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68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3 22:29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664章 議論
       
  進入十月,宣府鎮的天氣一天冷似一天,但許多鎮民心中卻感覺不到寒意,主要是近期激動人心的事太多了,塞外大捷各項報導還在進行,不過現在筆墨,主要是轉向這些天大將軍府連續招開的各場軍政民政會議。

  眾人都在猜測宣府鎮未來架構,何官會任何職,大將軍放言要開發漠南,未來又會如何經營?

  報紙在高談闊論,民間同樣議者如雲,好談國事,指點江山,是宣府鎮與眾不同的特色,放在大明別處,茶樓酒肆上還要貼上「莫談國事」的紙條,但在這裡,卻是眾人暢所欲言。

  各種論政社團不斷誕生,很多茶館酒樓都是他們據點。

  對於這點,許多幕府官員不免心懷憂慮,認為小民誇誇其談,政令剛一發布,外界便街談巷議,還像個當官似的解剖政令,逐條分析,大談利弊,似乎他們才是官員一樣,這對官方的掌控與教化頗為不利。

  而且幕府在商議大事,他們也在茶館商議「大事」,幕府一項政策還沒分析清楚,他們已經分析得八、九不離十,主要是現在鎮內學識程度越來越高,各人的分析力與判斷力也越來越強,還眾人拾柴火焰高。

  不合各方心意,還會遭受批評,不得不回去重議,豈不讓人惱羞成怒?民政司大使張貴就因此咆哮過。

  報紙的出現,加強了宣府鎮對外輿論攻勢,教化百姓有大用。但對鎮內官員來說,其實也是喜憂參半。

  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上了報紙,很多百姓也傾向找報紙伸冤或舉報,還因此一些官員落馬,導致很長時間內眾官吏一見時報的採訪就心驚膽寒,不論是王鬥治下,還是此時仍朝廷治下。

  延慶州的吳知州吳植就因此中招過,那日他應邀與幾個好友到青樓飲酒作詩,這本來是文人間很風雅的事。便若杜牧、蘇軾等千古美名在前。很多美妙詩詞都在青樓內誕生,官員與名妓,是相輔相成的一對。

  誰知道莫名其妙就上了報紙,而在坊間嘴裡。自己成了逛窯子似的舉動。還引發了民間對於官員該不該逛青樓的議論。這讓吳知州一張老臉往哪擱啊?從那天起,他再也不逛青樓了。

  還有高史銀,某日突發奇想。到賭場去逛了一把,一樣也中招了。

  曾經王鬥整頓宣鎮,關閉了境內所有賭場,只留下妓院,並進行一系列規定,如妓女必須持證上崗,還要到醫衛司去定期檢查,防止性病等,不收費的。

  不過畢竟賭這東西是人的天性,不久又死灰復燃了,只是轉入地下,更加隱蔽,所以王鬥想來想去,還是開放賭博業,在鎮內設立幾個大賭場,由情報司在幕後控制經營。

  他們必須繳納高額稅收,還有不得放高利貸,砍手砍腳等規定,換成鬧事者報官後,抓到礦山去服苦役。

  高史銀要死不死,被幾個採訪看到了,報社博士江宏生不知怎麼想的,讓這條新聞也上了報紙,夾在趣聞欄內。

  報紙發出去後,民間倒沒什麼反應,畢竟靖邊軍在鎮內形象非常好,軍官去賭場放鬆下也算正常,不過王鬥看到後,說了一句:「軍人還是不要去賭場為好,影響不好。」

  這下高史銀不干了,找到新聞司大使劉本深喝問,二人差點大打出手,造成很惡劣的影響。

  報紙帶來的種種煩心事,一段時間內,甚至王鬥治下官將,都有要求關閉報紙的,他們認為利弊難言,甚至會傷害到自己。

  反應到王鬥那,王鬥只是淡淡道:「民意如水,大禹是怎麼治水的?」

  又道:「有萬千民間御史監督,何樂而不為?」

  不過他也認為,有段時間新聞司搞岔了,司下報紙,本是教化百姓,宣導輿論,關注民生,監督官員的利器,結果為了銷售量,專門去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宣府時報,是很嚴肅的大報,是大明各處將要開辦報紙倣傚的對象,豈是窺人隱私,專探人私生活的狗仔隊小報?人家吳知州去逛逛青樓關你屁事?搞得他老人家以後都不敢去與名妓交流,又豈是君子所為?

  還有高史銀的事,若其有違法違紀,自有軍律糾查,整到報紙上算什麼事?好好的民生大事、政務對錯、官員監督不搞,專搞這些亂七八糟的,這不是浪費預算與版面嗎?

  此後宣府時報經過一番整改,完全拋棄那些低俗的東西,向高端邁進,對麾下憂慮的民意脫離掌控,王鬥也不以為然,新聞司與報紙是干什麼吃的,就是用來引導輿論的。

  各堡各城的說書先生,戲曲班子,也大多是情報司的外圍人員,對輿論掌控,沒什麼好擔憂的。

  一些官吏如坐針氈也是好事,輿論的監督,可以促使他們更認真對待自己政務,畢竟監察部門力量還是有限的,需要更多百姓參於進來,民間御史越多越好。

  也因此現在宣府時報發行量越發的大,各人手上握著報紙,在茶館或是家中高談闊論,成為宣府鎮的常態,關於本鎮的時事新聞,也可以做到一、二日就印發一次。

  此次架構會議,可謂所有的宣府鎮民都在高度關注,還不單只是宣府鎮一鎮,大同鎮,山西鎮官民百姓,同樣關心。

  所以從十月初五日立冬王鬥率軍回歸起,大將軍府外寬闊的廣場上,就三五成群聚滿探聽消息的人,各類聲音匯雜,連初冬的颯颯寒風,也帶不走他們心頭的火熱。

  這不單只是大將軍府外,甚至整條牌樓東大街。按院街、戶部街上,都三三兩兩聚滿人。

  鎮民都有探聽到,此次大將軍將會對幕府進行徹底改制定型,全部分為軍政部、民政部、監察部三部,還有王鬥直轄的中軍部,下有參謀、情報、外務諸部,然後各部分各司,各司其職,徹底分權。

  報紙也是這樣說,所以各部各司由誰擔任主官。便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對象。還有銀行設立,官吏考核,漠南開發這諸多重點,引來黑壓壓人群每日只是聚在將軍府外觀望。

  人群熙熙攘攘。每一天各參加會議的官員將帥昂首闊步進去。或喜或憂出來。都會在眾人中爆發激烈的議論,於會各人的神情片段,也成為眾人爭論的焦點。

  眾多時報採訪一樣聚在門外。每當散會時,便蜂擁而上,追逐有價值的採訪人物,可謂熱鬧非凡。

  他們的熱情,也帶動了普通鎮民們的興趣,每天一干完活,便是急匆匆趕到茶館,傾聽各方動靜,然後興奮的議論,甚至朝廷治下的官吏也是如此,有閒有錢階級更不用說了。

  ……

  宣府鎮城十字大街有著眾多的茶館酒樓,特別現在的北門西順城街這方,算是鎮民閒暇遊玩的主要所在,各類茶館如雲林立,更是眾人等待消息的重要場所。

  初九日,連續幾天的會議就要閉幕了,這天西順城街靠湖邊的「浮云閣」茶樓更是爆滿,樓上樓下都擠滿人,各類聲音嘈耳,陣陣興奮的議論聲不斷傳來,連添茶夥計都不由駐足,傾聽忘活。

  「……鄙人以為,幕府三部,韓朝當為軍政部部長、黃仕汴可為監察部部長,張貴雖說才幹越發不足,但他算大將軍麾下老人了……況乎大將軍擬定了任期制,各司主官從崇禎十二年幕府設立起便算任期,張貴離五年任期已經不遠。大將軍掛念舊情,定會讓張貴在民政部上任滿,就看接下來是葉惜之還是鐘正顯接替了。」

  「本人看好葉惜之,與政事頗有建樹,只可惜他資歷淺了……我猜鐘正顯定為副部長之一,然後順理成章接替張貴位子,畢竟他是大將軍的……而且在算學上極為出眾。」

  這人的話遭到一堆人反對:「葉惜之哪裡資歷淺了?他也早早跟隨大將軍,還是少將軍的老師,接替張貴,正當合適!」

  「確實,大將軍豈是任人唯親之人?余也看好葉惜之!」

  「孫兄剛才言黃仕汴為監察部部長,這點楊某不同意啊,你將遲大使置於何處?他在鎮撫司內,才是真正的德高望重!」

  「不錯,黃仕汴本為遲大成部下,他都成一部之尊了,遲大成還在軍政部內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且遲大成也定為軍政部副部長之一,我靖邊軍各鎮撫可是位高權重的。」

  「你等言韓朝為軍政部部長,鄙人倒認為,溫方亮的可能性最大……」

  浮云閣茶樓內七嘴八舌,眾人議論得非常熱烈,這茶館內什麼成份都有,也因此更加熱鬧,吸引更多的人前來。

  正說得高興,忽然樓下陣陣騷動,一片的聲音道:「韓員外來了。」

  「是韓員外。」

  「韓兄好啊。」

  「又見到韓員外了,當日聆聽高論,頗有所獲,今日定當再次洗耳恭聽。」

  一片吵雜中,一個帶著真定府口音的渾厚聲音響起:「諸位兄賢抬愛,韓某實不敢當啊。」

  接著一個五十餘歲,雙鬢微白,有著挺拔身軀,穿著員外服,眼中飽含睿智的有型成功男滿面笑容地進入茶館來,他手上拿著張報紙,不斷對起身迎接的茶客拱手還禮,卻正是韓鎧徽他爹韓賢偉。

  韓父到了宣府鎮後,生活富足安定,他也不喜好什麼商事經營,最喜便是在茶館與人高談闊論,討論政事。

  這方氣氛寬容,頗有群眾基礎,加上韓賢偉每每盡有真知灼見,所以在浮云閣這片地方頗有擁躉,甚至這條街很多人都聽過他的名字,連新聞司都注意上他。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5 10:57
第665章 發佈
       
  在眾人簇擁下,韓賢偉到了一個位子坐下,身旁人等主動為他要了一壺上好的龍井,然後團團聚坐圍攏,充滿期盼的神情。

  一胖胖茶客展著手中報紙,迫不及待問道:「韓員外,您以為幕府三部中,當以何幾人為長?」

  看著旁邊人等期盼的目光,便是很遠的人也豎起耳朵,韓賢偉微笑著,他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諸位,以愚淺見,何人為部長,何人為司長,這其實不重要,我等更應關心的是,大將軍完善幕府,這內中玄機奧妙!」

  他展開手中的報紙,揚聲說道:「民政司原有農牧、商貿,廠礦諸科,現擢司為部,更增部門。特別要注意的,內中新設有一個科技司,軍政部也一樣,新增一個軍科司,此二者想必一樣,此中含義何在?」

  他說道:「余聞後勤司下有員賴源龍、李茂森、李之芬諸人,本為吏員工匠,現從後勤司脫離出來,盡為軍科司司長、副司長。聞此司只為案牘謀劃,研究科技,這科技又是什麼?」

  他思索道:「又聞原木匠吳世宦,也進入民政部科技司擔任要職,司內要員不乏原務農、尋礦,制械之人,只因在農商內頗有建樹,得以為官……看來幕府非常需要能增進民力物力,擅奇技淫巧之人,諸位如有一技之長,大可去科技司謀個職務。」

  茶館內一片笑聲,很多人確實動了心思。不需實作,算算畫畫便可,便如幕府中的教化司一樣,很合各人口胃。

  對韓賢偉另闢蹊徑,直指他們忽視之處,很多人也暗暗佩服。

  就聽韓賢偉繼續道:「還有這民政部新設的資源司……」

  ……

  茶館下一陣陣喧譁傳來,不時夾著陣陣叫好,聽著下面的聲音,宣府巡撫朱之馮怒哼一聲,重重的放下自己茶杯。

  對面大同巡撫衛景瑗只是微微一笑。他聽著下方的韓賢偉聲音。嘆道:「野有遺賢啊,真是剖析入裡。」

  「賢個屁!」

  朱之馮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話,他鐵硬臉上滿是怒容,更氣得長鬚飄起。他吹鬍子瞪眼睛道:「妄議朝政。國朝體統何在?」

  他痛心疾首:「國事淪為小兒輩談資懶得言了。反正朝廷也要在各處開設報紙……然永寧侯在搞什麼,幕府本為各員曩助要力,招募幕僚。當以飽學、忠義為本。這尋礦的,打鐵的,製器的全部整入府內,朝廷體統何在?這真是顛倒倫常!」

  他越說越氣,最後恨恨一掌拍在桌上,幾個茶壺茶盞嘩嘩跳動作響。

  朱巡撫到任後,對王鬥是極力安撫的,希望宣鎮巡撫、總兵能成為地方文武相得,共報朝廷的典範,只是很多事情往往由不得自己。

  對王鬥在鎮內大力發展民生,造福於民,朱巡撫也非常讚賞,當然很多事情也看不慣,特別王鬥威望越來越重,鎮內諸事滑向自己不可控制的邊緣,讓他沮喪無比。

  還有,王鬥決定開發漠南,要大力招募吏員的消息傳開,他體系內很多官吏動心,讓朱巡撫愀心。

  畢竟在王鬥治理下,眼下宣府鎮少了許多貪污受賄的機會,朝廷也財政困難,糧餉一拖再拖,很多吏員的月俸常常發不出來,可以想像,到時幕下走之一空,他連治政都困難了。

  看著衛景瑗,朱之馮嚴肅道:「永寧侯為武將,只有軍政資格,沒有民政管轄權力,衛公,為朝廷大事計,你我當一同前往勸誡!」

  衛景瑗搖頭:「永寧侯管的只是自己屯堡,對外招募吏員時,也只是以幕僚名義,並不違制。再說了,朝廷眼下已經任其為安北都護府大都護……」

  他搖著頭,王鬥欲招募吏員,雖整出科、處、廳、部幾級待遇,但外人看來,仍然是幕僚吏員,不算官員,所以沒有違制,現在他被任為安北都護府大都護,治理漠南民政,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同時他也嘆氣,衝著那月俸年俸待遇,還有功勛值獎勵,怕到時大同鎮的官吏也會跑了不少,以前想著王鬥沒有文人投靠,威脅歸威脅,對朝廷還不是致命,現在看來……

  而且他屯堡中,軍中還學子越多,盡有人才可用。

  他心情沉重,國朝風雨飄搖,自己卻無能為力,實是內心象刀割一般痛楚。

  朱之馮也是神情淒涼,心中湧起無力的感覺,忽然他想起一事,喜道:「左都御史邦華公已前來鎮城,李公德高望重,他就任副都護後,想必可以好生教導,使永寧侯幡然醒悟,一心忠於朝廷。」

  衛景瑗沉默不語,他也探聽到朝廷的消息,李邦華將來宣府鎮,所以留在宣府鎮也是等待迎接。

  只是此時官員出行流行坐橋子,從京師到宣府鎮城四百多里路,李邦華從初一日開始走,走到現在,還沒走到,所行頗慢。

  等待無聊,這些天宣府鎮觸目滿是王鬥幕府之事,他也想聽聽民間的聲音,就與朱之馮結伴微服出行,到這茶館安坐,連各人幕僚都散到雅室外面。

  對李邦華的到來,衛景瑗並沒有朱之馮那樣樂觀,他也聽到京師宮中消息,對於王鬥之事,當時群臣曾有激烈爭議,每每各大臣有驚世駭人之言。

  特別李邦華本人,還建議過將王鬥召進京去軟禁,實是……

  聖上惟恐永寧侯不安,特地將李邦華發配過來,對他生死早不放在心上,又有什麼用?

  他緩緩起身,嘆息道:「李公來又何用?形勢,民心,盡不在朝廷這邊啊。」

  他走到窗口,看下面人群三三兩兩。盡在議論幕府之事,很多人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顯然眼下的生活,是他們滿足的,他說道:「此乃民眾之福,卻非朝廷之福也。」

  他淡淡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吾等盡人事聽天命罷,況乎還未到那一步,永寧侯還是忠於朝廷的。」

  他輕聲自語:「若事無可為……」

  說到這裡。他猛然一陣心痛。還是那種讓人強烈顫抖,痛楚到極致的感覺:「吾等便以死報國吧。」

  忽然一陣喧囂,街上很多人在喊:「出來了,出來了……」

  ……

  眾多的官吏武將從大將軍府湧出來。個個滿面笑容。門外一片喧鬧。廣場上的採訪蜂擁而上,還有幾個從內中追了出來,他們是許可參與會議。進入大將軍內的人。

  「韓部長,張部長,說兩句吧。」

  「鐘副部長,對財政司的未來,您有什麼看法?」

  被採訪們圍著的人,都帶著矜持的神情,他們知道,自己所說言論,極有可能會上了報紙,因此措詞間都非常謹慎。

  這種場面,他們以前也經歷過幾次,從新奇到自然,早非吳下阿蒙。

  對自己成為民政部副部長,鐘榮當然非常高興,同時深感責任重大。

  他想了想,鄭重道:「承蒙大將軍厚愛,讓鄙人擔任副部長,同時還負責財政司之事,鄙人深感責任重大,定當竭盡全力,為大將軍管好全府的錢袋子。」

  圍著的採訪一邊追問,一邊用鉛筆快速在硬紙板上奮筆疾書,遠遠的圍觀人群,一樣探頭探腦,甚至注意鐘榮的說話口型。

  這時一個矮胖的肉球「滾」了出來,卻是新任軍政部軍科司副司長李之芬,他立刻吸引了許多採訪的注意,很多人圍了上去,叫道:「李副司長,您說兩句吧。」

  「是啊,說兩句吧。」

  看眾人不注意,鐘榮趁機走了,面對採訪,他總有不自在的感覺。

  李之芬笑嘻嘻道:「好地,好地。」

  他邁著自己矮壯的腳步,說道:「讓我想想啊。」

  他思考著,卻越走越快,轉眼間,人已經不見了。

  崇禎十五年十月初十日,宣府時報以很大的版面,全面發佈了幕府現在的架設結構,以部為最高單位,下設司,司下設處,處下設科,他們的待遇,便是科、處、廳、部幾等,然後又分正副。

  值得注意的是,李大集硝官功勛卓著,被王鬥直接提拔到軍科司副司長,享受副廳級待遇,也顯示王鬥在軍工科研上的決心。

  整個幕府中,全部分為軍政部、民政部、監察部三部,還有王鬥直轄的中軍部。

  這當中,韓朝為軍政部部長,以孫三傑、齊天良、林道符為副部長,主要職事,便是負責全軍的訓練、裝備、編制、徵集、銜級、薪餉,還有軍事研究等等。

  以張貴為民政部部長,鐘榮、鐘正顯、田昌國為副部長,主要職事,便是負責全府的財政、審計、治安、商貿、城建、工礦、水利、交通、農牧、教育等等。

  以遲大成為監察部部長,劉本深等為副部長,還有葉惜之榮升為幕府秘書廳廳長,任江宏生人等為副廳長,負責原來鐘正顯的事務。

  鐘正顯,則在民政部內主要搞審計那一套,他算術出眾,居於其位,算物盡其用。

  在王鬥直轄這一塊,有參謀部,情報部,外務部,鎮撫司,教化司幾部分,軍事、民事兩大學院,也暫時歸在中軍部。

  遲大成轉任監察部部長後,鎮撫司由原來老部下黃仕汴接任,溫達興繼續任情報部主官不變,溫方亮任參謀部部長,以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三人為副部長。

  參謀部權力非常大,是靖邊軍內唯一可以下令調動、作戰,或全軍動員的部門,軍政部,就沒有這個權力。

  二者相比,參謀部若現在的朝廷兵部,軍政部便若現在的五軍都督府,這也是靖邊軍內練兵與帶兵徹底分開的標誌。

  當然,王鬥的軍政部,不像五軍都督府那樣只是空銜,而是職權明確,非常有權力與設置必要。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5 11:05
第666章 騷動
       
  各部主官,也是五年任期,從崇禎十二年幕府設立時算起,最多二任。

  主官任滿後,若無他用,一般會到教化司、參謀部、監察部掛個虛職,起監督或參謀之用,或到軍事、民事學院任職,發揮餘熱。

  王鬥新設立了外務部,未來外交之事增多,此部設立,大有必要,以中軍撫慰官謝有成轉任部長,並將歸化司、新聞司劃歸外務部下屬,部下又增設了一個殖民司。

  現在府內外宣傳諸事,都歸新聞司在管,原大使劉本深被調到監察部去,這個原本的錦衣衛百戶被調來調去,最終還是干回老本行,也與溫達興徹底脫離關係。

  他性格陰沉,野心勃勃,會否與遲大成展開爭鬥也說不清。

  當然,中軍部的人員職務,只在軍報上發佈,軍政部各員情況,也在時報上一筆帶過,不若民政部、監察部那樣,多少介紹了各員的履歷情況,職務介紹等。

  特別李之芬等人詳情,更處於高度的保密狀態。

  ……

  除此之外,宣府時報還大規模宣傳,全民招募都護府吏員,及吏員考核制度,設立銀行,開發漠南等詳情政策。

  「……報考吏員,以漢籍優先,然不論士民工商,不限宣府鎮,凡有報效為國之心,皆可報考……如若錄取,將入宣府鎮民事學院集訓三月,學習民政諸務,發送地方實習半年。便可轉為正式科員。」

  看著報紙上的說明,紀世維在房內緩緩踱步,最後下定決心,大力支持女婿,讓紀氏族人,皆盡前去考核。

  看到報紙,朱之馮與衛景瑗相對無言,王鬥沒有違制,沒有科舉,然卻比科舉還更可怕。就怕山西的士子人才。被王鬥這下子一掃而空了。

  衛景瑗冷笑道:「不拘一格用人才,好個王鬥!」

  朱之馮恨恨道:「魚龍混雜,烏合之輩!」

  看到報紙,延慶州知州吳植。匆匆趕到冠山書院。對下方很多準備去報考的學子淒厲呼嚎:「為人子者當思忠義。以報效朝廷為上,豈可為地方軍閥所用?諸位要三思啊。」

  下方人等只是默然不語,科舉這條路千軍萬馬。中者卻寥寥無幾,整個學院,最後有幾個人會中舉,甚至進得進士的?

  就算中得進士,要謀到實職,又何其困難?大明光生員秀才就有幾十萬,最終做官的又有幾個,最後還不是要自謀生路?

  大明天災人禍,哪有永寧侯治下安定?還是謀個穩定飯碗為佳。而且報考吏員,比參加科舉比試容易多了,當官當得如此容易,這在國朝,甚至幾千年來是第一次,豈不心動?

  ……

  鎮城一家茶館,三晉商會的賴滿成與鄭經綸相對坐著,已成為商會會長的鄭老四更加富態了,絲綢衣衫外面,套了一件華貴的皮裘,他看著報紙,喃喃說道:「我們鄭家,也該出幾個官人了。」

  雖然他的兩個侄女,分別嫁給高史銀與韓朝為妻,不過鄭經綸認為,最好還是他們鄭家,出幾個當官從吏的為好。

  眼前就是良機啊,科舉當官多難,便是吏員,地方上也多由吏治家族把持,等閒人等別想擠進門去。

  處於鎮城之內,賴滿成當然不會扛著那把青龍偃月刀,仍然搖著自己招牌似的灑金扇兒,撇嘴道:「當官作吏沒什麼意思,還是從商為好,現在大將軍治下,我等皆是合法發財,哈哈……」

  他指著報紙上的幾段話:「便如漠南漠北這條商路,鄙人就非常有興趣……看這上面說,北海邊上,就是蘇武牧羊那裡,海子邊各部落盡多皮毛,區區一個鐵鍋,就可以換一大堆,就是有些紅毛鬼盤據在那裡……」

  他喃喃自語:「奇怪,紅毛夷不是海上來嗎,怎麼草原西北面也有?……不過無所謂,組上一些鏢局,敢阻攔的就滅了……」

  經過上次的塞外征戰,賴滿成對塞外掠奪貿易充滿興趣,區區紅毛鬼,他並不放在眼裡。他們商團武裝不是吃素的,更不說到時還可拉上一票蒙古人作為開路先鋒。

  有金礦先例在前,賴滿成等對王鬥信用也充滿信心,與很多商人一樣,對開拓塞外熱情極為高漲。

  賴滿成在盤算組建一家商團冒險隊,名字他都想好了:「北海貿易公司。」

  孔子言:「公者,數人之財,司者,運轉之意。」

  莊子言:「積弊而為高,合小而為大,合併而為公之道,是謂公司。」

  商團之名取自聖人之言,也顯得大氣些,賴滿成聽說廣東那邊許多商社也叫公司,含聚多人之財、共同運作之意,看來自己不是第一個這樣取名字的。

  ……

  在山西鎮,這張報紙,也很快傳到張家,沈家,楊家,李家族人中間,在他們家族內部引起激烈的爭議。

  王鬥派兵在宣大各處抄查晉商家財,這些山西有名的官宦大家,與那些商人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雖迫於形勢,他們最後放棄那些人,然要說他們對王鬥有好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恨之入骨,只是常態。

  只是王鬥大規模招募安北都護府吏員消息傳來,卻在這些家族中引起紛議,一些人仍然堅持與王鬥勢不兩立,斷然拒絕家族中人參與王鬥勢力,但也有部分人認為王鬥大勢已成,派遣一些家族人等參與,未必不可。

  他們還引用自己不明白的,但王鬥說過的話:「世間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認為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王鬥勢高,大可順水推舟,才是維持家族利益良態,意氣之爭,只是取禍之道罷了。

  激烈的爭吵下,各家只得聚在一起商議。

  「張公,還需您老拿個章程出來。」

  一間華貴的大廳之內,他們黑壓壓聚著,竊竊商議。

  那曾經在鎮城出現的蒼老聲音道:「哼,王賊果是狼子野心。其謀者大啊……不過為家族富貴前程著想。讓一些子弟去報考吏員,又未嘗不可?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嘛,這點上,遼東祖家就曾做得很好。」

  下方各人。都佩服地看著這個老者。在鎮城時。他們就深刻知道此老對王鬥的恨意,甚至願意靜待時機,五年十年的等下去。一直等到機會來臨那一天。

  現在卻毫不猶豫,讓家族子弟參與進去,果然是有謀有斷之人,家族,就需要這樣的人物。

  但一人猶豫道:「只是報考吏員,最後需過什麼政……對,政審一關,怕家族子弟,最後被刷下來。」

  那蒼老的聲音道:「無妨,廣撒網吧,總有魚兒捕撈上來……」

  最後幾家終於商定,讓一部分家族子弟去報考,不言各家別樣目的,便是各家族開枝散葉,這多年下來,族內貧寒子弟也不少,若能考中吏員,也算有個謀生之道。

  畢竟朝廷雖然經常斷糧斷餉,但還未聽過王鬥治下吏員有斷過月糧的,再加上什麼功勛值獎勵,就更讓人心動了。

  不過到時如何報考,還要仔細推敲一番。

  因為他們分析,進入王鬥各部系統內,一旦選定,最後只能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了,便如民事學院,什麼工科,農科,商科等等,已經越分越細。

  隔行如隔山,報考哪一部,哪一科,必須慎重決斷。

  ……

  初十日這天后,隨著消息的越傳越開,似乎整個山西都騷動起來。

  特別報紙傳到各處,不單是山西,甚至餘者省份的士人百姓,都頗有心動者,這當然以王鬥治下屯堡,最為積極,陸續有人打點行裝,準備參加吏員考核。

  除此外,報紙上面關於移民墾殖的消息,也非常吸引人目光。

  按上面說的,漠南屯墾,將分為數種形式。

  一種是商屯,便如明中期朝廷做的那樣,鼓勵與保障商屯。

  開中法時,九邊也曾經商屯大興,史載山西很多富商大賈「自出財力,自招游民,自墾邊地,自藝菽粟,自築敦台,自立保聚」,形成一個個村落,商屯興盛時,邊地盡墾,塞下粟米充溢露積,饒於中土。

  邊塞糧米多時,甚至到了斗粟值銀三分的地步,延綏、遼東、寧夏、晉北三關,普遍都是每兩銀可買米五石,一般也是一兩白銀可買四、五石米,邊地糧食市場相當繁榮。

  但因為葉淇變法,認為從前米貴銀賤故征米,現在銀貴米賤該征銀,廢除開中法,施行折銀稅制,雖一時國家獲利不少,每年增銀一百多萬兩,卻也盡毀商屯之根基,為眼前小利招日後大患,實是政府沒信用之舉,鼠目寸光。

  商屯,實為國之大助,王鬥自然不會放棄,對他來說,糧食越多越好,不說眼下大明處處缺糧,便是糧食中國人都吃不完了,不是有外國嗎?掌握著糧食,就掌握了命脈。

  然後就是民屯了,這裡分為幾種,一種是有財力購買土地者。

  如宣府鎮很多漢籍,或山西各處的富裕士紳商人,若一家五口人,在繳納購買土地費後,可擁有總數不超過一百五十畝或以下草場田畝,許可部分拋荒,並居住耕種滿五年時,便可永遠獲得此土地所有權。

  在價格上,一般是漢籍最優惠,或許好幾畝地才一兩銀子,且居住並耕種滿三年,就可永遠獲得此土地所有權。

  當然,若財力不足者,可幾家合起來購買,當中的產權糾紛,民政部已設有專門部門管理。

  針對更窮的流民類百姓,專以都護府收羅,建立大型農場似的屯堡,供給口糧,集體勞作,內出眾者成為漢籍後可分配土地,便若王鬥現在的屯堡制,在王鬥計劃中,也是屯墾主力。

  不過這些計劃其實還是緩不濟急,想要糧食大豐,不知要到哪一日,為加快糧食生產,早日獲取所需的糧食資本,王鬥會暫時設立軍屯,以靖邊軍將士屯種。

  報紙上宣佈的屯墾計劃公佈後,引起無數人的興趣,民間坊中,沸沸揚揚只是在議論此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7 09:25
第667章 天要亡清!

  眼下宣大各處,越多地方的說書先生,戲班人員,成為幕府情報部外圍人員,他們每月拿著固定餉金,可安穩養活一家老小,甚至宣傳效果越好,獎勵越多,所以皆以爆滿的熱情,投入到對幕府事業的吹捧中去。

  有時死板的報紙文字,在他們傳唱下,變得波瀾三折,精彩紛呈,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不知讓多少聽眾一顆心彷彿若一群小耗子在撓,心癢難撓。

  在他們宣傳下,不說無地少地的宣大貧窮人家心動,便是富足些人家,同樣動了心思,他們不約而同看中的,便是未來安北都護府的安定與平靜。

  畢竟宣大三鎮,除了王鬥宣府鎮都談不上富足,更談不上安穩。

  山西這個地方一向人多地少,而且兼併非常嚴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加上連連乾旱,天災人禍什麼,真是土匪遍地,特別各大小匪賊多如牛毛,便是富裕些的百姓,一樣沒有安全感。

  其實大明現在到處的流寇,到處的匪賊,加上民眾拋荒棄家,若說沒有耕地荒地,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北地連連乾旱,百姓離家,動不動就是百里無人煙,那些廢棄的荒地,大可以開墾。

  只是,百姓敢安心墾種嗎?

  大者流寇馬賊橫行肆虐,小者附近縣府桿子小盜多如牛毛,或許還未安定,就有土匪流民燒殺上門了,勉強積點殷實的家業,也說不定哪日就被破家滅門,家中糧食,雞鴨牛羊全部被一搶而空。

  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可怕,然更可怕的卻是「不患貧而患不安」。

  就算貧窮,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總有讓人活下去的希望,朝不保夕,有今日沒明天,則讓人惶惶不可終日。

  勉強活得下去的良善小民,在四邊威脅下,為了生命安全,最後也不得不放棄家園,加入逃荒大軍,成為流民浪潮,然後摧毀更多的家園,造成惡性循環,直到全局崩潰。

  活在世上,最怕就是沒有安全感,而這點點是永寧侯王鬥絕對可以保證的。

  他的治下,土匪盜賊也差不多絕種了,只需遵紀守法,勤勞肯幹,人人皆可安居樂業,安享太平,這點特別在亂世上,或許吸引力可排在第一位。

  現在山西各處,山西鎮,大同鎮,還有省內深處,畢竟不是王鬥管轄地盤,他現在也不靠打土匪生財,王樸,周遇吉等人也雖率官兵圍剿,但不能清除土壤,又豈能絕匪?

  王鬥當時剿匪,可是數管齊下,剿匪與民政結合,還有地方嚴密的保甲制度,王樸他們豈能辦到?

  破落戶,饑民,流民,成群結隊在路途蹣跚而行,他們被飢餓驅使著,為生存所逼,可以干下任何事。

  山窩處土匪蠢蠢欲動。

  面對周邊如狼似虎的窺探目光,到處是打大戶,吃大戶的呼聲,有些許家財者皆是坐立不安,更多的人結寨自保,然又豈是普通人家可以辦到?

  過入王鬥治下,過上安定生活,就成為許多人選擇,就算宣府鎮有些百姓生活沒有他們好,但有安定環境,足矣。

  而且國人奉行狡兔三窟的原則,前有諸葛孔明金玉在前,後有遼東祖家賢達在後,便是捨不得家園,但家內族中丁口多的,大可分出幾枝遷到王鬥治下,這叫四面開花,到處盛放,總有一枝是鮮艷茂盛的。

  況乎漠南的土地草場也不貴,中下等田地差不多一畝一兩銀子左右,耕種幾年,就可傳家留世,對有能力的士紳百姓來說,豈不趕緊前去,再給家中置下一片基業?

  其實現在山西境內不缺乏荒地,各地官府,也在鼓勵開墾土地,經常許下五年、十年不納錢糧等優惠許諾,只是對百姓們來說,本地官府說的是虛的,誰知道土地最終開墾起來,屬不屬於自己?

  慌亂的環境下,最終家財能不能保住?會不會有流寇土匪前來打劫?會否有財沒命享等等等等,牽涉到政府信用、信心等諸方面問題考量。

  很遺憾,現在大明朝廷信用幾乎為零,你官府言十年、五年不收稅,開墾土地不收一文錢,咱老百姓只當你在忽悠,如果天上有掉餡餅的好事,大明也不會到這一步。

  再說,你這任官員還行,下一任官員翻臉不認人咱辦?這叫人亡政息!

  對王鬥,很多人罵歸罵,對他信用信心反深信不疑,特別賴滿成名下土地發現金礦,最後仍屬於他私人所有,消息傳開,確實是震驚大明各省,也讓王鬥信用更加深入人心。

  眼前報紙雖說連荒蕪之地都要購買,還第二年就要交稅……

  這就對了,永寧侯爺雖然貪了點,但做人,還是實在的。

  ……

  報紙所到之處,不論當中招募吏員,還是開墾塞外,都讓許多人砰然心動,當然,人有各種,利益不同,關心的對象也不盡相同。

  北風裹著小雪,時緊時慢落下,積得這方會館的屋簷一片潔白。

  屋內溫暖,炭火燒得通紅,精緻的火鍋沸滾著,騰騰冒著熱氣,旁邊銅架上還溫著小酒,隨時保持冷熱適中,隨著篜氣冒起,陣陣誘人的酒菜香氣撲鼻而來。

  裹著皮裘外套的王樸與親將王徵等人坐著吃喝,聽旁邊田參謀長讀著報,時而點評幾句,非常愜意。

  王徵道:「永寧侯這樣公然招募吏員,就不怕朝廷疑心?還有幕府架構也公然報出,不怕外人得探機密?」

  王樸道:「這叫堂堂大氣,永寧侯大勢已成啊,又怕什麼?幕府架構放在報紙讓人公然觀看,有句詩叫啥:不識廬山真面目啊,不明白內中道理,最終只是東施效顰,唉……」

  王徵道:「將軍,都護府要在宣大收羅流民災民,雖是好事……就怕到時會不會連佃戶都跑了?」

  王樸道:「無妨,窮鬼走光了才是好事嘛。先賢有言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沒了窮鬼,我大同鎮才有機會實現這種先賢氣象嘛……」

  「民政部言,當下所設安北銀行,盡合三晉商賢之力,注資白銀達一千萬兩,存款最高年息可達三分……本報採訪民政部副部長,銀行行長田昌國,田行長言:『大傢伙有銀子金子的,不要放在地窖裡發霉了,特別搞銀冬瓜的,更是蠢啊……不要猶豫了,都拿出來存錢,最高三分利啊,每年光利息就吃喝不盡。稍稍透露一下,我靖邊軍各將,幕府各官員,還有最少數百的官員太太,都將私房錢存入了安北銀行內,各位都是精明的人,老田我就不多說了……』,民政部言,日後吏員俸祿,也將由存摺發放各人頭上,徹底杜絕上官剋扣!」

  「停停停!」

  王樸打斷田參謀的讀報,他摸著自己的小鬍子,沉思道:「你們說說,這安北銀行,靠不靠譜啊,某已經找了楊技師他們,他們鑄造銀冬瓜,在山西可是一絕,等閒很難請的……」

  王徵也很疑惑:「第一次聽說錢莊有年息的,這很不錯,只是安北銀行不是搞善事吧……他們怎麼經營?」

  此時大明錢莊雖多,但存錢不但沒有利息,還要交納保管費用,而且銀錢兌現,還只限於本地,異地匯兌,至少要等到清末時期才會出現。

  異地運取銀錢,如果大批量的,此時都靠鏢局護送,這也是明清時鏢局興盛的原因之一。

  聽報紙上所說,不但存錢有利息,而且還可以異地撥兌,這可是好事啊。

  只是他不明白,好事都給客人了,銀行又如何生存下去?

  田參謀長嗤的一聲笑,撫了撫自己的山羊鬍子,他自詡足智多謀,平日對這方面事情確實也關心。

  他說道:「沒什麼奇怪的,銀行存活很容易,放貸便可。再說了,報紙上不是說了?這存取款都要費用,雖然不多,但萬千人下來,積沙成塔,一年獲利儘是可觀。」

  他說道:「銀行給年息,以為就懷好心?我等存錢進去,等若這些銀子,盡交給銀行去使用了,各地要開廠啊,設坊啊,錢糧不足的,就去向銀行求貸,每年的息錢又是多少?每年光放貸,銀行就可賺得盆滿缽滿,各地錢莊,不是這樣幹嗎?」

  王樸摸著自己下巴:「有道理啊。」

  王徵也放下心來,這樣說來,安北銀行還是靠譜的,他決定了,將自己的銀子,拿出一半存到銀行去,如果每年吃息可觀的話,再全部存進去,畢竟靖邊軍各將都存錢了,自己又怕什麼?

  而且他瞭解永寧侯為人,銀行是他幕府產業,定不會墨了大家銀子。

  王樸也打定主意,在安北銀行設到大同鎮城時,將自己地窖裡的銀子,存一半到銀行去吃息,再想起一事,他笑道:「銀行一設,山西各地放高利貸的就慘了。」

  眼下大明,各大地主,大官員,大商人,罕有不放高利貸的,不過王樸倒無所謂了,放高利貸,只是他家族業務之一,現在緊跟王鬥,賺錢機會多多,倒看不上高利貸那點錢。

  田參謀長同樣笑道:「也是,當年永寧侯在東路開糧店,開錢莊,當年那些放高利貸的被他殺得血流飄杵,加上……現在大家都怕了,反正山西大商人多加入商行內,餘下的,多是小魚小蝦,哪會是銀行的對手?」

  他們聊了幾句,不再談這個,而是說起探來的朝廷之事。

  欽差大臣快到了,聽說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為首,並帶來了朝廷的封賞,王樸很有興趣,朝廷會賞自己什麼?

  大同鎮這方,情報也歸心腹親將王徵在管,他有些猶豫,不知當講不當講。

  在王樸催了又催,不耐煩的時候,王徵吞吞吐吐說了。

  王樸半天神情古怪,王徵與田參謀長斜眼相睨,皆是偷看王樸的神色。

  良久,王樸一陣大笑,更笑得眼淚差點出來,他猛然站起,喝道:「一百兩銀子,老子只值區區一百兩銀子?」

  他冷笑道:「朝廷太低端了,怪不得江河日下!」

  王徵忿忿不平:「是啊,朝廷太低端了,哪比永寧侯爺,就是大方。」

  王樸臉上露出微笑,王鬥真是沒話說,此次征戰回來,路上三言兩語,就將給自己的好處劃清了。

  金銀牛馬分配,商貿參與只是等閒,特別在邊牆外的土地,豐鎮那一片,還有從豐鎮往西,一直到原玉林衛大片地方,任自己經營,僅僅要求糧食或別的作物優先採購權。

  大同鎮西面,渾河從平虜衛出,經威遠衛,現玉林衛,出殺胡口,北上又轉西,一直流入黃河,這渾河水到邊牆地方,王鬥都劃給自己,好一片寬闊地帶。

  想想他王家雖在大同鎮佔了不少土地,卻是東一片西一片,哪有這樣土地草場連片的?但永寧侯就是毫不猶豫。

  王樸猛然決定,將地窖裡的銀子,全部存到銀行去,確實沒什麼擔心的,以王鬥為人,豈會墨了大家銀子?而且還安安穩穩數錢,坐享其利,不亦樂乎?

  想起未來的事,王樸興奮起身:「對了,途中侯爺是怎麼說的?」

  王徵道:「好像永寧侯爺說的,叫啥,對了,說大同鎮也有優勢,是很好的原料供給,產品粗加工之地,說大同鎮的百姓們,也該吃飽飯了。」

  王樸道:「嗯,我們大同鎮確實該興旺發達了,必須與宣府鎮,安北都護府,更緊密的聯繫。」

  ……

  紛飛的雪花,忽然轉為飄落的鵝毛大雪,宣府鎮的鎮守中官府,只是傳來陣陣暴雨似的算盤聲響。

  一個小太監在唸著報,鎮守太監杜勳似乎在聽,又似乎沒聽。

  他眼前放著帳本,一手時而翻頁,另一隻手,在盤算上啪啪打個不停,他根本就沒看算盤,然一個個數據,卻算得清清楚楚,便若後世電腦高手的盲打。

  身旁小太監的念報聲音,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算帳,忽然他一聲尖叫:「怎麼有二百五十兩銀子對不上?這些錢上哪去了?」

  管帳太監果斷跪下,卻是一個神情機靈的小太監。

  杜勳一下子蹦起來,劈頭蓋臉往他頭上打去,他痛心疾首:「連咱家的錢都敢貪,大明江山,就是壞在你們這些人手上。」

  那小太監抱著他的腿哭嚎:「公公饒命啊,念在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下沒有……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杜勳一腳將他踢開,冷笑道:「上有八十歲老母?你還不到二十,敢問你老娘生你多少歲啊?」

  那小太監一下啞口,說道:「奴婢記錯了,是奶奶。」

  杜勳斜眼瞧著他:「奶奶?奶奶歲數也不對吧。」

  那小太監又啞口,只是苦苦哀求。

  杜勳背手在廳內走著:「沒說的,對這種歪風邪氣,必須要嚴懲!你立刻回去,給咱家補上五百個銀圓的罰款,少一個,仔細咱家剝了你的皮!」

  那小太監更是慘叫,旁邊各人興災樂禍,這小太監仗著公公的寵愛,飛揚跋扈,現在遭殃了吧?

  同時他們也心驚,最近杜公公罰款罰上癮了,小心哪天罰到自己。

  將那小太監趕出去後,杜勳吩咐下屬:「立刻的,將咱家放在地窖裡的銀子,全部存到銀行去!」

  身旁眾人都驚呆了:「全部?」

  他們雖一些人心動,打算存一點試試,但杜公公這麼大氣果斷的,卻讓他們震驚了。

  杜勳斜眼瞅著自己這幫親隨,冷笑道:「看看你們這幫窮酸土包樣,不知道這銀行的妙處……念你等跟隨咱家多年份上,勸你等一句,有銀子的,趕緊都存進去,存得越早,存得越多,年息越高,比你們辛辛苦苦開個店舖強多……算了,懶得跟你等言,你們若是明白這當中道理,也輪不到咱家來坐這個監軍位子。」

  身旁各人只是唯唯諾諾,有的人心動,有的人不以為然,銀子存在那個啥銀行裡,等若將命根子交到別人手上,哪有自己放在地窖裡,藏得緊緊的,來得心安穩定?

  看著這些人神情,杜勳嗤的一聲冷笑:「一幫豬頭,徒費咱家口舌。」

  他一屁股又坐下來,看著帳本只是想,好容易王鬥將以前答應的銀子給了,但現在答應自己的馬匹又在拖三拉四,這個卑鄙之輩,就會對自己打馬虎眼,真是恨啊。

  ……

  雪花越下越大,轉眼間籠罩了宏偉的大將軍府,溫達興匆匆而行,他右手夾著文件,對迴廊外飄舞的大股雪花恍若未覺,沿途不時可見衣甲鮮明的護衛營戰士,只在寒風中屹立。

  從遼東回來後,這個凶悍的夜不收大漢,神情更多轉為冷肅,此次幕府改組,他仍然為情報部主官,大將軍並不介意他的身體殘缺,甚至更加照顧,每每思之,溫達興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情報工作去。

  他大步走著,對門口虎爺略一點頭,進入其中一個龐大廳堂內,就見大將軍背著手,對著牆壁上一副巨大的漠南地圖沉思,上面還有山西、陝西、寧夏各處詳圖。

  大明的地圖,因為以中國為尊,加上天人合一、陰陽方位影響,其實是南上北下的描繪方法,也就是北方在下,南方在上,與後世是完全顛倒的。

  王鬥開始也不習慣,慢慢就習慣了,其實很多事情都是習慣問題,便若這時書冊,讀書盡從上到下,從右到左,與後世也是相反的,習慣就好。

  看到溫達興進來,堂內各人,都是轉頭看向了他,他們有軍政部韓朝、孫三傑、齊天良、林道符人等,也有中軍部溫方亮、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黃仕汴等人,還有幕府秘書廳葉惜之負責筆記。

  溫達興可以感覺這些人氣場都不一樣,雖然受王鬥影響,他們大多有了自己理想,奮鬥目標,不過可以官位更高,權力更大,這不是好事嗎?很多人臉上,都帶著神采飛揚的神情。

  溫方亮對溫達興微微點頭,溫達興原本是他的家丁,遼東回來後溫達興傷殘一臂,溫方亮豈不憂心?看到他仍然身居高位,負責情報部事宜,溫方亮何嘗不是內心歡喜?

  只是他是個聰明的人,面上對溫達興卻是不冷不熱。

  聽到腳步,王鬥轉過頭來,看是溫達興,他微笑說道:「溫兄弟來了?這天氣冷了,快坐下暖暖身子,喝杯熱茶。」

  溫達興道:「謝大將軍,末將不急,這是剛到的情報。」

  將手中文件遞給王鬥。

  王鬥接過,他先是一愣,臉色有些古怪,最後更放聲長笑:「宣統?多爾袞取的好年號啊。」

  他哈哈大笑,最後一把將文件扔在桌上,冷笑道:「天要亡清,多爾袞自取滅亡!」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7 10:07
第668章 緩衝

  看大將軍這樣子,堂內各人都有些不明就裡,雖不情願,眾人也不得不承認,韃清取的新年號堂皇大氣,算得上是一個好年號,怎麼就跟滅亡扯上關係了?

  不過大將軍每每舉動別有深意,難道這個宣統年號,內有什麼玄機不成?傳看情報同時,很多人都在心底沉思。

  高史銀冷哼一聲:「這個破宣統一看就取得缺乏底薪,還是順治順耳一些,多爾袞越活越回去了。」

  齊天良附合他的話,鐘顯才微微一笑,餘者人等也是微笑不語。

  葉惜之看著各人,從崇禎十二年進入王鬥麾下起,轉眼幾年過去了,他也年過四十,但顧盼間那種銳利,仍然絲毫未變。特別一步一步進入幕府核心,略圓的臉上,那飛揚的神采更為顯著。

  方才軍政諸事他不得插口,此時他當然可以說話,撫著頜下的那把短鬚,他高聲道:「不然,韃虜中盡有人才,由此年號便可見一斑,宣者,大也,統者,大統也。奴酋這是宣告盡得滿洲各部道統民心,不復遼東之戰後頹勢,國勢再興!更兼東取高麗,窺探東贏,虎視山東,此為我中國之大敵也,大將軍不可不察,更不可輕視之!」

  王鬥點頭,來自後世的他明白宣統的意義,但此時大明各人卻不會明白,而麾下能從實情出發,正確認識清國的威脅,他內心欣慰。畢竟這是此世界野蠻人對文明人最大的威脅力量。

  而這份情報,是情報部門從天津一帶收集來的,多爾袞下令更改年號後,就派遣大批的細作,跨越遼東海面到天津、京師一帶散佈,朝廷的錦衣衛正在對付這些細作,但顯然效果不佳。

  短短時間內,清國改元消息,已經在京畿一片傳得沸沸揚揚。

  王鬥簡單與眾人商議一下,眼下多爾袞東顧。這對都護府是好事。此時大明缺少時間,王鬥更缺少時間,近期他全部精力,都會放到開發漠南諸事上面。只讓情報部門更密切的關注。

  還有一個消息。欽差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安北都護府副都護李邦華已經快到了。

  看著這份消息。王鬥臉上似笑非笑:「沒想到,大明的忠臣義士全聚到我這邊來了。」

  明亡之時,宣府巡撫朱之馮。山西巡撫蔡懋德,大同巡撫衛景瑗,全部力抗李自成大軍不屈而死,反倒三鎮總兵除了周遇吉外,餘者皆是軟骨頭人物,爭相獻城而降。

  還有按理說作為皇室忠誠家奴的太監也靠不住,杜勳就出郊幾十里,跪迎李自成入城。

  歷史上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一樣身死殉國,現在這些人全跑到自己身邊來,王鬥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惱。

  「哦,忠臣啊?」

  高史銀獰笑地捏起自己拳頭,惡狠狠道:「原本老高打算那李邦華到後,給這廝一點顏色看看,忠臣就算了。」

  「他李邦華是忠臣,對大將軍就是好事?對都護府就是好事?」

  韓朝冷笑一聲:「朝堂消息,現在也算世人皆知,大將軍為朝廷做到這個份上,卻遭君臣如此猜忌,豈不讓人心寒?」

  他厲聲道:「大將軍做得還不夠嗎,我靖邊軍做得還不夠嗎?他們到底要怎樣?」

  這個靖邊軍大將非常憤怒,更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喝說道:「特別這李邦華,在東暖閣是怎麼說的,『宋太祖事周世宗豈又不忠乎?』,有這顆刺在心頭,大將軍以後如何去見陛下?又如何敢去見陛下?」

  他跟隨王鬥多年,大將軍所作所為他最清楚不過,卻平白遭此冤屈,韓朝豈又不怒?

  鐘顯才穩穩坐著,也是輕蔑一笑:「李邦華這廝,還建議剝奪大將軍的兵權,他想幹什麼?把我靖邊軍交到那幫廢物手上?他們如果有這個能力,大明江山,就不會到這一步了!」

  窗外寒風淒厲,雪風不時捲著,飛舞著,從窗口處沖灌進來,堂內靜靜無聲,唯有王鬥在案上手指輕輕敲擊聲音。

  他面無表情,東暖閣消息,甚至君臣對話,王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李邦華所說言論,沒有錯,忠奸與否,確實在力不在心,便與後世的中國威脅論一般。

  你是否有威脅,不在彼此關係多麼友好,而在於你有沒有這個能力,畢竟在實力支持下,態度轉變只是隨時的事,但就是太直,太不注意時機場合,最後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影響,有些話,是不該說的。

  良久,溫方亮幽幽說道:「功到雄奇便為罪,某觀史書,曾看到這樣一句:『主疑臣則誅,臣疑主則反,主疑臣不誅則臣必反,臣疑主而不反則必誅。』怪就怪大將軍太出眾,我靖邊軍太強了。」

  齊天良贊同說道:「是啊,別說這種軍政大事,就是在鄉下地方,鄉紳若做好事,做多了,都會被人扣上一頂邀買人心的大帽子,何況這種情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唉……」

  這個軍政部副部長搖頭不已。

  高史銀看看這人,看看那人,嘀咕說道:「看來忠臣也會壞事啊。」

  「當然會壞事!」

  葉惜之冷笑一聲,他高聲道:「清流之人,一心只為大義,刀劍加頸,斧鉞臨身渾然不懼,他們不會怕死,甚至一心求死!只是為了心中大義往往不顧局勢。為人臣者,為人官者,有時當知進退,然他們只知道進,卻不知道退,所以往往造成悲慘的局面,特別在這國朝危難,需適當的退步之時。」

  高史銀道:「嗯。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才是為官之道……」

  他看著王鬥:「大將軍,該怎麼處理這個李邦華?要不要末將……」

  王鬥看他眼中凶光閃閃,只是搖頭,鐘顯才看了高史銀一眼,輕聲道:「老高,你要做什麼,不要讓大將軍為難,更不能壞了大將軍的聲譽……這事。也不是你拿主意的。明白嗎?」

  高史銀一愣,摸摸自己的頭,呵呵傻笑:「確實,看我這木魚腦袋。」

  看著各人。王鬥緩緩說道:「我王鬥走到這一步。步步皆無愧於心。我們幕府也有目標,便是為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管朝廷怎麼做。我們目標不會改變。」

  他略一沉吟,相對來說,忠臣確實更讓人頭疼,反倒是杜勳這種人讓王鬥輕鬆一些。不過到他這一步,區區一個李邦華,已經無足輕重,他說道:「畢竟是一代大儒,朝廷大員,該有的禮遇,該有的體面不能短。」

  他神情恍惚一下,不可否認,李邦華這類人有種種毛病,但正因為大明有這些人……

  他最後笑道:「還有,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人物,都不是等閒之輩,他一身本事不能浪費了,看到時給他找份什麼活幹,便若杜勳,現在不是幹得很好嗎?」

  堂內眾將都大笑起來,一片豪氣誕生,確實,杜勳現在這個城管大隊長幹得有聲有色,為幕府這邊背了不少黑鍋。

  眾人忽然起了期待,看大將軍到時給這個都察院左都御史、安北都護府副都護安排個什麼事做。

  ……

  多爾袞,李邦華等人的事只是小插曲,甚至朝廷對王樸褒獎輕描淡寫也讓各人搖頭,感覺現在朝廷就是個委曲的小媳婦,這種笨拙的離間之計作用沒有,純屬噁心一下。

  堂內各人聊了幾句,就沒人再提,此前溫達興進入大堂時,眾將正在商議漠南的防區屯區諸事。

  班師回來後,王鬥也對靖邊軍各將進行了授勳與加職儀式,韓朝、溫方亮、高史銀、鐘顯才、李光衡五人,都榮升為了將軍,此外還有一大批人升職。

  對靖邊軍的軍銜制,經軍中反應,王鬥與各將也對其進行了微調改變,更附合此時大明情況。

  依軍職等級,軍中設騎尉、都尉、將軍三階。

  士兵的勳階,為下士,中士,上士三級不變。

  隊官與把總為騎尉,內副隊官武騎尉、隊官雲騎尉、副把總飛騎尉、把總驍騎尉。

  千總及上為都尉,內千總授騎都尉、游擊授上騎都尉,參將授輕車都尉,副將授上輕車都尉。

  這與大明此時勛級大部相同,而大明武官勛級,又是倣傚大唐。

  韓朝、溫方亮、高史銀、鐘顯才、李光衡五人授將軍後,軍職也皆充為總兵,可上各類美號、尊號。

  內中,韓朝授予驃騎將軍、溫方亮授鷹揚將軍、高史銀授豹韜將軍、鐘顯才授虎賁將軍、李光衡此時率中軍騎兵營,正駐守歸化城之內,一樣授虎烈將軍。

  靖邊軍五將中,以韓朝驃騎將軍最貴最尊,畢竟此次出征塞外,他立的功勞最大,而靖邊軍授勳加職之事,也只在軍報上發佈,並沒有對外界公開。

  為更附合此時大明軍人的習慣口稱,以後靖邊軍軍中,總兵以下者,只稱軍職,若趙副將,鐘參將什麼。

  總兵職將軍銜者,可簡稱或尊稱軍銜,若韓將軍,溫將軍,或驃騎將軍、鷹揚將軍等等,也更體現將軍職銜的珍貴。

  通過陳新甲那方情報,王鬥早早知道皇帝通准自己設安北都護府之請,自己佈局,就可以更從容進行了。

  在王鬥謀劃中,以韓朝坐鎮宣府鎮,這是他的核心要害之地。

  雖然他會經常留在宣府鎮,這邊的大將軍府也不動,但肯定會不時前往漠南各處,就需一個心腹大將坐鎮本地,韓朝是個良好的選擇。

  而對整個漠南,安北都護府,王鬥將會把它們劃分為三鎮,漠南西鎮,漠南中鎮,漠南東鎮,初步打算以高史銀駐漠南東鎮,行轅駐地,便是臥龍山之下,原開平衛舊址。

  該鎮將與宣府鎮互為倚角,護住宣府鎮的北面、東面,甚至北面防線,一直延伸到沙漠上。

  漠南西鎮,西面包含了整個河套平原,一直到沙礫邊上,東面大致到後世的包頭地帶,算是屯墾要地。

  漠南中鎮同樣如此,內有肥沃的土默特平原,防線還要直跨過大青山,北面一直延伸到沙漠邊旁,以鐘顯才駐之,王鬥的都護府行轅也在歸化城內,算親領中軍各營坐鎮。

  眾人討論的重心,便是不但要防北,是否還要防南?

  溫方亮就極力堅持,為了安北都護府的安全,漠北各部不但要防備,便是鄰近山西、陝西、寧夏各處,皆需留下足夠的安全緩衝之處,避免未來屯懇要地河套平原、土默特部平原,突然遭遇戰火毒害,影響屯糧大計。

  「我師可在漠南中鎮原東勝衛、鎮虜衛處建城,介時順黃河而下,兵臨山西、陝西,儘是隨心所欲!」

  「一樣需要在河套建城,與寧夏鎮交通,最好扶持數人,便若大同鎮王樸一樣,以為都護府護翼……」

  溫方亮清朗的聲音,在堂內徐徐迴盪。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8 09:46
第669章 世界前列

  王鬥看著地圖,上面陝西、寧夏、山西各處歷歷在目,確實,溫方亮說得很有道理,必須為安北都護府各面,特別西面與西南面留出足夠的緩衝空間。

  畢竟歷史上李自成曾經攻佔陝西,然後很快又攻佔延綏鎮(榆林鎮)、寧夏鎮等處,如此,足以對漠南各地形成很大的威脅。

  特別榆林之戰極為慘烈,彼時延綏總兵王定從孫傳庭出關,大敗而歸,見李自成率軍來,乃率部走。眾人推原總兵尤世威為帥,與賊苦戰七晝夜。

  城破,無一降者,滿城婦女俱自盡,闔城鄉紳全殉城,官將不屈死,貞風勁節,古今未聞。

  榆林下後,寧夏鎮兵先戰後降,李自成掃平後方,無後顧之憂,才兵分二路,一攻山西,由他親領。一由劉芳亮領軍,渡黃河由河南北上,分攻山東、真定府、保定府。

  因為宣大三鎮總兵除了周遇吉,餘者皆獻城投降,李自成僅僅十幾天,就打到了京畿,親領的大軍先頭一步攻下京師,那時劉芳亮還在圍攻保定府城。

  現在情況有變,王鬥不知李自成會否繼續攻打陝西,但必須防患於未然,最好整個陝西一省,盡數作為都護府西南的緩衝之地。

  還有山西省的平陽府,一樣不容忽視。

  這裡西面、南面與陝西、河南只是一河之隔,特別在南面,黃河對岸就是河南府,闖賊編練新軍。虎視眈眈。

  還有西面陝西這邊,同樣不簡單。

  這裡與陝西一樣只隔一條黃河,現在陝西境內大股流賊沒有,但小股土賊卻不計其數,畢竟各股流寇就是先從陝西跑出來,老賊骨幹老營也是秦賊。

  特別這些年榆林鎮,延安,還有西安等處連連大旱,常常有饑民數萬圍攻州城的事,還每年有大批賊寇東渡黃河。進入平陽府內。防賊壓力非常沉重。

  王鬥盤算著,該加強對山西巡撫蔡懋德、山西總兵周遇吉的支援力度。

  「好是好,只恐鞭長莫及,我們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溫方亮的話引起熱烈討論。鐘顯才提議更進一步。將整個山西與陝西作為都護府南面緩衝之地。但韓朝沉思後,卻是搖頭說道。

  高史銀說道:「京中傳來消息,孫傳庭不是起復了?有他擔任陝西三邊總督。守住陝西,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吧!」

  各將不敢肯定,他們最後討論結果,也由王鬥拍板,便是決定看情況多準備幾套方案。

  目前選定的幾個扶持對象,一是山西鎮總兵周遇吉,二是延綏鎮那幫忠義官將,還有寧夏鎮官兵,三就是孫傳庭。

  山西鎮擺在最前,靖邊軍必須保障整個山西的安全,延綏鎮等處後些,然後再看孫傳庭到任情況。

  畢竟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錢糧要用到關鍵的地方去,便如朱仙鎮大敗,官兵剿賊處處失利,讓很多將領喪氣,他們支援了官兵一萬桿火銃,曹、王等人那邊同樣支援良多,結果卻是這個結果。

  靖邊軍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幕府麾下,現在連王鬥都要交稅,寶貴的糧食,更是百姓們辛辛苦苦積攢起來,一個不當,將會浪費多少納稅人的錢糧,百姓的心血?

  ……

  韓朝接管軍政部,目前他關心的重點,便是軍中的武器研究與使用,他上任後提交第一個方案,便是請准在靖邊軍甲等營內全面推行燧發火銃。

  此前也是堂內各人討論的焦點。

  「……眼下雷霆銃,早已不差過火繩銃多少,是時候在全軍推廣了,軍政部下一步目標,就是讓軍科司研製更精良的鋼片彈簧,使得扣擊時力道更強,減少啞火率,最終與火繩銃齊平。」

  靖邊軍中燧發槍發展到這一步,已經越來越成熟,以前連反對最堅決的高史銀也不說話了,他甚至道:「你們部內設了軍科司,能不能多吃點飯,把這個啞火率再減少下去,使我將士作戰更加如虎添翼?」

  高史銀說的話好沒道理,畢竟燧發槍提高發火率不是簡單的事情,火門的接觸形狀,火藥的燃燒速度,燧石片與火鐮的摩擦等等,都需要反覆的研究,特別對擊砧與板機聯動的鋼材要求非常之高。

  因為燧發槍不比火繩槍,是用火石打動火花點燃火藥,火星要冒起,需要很強的力道,這要求聯動的彈簧鋼片非常精良,否則那種啞火率足以讓人抓狂,還不如使用火繩槍。

  在歐洲國家,早在十七世紀初期,法國人已經設計出燧發槍,但因為成本還有啞火率等多方面問題,一直到十七世紀中後期,才有一支全部裝備燧發槍的海軍陸戰隊,大規模換裝,甚至要到十八世紀初期。

  英國人也是如此,一直到1645年,克倫威爾訓練英國新軍,才有兩個連裝備燧發槍,瑞典國裝備一段時間燧發槍,旋即撤換,又換成火繩槍,也是這些方面的問題。

  對高史銀的無理要求,韓朝只是微笑道:「韓某盡力而為吧。」

  此次出征塞外,他還發現將士火器上的一個問題,便是這個銃劍。

  銃劍與火石銃配合後確是犀利,更近戰,可遠戰,但因為這個套管方式,在銃劍套上後位於銃管上方,把裝星都擋住了,使得將士們的瞄準略有不便,最好改進一下。

  王鬥哦了一聲,這個問題他倒沒想到,他在後世,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只看很多燧發槍兵刺刀套上後,都是位於銃管的上方,就隨口提了提,工匠們,也就按他的意思去打造了。

  目前靖邊軍刺刀的使用方式。便是套筒上有凹槽空隙,然後以準星為卡榫,刺刀套上後一扭,凹槽將準星卡住,如此不會掉落鬆動,可以很好的配合火器使用。

  只是現在想了想,確實準星被擋住,只有後方一個照門,少了準星的瞄準功能,確實略有不便。

  ……

  堂內各將也來了興趣。他們盡隨王鬥進入附近一個靶場。個個拿來火石銃與銃劍觀看,果然如此。

  韓朝指著銃劍介紹:「末將的意思,是將銃劍套在銃管的左側,同樣以準星為卡榫。但也恢復準星的瞄準能力……目前使用的這批銃劍就算了。往後打製。套筒上的凹槽位置可略略修改一下,對匠工來說,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王鬥沉思著。他仔細想想,後世西方人的燧發槍,他們使用的刺刀,套管方式到了後期好像也五花八門,不單只是套在銃管上方,也有套在左側,套在銃管右側的。

  總體來說,他們不是很注意這個問題,這也跟東西方使用火器的思路有關。

  西人火器比較注重威力,但不追求精度,造槍工藝也顯得頗為粗糙,特別早期他們火槍,不但沒有照門,甚至連準星都沒有,所以開銃時,需要逼得很近。

  他們一般瞄準,只靠槍的脊線,瞄個大概就是了,便如後世的汽槍與獵槍一樣,還是這種思緒的延續。

  當然,西方的燧發槍發展到後期,也注意到這個問題,一般準星都有了,很多還有了照門,便如英國人。同樣許多國家燧發槍也仍然沒有照門,便如美國人。

  他們刺刀還喜歡安在槍管上方,把準星都擋住了,所以美國人排隊槍斃時,特別喜歡走得更近,也是因為瞄準方面的原因。

  而在東方,火銃一傳入,準星照門一應俱全,火銃被稱為鳥銃,戚繼光更言飛鳥可射,在精度保證上,東方較高。

  自己不知不覺被美國人影響了,畢竟後世他們影視業最發達,這也證明軟實力的重要性。

  高史銀倒不以為然,銃劍擺在上面,還是擺在左面,這關係很大嗎?

  他說道:「這火銃一開的,煙霧繚繞,瞄準什麼呢?不若列陣逼上去,甚至到五十步,三十步內去!再一輪齊射,什麼韃子流寇,盡數狼奔豕突!有必要搞這麼細嗎?」

  他揮舞自己手臂:「以整齊密集的排列,猛烈的銃火,擊潰面前一切之敵,展現我靖邊軍的英勇!」

  韓朝微笑道:「老高啊,英勇不代表無謂的傷亡,能打得更準些,不是更好嗎?

  王鬥微微點頭,雖然依此時的火器加工精度,確實很難保證火銃的三點一線,特別在銃兵一開銃後,眼前一片白煙,對瞄準不利,但就算第一輪打得準些,也不是很好嗎?

  看著手中的火銃與銃劍,他最後說道:「便依韓兄弟所請,以後銃劍,就套在銃管的左側。」

  ……

  眾將回到大堂內,目前靖邊軍的火器是讓他們滿意的,有些小毛病改進下便可,王鬥內心也是湧起自豪,目前他麾下的火器,可謂走在世界前列,燧發槍不用說,刺刀同樣如此。

  王鬥很清楚記得,此時歐洲連插入式刺刀都沒有,還要過幾年,在西曆的1647年,最早刺刀才會出現在法國小城巴榮涅,英語中刺刀一詞,也是來自這個城市的名字。

  這種刺刀插在槍口上,使火槍不能同時發射使用,也一直要到1687 年,法國才會出現類似靖邊軍這種刺刀,兩年後,法國陸軍全部採用它,又幾年後,英德兩國也採用,在歐洲流行開來。

  還有絲綢藥包,鵝毛管引線等,一樣走在世界前列,特別鵝毛管引線,歐洲要在1697年才使用,代替點火孔內的散裝火藥,簡化瞄準與裝填過程。

  不過隨後溫達興的稟報,引起王鬥的警惕,便是京師與大明各處的傳教士,已經注意上了靖邊軍,特別軍中的先進武器,引起他們強烈的興趣,他們或明或暗的打聽著靖邊軍的一切。

  韓朝神情凝重,立時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紅夷狡詐,要防止他們探得我軍機密,洩去外國!」

  王鬥也淡淡道:「京中傳教士諸人,雖表現得道貌岸然,但諸位要謹記,不要被他們外表所迷惑,他們是比賊奴更兇惡的敵人,都護府人等,均需有一顆防夷之心!」

  耶穌會各人約在明中進入中國,因為傳教困難,他們紛紛改頭換面,學漢語,穿漢服,起漢名,而且偷樑換柱,將他們的主,替換為中國歷史上的昊天上帝,還變通為入教仍然可以祭拜祖宗,一度迷惑了不少人。

  當然,到清季中國衰落時,神不知鬼不覺,這些傳教士已將上帝之名,由中國的昊天上帝,變成了西方的耶穌,一直影響到後世,此時自然也不能祭拜祖宗,美其名曰禁止偶像崇拜。

  對於傳教士們,明廷方面最初也由歡迎慢慢轉為防患,最後形成這些人是侵略者的觀念。

  禮科給事中盧兆龍曾有上奏疏言:「臣生長香山,知澳夷最惡。其性悍,其心叵測。其初來貿易,不過泊船於浪白外洋耳。厥後漸入澳地,初猶搭篷廠棲止耳。漸而造房屋,漸而築青洲山,又漸而造銃台造堅城。……且澳夷專習天主教,其說幽渺,最易惑世誣民。今在長安大肆講演,京師之人信奉邪教十家而九。浸淫滋蔓,則白蓮之亂可鑑……」

  蘇及寓更說得露骨,攻擊耶穌會傳教士艾儒略時說:「此夷詐言九萬里。夫詐遠者,令人信其無異志,而不虞彼之我吞我耳。不知此番機深謀巧,到一國必壞一國,皆即其國以攻其國,歷吞已有三十餘。遠者難其蹤,最近而呂宋,而米索果,而三寶顏,而雞籠、淡水,俱皆殺其主奪其民。只須數人,便壓一國。此其實實可據者與。」

  萬曆年時,萬曆帝下令驅逐傳教士,北京的龐迪我、熊三拔,南京的王豐肅、謝務祿均被驅逐到澳門,剩下的傳教士,有的為信教士人孫元化所藏匿,有的隱藏於中國各地。

  崇禎年時,算傳教士們又一復起時間,不過算作為抵抗後金,明軍中軍事顧問存在。對這點,起初傳教士們強烈反對,因為之前他們就竭力掩蓋自己與澳門關係,現在參與軍事,不是暗示傳教士就是到處侵略的佛郎機人?

  還是李之藻極力勸說:「神父們,不必擔心,不要拿武器作藉口。對裁縫來說,針是必需之物,但裁縫穿針引線,做好衣服後便把針拔掉了。因此,神父一旦奉皇帝之命參加戰爭,武器便變成了筆。」

  也因此傳教士們回到北京,重新開始傳教,潛身各地的傳教士們也恢復了傳教活動,王鬥在大明強勢崛起,不可能不引起這些人的注意,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向王鬥表達了希望到宣府鎮傳教的要求。

  對此,王鬥表下態度:「暫時不與這些紅夷接觸。」

  王鬥對他們永遠充滿戒備,不因他們展現何種面孔而改變。

  不過想想未來經營漠北,可能會與俄羅斯人接觸,想起遼東之戰,靖邊軍俘獲一個叫勞爾的傢伙,是個西班牙人,現在還關在礦山服苦役,可以派些人跟他學拉丁語。

  畢竟現在西班牙、葡萄牙人強勢,整個世界流通行的也是拉丁語。

  而十九世紀是通行法語,英語的流行,要到二十世紀了,希望自己的到來,未來能讓漢語成為世界語言。

  軍政會議散後,王鬥又到民政大堂去,開墾漠南,需要各種規劃,還有大批的農具器械等,又要為防範瘟疫做準備,王鬥現在是忙得團團轉。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9 09:36
第670章 欽差大臣

  正是雪後初晴,但陽光沒有帶來暖意,反覺寒意有如透骨刀鋒。

  就在這平整的官道上,一列聲勢浩大的旗牌儀仗已經離宣府鎮城不遠,閉目養神的李邦華緩緩睜開雙目,看外間隨員跺腳的跺腳,縮脖的縮脖,迎著冷風,個個抱怨不停,不由輕聲嘆了口氣。

  當日朝堂情形還歷歷在目,聖上不聽忠言,反將身為左都御史的自己發配到宣府鎮來,當時豈又沒有怨言?

  不過隨後竦然而驚,身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又豈可心懷怨念,怨尤君上?此為人臣所為!

  所以李邦華服從聖意,毅然到這邊陲軍鎮來。

  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是什麼,然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一死罷了,自己又何懼之有?

  一路行來,李邦華的內心反平靜下來,他也常常以于謙詩句自勉:「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不論如何,他不會墜了大臣本色。

  一路行來,他當然不會忘了仔細觀察宣府鎮本地之事,留給他的感觀複雜難言。

  有好感,更少不了惡感。

  按規矩,官員過境,總免不了接待費與儀金什麼,依他的身份,一般在千兩左右。

  李邦華也認為此為陋習,從京師出來後,一路上昌平,居庸關各官將雖然都有送來儀金。他也總是婉言拒絕,要求各官招待宴席也以簡便為主,一般接待費只用十幾兩銀子。

  當然,對各官將的「尊重」,他還是內心滿意的,也從另一個側面襯托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只是進入宣府鎮內後……

  作為欽差大臣,未來安北都護府副都護,李邦華自然擁有傲人身份,本身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德高望重。桃李滿園,平常所遇官將,無不敬仰三分。

  此行跟隨的,也不是隨從。就是家人。還有一些錦衣衛校尉隨行。但到了那塊龍飛鳳舞寫著「皇明宣府鎮懷隆道東路」的巨大石碑下,一個關卡擋在路口,管關的一員小校。居然要檢查他們證件!

  要知道,這行浩大的旗牌儀仗中,可是舉著「賜尚方寶劍」、「都察院左都御史」、「東閣大學士」等密密麻麻的旗牌。

  先頭隊伍,也先行一步告知前方官府,他們這行人的到來。

  王鬥等不在鎮界處迎接就罷了,還要檢查……證件?

  雖然宣府鎮的路哨制度也視情況分為二種,一種是在收容所待幾天,檢驗是否有疫病,隨便排查細作,這是針對平民的,特別是流民。

  另一種就是檢查登記證件,觀察後放行,這是針對官員軍將的。

  畢竟宣府鎮也算處於要通要道,每日從京師到大同鎮等處,或是山西鎮、大同鎮等處過往京師的官員絡繹不絕,若將他們也關進收容所,想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而且有些官將有要事在身,豈可在關卡處待幾日再走?

  所以便登記證件後,每人頒給通行證放行,限時限日,可在鎮內待多少天。

  此物還非常重要,沒有這個東西,在鎮內居住旅館都不成,沒有一個客棧老闆敢收留這樣的人,罰得傾家蕩產只是等閒,嚴重的,還會抓到礦山去服苦役。

  大明其實對身份的控制非常嚴格,平民有戶貼,出行有路引,軍人有軍籍堪合,官員有告身,可最大程度辯明各人身份。

  當然,這只是早期,現在流民滿天下,誰還去查路引戶帖?針對官員的排查更不用說了,歷史上甚至有冒牌官員的出現。

  王鬥嚴格實行此策,當然引起很大的反應,與宣府鎮交好的,私下埋怨幾句,贊宣府鎮如此保甲嚴密,在大明當屬第一,難怪各方細作皆無法在宣府鎮潛身。

  與王鬥不友好的,羨慕嫉妒恨的,不免大罵此舉真是辱沒斯文,特別有損官威體統,特別有人暗罵此舉有若謀反!但罵歸罵,他們也沒辦法,除非繞道宣府鎮而行,否則只得乖乖的登記,長久下來,倒也習慣了。

  但對李邦華等人來說,此舉可謂極大的污辱!他們可是欽差,奉聖上之令前去宣旨,然到了地方邊鎮,竟要被一一登記?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明幾百年,甚至放眼上下幾千年,沒聽過欽差大臣要被登記的。

  李邦華更想:「此乃國中之國也,王鬥目中無人,膽大妄為到極致!這可還是大明之土?王鬥有沒有將聖上放在眼裡?」

  隨同家人隨員氣憤難言,他們上前喝罵:「放肆,這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更是宣旨欽差……」

  但關卡各人只是沉默看著他們,為首軍官淡淡道:「大將軍進出宣府鎮,都有親自登記,爾等比大將軍更高貴?」

  隨員聽了更是氣憤填膺,他們尖聲怒吼:「真真是放肆,李大人可是欽差,爾等可有將朝廷放在眼裡?可有將欽差大臣放在眼裡?」

  那軍官冷笑:「你等可有聞細柳營之事?天子致,無令盡不得入。」

  隨行一個太監,氣勢洶洶的領了幾個錦衣衛與小太監上前,依他們想,雖然現在廠衛沒以前威風了,但虎威尤在,仍然可止小兒夜啼,這些關卡的小校,肯定不敢為難他們。

  沒想到管理關卡的那個軍官神情一冷,他喝道:「爾等閹人,是否要鬧事?依宣府律令,敢衝擊關卡者,盡誅!」

  他一揮手,甚至一隊靖邊軍上來,黑洞洞的銃口只是對著他們,當場嚇得那太監與幾個錦衣衛魂不附體,個個慌忙退了下來。而且事情過去好多天,那太監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嚇得全身哆嗦,不斷的冒出冷汗。

  最後,李邦華還是決定隱忍為上,以免宣府鎮都進不去,他在關卡上登了記,拿到一張通行證。

  「李邦華,字孟暗,萬曆二年五月生辰,江西吉水縣盤谷裡人氏,身高六尺五寸,方臉闊額,面色微紅,有長鬚三絡……註:右臉頰處有一塊斑。現職:大明都察院左都御史,來意:公幹。隨員人數……」

  「持此證可在宣府鎮內通行、住宿,有效期一個月。註:此證需得隨身攜帶,不得遺失。若有遺失,需在三日內補辦,並收工本費一銅圓,或糧票五合……」

  看著這證件,李邦華內心不知是何滋味,還有身旁各人,一樣哭喪著臉。

  那隨行太監看看手中證件,又看看李邦華的,還有隨下錦衣衛的,個個面面相覷,看來看去,每份證件都是相同,高官如此,普通卒役如此,他們不約而同想到:「此舉尊卑何在?體統何存?」

  最後他們通過關卡,不過個個已經有氣無力,鑼鼓敲得亂七八糟,旗牌舉得歪歪斜斜,雖然開路旗牌上書「肅靜」、「迴避」等字樣,但走在官道上的行人,又有哪個理他們了?

  他們仍然自己走自己的,不時停下觀望,或議論指點,想他們跪下迎接,或畏懼匍匐,只是夢想。

  還有爹娘牽著的小朋友,歡叫著,笑鬧著,在旗牌隊伍中跑來跑去,讓舉著旗牌的士卒們,感覺自己就像耍猴的。

  還有人下意識看看,自己舉的是旗牌啊,不是龍頭,也不是元宵節在舞龍燈,這些無知孩童,在鬧啥呢?

  還有,通過關卡後,這官道的質量非常好,來往車馬也絡繹不絕,非常的繁盛,與京師來前,處處蕭條,官道坑坑窪窪,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是這車馬怎麼回事,左來右去的,各走一邊,他們儀仗走在官道中間,反而妨礙到車馬通行,造成混亂了?

  欽差來臨,想像的黃土鋪路,淨水潑街,萬民跪伏,甚至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待遇沒有,一路過去,只留下一片毫不客氣的叫罵。

  「哪來的土包子,連交通法則都不知道遵守……」

  聽到這句話,李邦華的臉青得發白。

  ……

  讓一行人憤怒的不單如此,宣府鎮的驛站倒非常完備,只是沿途歇息,任何費用,均需自己掏腰包,驛站不再提供免費吃喝。

  各驛官也是振振有詞,大將軍下令了,現在宣府鎮驛站,只供飛報塘馬,傳遞公文之用,遞送使客功用沒了,任何人等,要在驛站吃睡,都需要自己掏腰包,欽差大臣也不例外。

  面對眾人責問,他們理直氣壯:「連永寧侯爺都如此辦理,一樣自己掏錢,你等身份比他老人家還高貴?」

  甚至有人冷言冷語:「國朝初時驛站通暢,便是使客稀少,奈何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阿貓阿狗都跑進來吃喝,最後各驛站難以為繼,更出了個闖賊……好在有了侯爺,我等又有了飯碗,我宣府鎮諸驛站走到這步容易嗎,侯爺都以身作則,你等有何不可?還想白吃白喝,讓我等再關門歇業,然後再出幾個李自成?」

  風言風語,讓李邦華聽到後,氣得鼻子都歪了。

  一干隨員各人,也一樣哭喪著臉,原以為隨欽差出來,是一趟美差,想不到油水沒撈到,在驛站吃睡,都要自己掏腰包,真是大出血,大虧本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20 00:14
第671章 浪潮的激流
       
  當然,除了這些事,這些天他們在鎮內行走,一路情形,倒讓各人大開眼界。

  宣府鎮已經非常繁華,京師雖大,然乞丐滿地,流民滿街,到處是餓死倒斃的人群,特別垃圾處處,土灰滿城,這裡卻是生機勃勃,充滿生氣與活力,特別臉色紅潤的人到處都是。

  而且這裡的百姓,怎麼說呢?

  總讓人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或者說他們身上有與眾不同的氣勢,那是一種自信與昂揚交雜的氣勢,個個走起路來也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渾然沒有李邦華往常所見那種麻木,卑微,畏懼與憐苦。

  似乎這裡人等,上上下下,都懷有一種希望,或者說懷有一種夢想。

  李邦華仔細觀察著,進入宣府鎮後,寬大的沙石路面就非常平整,主幹道上,還混有一些石灰泥水,一直向遠方蔓延過去。

  雖然道路寬闊,可使數輛馬車並排行走,但卻實行著一種當地人稱為「交通規則」的行駛方式,左來右往,車馬再多,也無需避讓,更不會擁擠,顯得井然有序。

  沿途屯堡村落密集不斷,而且規劃井井有條,沒有絲毫雜亂。

  這些聚居地也處處可見繁華,各類商舖鱗次櫛比,百姓與商人往來不斷。真是雞犬相聞,人煙茂盛,便若這裡非大明之地,而是另一個沒有災禍,沒有戰亂的美好國度。

  李邦華還觀察到一點。這裡乾旱現象並不比京師各處為輕,但處處卻有著完備的水利。特別灌井水車云集,可以保證糧食的收穫,這讓李邦華凜然他們基層的組織力度。

  其實天災歷朝都有,大明初期、中期,各樣大災也屢見不鮮。特別萬曆年間為重。但最終都挺過去了,便是那時基層組織力量還在,朝廷中樞也有著執行能力。

  但因為裡甲制廢弛,特別張居正改革後折糧為銀,全大明裡甲長皆成賤役,地方變為士紳把持,造成真正的皇權不下鄉。府縣以下全為鄉間自理,無政府主義橫行,這才是財政破產的真正原因。

  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隱隱明白這內中積弊,然要回頭,現在已經不可能。

  種種路上情形,也讓各隨員部眾看得嘖嘖稱奇。早聞宣府鎮繁華。親眼看見,遠比想像的要富裕繁盛得多。

  特別這裡的安寧讓許多人砰然心動。

  或許一行人中,許多人生活要比這裡普通百姓為好,但那種安全感,是別處遠遠不能獲得的,怪不得那麼多人對宣府鎮嚮往。將自己族人不斷移居過來。

  李邦華神情更為鄭重,心想:「此乃王霸之業也!」

  特別讓他心驚的是。此處武風極盛,很多路人行走的人多有佩帶刀劍,然他們並非生員秀才,也非巡檢兵丁,只是普通百姓罷了。

  雖然大明朝,還有歷代漢家皇朝默許百姓擁有五兵,只盔甲、長槍、勁弩、強弓等不得擁有,但其實還是一種潛規則,沒有王鬥這樣公然許可的。

  這豈不是說,王鬥若有異心,只需登高一呼,再增數萬強軍只是輕而易舉?

  李邦華還聽說了,宣府鎮內許可百姓購買或擁有火器,靖邊軍最顯著的標誌就是銃炮犀利,果真如此,他們入伍之時,甚至不需要多少訓練,就可以成為精良銃兵。

  這是何等驚人的事?李邦華越想內心越是沉重!

  ……

  這日車馬儀仗走到懷來城,懷隆兵備道馬國璽率官員出城十里相迎,更隆重設宴款待,並送上儀金什麼。

  其實早前車馬走過榆林堡時,延慶州知州吳植,南山路參將俞桂,陵後總兵陳九皋,多少也有送來儀金,雖然不多,但足以讓人熱淚盈眶了,終於遇到自己人了,還是自家人好啊。

  按照舊例,欽差下來,隨員一路勒索地方只是等閒,巴結的官員更是如潮而致,到宣府鎮這麼憋屈的事情,眾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好在宣府鎮還是有忠義之士的,不像王鬥那一派,如此的無君無父。

  便是李邦華,也是一陣感動,雖然他仍然不收錢,婉言拒絕了各方儀金,但眾人的心意,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尊重,這才是朝廷大員該有的體面。

  禮不可廢!我不收錢,這是我的風骨,但起碼的尊卑體統,又豈可不要?

  王鬥畢竟是小兵起家,粗野無行,這底蘊,就是差了。

  當然,他自己不收錢,但底下人收錢,就很難管到了。

  特別隨行幾個太監與錦衣衛,只是考慮到李邦華欽差身份,朝中派人護送罷了,並不怎麼將這個棄員放在眼裡。

  現在宣府鎮的舊官體系,其實說沒錢沒錢,說有錢還是有錢的。

  宣府鎮的民戶人口持續流失中,餘下越多的人,也申請改為軍戶,馬國璽等人要交稅,全要看王鬥的臉色,看他是不是會轉一點錢過來,否則,他們哪有稅糧上交國庫?

  朝廷對這些官吏糧餉的發放,也是時斷時續,若靠朝廷的俸祿,他們早喝西北風了。

  好在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很多官員仍然「寧死不屈」,便若吳植,強硬與王鬥對抗到底,只是他的家人族人,已經紛紛轉入王鬥體繫了,最少拿在手上的,也是一個歸化籍。

  然後他們開店設鋪,倒也每日錢糧進項不斷,當然,他們的店舖必須要交稅,開始各人不願,日子久了,也習以為常了。

  畢竟連王鬥自己都要交稅。足以堵住很多人的嘴,而且他的收稅部門太利害了,還是民政司,現在是部,唯一可以擁有武裝的部門,稱之為稅警。真是如狼似虎啊。

  王鬥現在倒很少在鎮內使用暴力。然軟暴力也很可怕,隨便一個封殺,或是東路商行,三晉商行一個小指頭指來,足以讓你開的小店舖破產,關門大吉。

  而且不交稅,便是沒有信用。宣府鎮各類賺錢事業他們不能參與,被排除在高端階層之外,所以讓外人不明白的,納稅光榮這個觀念,倒越發深入人心,在舊官體系內也不例外。

  所以他們現在日子很奇怪,一方面隨著王鬥越發興盛。眾官吏各項灰色收入越少。官庫也越發乾淨得可以跑老鼠,官衙更破敗得令人觀之落淚。

  一方面家中子弟廣泛參與經商,從宣府鎮的發展中獲利,他們個人家族生活也越發富足,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局面。

  現在這些舊官舊吏。特別以東路的官員們,已無所謂上衙不上衙。辦事不辦事,因為事務太少,沒事可幹。

  眾人便是上衙,也通常過著一張報紙一杯茶,閒閒混混又一天的生活,甚至越多的吏員辭職,到王鬥治下屯堡做事去了,越發的讓各官員閒得發慌。

  不少人已經成為各茶館酒樓的重要客戶來源。

  儀金,為私人掏腰包,這點馬國璽等人儘是豪氣,不過招待費湊了湊,最後擠出二十個銀圓,主要是官方帳面上真的沒錢。

  看到李邦華那一刻時,馬國璽等人都有一種流淚的感覺,這種熟悉的情懷,多長時間沒有了?甚至那太監帶著幾個錦衣衛,事後偷偷的向馬國璽等人勒索錢糧,也令各人泛起一種熟悉感與親切感。

  只是回憶往昔歲月,不知不覺間,這天地已經變幻了。

  現在各人依著慣性隨波逐流,然浪潮的激流,最終會將自己帶向何方?

  ……

  與馬國璽人等一樣,李邦華看到這熟悉的官場作派,差點也是哽咽,天不棄大明,聚滿虎狼的宣府鎮內,還是殘留有忠臣義士的,此乃朝廷之幸也。

  他與馬國璽相談甚歡,雖然二人一個是東林黨,一個是閹黨,但在大背景下,卻沒有絲毫隔閡。

  而且雖派別不同,但馬國璽對李邦華的操守大節非常佩服,朝堂的事他也知曉,雖認為李邦華做事方法有待商榷,然他拳拳為國之心,奮不顧身之舉,自己就做不出。

  那種情況下,他只會明哲保身,不像李邦華這樣不惜此身。

  同樣的,對馬國璽一直在宣府鎮內堅守大義,心向朝廷,李邦華一樣非常欣賞。

  宴後二人在客廳小聚,談起欽差儀仗一路所來之事。

  馬國璽沉吟道:「倒不是永寧侯刻意刁難,宣府鎮的法令便是如此,便是他的岳父……宣大紀總督進入鎮時,一樣需要檢查證件,當時紀總督曾有不滿,然永寧侯仍然不改……宣府鎮便是如此,律法非常森嚴。」

  馬國璽有自己的做人原則,他也認為王鬥這方面做得不錯,並不願違心之談,只是……

  依他瞭解的王鬥,其實這人很圓滑的,大關節上堅持,小地方細節上,還是寬容的。李邦華所行似乎不只是按章辦事,更似乎隱隱受到敵視,而這個事情,可能王鬥自己都不知道。

  他心中暗嘆:「李大人惹了眾怒啊。」

  李邦華在閣內所言之語,又豈是秘密?至少他馬國璽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宣府鎮這是什麼地方?在很多軍民百姓心中,皆視王鬥為萬家生佛,再生父母。李邦華提議將王鬥調走,鎮民對他有好感才怪了,一路受到的冷遇,甚至風言風語,就可以理解了。

  甚至發生什麼暴力事件,都一點不奇怪。

  好在宣府鎮律法森嚴,這類事倒不會出現,但各軍民刁難一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同時心下一陣恍惚,當年那個東路參將,轉眼間已然站到一個自己需仰望的高度了。

  李邦華緩緩起身,馬國璽話中之意未盡,然他能官致都察院左都御史高位,聰明無比之人,豈又聽不出來?

  他淡然道:「本官知曉,宣府鎮之事,甚至未來都護府之事,更多已不是永寧侯怎樣想,而在他底下人怎麼想,會怎麼做!」

  他冷然道:「從私心上來說,本官對永寧侯是佩服的,吾與之,更沒有私仇,也沒有大恨!」

  他想起當年自己整頓京營之事,他苦心孤詣,一心只為國朝役弊之事,然失利者怨謗紛然,引為腹心的都察院都事張道澤更乘間詆諆,最後言官交章論列,自己被罷免閒住。

  這不是第一次了,前後自己被罷加起來,閒居在家時間已達二十年之久,人這輩子,有多少個二十年?

  而自己去後,以後京營代者也皆引以為戒,因循姑息,戎政不敢問矣。

  每當想起這些事,他就感覺痛入心肺,為國事擔憂不止。

  而王鬥干的種種事情,難度都不會下於整頓京營,特別那個驛站,崇禎初時整頓,最後整頓出了闖賊李自成,現在交到王鬥手上,卻如此的興盛發達,驛官們也自覺維護各站利益,特別王鬥以身作則,實是難得。

  他緩緩說道:「永寧侯在宣府鎮如此,非常的了不起,本官遠遠不如。」

  「只是,正因如此,才可怖可畏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20 14:23
第672章 微服私訪(上)

  馬國璽沉默,是啊,在永寧侯經營下,宣府鎮已經成為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若受朝廷支配,或心向朝廷還好,反之……

  他有些理解朝中諸公的不安,也理解朝廷對靖邊軍的冷處理,只是,這畢竟是治標不治本,便若駝鳥一般,將自己的頭埋到沙子裡面去,便當危機不存在。

  事實危機還在,李邦華更進一步了,引來結果卻是被貶到這邊陲軍鎮來。

  二人相對無言,又枯坐了一會,李邦華提議想服微私語,看看當地民間的情形,他一路走馬觀花,只是看個大概,很想更深入仔細的瞭解一下。

  馬國璽滿足他的要求,私心內,也想讓李邦華看看自己的治政結果,炫耀一下。

  二人偷偷更換了衣裳,只帶幾個貼身隨員,從兵備憲司後院走,然後從小巷轉入大街內。

  正是華燈初上,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之時,雖然寒意正濃,天上不時飄來一點小雪,卻絲毫沒影響到街上行人如織穿梭熱鬧。

  正值晚飯時節,城間東、南、西、北幾條大街,各酒樓儘是開足馬力,各類的刀勺聲,跑堂吆喝聲響成一片,陣陣酒香的肉氣,只管從各酒樓間噴散出來。

  李邦華本來已經吃飽的,聞到這些有地方特色的酒菜香氣,不免又有些嘴饞。

  其實,他也是好美食之人,特別方才官方招待的酒宴,很多還是用來看,不是用來吃的,當然。這話不好意思說。

  二人信步走著,懷來衛城這個地方,算是一個大城,原本週長就達七里多,懷隆道東路兵備道兵憲府、游擊將軍署、保定行府、守備官廳、懷來衛指揮使司等官署都駐紮在這裡。算是東路的核心城市之一。

  城內也是街衢井然,屋舍整齊,當然,各城發展到後面,都不免衰敗,街道坑坑窪窪只是常態。李邦華不是沒有到達邊鎮各城之人。

  但是現在走在街上,他卻驚訝地發現,這街道儘是平整,特別乾乾淨淨,沒有絲毫污泥糞水,這非常不簡單。

  他還發現。各街道上擺著一些筐筐,不知作何用途。

  問起馬國璽,他說現城內有專門的環衛局,專招募軍民戶窮困之人,特別年紀大的,每日定期打掃,收走垃圾。還有專門收垃圾的商販,販賣謀利。

  李邦華點頭,一聽這環衛局,他就知道這是王鬥搞出的好事,其實大明官府地方,也有專門的職位「除不潔者」,史載史可法就曾化裝成垃圾清掃工,去監獄探望老師左光斗。

  而在京師,環境衛生由五城兵馬司負責,然隨著糧餉不繼。裁員裁人,衛生之事,各地就不要想了。

  而且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原本各城皆有收夜香之人。比如許文強,一度壟斷上海的糞便行業。

  各類糞便,不要說對普通農戶,便是對地主士紳,也都是寶貝,鄉間孩童無事,便是出去拾糞。只是隨著農事廢弛,民戶逃亡的逃亡,拋荒的拋荒,各地糞便,已經好久沒人收了。

  沒想到這宣府鎮內,又恢復了祖宗傳統。

  馬國璽忽然低聲對李邦華道:「有城管局的人,大人注意不要吐痰扔垃圾,小心那些城管人員,該局內中,盡多惡棍!」

  李邦華一凜,隨著馬國璽目光看去,便見一些頭戴黑狐帽,身穿藍色短罩甲的人在街上轉悠,他們有的人抄著手,有人背著手,腰間掛著短棍,個個挺胸凸肚,目光如鷙鷹般銳利,只往人群中掃射。

  馬國璽低聲說道:「這城管局歸杜公公在管,各城都有,專管市容衛生,吐一口痰便要罰款一個銅圓。很多人都遭了他們毒手,真是怨聲載道,盡痛恨杜勳此人!」

  他說起一件事,幾月前延慶州知州吳植曾領幾個士人大罵永寧侯爺,還當街呸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憤怒。

  沒想到此舉被一群城管看到,當即上去,要吳植繳納一個銅圓罰款……因吳植態度惡劣,又追加一個銀圓罰款,當時引起很大的波動,事情一直鬧到杜勳那邊去。

  李邦華心中更是一凜,這真是斯文掃地,下意識看看那些城管。

  同時眉頭微皺,民間之事,當以教化為主,豈可以刑罰取代?

  特別吳植一州之尊,也被如此對待,體統何在?王鬥真是走火入魔了。

  特別杜勳身為監軍,甘當王鬥走狗,朝廷威嚴何存?

  二人繼續走著,街上盡多擺攤的,還有很多貨擔郎,或許是城管轉著的緣故,他們垃圾都不敢往街上扔,使得各街一直保持整潔,忽然又覺得,這城管局的設立,並非全是壞事。

  街上麵攤林立,特別轉角為多,依馬國璽介紹,這種小本生意,各城並不收稅,很多初來懷來城的人,也以此謀生,李邦華微微點頭,王鬥還算體恤百姓,並不一味死要錢。

  不過很多小食攤所燃之物引起李邦華注意。

  「這是……」

  馬國璽說道:「哦,此物叫蜂窩煤,聽聞是永寧侯爺研製的。」

  他注意李邦華的臉色,原本以為李欽差會大罵王鬥不務正業,專搞些奇技淫巧,沒想到李邦華卻是額首:「此為造福民生之事,大善。」

  李邦華當然有自己的風骨原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王鬥善政之處,他也不會違了自己本心。

  他早在注意這個煤球了,現在更是仔細觀察,比起柴火,此物確實煙火小,火苗足,簡便易運,觀城內到處使用此物,想必鎮內使用普遍。小民運制此物,也增加一些謀生之路。

  李邦華心思複雜,王鬥擅政之處,由此物便可見一斑。

  天降王鬥,此為大明之幸。還是大明之禍?

  他背手看著街道,總覺隱隱不對,良久,他才想起來,城內兵丁跑哪裡去了?

  早前他進入懷來城就有這種感覺,現在想起來。身為路城,豈會沒有守軍駐軍?怎麼人影全無?

  問起這事,馬國璽只是苦笑,王鬥增加忠義營,各將的家丁全部被招選進去,餘者慢慢的。也被安排各類職務,融入到各行各業去了,可說現在整個東路,已經沒有原來軍隊存在。

  李邦華吃了一驚,隨後大怒:「宣府鎮內太平安寧,然一路之城,總需防範盜賊匪徒。便是暴民亂事,也需彈壓。沒有兵丁,這當如何,永寧侯意欲何為?」

  馬國璽解釋,城內雖沒有軍隊,但卻新設維持治安的巡捕房,城外密佈的屯堡,內盡有精良的屯丁。況乎永寧城等處,駐有精銳的靖邊軍,安全方面。倒不是問題。

  當時永寧侯處理這些舊軍,城內外儘是反應平淡,有職務歸宿,也沒什麼舊軍喧譁鬧事。

  他指著街那邊轉來的一甲頭戴紅氈暖帽,內一半背鳥銃。一半挎腰刀鐵鎖,身穿青色短罩甲的巡邏人員,說道:「看,那些就是巡捕,兵員裁撤之時,一些人就進入巡捕房。」

  李邦華臉色陰晴不定,看著這些人走來,倒也氣勢森嚴,近近過來一看,各人衣甲左胸上端,還別著一塊長形小銅牌,上書「巡捕」二個大字。

  銅牌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似乎記著各人姓名,還有他們的牌號,類似腰牌的存在。

  這些人過來時,為首一個腰別手銃,帶著腰刀的人見李邦華盯著自己,目光怪異得令人毛骨悚然,不由皺眉掃了他一眼,看他類似良民存在,便沒有停下,領著部下,自顧自走了。

  李邦華看著他們遠去另一條街,也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個事,良久,化為重重一嘆。

  他們在各街逛著,除了新鮮的各類煩心事,懷來街景,倒讓李邦華與隨從看得興味昂然。

  更是萬家燈火了,街頭巷角,密密燈籠掛滿不停,由此也可見懷來城的民間富足,熱騰騰的飯菜香味更加撲鼻了,各茶樓酒肆進出人等不停,個個儘是生意興隆,各類口音喧囂於耳。

  便是街邊的小食鋪,一樣人流爆滿,不同層次的人,依自己的財力,滿足著自己的需求。

  這個地方充滿生氣與笑容,人們不用擔心兵火,不用擔心流賊,不用擔心韃虜,他們穿著新衣,伴著美食,太平悠閒過著自己生活。

  看著這太平景色,特別來來往往,很多人舉止有禮,就聞寒暄聲,招呼聲,不絕於耳。

  李邦華忽然一陣恍惚,百姓孝於父母、友於兄弟、夫婦相和、朋友相信、恭儉持己、博愛及眾,聖人所言之景,一幕幕,都在東路與宣府鎮各處實現,難道王鬥做的才是對的?

  他重重嘆息:「永寧侯在教化上是有大功的。」

  他對馬國璽道:「兵憲一樣功不可沒。」

  李邦華也聽說了,東路延慶州、懷來城二處,文人士紳,商人官員較多,很多外來富戶,也喜歡移居懷來城或延慶城,這些人自然層次素質較高。

  其實若沒了利害關係,沒了家族與國家的思想爭鬥,不可否認,這些人的個人修養素質,要比普通下層百姓為高,畢竟有讀了書,受了教育。

  而他們在馬國璽治下,論起功勞,自然要算馬國璽一份。

  得李邦華之贊,馬國璽心情愉快,他笑呵呵道:「衣食足而識榮辱,倉廩足而知禮節,百姓能吃飽飯,自然教化上就上去了,下官不敢居功。」

  他笑容滿面的,忽然又醒覺,難道這一切已讓自己真心感到自豪,以致像個炫耀的小孩般,迫不及待向外人炫說?

  只是,看著街上的行人,雖寒意正濃,這些人與眼前所物,卻傳來一陣陣溫暖。

  不論如何,眼前這一切,是自己要維護的。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21 09:20
第672章 微服私訪(下)

  李邦華在懷來城待了兩天,在馬國璽等陪伴下,還頗有興致的遊覽了「懷來八景」中的幾景,特別登上東門外牛角山,在泰山廟中上了幾柱香。

  又過媯水河出名的通濟石橋,爬上臥牛山之巔,興致勃勃的眺望不遠處這座城池,此時正值落日,西巖月落景觀美不勝收,如此充滿詩情畫意,讓二人詩興大發,連吟數首詩才罷休。

  只是二人若知道幾百年後,這座古老的城池已經淹沒官廳水庫之下,什麼美景都不存在,不知會作何感想。

  李邦華繼續起程,馬國璽隨行,打算一直送到雞鳴驛。

  身為東路兵備,他當然有在境內自由活動的權力,迎接欽差,也是應有之意,況乎他現在真的閒得發慌。

  從懷來城過去,下個大城便是保安衛城,也稱保安新城(遺址在後世懷來縣新保安鎮),原本只是個小小驛站,稱雷家站,「土木堡」之變後興建衛城,與洋河對面的保安州城隔開。

  更管轄前、後、左、右、中、北六個千戶所,原本就有屯堡一百二十七余處,算是東路境內一個很重要的城堡。

  眾人一路過去,沿途要經過土木堡、沙城堡(後世懷來縣城)、東八里堡、良田屯堡等重要大堡。

  這一路倒是平坦,官道本身也非常好走,沿途每隔十里,更有一個驛站,馬國璽主動掏錢,每行一段時間。就安排眾人在驛站歇息,李邦華看他熟練樣子,似乎已經習慣了。

  各驛官倒是非常熱情,讓眾人享受最高待遇,不過李邦華想想,這些人只是看在錢的份上,阿堵物作用罷了,並不因為自己堂堂欽差身份,又不由感到悲哀。

  經過土木堡時,李邦華停了下來。準備了祭品。進入堡內顯忠祠,要祭祀一干殉國大臣,特別到于謙塑像前祭拜。

  土木堡聞名遐邇,但堡周不過三百五十七丈。一個非常小的地方。也不知怎麼塞進五十萬大軍的。憲宗即位時,重修土木堡的顯忠祠,並在祠中為于謙塑像。還親寫碑文,題寫祠匾。

  此時顯忠祠佔地頗廣,東西十五丈,南北二十五丈,山門坐北朝南,共分二層院落。

  李邦華到山門前,就見大門兩側各有一條木製楹聯,一書:一代忠貞光祖俎,一書:千秋氣節壯山河。

  再進到正門,就見上掛「大節凜然」的匾額,兩側亦有木製楹聯一對:隆千秋事典,表一代忠良。

  過了二道門,再順著長十餘丈的磚鋪通道,眾人直達顯忠祠正殿前,就見兩側抱柱懸掛兩道木製楹聯:一曰:故老尚餘哀,兵潰不堪論往事。一曰:諸公應自慰,君存何必問微軀。

  殿前台階兩側還立有石碑,分別為初建顯忠祠碑、死難諸臣名刻碑、憲宗重修碑、憲宗御筆于謙碑、萬曆年間胡思伸重修碑,殿內正面橫列供桌上,擺有諸位英烈牌位。

  土木堡顯忠祠算國之大祠,每年朝廷需「三祭公墳」(清明、農曆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也只有這個時候,正門才開,餘者時間,各人均要行走側門。

  平日顯忠祠由地方維護,禮部雖會拔些款子,但現在二者都談不上管理,祭祀也時有時無,幾年不見得有一次,不過李邦華看祠前祠後均有修整過的痕跡,祠官一樣紅光滿面,絲毫沒有衰敗之相。

  問起馬國璽,他低聲說了,卻是王鬥認為這是重要歷史文物,下令妥善管理,每年還有固定專款拔來,僅次於舜鄉堡褒忠祠待遇。

  李邦華聽了,也不知內心什麼滋味,祭拜後,他呆呆看著楹聯上那句:「諸公應自慰,君存何必問微軀。」

  良久,他說了一聲:「筆墨侍候。」

  留詩一首,曰:「軍行當日出倉皇,遺恨千秋此戰場。碧血至今沉朔漠,丹心終古護君王。垂堂誤入奸閹計,勤鼎遙留詞客傷。昭代春秋隆祀典,滿庭生氣溢馨香。」

  馬國璽看了連聲讚好,下令將此詩刻成詩碑。

  ……

  因為忙著詩碑之事,一行人又在土木堡停了一天,然後繼續起程,一路過沙城堡、東八里堡等地,眼前路上情景有所不同。

  李邦華聽馬國璽介紹,懷來城周邊,除屯田外,盡多果園、菜園之類,滿足城內外,還有保安州,永寧城等處軍民日漸蓬勃的需求。

  又輸出勞務,一隻隻耕田隊,採石隊,打鐵隊,採礦隊,修路隊,只管往保安州等處做工。

  境內大體是寧靜的,廠坊少,所見之人,也較為文雅,李邦華還直贊該境頗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只是越近保安衛城,廠坊越多,路上走的,很多是做工之人。

  他們成群結隊,個個粗鄙無文,更兼滿嘴的髒話,什麼「直娘賊」、「撮鳥」、「咱老子」、「日你娘祖宗」等等,言笑無忌,令李邦華觀之直皺眉頭。

  聽說保安州城那邊廠坊更多,畜場遍地,李邦華更想:「此乃禍亂之源也。」

  還有大群的女子歡笑而過,個個包著帕巾,穿著各類花衣裳招搖過市,馬國璽介紹說這便是宣府有名的縫衣娘,這些人已經不可小視,有些女子賺的錢,比自家男人還多。

  李邦華直皺眉:「婦道人家,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再聽馬國璽說這些女子,有人賺的錢竟比男人還多,更想:「這真是顛倒倫常,牝雞司鳴。」

  看著外間,李邦華忽然又想起一事,宣府沒有一個流民不說,畢竟入境有看到收容所,但各城各堡,竟沒有看到一個乞丐。便是游手與青皮都極少。

  問起這事,馬國璽言宣府鎮設有專門的養濟院與孤兒營,沒能力生活的老者與孩童,都會收養進去。在官府的嚴厲打擊下,境內丐幫也被一掃而空,殘餘者紛紛轉業。

  又嚴厲打擊青皮遊俠,頗多大俠被捕,關進礦山服役,餘者紛紛進入鏢局。

  李邦華點頭:「鰥寡孤獨篤疾皆有所養,此為善政。」

  又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漢時起。遊俠兒便為禍民間,該抓,該殺!」

  馬國璽還介紹,宣府鎮這個地方。需要的各類證件頗多。比如就時不時有人來檢查就業證。

  一般找到活計。掌櫃老闆就會向相關部門辦理,發給你這個證,開店的。擺攤的,經商的也是如此,證明你不是無業遊民,否則小心被關到收容所去,強行安排工作。

  這也逼得外來人等不斷找活幹,好在這裡活計頗多,只要肯幹活,都不會找不到活幹,就是好壞問題。

  李邦華微微皺眉,他緩緩說道:「……入境觀其風俗,百姓純樸,聲樂雅正,服飾素淨,人人敬畏官府而順從,保留著古代的民風。進入都邑官府,役吏嚴整肅然,人人恭儉敦敬,忠信盡職,毫無不良陋習,宛如古代的良吏。進入國都咸陽,士大夫忠於職守,出私門入公門,出公門歸私門,不因私事行旁門他道,不拉幫結派,不朋黨比周,辦事為人無不明通而為公,可以說是古來的士風。觀察秦國的朝廷,其朝議有序,聽決百事無所滯留,運轉井然宛若無治之治,真是古風的朝廷……」

  他說道:「這便是秦國,荀子論著時曾極力稱讚,與今宣府鎮何其相似?然秦二世而終,便是失之過嚴,鋼不持久之故!大漢吸取教訓,緩民濟民,方有四百年之天下。永寧侯效仿暴秦,差矣!」

  馬國璽背手不語,他總覺得,宣府鎮與暴秦還是有區別的,現今國朝積弊,便是相待地方過寬之故,若大明各地都有宣府鎮這樣的掌控力度,或者國朝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當然,他是城府頗深之人,老狐狸一個,內心不同意李邦華的觀點,面上還是笑呵呵道:「李公所言甚是。」

  ……

  欽差大臣儀仗終於走到保安衛城,當然,吸取教訓後,李邦華一行人早不走道路中間了,而是自覺自願的靠右行走,倒沒有再形成交通混亂。

  眼前一座雄偉的大城,周七里有奇,不差過懷來路城,此城西北靠磨笄山,亦曰雞鳴山,又有鷂兒嶺,西南有涿鹿山。東面,南面皆曠野平原,有著東八里、良田屯諸堡,算一佔盡地利之良堡。

  衛城守備徐祖成在東門外迎接,但李邦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徐祖成面上客氣,實則冷淡,擺的接待宴席也是普通,事後儀金更沒有送一個銀圓。

  事實上,王鬥治下體系,就沒有一個送儀金的。

  李邦華還好,隨員部下,皆是憤憤不平,馬國璽有些尷尬,卻也不能說徐祖成什麼,畢竟面上規矩他已經到了。

  而且,他與徐祖成現在都是閒官,兵備的權威早已蕩然無存。

  徐祖成又是原來永寧侯王鬥上司,聯繫密切,就算不陞官,在保安衛城守備這個位置上,也可以養到老。事實上,徐祖成現在就是養老,每日優哉優哉,人又更胖了幾圈。

  ……

  李邦華不知道的,他將要進城之時,從西門鎮海橋那方,奔來十幾騎快馬,個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個個身著勁裝,腰佩利劍,為首一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身旁還有一個臉形微圓,神采飛揚的年輕人。

  寒風中,他們看著這方儀仗,個個雙目似要噴出火來,為首年輕人冷哼一聲:「此人便是那個『宋太祖事周世宗豈又不忠乎?』」

  身旁圓臉少年冷然道:「不錯,便是李邦華此賊,狗官,吾恨不得拔劍而誅之!」

  「是忠是奸,非在其心,而在其力!此獠一副忠肝義膽的樣子,在他眼中,大將軍做什麼都是錯的!」

  一少年也是冷笑:「眼下都成了貶官了,還擺什麼臭架子,一路儘是驚民擾民。」

  圓臉少年越看李邦華越是冒火,他的手,更是按在劍柄上。

  為首年輕人看了他一眼:「鐘兄,不可妄動。」

  圓臉少年急道:「景和兄!」

  為首年輕人低喝一聲:「吾之凌雲社,乃大將軍之劍,以開創中國盛世為己任,非是匹夫莽徒,更不得有損大將軍聲譽!李邦華,一鼠輩爾,不值吾等拔劍。」

  那年輕人看了李邦華良久,雙目寒光閃閃,最終道:「走,回鎮城去。」

  ……

  李邦華一樣在衛城待了兩天,徐祖成向他介紹景緻,磨笄山、鷂兒嶺皆可一賞,城北八里的孝文山也不錯,還有城東北二十五里玉石溝,產石如玉,更是值得掏寶。

  對遊玩李邦華倒無所謂了,依他私下說的,保安州衛二地,已沾染了污穢之氣,再非桃源盛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更是蕩然無存,沒什麼好玩的。

  他主要想更深入仔細的觀察自己口中的「禍亂之源」,瞭解廠坊遍地的二處詳情,反正宣府鎮內太平安寧,沒什麼好擔憂害怕的。

  所以帶了幾個隨從,更換了衣裳,又與馬國璽偷偷微服私訪去了,打算用兩天時間,從衛城逛到州城。

  保安衛城到州城倒不是很遠,如果單單只是騎馬,從官道到達洋河邊,然後渡過河去,再走不久就到了,總共路程算起來也就幾十里。

  李邦華、馬國璽等人策著馬,順著平整的官道跑著,路上人流車馬密集,路上盡多見鮮衣怒馬之人,很多人還一看便認出他們是保安州之人。

  這些人都有一個特氣,自信、昂揚,意氣風發,帶著一股隱隱的傲氣,便若京師中人看餘者各處人一樣。

  這些人一看就財力充足,人人有馬,這比後世人人有車還令人震驚,畢竟有頭驢就是地主中農的時代,馬匹的價值,更難以想像了。

  他們穿的還儘是新衣,天氣冷了,每人套的,也多是皮裘外套。出手還非常大方,有時候一賞,甚至就是賞別人一個銀圓,這放在後世,隨便給別人小費三、五百塊,也不多見啊。

  李邦華看得心中冷哼,不知內斂,喧於表面,膚淺,此處教化,遠不如懷來城遠矣。

  他看向官道兩邊,儘是密密麥田,此時正是除草、劃鋤,鬆土保墑之時,雖天氣仍寒,仍有辛勤的百姓在田間勞作,還有馬國璽所說耕田隊的人,李邦華暗暗點頭,這耕田隊還不錯。

  然隨著路上越多工坊之人,滿目皆是粗鄙不文之輩,滿耳儘是嘰裡咕嚕土語,談笑無鴻儒,往來盡白丁,李邦華眉頭越皺越深。

  特別聽聞保安州境有一個劉氏縫衣廠,內中縫衣娘已經超過千人時,李邦華更是眉頭皺成大大的川字。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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