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71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7 22:38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691章 君子津
     
  十月二十日,鐘素素出塞而去,此時塞外處處飄雪,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只有白樺樹的樹葉仍然枯黃火紅。

  她的轄地為都護府漠南中鎮,東到源洋寨,西到靈照寺,北到大沙漠,轄地頗為的廣,內有肥沃的平原草原,高山大嶺,也有貧瘠的沙礫戈壁。

  一路她冒著風雪,取道興和所,只往歸化城而去,有時甚至道路不好走的,還動用雪橇,馬爬梨等交通工具。

  鐘素素領著護衛,一行人跋涉而行,寒風淒厲,大雪隨朔風紛揚,到處白皚皚的一片。

  這遼闊的銀妝大地,馬匹蹄跡過去,也很快被風雪掩沒,一行人跋涉著,似乎天地間只餘她們那孤獨的身影。

  風雪滿天的旋轉飛舞,冷風貶人肌骨,眾人頭臉都是包得緊緊的,鐘素素也是用一塊面巾將整個臉包住,只露出鐵尖盔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睫毛顫動間,似乎都帶著一點霜冰的味道。

  塞外一向比中原冷得早,眼下山西各地雖有下雪,卻沒有這麼的大,還未到冬至,已經大雪連場,若是隆冬時節,更是難過了。

  這種天氣趕路也是苦楚,好在一路過去,有「源洋寨」、「東陽寨」、「集寧寨」、「下水海寨」、「小黑河寨」等軍寨,晚上歇息的時候,可以吃上熱飯,用上熱水,減輕了行路的苦楚。

  這些軍寨的設立,也方便了旅客路人。已經有機靈的商人,趕在大開發前夜,在做軍士與商旅的生意。

  他們沿著這些軍寨路線,一直將生意做到歸化城,多少減輕了輜重營運送輜重的難處。

  這日,鐘素素一行人終於到了歸化城,此時駐守城池的,是虎烈將軍李光衡,率中軍騎兵營戰士駐著。

  與往日比,歸化城也熱鬧了不少。不時可見一隊隊商旅冒著風雪進來。駝馬成群的,就見各色口音喧鬧,地上車痕狼籍,商貨聚集。

  這些也屬於精明的商賈。搶佔先機之人。歸化城作為未來安北都護府首府所在。自然免不了商機,在此設立商站,還可從歸化城北上。順著什爾登口等處,將生意做到漠北去。

  而且城內駐軍也免不了糧米商貨等需要,作為靖邊軍的甲等軍,他們個個財大氣粗,購買力非常強,這些都是生意,精明的商人不會放過。

  鐘素素等人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充滿生機的景象,這讓她很滿意。

  作為半東道主,李光衡迎接了鐘素素一行,鐘素素她別的不要求,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眾人坐在火盆旁大吃一頓,疲憊的一行人才緩過氣來。

  隨後顧不得疲累,在李光衡陪同下,鐘素素在城內巡視了一番,歸化城這外殼還不錯,周長二十里,料想以後發展,定能與永寧城,宣府鎮城一樣繁華。

  而且這裡以後還是屬於她的管轄地盤,自然是到處細見,看了又看。

  眼下城內更顯空曠,因為原屬於蒙古人的各式棚戶,片片地窩子,帳篷等等,已經被駐軍拆除了,未來這些地方,都要重新規劃,彰顯大都市的樣子。

  鐘素素最關心的一件事:「李大哥,大將軍行轅是設在哪?」

  李光衡帶鐘素素到了改回「弘慈寺」漢名的銀佛寺面前,笑道:「眼下歸化城破敗,便是連順義王的王宮,都是破舊非常,因此當時大將軍行轅便設在這大召寺廟內。」

  鐘素素立時眉頭皺起,她認真道:「李大哥,大將軍作為堂堂侯爵,征虜大將軍,豈能與那些喇嘛們住在一起?大都護府府邸,必須另覓所在。」

  李光衡沉思道:「依鐘妹……哦,鐘兄弟的意見,該當如何?」

  鐘素素道:「我看原屬古祿格等人居住的那片府邸就不錯,雖然也破舊了一些,但架子卻在,現城內廢棄木料甚多,大可重新修葺一下……便是不夠,城內破屋爛房的木料便拆來補上……一些寺院都沒人了,空在那裡作何?還有城外各板升的蒙古人閒也是閒著,叫他們來幹活吧,每天給點吃的,也免得他們冬日餓死。」

  她認真的強調道:「修葺大將軍府邸,為我等駐軍當前第一要務。而且,以後該府邸也是都護府衙門所在,不可輕視了。」

  李光衡道:「嗯,你是中鎮總兵,這些事情,便你作主吧。」

  ……

  第二日難得不下雪,帶著護衛,還有一干民政屯官,鐘素素沿著大黑河,往西面下遊巡視而去。

  沿途所見多廢棄板升,田地水渠痕跡明顯,土默川平原東至蠻漢山,北靠大青山,南瀕黃河及和林格爾黃土丘陵,整個平原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水源豐富,一向盛產小麥、甜菜、胡麻等各類作物與蔬菜。

  歷代漢軍多在這裡開墾,俺答部以前也多有經營,僅在云內與豐州兩處,便開田地萬頃,連村有數百。

  這些地方,當然是優良的軍屯所在,不過眼前荒草遍野,寒風呼嘯,蒙古人對此地的經營太粗糙了,可挖掘力道,非常的強。

  鐘素素盤算著來年如何在這片地方經營,隨行的民政部屯官也非常激動。

  他們個個道:「此處灌溉便利,地力肥足,大可種上春麥與莜麥,甚至稻穀。一些不利灌溉之處,也盡可種上雜糧雜豆高粱,此地為天賜我大漢之所。」

  因為土地實在廣闊,他們建議鐘素素採用輪耕制,一大片地方種麥,一大片地方種豆,然後又有一些地方種甜菜、油菜、苜蓿等物,最後又輪過來。

  作為民政部屯官,他們廣習《齊民要術》等農書。輪作法,代田法,閒耕法等等,個個嫻熟於心,知道休耕肥田的道理。

  而肥田作物中,豆科作物天生便具有固氮的能力,這比化肥什麼其實還好。畢竟人工肥料成本高,而且又污染水源與空氣,長期使用還會破壞土壤結構,使土壤扳結。

  古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齊民要術》便有說。美田之法,綠豆、小豆底為上,麻、黍、故麻次之,蕪菁、大豆為下。強調作物輪作的必要性。並記述了當時的輪作順序。

  當然。中原人多地少,再怎麼輪耕,對土地肥力的損害還是大的。所以歷來積糞非常重要。

  很多地方更使用糧豆間作的手法,溝裡種麥,壟上種豆,這當然小家子氣了些,也是因為土地少,所以用精耕細作的手法。

  而且這樣一來,到時某些大型器械便不能用了。

  塞外土地連片,大可以豪氣些,此時豆料與苜蓿不單只是肥田效果,還是馬匹食料,可充為馬糧,減少正宗糧食的消耗。

  便是有時饑荒了,苜蓿一樣可以充作人的口糧。

  土地廣闊,又多是旱地,還可使用馬耕,中原歷代使用馬耕較少,除了獲取馬匹不易,便是各家土地少,用馬的支出遠大於牛耕,這時馬種也略差了些。

  不過靖邊軍有大量的馬匹,倒不存在這個問題,以大量的挽馬配上耦犁、耬車等大型器械,或許短短幾年之內,便可達到大將軍要求的盡快獲得更多糧食的要求。

  看著這片土地,鐘素素也是心旌搖曳,她道:「不錯,此處便為都護府糧倉,來年開荒造田,我們不但要造很多田地,還要力爭當年就播種收穫,讓軍屯自給自足,到十七年,此處便是金秋麥浪!」

  ……

  這日,鐘素素冒著風雪,又來到了大黑河與黃河彙集處的原東勝衛舊址。

  眼前一個殘破的城池,不過看殘牆高近十米,城周邊長近十六里,可看出東勝衛城往日的雄偉。

  此城為洪武四年正月所設,以故元樞密都連帖木兒等自東勝州來降,詔置失寶赤等千戶所,命伯顏帖木兒、答海馬里卜蘭歹、也裡沙朵列圖、闊闊歹等為千戶,升東勝衛指揮僉事程暹為衛指揮使。

  而在東勝衛東面有云川衛,東南面有鎮虜衛,玉林衛等,明英宗時,「土木之變」,東勝諸衛全部棄守,內遷邊內,被棄的東勝衛諸地於明嘉靖十一年被西土默特部佔據,現在歸于靖邊軍之手。

  看著這風雪籠罩的城池舊址,還有遠處黃河滔滔,夾著冰凌,鐘素素等人心潮澎湃,塞外舊城,將在他們手上一一恢復,漢軍之威,將重新佈於塞外。

  身旁一讚畫興奮道:「此城復設後,我靖邊軍將直控黃河中段,並護土默特大量肥田草場。可慮的是,現山西鎮馬匪多,又有套內韃虜,隆冬河套黃河基本封凍,皇甫川、灰溝村一帶冰情直入,恐這些匪賊踐冰直入!」

  鐘素素正想著什麼,此時聞言厲聲道:「他們敢!果真如此,本將將率白虎軍踏平他們老巢,殺得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靖邊軍四大將能坐到眼下位置,個個皆非慈悲之輩。鐘素素看上去文靜細柔,其實一樣心狠手辣,任何人敢踐踏她的心血,她都不會客氣。

  一行人最後來到君子津渡口,此處可謂千年古渡口之地,位置卻在喇嘛灣以南附近。

  黃河到了這裡,已經徹底進入開闊地帶,河水寬闊流速頗緩,形成一片適宜渡河的河灘地,傳聞唐貞觀三年,便於君子津地置河濱縣,東臨河岸十五步,與河闊僅一里。

  看著眼前黃河,一讚畫道:「《水經注》有言,漢桓帝出巡塞北,由此渡河北進。《魏書》載:冬十有二月癸亥,西巡至云中,北獵野馬於辱孤山,至於黃河,從君子津西渡。此渡口極為重要,控制君子津,我軍上可往河套,寧夏鎮,下可順黃河直下,入山西,進陝西。數萬強軍自由如心,高屋建瓴,坐視風雲幻動!」

  與眾將一起,鐘素素大笑起來,風雪席捲而來,拂起了她的髮絲。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8 17:27
第692章 到西安
   
  鐘素素出塞前後幾天,高史銀與溫方亮也出塞而去。

  溫方亮是從宣府鎮經大同鎮,然後從山西鎮偏頭關出塞,沿著黃河前往河套。高史銀則會輕鬆些,從鎮城到張家口,然後出塞到興和所,再轉向東北便可。

  漠南東鎮行轅駐地設在原開平衛舊址,開平,元之上都也,洪武二年,常遇春領軍攻克上都。三年,李文忠又進入開平,此後開平成為明軍與殘元相互爭奪之地。

  洪武二十九年,明朝在開平設置衛指揮使司,大力經營,加強屯守,明成祖多次出征漠北,也曾駐紮開平。

  宣德五年後,明失大寧,廢興和,開平孤懸塞外。在陽武侯、開平總兵薛祿多次奏請下,將開平衛治所遷徙獨石,隸屬萬全都指揮使司,棄地三百餘裡,遂失灤河龍崗之險。

  從獨石口到開平,原有隘寧、明安、威虜、恆州四驛。現隘寧、明安舊驛站附近,圍著白海子,灤河河谷地,頗有不少屯堡移民,在這裡開墾放牧。

  開平地勢,臨近長城這方多低山丘陵,從臥龍山、恆州驛北去西去,則多沙地沙丘,疏林草甸成片。

  到了這裡,似乎雪花下下來,月牙似的連綿沙丘都不能被積雪鋪滿。天宇廣袤,兇猛的寒風從北地而來,呼嘯橫掃,捲起雪花沙塵,有時眼睛睜不開不說,不小心就吃了滿嘴的沙子。

  高史銀道:「呸,他娘的。」

  過了威虜驛。盡多蕭索景色,天空遼遠,特別寒風猛烈,高史銀已經吃了好幾口的沙子,這讓他罵罵咧咧。

  身旁屯官也是憂心忡忡:「此處除了灤河河谷,余處皆難屯田,苦寒之地。」

  高史銀道:「雖是苦寒之地,我們也要想方設法自給自足,不勞宣鎮運送糧秣。屯田不行,就放牧吧。這方草場多。」

  一牧官道:「此地盡多沙甸。恐是往日北虜放牧過度所至,若再放牧,恐沙化更為嚴重。」

  高史銀不以為然道:「那就養雞唄,總沒問題了吧?」

  一眾民政官員都是點頭。龍琨貢獻的草場養雞法。確實在這種草甸之地有大用。雞吃蟲蟻與草籽,不會毀滅生態,而且雞糞排出。反使草兒生長更加茂盛。

  可慮的是,草原多老鷹、毒蛇、狐狸、狼等物,需多養狗,大白鵝對付毒蛇也不錯。

  一商官興奮的道:「可發展商貿,開平為北上南下必經之所,不少商隊已準備北上交易或獵取皮毛。可若永寧城一樣,使開平成為皮毛交易重地。東北嶺多大樹,不少商隊意圖前往伐木,此城也可成為木材交易之地。」

  隨高史銀前來的,很多都是民政部精英,他們三言兩語,便指出了未來開平衛的發展優勢。

  冒著風雪沙塵,這日眾人終於到了開平城之地。

  城池舊址位於灤河北岸,臥龍山之下,元花大力氣建了上都,宮闕華美,紅巾起義時,紅巾軍關先生、破頭潘等在至正十八年攻破上都,焚燬宮闕。

  元順帝於至正二十八年從大都北撤上都時,此城已是破爛不堪。明朝設置了開平衛指揮使司,也只是修葺一下城牆,在原來七門基礎上加築了甕城,原來的宮殿區沒有理會。

  高史銀等人站在城西北的哈登台敖包看去,就見城垣傾倒,整座城池似乎都要掩沒在風雪沙土之中。

  而眾人站立的夯土台,卻是原來拱衛元上都城的瞭望台,因為難以使用,永樂年間,明軍又新築了柳林小站、沙堆西南小山、曲河小站、舊莊小站、回回墓西南、偏嶺東山等八座煙墩。

  看山頂上有一塊長條石的燈竿座,一讚畫認為此小山當為元時的鐵幡竿山,山下那條小渠,應該是元時的鐵幡竿渠,當時挖渠形成的堤壩,也就是楊允孚在《灤京雜詠》中所述的「綠楊堤」。

  那時堤上遍植楊樹,此時很多楊樹已然不見,不過若有存者,樹木成抱。

  一行人經殘毀的城牆城門進入城內,到處的雜物及石礫,便是到了元時宮城遺址前,也是荒台斷礎,零落於荒煙野草之間,一讚畫感慨道:「歷朝興廢,由此城便可見一斑。」

  高史銀道:「這些先不扯,先整理出一片睡覺的地方再說。」

  身旁眾人收拾,高史銀又領人登上北面的城牆眺望,極目望去,龍崗在望,山甚高廣,峰巒聳拔。

  身旁贊畫道:「開平,灤水遠南,龍岡奠北,實蓋形勝之地。更恆州、威虜、明安、隘寧四驛以接獨石宣鎮,巨鎮隱然屏我山後,遇有警則各鎮首尾相援,胡兒匹馬不得南下,有我鎮在,宣府鎮安然無憂。」

  又一讚畫道:「不能只想著防守開平城,現北二百里海子邊有應昌鎮,再北有廣武鎮與殺胡城殘城,東北面亦有靜虜鎮,余鎮暫不言,應昌鎮如握在手中,我漠南東鎮防線直向北進數百里。」

  高史銀道:「不錯,吾老高在此,我們朱雀軍在此,怎能想著防守?我們就是要不斷的北上,北上!再北上!以攻為守!」

  他從懷中掏出雲煙,分出身邊人各一支,身旁人等,忙掏出火摺子為他點上。

  高史銀噴出一口濃煙,問道:「應昌鎮在北二百里?」

  一讚畫道:「依情報司夜不收等測繪,北二百里,有一海子,當地人稱之為答刺海子,周邊小海子河流眾多,李文忠公北征時在此建應昌鎮,作為貯糧之地。該海子左一百餘裡,亦有長水海子。海子頗大。」

  高史銀嗯了一聲:「不說的,該城寨必須握在手上。那長水海子邊也要立一寨,與應昌鎮形成呼應。」

  那贊畫續道:「應昌鎮北上約二、三百里,捷勝岡、靈濟泉附近(今內蒙古邊境,查干敖包蘇木東北)有廣武鎮,相傳亦是李文忠公所建築。」

  高史銀道:「遠了點,設個哨所吧,北上南下商賈,也可補充個水糧不是?」

  他握了握拳頭:「若將開平城比後方,應昌鎮就是中腰。廣武鎮就是頭頭。」

  那贊畫道:「成祖皇帝北征時。還在飲馬河畔築殺胡城(臚朐河,今蒙古克魯倫河),只是離開平頗遠,約有千多里。李文忠公當年還築靜虜鎮(今貝爾湖東南)。離此地也頗遠。」

  高史銀道:「……確實遠了些。緩緩圖之吧。」

  他揮舞自己拳頭:「諸位。大將軍在都護府設漠南東鎮,這是對我們朱雀軍的器重,對我老高的器重。我們一定要守好這片地方……使得……我們……」

  一陣猛烈的寒風呼嘯而來,夾著雪花,更夾著沙石,轉眼間,就將高史銀等人籠罩了。

  等那陣風雪過後,高史銀口中的雲煙已是被吹沒了,他有些狼狽的罵道:「他媽的……」

  ……

  孫傳庭離開宣府鎮的時候,他帶著眾幕僚,還有僱傭來的,暫充為督標營的三千餘靖邊軍人馬,一路取道大同鎮,山西鎮,又經米脂,延安等地,前行西安府。

  一路旌旗嚴整,孫字大旗,高高飄揚,這僱傭來的三千靖邊軍,軍容鼎盛自然不用說。他們甲等軍人人有馬,便是乙等軍,因為此次出塞收穫良多,也人人配上馬匹,這馬料什麼,當然要孫傳庭出。

  他們領軍將領,便是吳爭春與高尋,此前他們一是保安州守備,一是淶水縣守備,以游擊身份駐之,不過這次都被掛上參將的軍職,以吳爭春為正,高尋為副,只待事後回去就升任為正式的參將軍職,輕車都尉勳階。

  吳爭春以前曾在洛陽打過流寇,以他為正,各方都沒有爭議。他還是那樣黑瘦,不過臉上滿是堅毅的神情,他一步步升來,算是正統的靖邊軍軍人。

  高尋還是那樣的身材修長,英姿俊朗,他別的沒什麼愛好,就是功業之心熱切。此前一直駐於淶水,沒什麼立功的機會,眼下援助陝西,與賊作戰機會多,自然心中高興。

  不過近年他越發沉穩,面上卻沒有絲毫表露。

  因為出戰的立功機會都是眾人渴望的,先前塞外之戰,很多乙等軍只是出塞旅遊一圈,根本就沒有輪上戰事,所以援助陝西,與流賊作戰,很多人都想去。

  參謀司不好厚此薄彼,就從各軍中抽選人馬,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有抽選一些人。

  趙榮晟原本是把總,此時已掛上千總的軍職,領乙等軍一部的人馬。

  以前好友羅良佐、賴得祥,也調到自己部內,各領一總的人馬。

  另一千總叫李正經,還有一千總是楊虎,卻是掛著游擊的軍職,聽說他不久前是大將軍的侍衛隊長,以前更是老夜不收的一員,曾救過孫閣老。

  千總黃蔚,也掛著游擊職,率領營內那部甲等軍羽騎兵。

  陳晟此次出征塞外有功,從隊官升為把總,調在以前老甲長李正經部下。

  韓鎧徽早已與符應崇侄女成親,當時事情頗為轟動,此時他掛著把總的軍職,一同在李正經的部內。

  這三千來人可謂什麼軍伍都有,當然,靖邊軍不比別的軍隊,並不會因此稍減戰力,而且行軍途中,也是各部磨合的好機會。

  他們軍服統一,不分各軍,皆一身鮮紅的長身罩甲,臂手,帽兒盔,打著斗篷,舉著孫字大旗。

  他們武器也統一,銃兵一色燧發槍,配上銃劍,他們一部四總,已經是三總銃兵,一總槍兵,可更大的發揮火器優勢,甲等軍羽騎兵還有厚背馬刀。

  此營中,當時韓朝建議的驃騎兵與獵騎兵還皆有,驃騎兵用馬刀與手銃,獵騎兵用騎銃,依鐘素素所獻之銃,軍工廠已經打製一部分,交付這些戰士使用,兩類兵種合為一部,合歸虎爺率領。

  這營靖邊軍戰士援助陝西,其實還有作為武器與兵種試驗的意思。

  溫士彥剛從河南迴來,又被調入營內,作為援助陝西的贊畫之一。

  一行人冒著風雪,一路跋涉而行,此時孫傳庭儀仗已是打出來,一路百官肅迎,不過孫傳庭並不停留,飛奔而去。

  沿途州縣,還有供應大軍糧草的義務,然孫傳庭知道地方積弊,加上向王鬥貸了一大筆款子,財大氣粗,只是向地方百姓購買,沿途也秋毫無犯,讓沿途州縣頗為驚訝。

  要知道明季以來師無紀律,所過鎮集縱兵搶掠,號曰『打糧』,井裡為墟,往日孫傳庭麾下秦軍紀律並談不上好,個個殺人放火,殺良冒功只是等閒。

  但這只軍隊……

  臨近宣府鎮的大同鎮官民或許還猜測,或有人心知肚明,這只軍隊可能是靖邊軍假扮的。但軍馬到了山西鎮,甚至進入陝西地界後,就眾說紛紜了,孫督哪帶回的一隻強軍?又如此軍紀嚴明?

  有心眼明亮的人更想,陝西局勢,或許要大不同了。

  經過一路行軍,終於這日,一行人到了西安城外。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9 09:05
第693章 姑念什麼?

  西安,古稱長安,先後有十三個朝代在此建都,明太祖以「天下山川,唯秦中號為險固」,由都督濮英主持,在唐皇城舊城基礎上擴建西安城。

  洪武十一年,西安城完工,城周共二十七里,牆高有十二米,牆底寬十五到十八米,城牆厚度竟大於高度。又開有四門,每門皆城樓三重,閘樓、箭樓、正樓。城外又有高深的護城河,加上角樓敵台密佈,可謂穩固如山。

  這日安遠門外高官密集,以陝西巡撫馮師孔為首,按察使黃絅,參政田時震、西安知府簡仁瑞、西安知縣吳從義,指揮崔爾遠、都司邱從周、僉事王徵人等,皆冒著風雪,聚於北門之外,迎接將要到達的孫總督一行人。

  雖是天氣寒冷,但迎接人群安靜無聲,孫傳庭此人才武絕人,能左右射,可稱文武雙全,但性格強硬果斷,極不好惹,當年在陝西任巡撫時,就雷厲風行整頓各項事務,不論豪強軍將,都被他整怕了。

  他性格的堅硬,連他的座師,當時三邊總督洪承疇都要讓他幾分,頗有幾分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味道。當時孫傳庭任巡撫,很多人就哀嘆連連,日子不好過,他被免官去職後,很多人拍手稱快。

  沒想到孫傳庭又回來了,還任了總督,這下更多人哀嘆,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陝西巡撫馮師孔有些憂慮的站著,他本原武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歷任刑部主事、員外郎、郎中。天啟初年,出任真定知府,後陞遷井陘兵備副使,丁憂歸。崇禎二年,起用臨鞏兵備,後改固原。再次丁憂歸。

  馮師孔其實有些無意仕途,只想在家閒暇,不料今年詔舉邊才,舉天下賢能者方面官,馮師孔不幸被薦了,六月時擢右僉都御史,代蔡官治巡撫陝西。

  他的性格有些偏軟。遇事調和為上,只有一次部下殺良冒功,割婦人首報功,馮師孔大怒,以其卒抵死,上任不久。就要遇上孫傳庭這樣強硬的上司,也不知以後日子好過不好過。

  他的身旁,參政田時震看來,遲疑道:「馮公……」

  馮師孔搖頭,低聲道:「不必多言,靜待孫督到來。」

  巳時中,飛馬來報:「孫督兵馬到達了。」

  眾人立時打起精神。吹鼓手也賣力吹打起來,就聽幾聲駿馬嘶鳴傳來,然後就見整齊的旌旗,大隊行進的騎兵在風雪中出現,他們數騎一列,轟轟而行,每人頂盔披甲,氣勢深沉若無邊大海。又充滿濃濃的煞氣。

  看他們一色健馬,棉甲上粗大銅釘閃爍的寒光,身上披風更在寒風中飛舞,又那種身上瀰漫的冰冷殺意,眾官都看呆了,這……孫督哪來的如此精銳的兵馬?

  距離越近,馬蹄聲越是密如驟雨。那種給人的壓迫力越是強大,看這些兵馬整齊而來,很多官員心中直有透不過來的感覺,便是賣力吹打的吹鼓手。也不知不覺停了。

  然後見身著大紅官袍的孫傳庭策在馬上過來,身後是大群的幕僚們,個個滿身的風霜雪雨,馮師孔連忙率眾官上前,高聲道:「下官等恭迎孫督到來……孫……孫……」

  卻見孫傳庭兩條粗又高的眉毛一挑,銳利的目光掃來,他馬鞭一揮,指道:「進城。」

  立時將馮師孔一肚子的話擠了下去,見孫傳庭自顧自策馬過去,馮師孔與眾官互相看看,馮師孔道:「……進……都進城吧。」

  為了迎接孫傳庭,到鼓樓街的主道早已肅清,密密的衙役軍壯攔著,將百姓趕到了兩旁,見孫傳庭軍馬進來,一色的鐵甲騎兵,旌旗密密,氣勢駭人,眾人皆是驚駭。

  他們低聲互相詢問,孫督的督標營,什麼時候有了這麼精銳的人馬了?

  看兵馬源源不斷過去,很多人心中或喜或憂。

  很快,眾官進入總督衙門,在鼓樓之南,巡撫衙門則設於鼓樓之北,二署南北相對。

  鼓樓這一片,還是西安官署的重地,在鼓樓北,有「都察院」,西北有「巡按察院」,西南是「按察司」,鼓樓東南是「西安府」,正東則是「布政司」,街東還有「糧道署」、「布政使司署」等官府衙門。

  進入這塊古老威武之地,眾官拜會後,馮師孔拈鬚笑道:「大人遠道而來,一路鞍馬勞頓,下官已與諸同僚備下薄宴,只待為大人接風洗塵。又西安新到一代州班子,聽聞在大人鄉梓頗為出名,下官重金禮聘……」

  孫傳庭嗯了聲,他淡淡道:「有勞馮大人了。」

  他說道:「今日便到這,各官退下,馮大人留下。」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多說,皆躡腳躡手的退下,只餘馮師孔有些不知所措的坐著。

  孫傳庭長身而起,他背著手在堂內走動,見壁上有一弓,數石之強,他隨手取下,拉了個滿月,又放了回去,淡淡道:「賀人龍現在在哪?」

  馮師孔一驚,說道:「此時在咸陽。」

  他道:「汪督身歿,賀人龍奪職戴罪視事,長駐咸陽虞禍,曉夜為備。大人上疏言:人龍臣舊將,願貰其罪,俾從臣自效。聖上許之,人龍稍自安,已不曉夜為備……」

  他有些驚疑:「大人的意思是?」

  孫傳庭嘴角帶著冰寒的笑意,他說道:「賀人龍家在米脂,其宗族多在賊中,故本督未可輕發,上疏佯之,難道他認為,他就能逃脫國法制裁?」

  他神色更為冰寒:「開縣噪歸,遇敵棄帥先潰,致使二督連喪,難道再等著他棄吾而去,落得傅宗龍、汪喬年的下場?」

  他喝道:「他便是吾之舊部,又豈能容他?」

  馮師孔更是大驚:「大人的意思是?」

  孫傳庭冷冷道:「聖上有密旨,誅賀人龍!本督也早想這樣做了!」

  馮師孔差點驚跳起來:「誅賀人龍?此事非同小可啊!」

  他說道:「賀人龍為陝西總兵,又與李自成同邑,屢殺賊有功,叛將劇賊多歸之,若是三軍大譁,事情不可收拾……且人龍雖罪不容誅,然也屢破賊寇有功,姑念他……姑念他……」

  孫傳庭厲聲道:「姑念什麼?姑念三檄不至,兵噪西歸,棄帥先潰?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使國事越發不可收拾,此輩不死,誰死?」

  他恨恨道:「此些鼠輩軍閥,仗著有一些兵馬,便私心為重,視國朝大事於兒戲,以為他手上有兵就不敢殺他?以為他手上有兵就可保安然無恙?」

  他冷冷道:「本督就是要在眾將面前,曆數其罪,縛賀人龍斬之,以儆傚尤!」

  他更道:「只恨左良玉非吾治下!朱仙鎮一戰,害死多少大明將士?若在陝西,本督連他一起砍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9 23:23
第694章 斬賀人龍
     
  馮師孔只是擔心,害怕事情最終不可收拾,勸孫傳庭三思而後行。

  孫傳庭冷笑道:「不可收拾?本督率三千虎賁前來,就是為收拾諸輩而來。不單如此,本督以後還要在陝西大練新軍,對將士曉以忠義,讓他們知曉為大明而戰,最終取代這些軍閥!」

  最終馮師孔只得服從孫傳庭安排,二人密謀如何召賀人龍計事。

  此時賀人龍的部下,周國卿、魏大亨、賀國賢、高進庫人等為他腹心,高傑、高汝利、賀勇、董學禮等十餘將官則疏遠些,若只斬賀人龍與其心腹同黨,對余將安撫,則一軍可定。

  特別此時作為副將的賀人龍部下高傑,作戰勇猛,又與流賊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在孫傳庭心中,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畢竟古人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那高傑曾是李自成部下,當年李自成的妻子邢氏掌軍資,每日支給糧仗,分合符驗之時見高傑貌偉,遂與之通,高傑恐李自成發現,遂竊邢氏歸降,以後的事情當然也瞞不住。

  李自成被高傑戴了如此大的一頂綠帽子,豈能與他善罷甘休?別的將官都能降闖賊,就他不能降,這也是高傑每遇流賊,都奮勇拚殺的緣故,可用!

  當即,孫傳庭檄召陝西各將於西安議事,言明必須在四日後下午未時,盡數趕到總督府相商國事,聽他面授機宜,有違抗者。遲到者,一率皆斬!

  由此可看出孫傳庭的雷厲風行,畢竟這時間非常短,必須在接到文書後,快馬加鞭,一刻不停,方能趕到,特別遠一些的地方官將。

  好在此時陝西地方驛站還算完備,特別供傳遞緊急文書使用的地方塘馬,就見飛馬四出。個個背上插著小旗。急急奔向陝西各處邊鎮,一時間,也不知道累死奔死多少馬匹。

  接到檄召後各將都不敢怠慢,畢竟往日孫軍門虎威尤在。便是賀人龍。因為汪喬年兵敗身死時。孫傳庭曾有為他上疏求情,因此一樣放下戒心,只帶了二百親衛家丁。還有身旁各將,急急往西安奔來。

  此時已是十一月初,昨日剛有些回暖,今日又是雪飄陣陣,風雪吹來,冰寒無比。

  到達的各將進入西安城時,皆驚訝的發現,城頭多了許多精銳的士兵,他們個個盔甲精良,氣勢森嚴,甚至遠遠看去,各人手上拿的還是自生火石銃,這讓不少人心驚。

  越往總督府邸走,道兩旁所列的精銳士兵越多,這些人手上火器精銳不說了,特別那種紀律森嚴,百戰餘生的氣勢,讓很多人看得心驚肉跳,這是督標營?孫督從哪搞來的?

  賀人龍也是疑惑中的一員,他領家丁部將進入西安城後,就注意上這些士兵,看這些人個個頂盔披甲,在寒風中只是一動不動,那種精銳,那種嚴明,自己營內精兵跟他們一比,簡直沒得比。

  而且這些人個個身體粗壯健實,似乎有使不完的勁道,他們衣甲還非常精良,顯然平日花了大力氣供給,他想不出,這是哪來的兵馬,又有哪一員部將,捨得將這些好兵拔給孫督麾下?

  難道是京營?

  賀人龍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後又搖頭,那些兵外貌看上去不錯,其實都是繡花樣兒枕頭兵。

  而眼前士兵,一看就是見過血,打老仗的樣子,絕不會是京營士兵。

  隱隱的,這些兵馬,還給賀人龍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想不起,這類兵在哪見過。

  到了總督轅門前,就見一左一右兩根大旗杆拔地而起,有若兩柄利劍,直刺青天,上面翻滾著兩面杏黃大旗,其中一旗上,隱隱可見「三軍司命」的字樣。

  此處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數百紅甲鐵盔精悍戰士在大門兩側廣場整齊肅立。

  他們手持武器靜靜無聲,便是酷寒的天氣,也無人稍動一下,看他們這種強軍姿態,雖只數百人,但氣勢有若千軍萬馬,廣場上來將,無不是看得震動。

  賀人龍帶周國卿、魏大亨、高傑人等到時,三邊各鎮總兵也到了。

  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榆林總兵王定,寧夏總兵官撫民,還有他們各人麾下,如臨洮鎮副將盧光祖,榆林鎮副將惠顯,參將劉廷傑等等,各鎮游擊及以上軍官,先後都有到達。

  轅門前滿滿儘是頂盔披甲的將官,不時還有人急奔而到,從馬匹上跳躍下來。

  秦軍苦寒,糧餉經常拖欠,這些人便是官將,也個個儘是衣甲破爛,灰頭土臉的樣子,不過他們神情粗豪,個個言談笑語中頗為無忌,就聽「驢球子、咱老子」聲音不斷,轅內前儘是相互招呼喧鬧之聲。

  賀人龍領了一幫將官到達,立時一片人招呼:「賀帥。」

  「賀帥。」

  「老賀到了?」

  「哈哈哈,賀瘋子來了?」

  賀人龍與他們寒暄著,特別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二人,與賀人龍一樣,都是老資格的大將。

  二人皆大搖大擺的上來招呼,他們儘是粗黑的臉,一副風霜雪雨的模樣,個個都快五十了,身上的鐵甲也是痕跡斑斑,掛著的披風,甚至破了幾個洞口,典型的老軍伍樣子。

  「老鄭,老牛……」

  賀人龍隨便拱了拱手,看向廣場上那些兵,低聲道:「這些什麼來頭?孫傳庭從哪拉來的?」

  二人搖頭,神情也是羨慕:「好兵哪,我們營中的家丁跟他們都不能比,難道是京營的?」

  賀人龍嗤的一聲冷笑:「京營有這樣的兵馬,皇帝就不要靠我們這些軍頭了!」

  鄭家棟說道:「也是。」

  牛成虎則道:「老賀啊。某心中總有些不安,你說孫老虎擺出這樣大的陣仗……」

  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會不會是要追究我等當時脫逃之罪?」

  賀人龍其實也有這樣的不安,但他總不相信孫傳庭真敢實際處置他們,至於殺他們的頭,這種想法,更是心頭閃都不會閃。

  有兵便是草頭王,這些年仗著手上的兵馬,他賀人龍傲視群雄,漠視眾官。他就不甩楊嗣昌。不甩傅宗龍,不甩汪喬年,他們又能如何?朝廷又有如何?

  就是出了事,也最多一個戴罪立功自贖罷了。實際的處罰一個不敢。

  這樣的戴罪。戴的次數他自己都記不清楚多少個了。皇帝殺文官大員如殺雞,對他們這些手上有兵馬的軍頭,唯有安撫!否則。不怕自己鬧事兵變,甚至去投流賊?

  哼哼,孫傳庭也是一樣,借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來真的。

  他更聽說了,左良玉雖說是朱仙鎮大敗的罪魁禍首,但事後的處置果然與心中所想一樣,皇帝只敢拿文官出氣,還有殺一些沒了兵馬的總兵將官,左良玉又是個戴罪立功自贖的結果。

  更可笑的是,對這個罪魁禍首朝廷原來是要獎賞的,還是宣鎮時報報導之後,才改為斥責,但實際的處分仍然一個沒有,為什麼?左良玉手中兵馬多唄,朝廷害怕唄。

  這也讓賀人龍更堅信保存實力的心思念頭,若戰局不利,保存手中兵馬當為第一要務,這個世道,有兵,才有權位,有兵,也才有榮華富貴!

  心中想著,賀人龍呵呵一笑,他不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不擺出大陣仗,怎麼讓人畏服?不擺出大陣仗,怎麼讓人害怕?我賀瘋子承認這些兵馬是很精,但就這點人,又頂什麼用處?最終還不是靠我們各鎮總兵,關中兒郎子弟?……當然,老上司嘛,總得給點臉面,孫大人到時虛張聲勢的嚇唬我們,或是破口大罵什麼的,咱們也配合點,一同演一場戲,讓各方都下得了台。事情過後,俺老賀請你們長安城最大的酒樓撮一頓。」

  牛成虎與鄭家棟放下心來,皆哈哈大笑,說道:「薑是老的辣,賀帥這一番分析,可謂鞭辟入裡。」

  眾人寒暄著,看各鎮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此時猛然咚咚咚三聲炮響,轅門大開,黑洞洞的張著,眾人皆是一驚,賀人龍也是咳嗽一聲,他回過神來,揚手道:「走了走了,時辰到了,進轅去吧,別讓老上司久等了!」

  親衛家丁留在廣場上,他一馬當先,大搖大擺從轅門進入,各將也是絡繹而進,不過見沿途密密麻麻的衛士,手中持著火石銃,各人還是暗暗心驚。

  總督府頗大,從轅門到大堂有兩進深深大院,高傑跟在一干將官身後,他看著兩旁肅立英武的軍士,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然後他在二門台階旁,看到一背手淡淡看著他們的將官,眾人眼前都是一亮,畢竟如高尋這樣俊美硬朗的美男子可謂少見,一身精良盔甲穿在身上,更顯他的英姿不凡。

  但高傑想的不是這個,他看著高尋,心頭卻猛然浮現一個念頭,他知道了孫總督帶回來的兵馬是什麼。

  靖邊軍!

  是靖邊軍!

  有若掉入冰窟,高傑一顆心從頭涼到底,要出大事了,這瞬間,他心中只是閃過這個念頭。

  看高尋淡淡目光看來,高傑心下一驚,他慌忙賠上一個笑臉,然後幾乎是腳跟發軟的從二門下面經過。

  ……

  眾人陸續進入轅門,三陣炮響,更密集進入白虎大堂之內,大堂寬闊,正上一個屏風,前方擺著楠木鐵案,上面鋪著紅緞錦幛,金牌,令箭諸物擺放上端。

  然後眾將依官位軍職分兩排站定,賀人龍不用說,居於左側最上首,他們肅然站著,等待總督孫傳庭的到來。

  不久後,又是一聲炮響,屏風後有軍樂奏起,然後見孫傳庭身著大紅官袍,頭戴烏紗,腰繫玉帶,在巡撫馮師孔,按察使黃絅等人陪同下。從屏風後昂然走出來。

  他們身後,還有一大群幕僚跟著,其中一人捧著總督大印,另一冷傲漢子捧著尚方寶劍。讓眾人注意的是,人群中,還有一個黑瘦堅毅的軍官,一個儀表堂堂,頗為儒雅的文士,幾人都是生面孔,賀人龍等人沒有見過。

  孫傳庭走到自己鐵案面前。眾幕僚。眾官員,則是分列兩旁肅立。

  「拜見孫督臣!」

  一片甲葉的聲響,眾將吼叫拜見,皆是盔甲整齊。備齊弓箭與佩劍。他們盡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向孫傳庭施禮。

  孫傳庭沉聲道:「眾將請起!」

  「謝督臣!」

  眾人一片的吼叫,又是甲葉的鏘鏘作響。金戈鐵馬氣息,蔓延開來。

  孫傳庭在鐵案後坐下,他銳利的雙目掃視堂內各人,特別在賀人龍身上轉了轉。

  他緩緩說道:「本督蒙皇上厚恩,委以重用,誓以此身滅賊,不負聖恩厚德!然賴聖上威靈,也需將士用命,眾僚協心,若軍紀不肅,玩忽軍令,作戰不力,又何以滅賊?」

  他厲聲說道:「故此,剿賊之要,首在整飭軍紀,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眾將世受國恩,敢不同心戮力?」

  堂內眾人相顧失色,沒想到孫傳庭一上任,便如此的不留情,對眾人大罵出嘴,觀他口中話語,這是指桑罵槐啊。

  眾人肅靜無聲,或是一聲不吭,或是偷偷看他臉色,更有人瞟向了賀人龍這邊。

  賀人龍面無表情的站著,他心中不悅,你孫傳庭過了啊,你隨便罵罵也就是了,若太過火,讓眾人下不了台,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你這個樣子,大傢伙想配合你演戲都不成。

  見很多人目光投來,他暗罵幾句,一群人精,就知道叫咱老子出頭。

  他呵呵一笑,臉上變幻了顏色,他大聲說道:「孫督這是金玉良言,大傢伙一定要記在心上啊……某也定會勞記督臣的教誨,奮力殺賊,為國盡忠,救我百姓於水火之中,如此不負皇恩。」

  孫傳庭看向他,臉上神情似笑非笑:「哦,賀瘋子也記得本督的教誨?」

  賀人龍裂著大嘴直笑:「當然記得,督臣的教誨,末將時刻不敢或忘。」

  孫傳庭淡淡道:「幾次逃跑,也是本督的教誨?」

  賀人龍臉上青氣一閃而過,他強笑道:「這……這個……呵呵,也是賊勢太大……咳咳……末將知道錯了,末將一定會將功補過,回報陛下……」

  孫傳庭看著他,冷笑道:「這麼說,你是知罪了?」

  賀人龍道:「知罪知罪,末將知罪,末將一定改正,請督臣給末將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孫傳庭淡淡道:「你知罪就好,本督也不需你改,因為你根本改不了!」

  他深深瞟了賀人龍一眼,似乎要將他的樣子勞勞記在心上,他猛的站起來,厲聲喝道:「來了,將罪臣賀人龍推出去,斬了!」

  賀人龍道:「好……」

  堂前幾個精壯的士兵,猛地撲上來,將賀人龍按倒在地,打落他的頭盔,摘去他的弓箭佩劍,然後粗長的繩索在他身上繞個幾圈,密密麻麻,立時將他捆得像粽子,將他拖著,就往堂外拉去。

  這下子兔起鶻落,事態變幻之快讓人不敢置信,直到自己被往外扯時,賀人龍才回醒是怎麼回事,原來孫傳庭不是與自己演戲,而是來真的。

  他非常不願意相信眼前所見,然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前所未有的駭然恐懼湧上心頭,他口中呵呵叫了幾聲,最後化為一道淒厲的呼喊:「冤枉!」

  「冤枉!」

  賀人龍慘烈的聲音在堂中迴蕩,堂內眾將一樣臉色大變,難以形容的驚恐浮現各人心頭。

  特別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更是全身哆嗦,他們一咬牙,就想跪下求情,然孫傳庭憤怒的聲音已在堂中迴蕩,蓋過了賀人龍的淒厲呼叫:「冤枉?」

  他惡狠狠道:「開縣噪歸,猛帥以孤軍失利而獻、曹二賊出柙,迄今遺毒無窮!遇敵棄帥先潰,致使新安、永寧連喪二督,賀人龍,你冤之何在?你死有餘辜!」

  他咆哮道:「不必多言,拖出去斬了!」

  在眾將顫慄中,賀人龍神情猙獰扭曲,被幾個士兵若死狗似的一直拖出去。

  他身材粗壯,開始還拚命的掙扎,雙腳胡亂亂踢,更不斷的破口大罵。隨著越是出去,他的猙獰面色中又現出萬分驚恐,最後更發出大聲的嚎叫:「不……不要殺我!」

  「不要……」

  賀人龍發出的淒厲叫聲,似乎整座西安城都能聽到,他喉中拚命的嘶吼:「饒命,饒命……督臣,饒了末將性命吧……」

  最後,賀人龍被拖到行轅門口,被強迫跪到地上,他腦中昏昏沉沉,似乎聽到廣場上喧鬧的聲音:「是大帥,大帥……」

  「孫傳庭要殺大帥,兄弟們,跟孫賊子拼了……」

  「救下賀帥。」

  然後又似乎聽到近旁的聲音:「預備,舉銃。」

  一排又一排的銃聲響起,夾著陣陣的哭爹喊娘,這聲音似近若遠,賀人龍聽到,又似乎沒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虎爺捧著尚方寶劍淡淡過來,他彈了彈劍,說道:「尚方劍不若吾之長刀順手。」

  嗆啷一聲龍吟,他拔出尚方寶劍,賀人龍披頭散髮跪著,似乎這一瞬間,往事一一閃過心頭,萬曆年時初為武進士,積功步步升為參將、副將、總兵,也跟了很多人,陳奇瑜、鄭崇儉、孫傳庭、楊嗣昌……

  因作戰悍勇,人呼「賀瘋子」,似乎早年,自己只一心殺賊,然什麼時候變了?兵多將廣的時候吧,更戀權位了,一心只想保存自己的兵馬,自己的實力,為此,不斷的臨陣脫逃,害死文官武將無數也毫無愧疚之心。

  也以為自己強軍在手,一直就可以安然無恙,呵呵……

  他最後想:「結果數萬兵馬,還是救不了某之性命……」

  虎爺冷漠的掃過賀人龍的脖頸,尚方寶劍猛的劈下,一顆頭顱滾落地上,血花片片,很快掩沒在風雪中。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0 22:16
第695章 士紳一體納糧
     
  當賀人龍血淋淋的腦袋被提進來時,眾將皆是顫慄不敢動,特別鄭家棟、牛成虎、王定、官撫民四鎮總兵,個個更嚇得面如土色。

  這些老兵油子原以為此番議事,孫傳庭只是例行公事,或者虛張聲勢的嚇唬一番,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將一省總兵的腦袋砍了。

  而且這腦袋不是普通人的腦袋,他是賀人龍的腦袋啊,陝西最有名的將官,眾鎮眾將中「德高望重」,說砍就砍了,對孫傳庭的果斷狠辣,眾人體會更上一層。

  不單如此,緊接著賀人龍之後,還有他的幾個部下,如周國卿、魏大亨等人,驚叫著,哀求著,先後被孫傳庭下令推出去斬首,一個個血淋淋的腦袋一個接一個的被提進來,眾將更是雙腳顫軟。

  賀人龍這方一系的將官,如存余的高傑等人,一樣也是發抖不已,唯恐聽到自己也被下令推出斬首的聲音。

  好在殺了賀人龍與他心腹幾個將官後,孫傳庭沒有再殺人,只是冷然道:「賊亂無窮,陛下日日聖心焦勞,吾輩世受國恩,敢不竭心為聖上分憂?今後軍紀當為第一要務,敢不聽從軍令者,本督尚方寶劍在,定然嚴懲治罪,決不寬貸!」

  他冷冷道:「上慰聖上宵籲之憂,下解百姓倒懸之苦,當為吾輩之責!賀人龍輩,罔顧皇恩,死不足惜,傳本督檄令,將此些賊子首級傳巡三邊,敢有不為國效力者。皆如此下場!眾將也需引以為戒!」

  所有的將官都是跪伏在地,顫慄不敢出聲,牛成虎等人有心發怒,兔死狐悲賀人龍的結局,然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是如此的虛怯無力,朝廷憂懼他們這些軍頭,他們又何嘗不是?

  擁兵自重,他們個個願意,但真要投賊從賊。或是起兵反亂。卻不是等閒人可以下決心的。

  流賊畢竟是流賊,有了今天沒明天,他們居無定所的,往往還被官兵追得像喪家之犬。便若李自成。幾次帶十幾騎逃入山中。那種日子,是他們這些總兵可以忍受的?

  就算現在流賊勢大,誰知以後怎麼樣?自己總兵做得好好的。誰又願意去吃哪個苦?

  他們可以威脅朝廷,讓百官們投鼠忌器,但真到那一步,臨到事頭,很多人往往沒有這個膽量,特別對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總兵大將來說。

  所以孫傳庭就是不理這一套,不將他們可能的威脅放在眼裡,他們反而沒轍了,乖乖畏服,心驚膽寒的跪著。

  上方幕僚官員們,他們看著賀人龍等首級,個個或是大快,或是感慨,或有人冷笑,或有人嚴肅思索。溫士彥撫了一下自己鬍鬚,瞥了一眼賀人龍腦袋,心中也是暗暗道:「殺得好,這些軍閥鼠輩,個個死有餘辜!」

  朱仙鎮之戰後,溫士彥對各類軍閥恨之入骨,他更想:「賀人龍死了,在大將軍佈局下,下一個,就該輪到左良玉這賊子了!」

  「高傑。」

  滿意的瞥了下眾將神情,孫傳庭的目光,又看向了戰戰兢兢的高傑,輕喝了聲。

  高傑一驚,連忙上前,恭聲道:「末將在。」

  孫傳庭打量這個大漢,看他體格魁梧,相貌出眾,暗暗點頭,他說道:「高傑你本米脂人,與闖賊同邑,然你有忠義之心,不願為賊為伍,反正報效朝廷,這很好。這些年,你也頗有戰功,本督便舉薦你為陝西總兵官,替代賀人龍之職。你是個有作為的人,可不要辜負朝廷的期望,本督的期望才好。」

  高傑喜從天降,在眾同僚嫉妒與不敢相信的眼神中,他跪下拚命叩頭,流淚的感激道:「末將多謝督臣栽培,督臣大恩大德,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萬一。末將一定盡心戮力,粉身碎骨的為大人效勞。」

  孫傳庭讓他起來,溫言道:「高將軍秉性忠良,本督是知道的,你有為朝廷效勞之心,本督甚是欣慰。以後剿滅流賊,還需仰仗高將軍甚多。」

  他看向堂中各將:「也要仰仗眾將甚多,本督行事,一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剿賊有功者,本督不吝舉薦賞賜,賞功銀牌一千餘,便是為諸君準備!若有玩忽軍令、作戰不力者,本督三尺青鋒尚方劍尤在!」

  說到這裡,他已是聲色俱厲,堂內所有人都是垂手恭聽,不敢仰視孫傳庭的面孔,聽他好一番訓話後,皆是整齊道:「督臣教誨,末將等謹記在心,一定為朝廷效死。」

  然後在孫傳庭離開座位時,眾將官一齊躬身叉手相送,直到孫傳庭離開很久後,他們才依次從白虎堂退出。再個個被孫傳庭叫去單獨訓示,恩威並施,好是領教了一番孫總督的手段。

  特別新任陝西總兵高傑,被單獨接見的時辰更為長久,讓很多人暗暗嫉妒,沒想到賀人龍一死,這小子就發達了,真是踩著上司的屍體上去,當然面上,對這個新貴,眾人卻是好一番逢迎拍馬。

  ……

  此番議事驚心動魄,孫總督很好的給這些驕兵悍將上了一課,給各鎮總兵官將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各人或畏懼,或振奮不表。

  消息傳出後,也是關中震動,整個秦地震動,甚至浪潮快速向大明各地蔓延開去。

  當情報由情報部門交到自己手中時,王鬥默然半響,最後淡淡道:「賀人龍死不足惜,他早就該死了!」

  對大明這些勇於虐民、怯於大戰的軍閥們來說,王鬥沒有絲毫的好感,他們的活著,是對血戰忠義將士的不公,是對楊國柱、金國鳳、曹變蛟、王廷臣等人的羞辱。

  而且這些軍閥危害非常大,殘民虐民只是等閒。甚至國難轉折關頭,對國事的敗壞,更起了推波助瀾,甚至急轉直下的直接作用,便若南明四鎮。

  不是因為劉良佐、劉澤清等人的投降,清軍不會那麼容易南下,不是因為左良玉的叛亂,江淮防線也不會那麼容易崩潰,可恨此輩內鬥內行,外戰無能。一投降敵人。卻是窮凶極惡之極。

  左良玉將整個武昌城屠戮一空,劉良佐以兵十萬降清軍後,作為馬前卒,以數萬兵圍攻江陰縣城。屢攻不利。還有臉作《勸民歌》。希望江陰投降,還大聲勸降黃得功。

  徐州總兵李成棟降清後,賣力圍攻揚州。劉澤清只知道大掠,此人睚眥必報,所部軍紀敗壞,所到之處盡焚劫一空。

  在多鐸兵圍揚州,史可法傳檄諸鎮發兵援救時,劉澤清的選擇是北遁淮安,然後航海逃入海中,又回來向清軍投降,且甘為馬前卒,一樣畜類一隻。

  高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性氣乖張,難以節制,沿途到處搶掠焚殺,所到之處煙火蔽日,殭屍遍野,最後死在妓女的懷中。

  南明四鎮,比起南宋四鎮實在差太遠了,明末這些武人的品性,實在是太差了,用鼠輩稱之還是輕緩,用畜生稱為則更為恰當。南明的滅亡,與這些軍閥也有直接關係,追究起責任,他們至少要佔八、九成。

  南明各將,或許只有黃得功好一點點,然與事無補,獨力難支,所以王鬥很注意教育新式軍人,也注意治下不要出現軍閥,以後消滅各處軍閥,也是他的責任。

  武人為禍,這是非常恐怖的,文人天性對秩序,民生有親近感,自覺自願維持秩序,武人則喜歡混亂,他們統治的國家,九成九也是貧窮,落後,混亂,民眾沒有安全感。

  也不要指望武人當國就會具有開拓精神,事實上他們反更加對內鎮壓,保守內斂,只求維持自己統治便好。文明富裕,具有開拓精神的國度,其實都是成熟文官治國的國度。

  當然一家獨大,便會失去平衡,一樣走向保守內斂,對內只求維持自己勢力,排斥一切出現新生事務,這也是宋明內斂的緣故。

  所以軍閥要消滅,新式的武人集團也要培養,決不能一家獨大。

  翻看著手中情報,王鬥最後看向溫達興,賀人龍死了,作為更為畜生的左良玉,他又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資格活著?

  同時王鬥心中尋思,孫傳庭的魄力確實被他看好,希望他有能力守住陝西,護住都護府側翼,為自己的積蓄力量贏得時間。

  ……

  手握重兵,桀驁不馴,人稱長腿將軍的賀人龍被新上任的孫傳庭一刀砍了,不提坊間如何的議論紛紛,官場上如何的爭論不休,但通過賀人龍的腦袋,孫傳庭輕易的在陝西確立自己一言九鼎的位置。

  眾將更是畏服,對他的軍令凜然遵從,賀人龍首級所到之處,眾軍震懼,對孫督臣不敢仰望。

  賀人龍之死,也沒帶起多大風波,他麾下一干親信,如周國卿、魏大亨人等,在總督府邸就被孫傳庭一起砍了,還有賀國賢、高進庫諸人未起前來,聞賀人龍死,他們將數百精卒逃到涇陽,欲取其孥,與賊為亂。

  不過早在準備行事時,孫傳庭便與馮師孔密議,遣撫標營參將孫守法先入涇陽,質賀國賢妻子,國賢窮,謀斬高進庫等降。馮師孔密聞之進庫,高進庫遂斬賀國賢諸人,函送其首。

  加之新任總兵高傑一馬當先,強力鎮壓麾下紛亂苗頭,高汝利、賀勇、董學禮等人俱仍故官,很快陝西地方風平浪靜。

  一統陝西軍政後,孫傳庭得以大刀闊斧的實行自己報負,他曾任陝西巡撫幾年,熟悉當地各類事務,所以只閱鑑近年公文,熟悉近幾年空白期情況。

  他決心在陝西大練新軍,但目前情況,他有錢無糧。

  其實陝西賦稅不錯,萬曆初年的統計,是夏稅六十九萬石麥,秋糧一百四十萬米,還有不少絲綿農桑什麼,北方諸省中,僅次於山西一點點。

  萬曆六年山西田賦折銀總計二百一十萬兩白銀,內夏稅四十餘萬,秋糧一百六十餘萬。大明地方存留還多,便如山西,萬曆六年起運中央國庫八十餘萬,佔賦稅總額的39%,存留地方一百二十餘萬兩,佔賦稅總額的61%。

  陝西與山西的存留比例大至也差不多,當然,二地存留多,也是因為要供應邊鎮糧餉的緣故。

  便如延綏鎮,自己屯糧一年不過六萬多石,陝西與河南布政司,一年就要起運糧料三十萬五千石過去,還有草五十萬束。

  寧夏鎮,陝西布政司也要歲派糧料一十三萬石過去,草一十八萬五千束。

  還有甘肅鎮,固原鎮,陝西布政司分別要歲運糧料三十一萬石,草五十四萬束,還有糧料三十八萬石,草五十四萬束過去,供應三邊,壓力極大。

  這還是萬曆年間的情形,眼下陝西處處乾旱,哪還有糧食供養地方各鎮?特別當年孫傳庭雷厲風行整頓屯田,殺了好一批霸佔屯田的官紳軍將,然眼下才幾年回來,那些屯田,又被他們佔據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有,皇帝許可陝西賦稅暫時不上繳,用來供養新軍,只是這些賦稅是暫時要抵押給宣府鎮的。

  而且在孫傳庭設想中,日後還清貸款,這些賦稅他還有大用,然眼下田地又廣泛被佔,特別士紳偷瞞賦稅,一年一年的積欠,此時陝西賦稅,竟不到萬曆年時一半!

  孫傳庭眼中射出寒光:「吃了我的,全部都要吐出來!」

  他決心清查拖欠賦稅,特別從那些士紳官將頭上著手,畢竟小民嗷嗷,從他們頭上,能收幾個欠款?官紳才是大頭。

  這些國之蠹蟲,吃喝國家這麼多年,該是他們奉獻的時候了。

  而且,他還有設想,為何宣府鎮小而富?他已瞭然於心!

  只是當他設想吐露出口時,便是身旁最堅定的幕僚都是驚竦:「什麼,清查士紳歷年積欠賦稅……還,還明年起陝地士紳一體納糧?公請三思啊,敢真如此,公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孫傳庭哈哈大笑:「不錯,某就是要收舊稅,更要士紳一體納糧!萬劫不復算什麼?某孫傳庭早當自己死了,現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賺的,賺的!」

  他放聲長笑:「如此若能救大明,吾死又何懼?」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1 09:23
第696章 流賊內亂
   
  十一月初,南下的流營各人陸續回歸,此時他們已經攻下汝寧府城,所獲甚多,甚至內中的藩王,崇王朱由樻、他的弟弟河陽王朱由材、世子朱慈輝皆被俘虜。

  李自成開始還封朱由樻為襄陽伯,不久又改變主意,傳下軍令,將朱由樻等人全部處死在河南泌陽。

  各家各營,除小部分人繼續留在汝寧府、南陽府等地攻城略地外,餘者大部分人,特別闖營的李過,袁宗第人等,盡數回到河南府。

  不過此時闖營已經與革、左各營的矛盾越發大,羅汝才等人嗜聲色,李自成非常的看不慣,每每噱之曰:「酒色之徒也。」

  羅汝才,賀一龍等人,也對李自成的儉樸吝嗇非常不滿,一樣唾罵:「驛卒鼠輩爾,與之近,污吾衣也。」

  他們私下謾罵連天,認為李自成的作派,真是污辱義軍這個名號,造反這個神聖的詞語。脫粟粗糲,造個屁的反啊,如果他們造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早招安去了。

  他們私下罵得很難聽,用後世的話翻譯,你李自成就是土鱉一個,有了錢還是土老冒,窮矮搓有了金手指也難成高富帥,那種吝嗇自虐作風,十代下去也出不了貴族。

  而且更罵李自成表裡不一,是在做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

  你李闖不是宣傳等貴賤,均貧富嗎?好像講的最多的,還是從我可富貴。無為交手死吧?看來你最終的目標還是大富大貴啊,現在的脫粟粗糲只是裝模作樣罷了。

  而且打死我們也不相信,你真的會不享受,你這叫壓抑越深,到時爆發越猛,咱老子就不信了,狗改得了吃屎。

  李闖,虛偽之輩也!

  這哪像吾等,真丈夫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真真實實的展現自己的本性。

  不單如此,在是攻陝西還是攻湖廣的大略上,他們與闖營也是爭論不休。

  依羅汝才,賀一龍等的想法。當然是打進陝西去。衣錦還鄉來。

  湖廣那個地方。山多水多的,他們的馬隊,根本難以施展開。說不定什麼時候不小心,就被官兵堵在什麼地方了,對闖營等意圖南下,非常不滿。

  某一日,李自成與羅汝才在應否「專土」的問題上,更發生了嚴重的爭執。

  便是這天,李自成置酒燕,語挑之曰:「吾與汝起草澤,不自量至此。今當圖湖廣關中,割土以分王。」

  羅汝才答曰:「吾等橫行天下為快耳,何專土為?」

  李自成意色大忤,對羅汝才的回答極為不滿。

  流營各部間的矛盾,各方當然是看得清楚,如官府這邊,南下已到開封的督師侯恂就興奮的道:「賊中聯營各部,如曹操一支,窺李自成有兼併之心,陰相猜貳。」

  他認為可以伺隙設間,潰其腹心,更密令河南總兵陳永福,巡撫高名衡等:「以數千金行反間,使自成殺汝才。」

  此時河南巡撫高名衡偽造的給羅汝才的「覆信」也落到李自成手上,那日拜別高巡撫,自告奮勇身入賊營,實行反間計的陳姓書生,也在流營各部行走。

  對文人來投,李自成等當然非常歡迎,就給了這陳姓書生便利,他在李自成、羅汝才之間遊說離間,企圖以口舌令二賊相圖。

  他先對李自成道:「汝才必為變。」

  李自成不應。

  這陳姓書生又到羅汝才這邊道:「將軍苦人以惡馬易善馬,盍以字烙之,令識別自為群耶。」

  羅汝才道:「善,生其為我行之。」

  陳生故分『前』、『後』,『左』、『右』烙馬字,而先烙其左為一群,報自成曰:「羅營東通良玉,馬用左字為號矣。」

  自成偵之而信,更為切齒。

  一場內亂,在流營各部醞釀,起因還是李自成的專制之心,他兵強士附,已經難以忍受各營互不統屬,而對羅汝才等人來說,以闖營馬首是瞻,號令一統,這是他們不能忍受的。

  不過與李自成火拚,顯然以己方實力還是落了下風,就是革、左,曹營,獻營幾方合起來,也打不過闖營。

  所以當時各當家聚在一起,賀一龍請羅汝才謀個方案下來,羅汝才的計策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只待南下兵馬回歸,他們就拔營而走,從此海闊天空,大明何處不可去,又何苦與李闖混在一起?

  ……

  關於這場內亂暴雨徵兆,孫可望與李定國一樣密切注視著,闖營與革、左等營關係的惡化,未必沒有他們兩兄弟的推波助瀾,特別孫可望煽風點火,激起了賀一龍等對李自成的最大不滿。

  關於這點,李定國也私下問過大哥,為何要這樣做,孫可望哈哈大笑,說了句:「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他對李定國道:「二弟,為兄想過了,做流寇,到處流竄,是沒有前途的,所以我們唯有招安一途。只是欲先招安,首需兵馬……」

  他為李定國分析,現在幾家聯軍中,闖營不用說,馬兵幾萬,步卒快二十萬了。革、左那邊,也有馬兵一萬多,步卒幾萬,至於他們獻營與羅汝才的曹營,現在也不過馬兵幾千,步卒幾萬。

  他們單獨的獻營人馬,馬兵步卒更少了,所以,必須製造內亂!

  也趁這個渾水摸魚的好機會,將革、左與曹營的殘餘兵馬拉攏收集過來,有了資本,才有了招安的本錢。

  他神采飛揚對李定國道:「為兄看得清楚,李闖欲南下湖廣。介時還會圖謀陝西。所以我們避開這兩個地方,去南直隸,到鳳陽府,廬州府去,以介時我們手頭兵馬,招安後,謀個總兵副將之職輕而易舉。」

  他說道:「南直隸富庶,我們安下心來經營,倣傚那個王鬥,高築牆。廣積糧……王鬥為何飛揚跋扈一直安然無事?就是因為有官府這張皮在身上。不會若我等一樣一直被圍剿,難以定下心來屯聚……」

  他說道:「而不屯聚,強軍何處來?真以為裹脅些饑民,就能成大事。別看李闖現在跳得歡。日後……」

  他冷笑了幾聲。眼中現出不屑之色。

  李定國嘆道:「是啊,做流寇沒前途,兵馬來得快。散得更快,有時想想往事,有若夢中一場啊。」

  他嘆息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宣府時報,一份份皆通過各種渠道花重金收集而來,當中一份,是講大規模開發塞北之事:「王鬥勢力更眾了,吾等若再流竄,與他差距也越來越大……是該招安了……」

  只是他有些不忍:「都是義軍兄弟,曹爺待我等更是不薄……」

  孫可望不以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伯也執殳,為王前驅,他們就是這前驅者。為吾等前驅,也是他們的榮幸。」

  二人商議著,說著話,此時他們營地,也是位於諸營的外側,營地四周,還有多條可以逃跑的路線,這自然是孫可望等人故意安排,好到時有事,就可以逃之夭夭。

  他們的老營,也是在一座嶺脊上,視野開闊,有什麼風吹草動,一眼便知。二兄弟更駐於一座破廟中,此時漫天飄著大雪,就見到處白茫茫一片。

  濛濛飛雪中,巍峨的洛陽城隱隱而望,往西看去,就見連綿營寨蔓延天邊,密密麻麻流賊聚集河南府,各家各營,能安營紮寨的地方,都被他們佔滿了。

  寒風呼嘯,雪落如麻,兄弟二人皆是裹著皮祅,戴著皮帽,還用厚厚圍巾裹住臉與脖子。他們站在廟前,聽淒厲寒風不斷衝撞身後破廟破門,還有旋風從門板空隙灌進去,那廟裡儘是沙沙的各類聲音。

  看著那方營地,孫可望喃喃道:「就在昨日,各營兵馬都有聚齊回歸……」

  他頓了頓,李定國接下去說道:「所以快了,就這兩天的事。」

  也就在這時,蕭蕭馬嘶聲響起,一陣急促馬蹄聲從山那邊轉來,兄弟二人互視一眼,李定國輕聲道:「來了。」

  孫可望道:「收拾細軟,準備跑……」

  ……

  流營各部的矛盾終於全部爆發,李自成決定以武力解決問題。

  十一月初三日一早,李自成以設宴為名,相商南攻西取方略為由,商請羅汝才、賀一龍、馬守應、賀錦、劉希堯、藺養成、孫可望、李定國人等到闖營老營赴宴。

  賀一龍等雖然決定走,然懷著好聚好散的思想,還是決定前去赴宴,不過馬守應與孫可望、李定國不語,當日便拔營走,羅汝才心懷疑懼,藉故謝絕。

  席間,李自成命埋伏在左右的士卒將賀一龍、賀錦、藺養成處死,劉希堯跪地求饒,願意效忠闖營,免於一死。

  當日,李自成又親率精騎一百來到曹營,言有重要事與羅汝才相商,然後進帳後將羅汝才殺死,並向曹營士卒宣佈羅汝才通敵罪狀,便是河南巡撫高名衡那封信,說明自己行事乃迫不得已。

  不過羅汝才、賀一龍等被殺,在各營中還是引起極大震動,各人部下多不服,李自成千方百計籠絡,半月始定。

  各營各軍多散去,各尋自己出路,其中以投獻營人馬最多,如羅汝才外甥王龍,親將楊繩祖,部將李汝桂等人,還有老回回馬守應,又有革、左頗多人馬,相繼投靠。

  事後孫可望,李定國奔出河南府時,麾下馬兵已達一萬,更有步卒五萬人。

  他們記得自己目標,一路只奔南直隸。

  李自成殺羅汝才,賀一龍等人後,雖撫定時間較久,不過收穫也頗大,大部分曹營、革、左人馬還是歸之所有,此時兵強馬壯,諸賊莫不聽命。

  他也執行顧君恩當時所獻方略,於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號稱百萬大軍,浩浩蕩蕩由南陽直入湖北,向襄陽進軍。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1 22:54
第697章 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

  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李自成大軍浩浩蕩蕩南下,兵鋒直指襄陽。

  此時據守襄陽的是左良玉部,朱仙鎮之戰時,由於左良玉的逃跑,明軍大敗,事後左良玉雖一路奔回襄陽,卻也惶恐不安,多方打聽朝廷消息意圖。

  同時那種不安感,讓他拚命的招降納叛,收羅青壯,特別在得到宣府時報的消息後,那種千夫所指,身敗名裂,讓左良玉暴跳如雷的同時,更加快了收羅兵丁的步伐。

  什麼流寇土寇,青皮游手,來者不拒,很快麾下部眾就達到十萬人,號稱三十萬。

  然朝廷給餉名額有限,所以超過餉額的兵卒糧餉皆向當地百姓搜括而來,平賊軍隨意搶掠,任意殺人,擄掠民財,奸人妻女,無惡不作,襄陽百姓深受其害,對左良玉恨之入骨。

  當地百姓醞釀群起響應,只待李闖軍隊一到,就開門降賊。襄陽府的局勢,左良玉不可能不察覺到,他也在揭帖中吐露,「此時民情響應,勢若沸羹。」

  朱仙鎮之戰後,他早毫無鬥志,只在襄陽府大造船艦,只待見勢不妙,就順著漢水下游逃竄。正造得起勁,不料襄陽百姓早對左良玉恨入骨髓,暗中放了把火,將左良玉造的船艦燒燬一空。

  左良玉大怒同時大驚,正好一批商船經過,左良玉當即將這批商船搶走,裝載了大量軍用物資,還有擄來的婦女財物讓自己兒子左夢庚先行運走。

  他自己則率軍隊據守襄陽城、樊城。打算在此與李闖拚殺一場,畢竟這是他的地盤。不到最後關頭,左良玉也不願放棄。

  李自成軍隊浩浩蕩蕩進入湖廣,路上,他發佈了出自顧君恩之手,非常有名的《剿兵安民檄》,檄文上說。

  「為剿兵安民事:明朝昏主不仁,寵宦官,重科第。貪稅斂,重刑罰,不能救民水火。日罄師旅,擄掠民財,奸人妻女,吸髓剝膚。本營十世務農良善,急興仁義之師。拯民塗炭,親臨湖廣,遣牌知會:士民勿得驚惶,各安生理。營內有擅殺良民者全隊皆斬。爾民有抱勝長鳴迎我王師,立加重用,其餘毋得戎服。玉石難分。此檄。」

  這篇檄文擊中了許多士民的心頭,此時官兵軍紀敗壞難言,賊梳兵篦的民謠到處橫行,可說是民怨兵入骨,加上平賊軍這個典型例子。皆盼望李闖的到來。

  明末名臣堵胤錫曾有上疏言:「臣知驅天下之民而從賊者,盡兵之為也……」

  可謂說出當時兵害情形。

  而此時李闖軍隊因為有李岩等文人加入。軍紀相對嚴明,李自成更發佈命令:「殺一人者如殺吾父,淫一女者如淫吾母。」

  軍中令行禁止,與當時官兵形成鮮明對比,所以很多百姓對兵、賊態度全然不同。

  「賊之至他邑,有候於途者,有餉之糧者,有貽之弓箭者……遠近欣附,不複目以為賊……」

  對官兵,崇禎十四年臘月中,左良玉所統官軍冒雪行抵裕州,當地「士民皆潛伏女牆,澆水凍城,為賊堅守,即粒糧根草呼之不應,與價亦拒。」

  加上這篇檄文非常高明,只講剿兵安民,是為拯民塗炭,才急興仁義之師。又強調軍紀,擅殺良民者全隊皆斬,所以檄文所至,不但百姓雀躍,便是士紳都在觀望。

  大批細作還在大軍之前進入湖廣,「闖王來時不納糧」民謠到處傳唱,李自成軍隊一進入湖廣,百姓紛紛焚香頂禮,牲酒遠迎,特別襄陽府的民眾自告奮勇,為李闖軍隊充當嚮導。

  此時左良玉軍隊在襄陽城、樊城密佈防線,那些嚮導就領闖軍繞過左良玉設防的地方,從白馬洞口渡過漢水。

  這白馬渡上為浦河,下為吳家河,二渡夾濟,扼漢上游,在襄陽城西處約有五十里,與樊城隔水相望,特別樹林盡頭是一大片沙灘,非常適合作為渡江之地。

  李自成大軍爭渡河口時,當地百姓復抵死為其抬架銃炮,協擁大隊過灘,左良玉目瞪口呆看著李闖軍隊從防線外繞來,便若後世德國軍隊繞過馬奇諾防線,法國人的心情。

  他沒有作戰的心思,很快拔營遁走,臨行前不改惡習,在襄陽府燒殺搶掠,焚廬舍,夷井灶,雞犬無所留,千里為之空。

  左良玉跑後,襄陽官吏一樣全部逃跑,李自成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襄陽城,隨後分兵連下府內棗陽、宜城、谷城、光化諸城,又有德安府隨州等地。

  崇禎十五年臘月初四日,李自成大軍再次從襄陽南下,消息傳到荊州,明惠王朱常潤、偏沅巡撫陳睿謨以及文武諸司,於初八日夜相率潛逃,城門無一卒。

  臘月十四日,李自成軍隊進入荊州,荊州士民殺豬宰羊,舉旗歡迎,十六日,李自成殺投降的湘陰王全家。

  ……

  此時湖廣巡撫宋一鶴,總兵錢中選云集承天府獻陵護陵,此處原為鐘祥縣,為嘉靖皇帝之父興獻王朱祐杭封地,朱厚熜入繼大統後,鐘祥被看作「龍潛之地」,升格為承天府,設承天、顯陵二衛防守。

  臘月之時,襄陽、德安、荊州連陷,一鶴趨承天護獻陵,同行有巡按御史李振聲,分巡副使張鳳翥,留守參將沈壽崇、鐘祥知縣蕭漢等人。

  宋一鶴起鄉舉,不十年秉節鉞,功高為人所忌,御史衛周允上疏醜詆一鶴,特別宋一鶴參見督師楊嗣昌時,因為楊父名鶴,為避諱,在名帖上寫「宋一鳥」,引為笑談。

  其實公經綸蘊藉,諳於機宜,任巡撫來,累著奇功,又練撫標營二千,教以坐作。進止肅然畫一,一色良家子精兵。更購東路鳥銃二千桿,聲威所加,賊寇望風而遁。

  流賊南攻汝寧,往前趨救,汝寧城已陷,左良玉軍擾襄、樊,一鶴疏糾之。臘月下,李闖軍隊數十萬往承天府而來。公躬擐甲冑,日與將卒共勞苦,陵軍更柵木為城。

  不過李闖軍積薪燒之,煙窨純德山,宋一鶴等敗退府城,分巡副使張鳳翥走入山中,流賊遂犯獻陵。毀禋殿。

  闖軍數十萬圍攻府城,宋一鶴夜不解甲,奮激諸軍作戰,血戰五晝夜。

  不過人心向背,當地百姓對官兵漠然,當闖軍先頭部隊乘船抵承天時。本地居民有的在大門上書寫「恭迎王師」字樣,有的準備打開西關城門,迎接闖軍入城。

  崇禎十六年正月初一這天,當地百姓打開城門,流賊蜂擁入。承天府破,總兵錢中選戰死。撫標營盡墨,巡按御史李振聲被俘,欽天監博士楊永裕投降。

  宋一鶴下城巷戰,揮刃擊殺數賊死,後功加總督銜,丘為建祠,立去思碑。

  ……

  李自成攻陷承天后,將承天府改為揚武州,繼續揮師東進,於崇禎十六年正月十五日攻佔漢川縣,距離武昌府城只有一百二十里,依瀕漢水順流可達。

  一路從襄陽逃到武昌的左良玉部,腳跟還沒站穩,見李自成大軍滾滾而來,繼續順江逃往九江,十六日擄兩岸船隻幾盡。

  時人言左軍惡行:「先是小民不能自置舟者,輒挈室托於糧艘,凡數千家,以糧艘可恃也。至是概掠之,一卒登舟,百人請命,刀聲人語,魚亂水飛,可憐哉!十八日,全師東下,檣帆蔽江,酸泣之音,十里相接焉。兩郡方幸得稍蘇息。」

  左良玉部逃跑後,李自成軍取道劉家隔,在正月十八日又攻克了漢陽府,繳獲船隻四、五千號。十九日時,渡江進攻武昌,由於江水湍急,闖軍又多不熟悉水性,許多船隻被風浪打沉,很多流賊被活活淹死。

  對湖廣、江南山多水多的恐懼,湧上很多闖營士卒的心頭,他們多是陝西,河南人,到達湖廣後,其實非常的不習慣。

  當時羅汝才等與李自成爭論,認為南下湖廣,不適合他們流營各部發展,其實有一定的道理,看著浩瀚大江,水多浪急,李自成一樣心中害怕。

  也到這個時候,李自成才決定停止對湖廣的大規模攻掠,取道云夢縣,返回了襄陽。

  ……

  因為此次南征戰果輝煌,更攻陷了承天府,李自成志得意滿不說,臣僚也力勸李自成即皇帝位,李自成心動,但牛金星卻認為時機尚不成熟,還有投降的欽天監博士楊永裕一樣驚懼。

  早前為表忠心,他請李自成挖掘毀去顯陵,不料剛挖時,整個山谷有若雷震轟響,將很多挖陵的賊兵嚇得魂不附體,楊永裕也是恐懼非常,回去後大病一場,

  此時也認為顯陵有異,證明大明龍氣還在,稱帝未到時候。

  楊永裕因自稱天文、地理、禮樂、兵法俱知,還是神秘的欽天監博士,李自成對他頗為信任,雖是心動,還是聽從了牛金星與他之意,不稱帝,暫號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

  其初,李自成攻城掠地多不守,及渡漢江,長驅入荊,見無一兵,遂有據志,謀圖荊襄為根本。

  於是改襄陽為襄京,改承天府為揚武州,修襄王宮殿,建昌義府,分兵守略,設官分職,內中以牛金星任丞相,設吏、戶、禮、兵、刑、工六政府。

  又以喻上猷為吏政府侍郎,蕭應坤為戶政府侍郎,楊永裕為禮政府侍郎,邱之陶為兵政府侍郎,鄧岩忠為刑政府侍郎,姚錫胤為工政府侍郎,分理政務,侍郎之下有從事等官。

  在地方上,每道設防禦使一人,各府設有府尹,另據事務繁簡,酌情設立府同、府判等官,州設州牧,大州增設州同,縣設縣令、主簿等官,各官分別頒給印信札付。

  軍制上,進一步進行整頓,完善五營,分中、左、右、前、後五營,並分旗色,標營用白旗,纛皆用黑,左右前後,分用黑白紅黃色,而纛隨之。

  設正副權將軍,制將軍,以田見秀、劉宗敏為權將軍。田見秀為人寬厚,能得眾心,所以命他提督諸營事,劉宗敏資格老歷,充當李自成的左右手,並指揮中權親軍。

  以劉芳亮、袁宗第、李過、劉希堯為制將軍,高一功、李岩迭居左右,親信用事。

  五營主要為攻城野戰,又有地方各衛兵,先由荊襄,次及承天、德安、荊州、漸及汝南所設,以通達衛制將軍任榮光以兵六千守荊州府,內二千守荊州城。

  以通達衛右威武將軍牛萬才騎兵六百、帥標都尉張禮水兵六百,分守夷陵。帥標威武將軍王文耀以兵六千守澧州,揚武衛果毅將軍白旺以兵三千守安陸……

  一一分兵設守,還在縣級以上地方設都尉、掌旅、部總、哨總等武官,統領地方武裝。

  到崇禎十六年五月,李自成襄陽政權派設官吏所地,北至黃河南岸,南達湖南澧州、安鄉、華容等處,頗具規模。

  民生上,宣佈「不催科」、「三年不徵糧」,為貧民提供耕牛、種子,下令保護耕牛,時給事中李永茂在題本上言:「賊禁殺人,償命,且約殺牛一隻,賠馬十匹。」

  又言:「賊以禁殺課耕,張官設吏,簧惑民心,立定根腳。」

  同年湖廣鄖陽府監紀推官朱翊鋅也在奏本上言:「賊又給牛種,賑貧困,畜孽牲,務農桑,為久遠之計……此為民皆附賊而不附兵,賊有食而兵無食之局也……」

  李自成建立襄陽政權,急需大批官吏,不過士紳多在觀望,對從賊心有疑懼。

  李自成在崇禎十六年正月開考取士時,題目為《三分天下有其二》,不過來考者寥寥,李自成大怒,下令遍拘諸生前來考試,當時頗有寧投水不赴者,便下令規避者處以極刑,隨後更言:「有不預試者,屠其家。」

  因為開科取士帶有強迫性質,士子沒有拒絕參加科舉的自由,諸生不得已皆出,然試之日,有激憤為文大罵者,有感傷為文痛哭者,有畏禍勉應故不成章者。

  李自成又怒,大聲言道:「我剪爾輩如刈草,但我方施仁義,且殺之不武,只殺其罵與哭者,其故不成章者皆裁去耳鼻,俟一統開科禁錮終身。」

  當時便有眾多不成章者鼻耳皆裁去,眾士紳更是大懼,言:此為五代十國,南唐武國之禍也。

  紛紛逃跑,李自成所需的地方人才,長期處於空缺中。

  又有吏政府侍郎喻上猷薦列荊州紳士,自成下檄徵之,江東舉人陳萬策、李開先在所薦中,檄文下,萬策自經,開先觸柱死。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2 22:21
第698章 事故

  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鎮城火炮訓練場。

  擺在王鬥等人面前的,是十幾枚巨大的神火飛鴉大火箭,此時鴉身架著,鴉腹上火線伸出,與助飛之火箭火線連在一起,幾個助手拿著長長的燒紅鐵鉤,正準備點燃。

  發展軍工科技,是王鬥重點關注的,所以會經常抽出時間來轉轉,此時他的身旁,韓朝,鐘調陽,趙瑄,齊天良等人聚著,還有軍科司的研究員賴源龍、李茂森、李之芬、周象輅等人。

  松山大戰歸來後,王鬥對神火飛鴉等大火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下軍工廠立項,也開始造這類大火箭,改進研究方面,由原來的火炮廠副管事周象輅負責。

  崇禎十三年周象輅投奔王鬥後,幾年過去,也帶出了一大幫技師,火炮鑄造方面,已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可以專門做些火炮的研究與改進諸事。

  軍科司成立後,周象輅更進入司內,成為一名中級研究員,擁有崇高的身份。

  為表示對這些研究人才的重視,王鬥特別規定,擁有「研究員」、「設計師」等身份者,便是見了自己,也只揖不跪,便若軍中擁有勳階的將士一樣,享受有足夠的尊嚴。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周象輅等人感激涕零下,更死心塌地的為王鬥效力。

  因為他們知道,若他們這種工匠,除了這宣府鎮這個地方,餘者之地不會將他們當人看。或是正眼的看待他們,更不說眼下的身份與地位,還有富足的生活了。

  目前周象輅負責火炮組的研究與改進,麾下一大幫助手與書吏,現又加上火箭的研究事宜。

  相比打造紅夷大砲,神火飛鴉等大火箭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不若造小火箭那樣繁瑣。只是打造容易,要改進大火箭的射程與風向諸問題,卻也一直困擾著周象輅等人。

  他已經調整了飛鴉的頭尾與兩翅,不過還是存在亂飛的毛病。而且火藥裝多了。飛鴉射程就不遠,裝少了,還不若專門打造佛郎機與紅夷大砲。

  火炮訓練場地頗廣,教場東南一大片地方都是屬於它的範圍。這裡還地形複雜。內有平川。有山地,有丘陵,適合火炮的各類戰場訓練分析。一樣也適合作為火箭的訓練場地。

  周象輅戴著眼鏡,頗有一種儒雅的味道,當然,此時他戴的已不是靉靆,一個鏡片用細繩綁在耳邊的東西,而是與後世的眼鏡無異,卻是王鬥研究的眼鏡改進版。

  看著助手們等待著自己命令,他喝了一聲:「點火!」

  火線的滋滋聲響,然後橘色的火光騰起,嗖嗖聲音中,一枚枚神火飛鴉大火箭帶著焰光,接連不斷的飛射向天空。

  看著拖著青煙的大火箭,眾人都不由自主抬頭看著,趙瑄喃喃道:「多壯觀啊。」

  齊天良道:「一枚火箭就需好多火藥,能不壯觀嗎?這種研製,花費太大了……」

  眾人看著空中眾多青煙光點向預定目標飛去,不過……

  此時寒風頗烈,就見一些火箭在空中七拐八轉的,甚至有幾枚拐了個彎,往眾人這邊飛回來了。

  眾人都驚得呆了,鐘調陽猛喝一聲:「保護大將軍!」

  立時眾人聲音響成一片:「保護大將軍……快帶大將軍走……」

  護衛營戰士們,還有韓朝,齊天良,趙瑄,賴源龍、李之芬等人,都是奮不顧身撲上來,護在了王鬥周圍。

  鐘調陽扯著王鬥的手,就是拚命的跑,周象輅面如土色,大將軍若出了事故,不說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境,自己夢想的一切,宣府鎮的一切,也會化為烏有。

  他大叫著撲了上來,意圖用自己的身體,為王鬥擋住一切可能的危險。

  好在那些火箭,拖著火焰,在空中又拐了幾個彎,斜斜的飛出去了,然後在一百多步外的地方,相繼撞擊在地上,轟轟聲響,騰起一團團巨大的焰光,甚至有幾枚在空中爆炸了。

  眾人驚魂未定看著,鐘調陽猛喝一聲:「來人,將周象輅拿下了。」

  周象輅淚流滿面,方才之事,他也是嚇得魂不附體,幸好大將軍無事,若是有事,自己萬死難辭其咎,他跪下道:「小人該死,驚嚇了大將軍,小人願領其罪。」

  李茂森人等也是恨恨看著周象輅,若王鬥有事,他們不敢想像以後會怎麼樣,或許,自己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存在了,他們轉過頭去,皆不願意為周象輅求情。

  還有賴源龍,也是臉色鐵青,現在的生活,是他喜歡的,夢寐以求的,他在軍科司雖掛著司長的名頭,其實他們司裡都是技術研究人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陽奉陰違,沒有繁雜的俗務,只有不斷的研究研究再研究。

  他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整日紅光滿面,充滿幹勁,沉醉於自己的研究事務中,只希望永遠這樣下去,周象輅差了毀了自己的理想生活,對他有好感才怪。

  他更想:「自己平日對下屬管教過鬆了,差點鑄成大錯。」

  王鬥也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方才死亡的陰影離他是這麼近,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沒想像中那樣不怕死,或許,更多的是不甘,自己還有大把的抱負沒有實現。

  看幾個護衛沖上去,就要將周象輅扭綁起來,他擺了擺手:「罷了。」

  王鬥呼了口氣,緩緩說道:「這也不怪周技師,總有些事故不可避免,若害怕出事,以後也不用做事了。」

  他沉聲道:「不過,此事需引以為戒,你們每個技師都是寶貴的,本將不希望你們有事。你們以後也要定個詳細的安全條例出來。避免此類之事再次發生……」

  齊天良惴惴不安道:「大將軍放心,此類之事以後定然不會再發生!」

  他直接負責軍工,若王鬥在此出事,他不敢想像會怎麼樣。

  韓朝也是皺眉看了他一眼,說道:「老齊,你做得差了。」

  齊天良苦笑道:「是是是。」

  心中暗嘆倒霉,同時產生了退隱的念頭,往日裡他老妻陶氏就出了事,還是大將軍寬宏大度,才饒過她的性命。只是再多舊情。也會有消耗殆盡的一日。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才能只是平庸,靠著王鬥提攜,才一步步走到現在。已經覺得力不從心了。今日這事。只是敲一個警鐘。哪日再出事怎麼辦?

  還是激流勇退好了,還可安享以後的榮華富貴,畢竟不做事。才不會出事。

  周象輅痛哭流涕,這日這事,若放在大明別處,免官去職只是輕的,砍一大批腦袋才是正常,王鬥不但不怪罪他,還關心他們的安全,連賴源龍、李茂森等人一起,皆湧起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周象輅在地上重重叩頭:「多謝大將軍,大將軍大恩大德,小人萬死不足報答……」

  王鬥溫言讓他起來:「不要有思想包袱,該怎麼做,你以後還是怎麼做。」

  眾人繼續看神火飛鴉大火箭的發射,不過此次王鬥等人離得遠遠的,退到足夠安全的地方。

  又射了幾批火箭,王鬥沉吟不語,這神火飛鴉飛行不穩定,射程不遠的問題不解決,以後還是難以大用。

  在後世,火箭可是各類戰爭中必不可少的武器,它威力不俗,應用起來還靈活多變,最受推崇還是它的精確打擊能力,各類優勢綜合起來,使火箭在戰場上成為令敵人聞之喪膽的攻擊利器。

  不過眼下的火箭……

  來到軍科司研究院,這裡一大片寬廣的大院,離訓練場地並不遠,畢竟附近就是軍工廠,還有鎮城火炮鑄造廠,就近設立,有利理論化為實際,還有各項理論品的實驗。

  院中各處人來人往,眾多軍匠精英彙集此處,研究各類武器,作為各項軍工的靈魂大腦。

  由於軍科司預算很高,設計師、研究員們得以在此自由自在的揮灑自己靈感。

  除了尋常武器,很多人還設計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武器。甚至有人研究火銃從後方裝彈的,讓人引為笑談,反對者言:「便若吾等只能從前嘴吃飯,屁臀如何用食?」

  在院中中,任何一樁經過實戰驗證的武器背後,都有一大批被廢棄的設計。

  便如趙士楨的迅雷銃,此類多管火繩槍有著鳥銃與三眼銃的優勢,看起來前景不錯,但經過實驗,很多研究員都放棄了,依他們的說法,這火器不實用。

  周象輅也擁有自己獨立的院落,就見此處到處都是圖紙,可以看出,他也是一個工作狂,研究狂。

  來到堂中案上一處圖紙之前,王鬥看到上面一大張潦草的圖案,畫著各種神火飛鴉的樣子。

  一般工匠多不識字,不過周象輅入了宣府鎮後,也學著識字畫圖,只是畫出的圖,多是抽象派圖案罷了。

  反而他的助手畫得不錯,畢竟這些人在宣府鎮都有讀書識字,也有度量衡的標準概念,不過這些人經驗少,實務不豐,只能作為助手,最後慢慢提升。

  「周老以為,目前火箭缺陷在哪?」

  看著那張印象派圖紙,王鬥緩緩問了一句。

  眾人都是沉思,周象輅沉思一陣,答道:「回大將軍,小的以為,射程不遠,特別飛行不穩,乃飛鴉之大弊。小的已經改過兩翅,還是免不了亂飛之病……」

  他喃喃自語:「難道是火箭太輕了?竹木所制鴉身,容易受風向影響?」

  聽著周象輅自言自語,王鬥猛然靈光一閃,腦中所記憶的一些後世資料,湧上了心頭。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3 23:14
第699章 霍爾火箭
     
  王鬥想到的,便是後世的霍爾火箭,來自康格里夫火箭的改進版。

  中國的火箭技術在傳入阿拉伯國家後,又逐漸傳到歐洲各國,在對抗拿破崙的戰爭中,時在武爾威治兵工廠任職的砲兵上校康格里夫,他認為火箭是對抗拿破崙的最好武器,著手進行研究。

  他的靈感來源於印度火箭,在王鬥看來,該火箭與後世的「穿天鼠」炮仗頗為相似,他的重大突破,便是使用金屬,而不是竹木來製做火箭。

  製作成功的康格里夫火箭主身約長一米多,尖頭,細長身子,後方裝有四、五米長的平衡桿,射程可達五、六里,可攜帶實心彈、開發彈,燃燒彈等彈頭不等。

  康格里夫火箭不需用火炮發射,射速也比火炮快很多,製造工藝還不複雜,在各類戰爭中大顯身手,因為康格里夫的傑出貢獻,英國政府授予他爵位榮譽,他還被選為議會議員。

  當然,康格里夫火箭一樣毛病多多,主要是精度非常差,滑鐵盧之戰中,威靈頓這樣評價康格里夫火箭的效果:「相對於拿破崙的炮火來說,我們的火箭對我威脅更大。」

  所以後來英國人霍爾對康格里夫火箭進行改進。

  他的改進也很簡單,去了那幾米長的平衡桿,在火箭的尾部處,裝上三隻傾斜的穩定螺旋板,火箭一發射時,由於空氣動力的作用,火箭會不斷的旋轉,從而達到穩定作用。

  而且火箭尾部還有小孔,火藥燃燒噴出的氣體,一樣會使火箭旋轉不停,使其筆直飛去。

  就這簡單的改進,使得霍爾火箭比康格里夫火箭精準多少倍,鴉片戰爭時,對戰僧格林沁的幾萬蒙古騎兵大顯身手,更一直用到第二次世界大戰。

  在王鬥看來,霍爾火箭其實技術含量並不高,打造也十分簡陋,以宣府鎮工匠的水平,完全打製得出,這裡更多是一種靈感的誕生,一層薄薄窗戶紙的捅破,便若火藥定裝一樣。

  當然,也不是沒有技術問題,箭身要用鐵製,卷管時有一定難度,如果鐵皮身厚薄不一的話,容易使重心不穩。

  這雖然不比火銃與火炮打製更難,只是火箭的威力在於大規模使用,若成本過高,就沒有意義了。

  王鬥取來鉛筆,在圖紙上寫寫畫畫著,他在後世主要研究歷史,地理等,軍史軍工方面東西,雖有瀏覽,更多藏在記憶深處,此時受周象輅觸動,便飛速的寫畫起來。

  霍爾火箭基本結構就是一個裝有火藥的火箭筒,與後世火箭身子上是差不多的,不過前方是火藥與引信,外皮尖頭上有許多小孔,火箭刺入或擊中某地時,從小孔中就擠出易燒之藥引起大火。

  後方是發射藥作為推進劑,最尾部為一個自旋穩定器,然後一個發射架或發射筒提供使用。因為火箭無後座力,不論陸地上、戰船上,還均可發射,不限制地形。

  王鬥忙活著,眾工匠皆是崇敬的在旁看著,在眾工匠心中,大將軍是宗師級的高手,雖說王鬥只是理論上的高手,真論動手能力,連一把腰刀,一桿鳥銃也打造不出,這並不妨礙他在眾匠心中地位。

  畢竟往日宣鎮等軍工設計,很多都包含有王鬥提點在內,往往只需隻言片語,就讓人茅塞頓開,少走了很多彎路。

  眾人心中,大將軍天文地理,器械打製無所不知,對王鬥層出不窮的想法,最開始他們驚嘆,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當然,王鬥又有新靈感出現,身旁各人,都鴉雀無聲看著,只細細的揣摩,機會難得。

  看著王鬥畫就的草稿,立時嗡嗡的一片議論聲。

  周象輅、李茂森等人畢竟是老工匠,一眼看出大火箭後方那個旋轉裝置的作用,周象輅扶了扶眼鏡,遲疑道:「敢問大將軍,此物可是倣傚弓矢的作用?」

  王鬥畫畫水平當然比這些工匠高多了,畫得清楚,明白,一眼便知。畢竟後世人都有一種邏輯性,鮮明性在內,這種表現,是不知不覺的。

  看著這清楚的畫,周象輅首先提出疑問。

  王鬥笑了笑,道:「不錯,這幾片東西,可以使火箭旋轉著飛出,使箭身一直保持穩定平衡,便若箭矢翎羽的功效。」

  心想古人確實並不比後世人蠢笨,一眼就看出這自旋穩定器的作用。而這東西一加上,便若戰士們使用的弓箭效果,後方皆加羽毛,起著個平衡穩定的作用。

  也因此如此,神箭手們才有百步穿楊的可能。

  箭矢射出後,其實也在不停的旋轉,只不過看起來轉動不明顯罷了,而能轉,就是因為箭翎的作用。

  弩箭沒有羽毛,所以精確度比弓箭差多了,就沒聽說過用弩箭能百步穿楊的,當然後世弩箭不算。

  「原來如此……」

  賴源龍看著圖案喃喃說道,他頭腦有若被閃電擊中,眼前似乎打開一道大門,無數的思緒蔓延而出。

  他仔細看著王鬥所畫這草案,觀此火箭外形有若一根長槍或是箭只,原來是為了旋轉方便……旋轉?原來箭矢是不停在旋轉的?以前自己怎麼沒注意到?為何就沒想過,箭矢如此才能平穩飛行?

  還有……大將軍高明啊,確實火箭這樣的外形,才適合旋轉,保持箭身穩定。

  想想神火飛鴉不斷旋轉的樣子,他就不寒而慄。

  「旋轉,對啊,妙也……」

  周象輅一樣眼前一亮,如此,立時解決了自己引以頭痛的大火箭穩定問題,以前怎麼就沒想到?

  大將軍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不過……

  隨後他心中又無數的問題湧起,他沉思著,如此外形,又是鐵製,雖然大火箭因此發射穩定了許多,但一樣有許多難點。

  如助推藥要多了,鐵料要多了,所需的火藥更猛了,神火飛鴉雖內裝火藥,飛到目標處爆炸焚燬,因為是竹木外形,相對容易,要炸開鐵皮……

  他很快發現火箭端那些小孔,心念電轉,明白此孔效用。只是就算不炸開,好像還是很多麻煩的樣子,看這火箭,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打製。

  他就想開口提問,他看著王鬥,有若小學生面對大學生一樣虔誠,還有賴源龍等人,迫不及待想請教,看他們急不可耐的樣子,王鬥擺了擺手:「不必多言,具體之事,爾等自己詳細推敲。」

  他淡淡道:「拿筆墨來!」

  很快的,筆墨紙硯擺在王鬥面前,王鬥揮筆潑墨,上書十幾個大字:「裝備一代,研製一代,預研一代!」

  看著自己所寫的字,王鬥最後道:「軍科司為我宣鎮軍工智囊,你們的任務,就是不斷為我靖邊軍研製犀利武器,使將士們在戰場上征戰如虎添翼。本將要求你們不多,就是上面十二個大字,一時研製不出來不要緊,需得盡這個心力。」

  賴源龍興奮的看著圖紙,有若小孩得到心愛的玩具,他更鄭重道:「大將軍放心,職部等一定盡心戮力,不負大將軍期望,此火箭圖紙,軍科司也將列為絕密。」

  王鬥點點頭:「該火箭若製成,便命名為周氏火箭,以表功勛。」

  靖邊軍各類武器製成後,王鬥多命名為賴氏火銃,李氏火銃,還有最近鐘顯才的鐘氏騎銃等等,以鼓勵他們的自豪感,提升他們研製武器的積級性,此火箭也是一樣。

  眾人目光看來,周象輅大吃一驚:「此皆大將軍之功,小人豈敢貪了將軍功勞?」

  王鬥哈哈大笑出門而去,鐘調陽等人連忙跟上,遠遠留下王鬥的一句話:「此功勞對我沒有意義,你等能不斷出成果,才是對我王鬥最好報答!對宣鎮、都護府無數百姓報答!」

  「本將希望,不遠的將來,能有千千萬萬的周氏火箭騰空而起,射向敵營,敵陣,為我靖邊軍,掃清一切的阻礙敵人……」

  看著王鬥背影遠去,他的聲音隱隱消失,周象輅猛地心情激盪,不由哽咽出聲,士為知己者死,夫復何言?

  賴源龍看看他,沉聲道:「賴某沒話說,只盼諸君努力。」

  他道:「對了,關於安全條例條規之事,司內先開個會……」

  這時韓朝與齊天良送王鬥出去也回轉了,二人面沉似水,儘是沉聲道:「開會!」

  ……

  近期王鬥埋頭於文山案海中,漠南開發與都護府整合,很多需要他的審核簽字,特別撥款方面的,隔三差五還大小會議不斷,忙裡偷閒到軍工廠轉轉,是他不多的樂趣之一。

  而且宣府鎮的基礎到了,很多能做的科技研究也可以提上案頭,不會若最初那樣有拔苗助長之嫌,讓王鬥隱而不發,宣府鎮的科技發展,將會迎來一個井噴期。

  都護府吏員報名也進入尾聲,都護府第一次公務員考試將在宣府鎮召開,該考什麼題,最後報上來需要王鬥審定,他最近在設計一道數學題,引入將要到來的公務員考核中。

  或許此數學題,將會在整個大明引起很大的風潮。

  回到大將軍府,看著眼前一大堆需要自己簽字的公文,王鬥皺了皺眉:「頭痛。」

  不過沒辦法,雖然幕府的設立,最大程度減輕了他的工作,但很多事務是避免不了的,畢竟各部部長,只擁有一部分權力,源源不斷的公文,從葉惜之那邊送來。

  「該找個總管家,設個內閣了。」

  王鬥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就在他不斷簽下「同意」的字樣,蓋上他的大印時,門外輕輕的咳嗽一聲,就聽鐘調陽的聲音響起:「大將軍,李副都護,還有朱巡撫求見。」

  王鬥哦了一聲,笑了笑,涼了幾個月,李老頭終於忍不住了嗎?

  他說道:「請李副都護與朱公到大堂上。」

  想了想,他又道:「請葉廳長,還有民政部各員,一起到堂上去。」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0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4-14 00:21
第700章 儒學與督察員(上)

  大堂內,安北都護府副都護,左都御史李邦華有些頹廢的坐著,他的身旁,宣府巡撫朱之馮也是面色沉重,神情肅然。

  與十月中初到達宣府鎮時,李邦華面色憔悴了許多,臉容也蒼老不少。這段時間他日子不好過,雖是副都護,但什麼權力都沒有,王鬥不點頭,他在宣鎮上下,任何事都插手不進去,就要將他憋瘋了。

  王鬥待遇倒沒短了他,每日好吃好喝的供應,每月還可從財政司領取一份叫「補貼」的俸錢,但李邦華不是藩王,每日每月的被人當豬養,他是有抱負之人,豈能如此無所事事,飽食終日?

  不過王鬥金口不開,他就只能幹閒著,不知不覺,泡茶館的次數也多起來,他有點理解當時馬國璽的作派了,整日無事可幹,不泡茶館能做什麼?

  身旁的隨從家人也從盼望到失望,告辭的告辭,做買賣的做買賣,紛紛離他而去。

  幾個月中,閒著無事,李邦華也將宣府鎮上上下下走遍,王鬥除了敏感要害部門,餘地並不禁止李邦華行走,讓他對此地的強盛與威力瞭解更上一層樓,當初心思改變了不少。

  他腦中回想的,就是當時大同巡撫衛景瑗告辭回大同鎮,對自己說的話語:「李公,對永寧侯當安撫為上,忍辱負重!」

  是啊,當安撫為上,不管怎麼說,永寧侯跋扈歸跋扈,對百姓還是好的。他也沒扯旗造反不是?這只強悍的力量,還是隸屬於大明的,若是逼迫過甚,他一怒作亂,大明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自己能做的,就是儘量安撫,勸永寧侯多行忠義,若國朝傾覆之時,他能出兵力挽狂瀾,挽救大明江山於水火之中。也不枉自己飽讀聖賢書一場。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自己需要一份工作,施展自己抱負同時,能取得王鬥信任。讓他對自己更為器重。增加自己的話語權。

  在宣府鎮待了幾個月。當地一些流行話語他也懂了不少,如工作、話語權等等,都是當時王鬥無意說出。卻在宣府鎮引以風潮,還有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等等,都是宣鎮或大明時新的話語。

  李邦華沉默坐著等待,他內心中最期盼的,還是想在教化司任職,掌控宣府鎮的學子與教化。

  他在宣府鎮幾個月,印象最深的,便是宣府鎮的教育系統。

  每一屯都有一座學堂,全民教化,邑無不學之戶,戶無不學之人,這是非常讓人震動的。

  人言剛不可久,柔不可守,若王鬥只是軍力強悍,那還不讓人驚懼,畢竟興也勃也,亡也忽也,軍事強悍者,旋起旋滅之事太多了。

  強若蒙元,沒有讀書人支持,一樣胡運不過百年,但重視教育,便是關乎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大計,怎不讓李邦華重視?

  而且宣府鎮的教育……

  他想起那日,自己到鎮城附近一處屯堡處,該屯離萬全左衛不遠,算是一個大屯,依現在宣府鎮劃分,是鄉的單位,當地人自稱為千戶所城,整個鄉約有千多戶人口,相當以前一個千戶所。

  李邦華知道宣府鎮現在不若大明余處士紳自治,而是官府親管,負責各地地方事務。且若國初那樣,實行普遍的里長制,甚至更進一層,實行保甲制,使武力若巡檢司一樣,深入每屯每地。

  該鄉總人口約在十二保左右,擁有十歲及下的男童數百,這些男童,必須全部進入學堂讀書識字,按王鬥說的,這叫六年制義務教育,乃強迫性的,任何人不得違抗,否則戶主將被抓到礦山去服苦役。

  且治內還不分何籍,暫住籍,歸化籍,漢籍,夷籍子弟孩童,均是如此,都必須接受教育。

  他們一般一鄉有一座學堂,王鬥稱之為小學,便若以前的蒙學。

  讓李邦華吃驚的是,這些蒙學,男童上學均不收取費用,吃住全部免費,這要花費多大啊。

  且各鄉內,其實還有女校,不過因為男女不同校,又不強迫女童上學,故而沒引起什麼波動。

  放在大明,家有財力者,其實女子也有接受教育,只不過請私塾先生在家罷了。畢竟男主外女主內,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未來要操持夫家大幫人的生計財務,不讀書識字怎麼行?

  不過此時還是重視男丁,便是免費,也只有一些頗有財力的,眼光長遠的商賈財主,官太太家人女兒等送入女校,入學女童不多。

  依李邦華的打聽,宣府鎮最多的便是小學,每鄉均有,還有叫中學的,一般一路只有一所。不過東路中學最多,足有五所,保安州更佔了三所。

  大學,便是宣府鎮軍事學院,民事學院等等了,精英的彙集地。

  大明一般是七、八歲開蒙,然後寒窗苦讀,一步步從童生,秀才,舉人,進士等慢慢上升,只有科舉一條路,若能在三十歲中舉,已是祖墳冒青煙了。

  包公便是29歲中舉,39歲才出仕當官,這還是幸運的。

  在宣府鎮這裡,十歲或是之前均可入學,接受六年教育後,約在十六歲畢業,便是合格的小學生了,如能拿到畢業證者,便是沒考入中學,還是很多地方搶著要。

  宣鎮商事發達,地方頗多技校,特別很多商行廠坊都在後支持,專門籠絡這些小學畢業生,供養他們在技校中學習幾年,讓他們出來後,入自己商行做事。

  不過對這些小學畢業生,宣鎮百姓,還是習慣將他們稱之為童生,後官方也確定下來,拿到畢業證的學童,才能稱之童生。否則只是准童生。

  這不若大明別處,一開蒙便是童生,沒考中秀才的,七老八十還是童生。

  因為是六年制義務教育,所以宣府鎮採取寬進原則,適齡孩童均可上學,但畢業考就卡得較嚴。

  考入中學者,便是准秀才,因為中學生錄取嚴格,超過九成多的小學生都會淘汰。所以他們入學後。繼續免費教育,等於這些人以前是家族供養,現在改為官方供養。

  他們若畢業,便成為正式的秀才了。這時他們約二十歲左右。可以參加公務員考核。做吏當官等等,這不若大明,中舉後才有了一些機會。

  也因為中學生的吃香。教化司後來規定,童生們許可再考,可在家苦讀,或是繼續進學堂復讀,這時他們就要收取費用,然後每年可以考一次,連考三次。

  三次過後,就沒有機會了,畢竟復讀那麼些年還考不上,證明他們不是讀書的料,就沒必要再浪費家人錢糧了。

  也避免八十歲老童生還在考秀才之事,一生光陰就這樣浪費,害了自己,更害了家人。

  對那些小學都不能畢業的准童生同樣如此,許可自費衣食,復讀三年。還是不能畢業者,就沒有畢業證的回家吧,自己品嚐不努力失敗的苦楚。

  才華更高,能考入大學者,直接就是舉人身份,畢業就是進士,包分配,包當官,因為他們是宣府鎮最精英的一部分。

  軍事學院出來者,優秀學員,直接授騎尉勳階,未來可任隊官,副隊官,普通者,授上士勳階,成為甲長。

  民事學院出來者,享受科級待遇,進入各屯堡,民政部或是監察部內任職。

  這便是王鬥對宣府鎮的教育做法,普及初等教育,特別重視新生孩童的教化,且到中學這一關,就卡得非常嚴,嚴進嚴出,能就讀者,皆是品學兼優之士,

  也避免未來高級知識分子太多太濫,不說大學生滿地走,此時大明幾十萬生員閒置,沒有出路,就是大害。

  而到大學之後,也才文武分科,不過宣府鎮的小學,中學,其實沒什麼文武之分,都算是接受軍國主義教育,便是小學畢業,在很多百姓看來,也個個是文武雙全之士,他們眼中的高等人才。

  ……

  得知宣府鎮的教化詳則後,李邦華嘆息良久,越發覺得王鬥的深不可測。

  在他看來,宣府鎮教化普及,完全蓋過江南最發達的蘇杭之地,當為大明之首不說,還體系通暢,上下有序,或許可為大明未來教化之方向。

  而且這個體系,也將民間有力者,精英者網羅一空,不慮遺賢民間怨恨作亂。

  畢竟歷來反賊作亂,沒有讀書人加入皆不足為懼,就像闖賊,沒李岩等加入之前,流寇爾。但越多的讀書人加入,卻使得危害越大,最終成為大明的心腹之患。

  而王鬥這個收羅人才的力度,甚至蓋過大明多少倍,思之甚為可怖。

  只是有一點,宣府鎮大學畢業生不言,若大明進士一樣少。

  然中學畢業生就可參加吏員考試,雖比起大明各處生員來說,各人做官從政機會多了許多,不至如此閒置遺禍,然這麼多的官員政位如何安排?

  來年如何安排越來越多的人才?

  宣府巡撫朱之馮近期一直陪在李邦華身邊,此時也前往該屯堡路上。

  他沉思良久道:「所以,這便是宣府鎮冗官冗吏由來吧。其實非是冗政,而是細化,大明對地方治理太粗疏了,皇權不下鄉,也是因為地方官吏太少之故,只能依靠士紳,所以賦稅越收越少。反觀宣鎮,各類賦稅卻是越收越多,百姓並不覺苦,就是該收的人收了,不該收的人不收,吏政暢通之由。」

  他說道:「而且這些老學生畢業後,也是進入地方吏務,不若大明進士及第,任者便是知縣起步。他們只是書生爾,又如何坐理地方數萬戶賦稅之事?……內閣諸公更不用說了,若是庶吉士者,便是進入翰林院,然後在京中打轉,最後成為輔臣。他們又如何熟悉地方事務,故而種種之策,往往牛頭不對馬嘴……」

  大明也是稱童生為小學生,中了秀才或以上者,一般被稱為老學生,朱之馮如此稱之秀才等,李邦華並不奇怪。

  他聽朱之馮說著:「宣鎮地方眾人皆從吏員做起,將來為官之時,便熟知地方事務,自然皆為通用實材,勝過眾書生遠矣…又此地便是大學生,出來後也皆是地方吏事,或是軍中小校,亦可層層磨練,不會壞了大事……吏員越多,掌控地方越細,不慮地方豪強鄉紳為亂,收上的稅越多,足以養活一干冗吏。他們起步低,可陞遷的官位也多,不慮僧多粥少,可有眾多政位可以安排……」

  朱之馮最後嘆道:「此思種種,也是下官近期才想到,永寧侯卻深謀遠慮,早早思之想到,令人不寒而慄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0 00: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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