糧」、「等貴賤」等口號,但他號召群眾時,其實說得最多的,還是「從我可富貴,無為交手死」等話語。

  跟著他造反才可以得到「大富大貴」,冒著殺頭危險造反為什麼?除了活不下去的,很多還不是為做人上人,來日過上富貴的生活?如能將以往畏懼的,仰望的踩在腳下,就更痛快了。

  象羅汝才那樣妻妾數十,帳下女樂數部,被服紈綺,未必不是各人內心真正渴望。

  就算打江山的時候不能玩物喪志,造反成功後,肯定必須要好好享受一下。

  劉宗敏也一樣大笑:「軍師高見,小曹已被我軍拖纏在此,再以步卒攻擊,官兵必敗!」

  什麼以大義討不義這類哲學上的問題,劉宗敏是沒興趣的,不過對牛金星與李巖等人編傳的歌謠,如「吃他娘,穿他娘」,劉宗敏就拍手叫好了,這歌謠太合他的口胃了,太切合自己的抱負了。

  羅汝才說得好啊:「官府一直罵我們是賊,愚民也罵我們是賊,賊就賊,做賊有什麼不好?想我老羅貧寒的時候,連個媳婦都討不上。現在看看,官家的大小姐,富貴家的女子,什麼樣的姿色沒有?往常她們正眼也不看我一下,現在呢,哪個不順著我,求著我?做賊好啊,我就喜歡做賊!」

  當然,劉宗敏不知道,也是因為這類歌謠思想,讓闖軍背上沉重的負擔,「吃他娘、穿他娘」說得輕鬆,但誰會將好吃好喝乖乖送到嘴邊?除了搶沒有別的辦法,這也是歷史上李自成到了北京仍然還要搶的原因。

  李自成定下了計議,接下來戰事,以步對步,以騎對騎,步若陷陣,騎則輒登,不能讓曹變蛟再走一步了。

  早期馬兵的傷亡也讓李自成暗暗皺眉,近三千騎啊。

  不過近年他越發喜怒不形於色,面上沒絲毫表露,也不好為此懲罰老兄弟。

  畢竟劉宗敏等最早跟隨他,水裡來火裡去,多年不離不棄,特別崇禎十三年被困魚復山時,很多部將都投降了,唯有劉宗敏殺妻明志,以誓追隨,言道:「吾死從君矣!」

  潸然淚下的場面感染了一大批將士一同殺妻……

  再說,劉宗敏鍛工出身,脾氣暴燥,受不得委曲,如果因為一點小事就導致兄弟反目,不免眾將心寒,他能堅持到主力到達,還是有功的,算了,幾千士卒,死就死吧。

  同時暗暗心驚,曹變蛟麾下如此強悍,若不是他們大眾為步軍,己方擁有數萬馬兵,佔了極大優勢,還真拖他不住。

  劉宗敏私下稟報了革、左五營之事,李自成面上沒說什麼,但暗暗卻有了心結,心中還想:「革、左盡多精驍甲兵,若能收攏營下,號令統一,闖營聲勢將更為浩大!」

  「還有李定國他們……」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1: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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