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9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4 18:04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654章 豈又不忠乎?
   
  「說話啊,都啞了?」

  看群臣一直在沉默,壓抑的氣氛讓人不安,崇禎帝不由大喝一聲,整日擔憂國事,他的臉龐看起來更憔悴了,身形單薄得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其實早在曹、王兵敗,流賊逼向開封時,他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整日胡思亂想的,食不甘味,睡不安心,他害怕,害怕戰敗的消息,開封實在太重要了,特別內有藩王叔父存在。

  只是害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開封的塘報,是在九月十三日一早發出的,這等事情,丁啟睿等人想隱瞞也隱瞞不了,戰情總要發出,只是足足在二十四日才到達。

  河南到京師的驛站已經衰廢,信使傳遞也是時斷時續,早已做不到每日不歇,以一晝夜三百里的快捷速度前行。

  雖然丁啟睿在塘報中極力為自己辯解,將兵敗原因推到流賊勢大頭上去。

  畢竟曹、王新軍都大敗了,他們跟著敗也情有可原,還有主要就是彈劾左良玉,不過崇禎帝毫不猶豫,還是以朱仙鎮之敗督撫無能,令錦衣衛出京,去將丁啟睿逮入京來。

  聖上雷霆大怒,便是閣中有與丁啟睿交好者,這個緊要關頭,也沒人敢為他說話,況且崇禎朝時殺文官若殺雞,惹惱皇上,便是身為內閣大臣,誰知道會不會砍到自己頭上來,還是明哲保身吧。

  楊德政、方國安只餘數十騎人馬,朝廷對二人沒了顧忌。一樣令錦衣衛將他們逮入京來。

  楊文岳、虎大威、姜名武人等戰死,國朝歷來死者為大,生前再是不堪,只要死了,都是優撫有加,更不說這些人還忠勇可嘉,所以內閣諸公都決意對陣亡人等大加褒獎,免得招來物議。

  還有此戰高名衡、陳永福等人,也是該褒獎的褒獎,該懲戒的懲戒。唯有左良玉不好辦。需要三思而後行。

  雖然左良玉是朱仙鎮之敗的罪魁禍首,但他骨幹兵馬不失,兵多勢大,朝廷還要依靠他效力。更重要的是。若處罰過重。他反了怎麼辦?投降了流賊怎麼辦?中原已經糜爛,難道要讓湖廣也糜爛嗎?

  歷史上左良玉逃跑致敗,朝廷不但不敢治罪。反而「發帑金五萬,戶部金十萬,及銀牌、布幣,犒左良玉軍」,真是咄咄怪事,卻也是明末現狀,有兵就是草頭王,遼東軍門,中原左良玉,陝西賀一龍,東南鄭芝龍,皆是其中代表。

  只是朝中諸公剛捏著鼻子決定對左良玉大加嘉獎,宣府的報紙來了,左良玉天怒人怨,迎風臭千里,假以時日,臭遍整個大明只是等閒,這種情況下,再對左良玉嘉獎,可想像到時的物議喧然,諸公也不想被千夫所指。

  只是該如何處置左良玉?嘉獎不行了,甚至處罰淺了,都不能平熄民怨,但處罰深了,左良玉若……

  真是讓人左右為難。

  越想君臣越怨宣府那份報紙,軍國重事,成為小民談資就不說了,看那報紙傲然姿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明朝廷在宣府呢,中樞威嚴何在?

  特別該報對左良玉的宣判口氣讓人不爽,你是刑部還是大理寺?眼中還有中央嗎?

  雖然君臣對時報每期必看,但各人也越發不滿,只是禁難禁,報紙的威力,朝中上下又深有體會,最後想來想去,軍國重器,別人有,自己也必須有,將輿論掌握在自己手中好了。

  更別說江南在醞釀開辦報紙,欲稱之為江南時報,遼東吳三桂,也打算搞個遼東時報,沒理由中樞要落於後人。

  而且自己開辦報紙也很有優勢,宣府時報那種昂揚之氣學不來,但畢竟是中央,控制著全國各地,大義在手,更範圍廣,資料足,連宣府的採訪們,都經常要來抄自己的邸報,這就是優勢所在。

  所以君臣這些日商議政事,內閣關於開設皇明時報的議題,已經鄭重擺到皇帝案頭,也向世人表明,北京城這塊地方,才是大明的中央,朝廷的中樞所在。

  除此這些時日,還有遼東告急,東虜攻入朝鮮,曹、王如何處置等煩心事,讓朝堂紛爭不已。

  最重要的,塞北捷報到後,如何封賞王鬥?這才是讓臣君最頭疼的事。

  崇禎帝左右徘徊,他對王鬥模糊下了判斷,便是盛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自己不能再給他坐大的機會,所以早前靖邊軍擴軍到五萬,加上王鬥請旨征討塞外,他毫不猶豫同意了。

  在他想來,王鬥定然深陷泥潭,在塞外消耗個三到五年,甚至與塞外胡人兩敗俱傷,趁這個機會,自己剿滅流賊,整頓內務,國事定然能興,王鬥野心沒了施展的地方,定然安安心心做個大明純臣,成為崇禎朝的戚繼光。

  介時君臣相得,一起中興大明,流傳到後世,也是一樁美談。

  只是,王鬥又大勝了,名望又漲了,為什麼就不能消停一會,讓自己安安心心呢?

  臣強主弱,又豈是君臣之道?崇禎帝心中深深的無力,只是看著閣內的群臣們。

  作為兵部尚書,陳新甲還是先開口,去年那場事後,陳新甲深深反思自己,覺得還是應該與王鬥站在一起,朝野中人,現在誰不知道自己與王鬥是一黨?自己不論怎樣做,都改變不了這種印象。

  皇帝雖對自己冷落,但兵部尚書這個位子,還是坐得穩穩的。

  他猜測皇帝心中,需要一個與永寧侯溝通的橋樑,就算朝中對永寧侯再猜忌,但只要王鬥在一天,自己這個兵部尚書就穩穩當當的,只需小心翼翼一點便好。

  況且,昨日宣府鎮情報司拜訪。許了自己不少銀圓,自己理當桃李相報。

  他臉上帶著歡笑,高聲道:「皇上,永寧侯塞北大捷,此乃國朝百年來未有之盛事,足可與徐達,藍玉人等之壯舉相比肩,大漲我中國之志氣,滅胡虜之氣焰,胡兒不敢再南下牧馬。宣大三鎮百姓安寧!」

  「如此大勝。自然要賞!微臣斗膽提議,請效仿漢唐舊例,設安北都護府,囊跨漠南漠北之地。以歸化城為都護府所在。令永寧侯充任都護府大都護。為我大明守護北疆,驅逐胡馬,使三鎮不再有妻離子散之苦!」

  他臉上斂去笑臉。帶上一點憂慮:「只是……塞外苦寒,永寧侯若長駐歸化城,想必會不斷要錢要糧,現在倉儲匱乏,只恐介時戶部錢糧難支,所耗者巨,微臣又覺此策……」

  他神情煩惱,崇禎帝則是心中一動,爭議幾天了,第一次聽到一個靠譜些的建議。

  他對塞外沒什麼概念,總覺那是個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否則胡兒富足,就不必時常南下劫掠,反之是漢軍前去搶劫了,歷朝將士,也皆以長駐塞外為苦事。

  陳新甲這個提議,果然有可行之處,確是禍水外引之良策。

  若將王鬥目光帶到外面去,便給了自己收拾內政的時間,靖邊軍兵馬雲集到安北之地,離中原遠遠的,也總比王鬥率強軍回到宣府鎮好,就算留部分駐守,但畢竟兵馬少了,自己壓力也小了。

  而漠南那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王鬥本事再大,想要經營好,肯定需要很多年,有這個時間,自己可以從容做許多事了。

  越想越覺此策不錯,他看著陳新甲,發現他兩鬢斑白了許多,心中不由有些愧疚,看來近期來,自己確實有些冷落陳愛卿了,他還是忠心為國的,也很有才能。

  就算他與王鬥內外結黨,但現在內閣中,何人不是如此?外沒有強軍奧援,何人又可坐穩內閣大臣之位?

  崇禎帝正要說話,一個嚴厲的聲音忽然道:「此舉萬萬不可!」

  眾人看去,卻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李邦華算是一個清流中人,歷史上李自成攻陷京師後,便作絕命詩曰:「堂堂丈夫兮聖賢為徒,忠孝大節兮誓死靡渝,臨危授命兮吾無愧吾。」遂投繯而死,贈太保、吏部尚書,謚忠文,清時賜謚忠肅。

  就見他起身跪下,目視皇帝,剛直又滿是皺紋的臉神情堅定。

  他緩緩說著,森寒的聲音冷如冰雪:「陛下,王鬥此人心術難測,又兼雄才大略,若設安北,以其手段,不越數年,便可將該處經營水桶不漏,又兼漠南為牧馬良地,介時王鬥鐵騎數萬,俯瞰大明,國朝危矣!」

  他猛地看向陳新甲,眼中更滿是冰冷之色:「陳新甲身與本兵,卻與王鬥狼狽為奸,欲壞我皇明基業,臣請殺之!」

  崇禎帝眉頭一皺,只是看向陳新甲,陳新甲勃然大怒,閣內也是安靜無聲,刑部尚書劉澤深、工部尚書苑景文只是垂頭看著自己鞋子,不參於他們鬥爭。

  他們管的是偏冷部門,此時刑部尚書不說,工部尚書也不是嘉靖朝嚴嵩父子當位,工部肥得流油的時候,內閣中很少他們說話的份,禮部尚書傅淑訓一心想辭職,更兼年老體弱,坐在椅上似要睡著了。

  內閣首輔周延儒,吏部尚書鄭三俊,戶部尚書倪元璐則是眉頭大皺,現在東林黨策略是與王鬥交好,畢竟雙方利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彼此衝突不大。

  此時王鬥更多是與閹黨人員爭鬥,便如晉商的支持者大部分是閹黨,很多人與王鬥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李邦華算怎麼回事,他也是東林黨一員,怎麼跑去跟王鬥打對台了?

  東閣大學士魏藻德、陳演,也是來了興趣,仔細傾聽。

  「此乃誅心之言!」

  陳新甲怒喝道:「王鬥怎麼心術難測了?永寧侯之忠,天下皆知!便是此次塞外大捷,他在塘報上都歸功於朝廷,如此忠義雙全,反遭猜忌,豈不讓忠勇將士心寒?猜忌大將,又豈是爾李邦華為臣之道?」

  「忠?宋太祖事周世宗豈又不忠乎?」

  李邦華毫不退縮,他的話若霹靂雷霆,在閣內轟然大響,更兼石破天驚,驚得陳新甲一時都呆了,閣內更鴉雀無聲,只餘李邦華帶著騰騰殺意的森寒口氣迴盪。

  「是忠是奸,非在其心,而在其力!王鬥擁兵數萬,更兼每兵能以一當十,早有傾覆我大明之能力!不言王鬥心思難測,便其忠君,他的部下呢,可想有更高的富貴,介時可能由之於王鬥?陛下,其部早已勢大難制,再設安北,王鬥更兼兵強馬壯,此為縱虎容易縛虎難!請陛下三思!」

  崇禎帝臉色鐵青的看著李邦華,李邦華殘忍無情的將他內心最害怕的事情挑開,血淋淋的兩半擺在自己面前,他連活撕了李邦華的心都有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5 23:54
第655章 征虜大將軍
       
  陳新甲一直呆立良久,這才回醒過來,誅心之言,這才是真正的誅心之言!

  他大喝道:「荒謬,荒謬,難道會打仗就是罪?兵強馬壯就是過?一定要如左良玉那般酒囊飯袋,你左都御史才滿意?」

  他咆哮著:「這次左良玉又跑了,害死大明十幾萬將士,怎麼沒聽你指責其人其行?吳三桂也敗了,也沒聽你說什麼!賀人龍跑了多少次,你也是一心安撫,反倒是打了勝仗的王鬥著力指責!」

  他猛地指向李邦華的鼻子,惡狠狠喝道:「敢情在爾心中,魚肉百姓,臭名昭著,屢戰屢敗者才是國之棟樑!忠君愛國,屢屢打勝仗者反是禍害?還是左良玉他們會鬧,永寧侯恭謹,認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李邦華,是不是?」

  李邦華冷冷的看著他:「歷來得天下者,又哪個是蠢材?正因為左良玉、賀人龍、吳三桂皆鼠輩爾,難成大器,故不可懼!唯王鬥可軍可政,乃王者之才,又兼擅於邀買人心……」

  他一揚手中的報紙:「滿紙只聞王鬥,可有聖名在內?可有諸公在內?你言王鬥是忠臣,這又豈是為人臣子作派?」

  他一把將報紙甩到地下,厲聲喝道:「此乃圖謀不軌!奸臣也!」

  陳新甲呼哧呼哧喘氣,他氣急敗壞,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李邦華再轉向崇禎帝,端容道:「陛下!」

  「夠了!」

  崇禎帝猛喝一聲,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只是指著李邦華道:「你……你說了這麼多,李邦華你又有何良策?」

  李邦華瞠目大喝:「臣乃十三道監察御史之目,祖制,都察院專監察、彈劾百官,為天子耳目風紀爾,豈是尋常部官?陛下所言,非吾之職責,陛下這是要壞高皇帝之制焉?」

  崇禎帝大喝:「說,你有何策!」

  閣內所有人都看著李邦華。周延儒人等。甚至下意識的離他遠一些。

  李邦華低著頭,最後緩緩抬起,高聲說道:「臣請封王鬥為國公之爵,令其入京。居京營總督之職!」

  有若霹靂一聲響。閣內眾人再次震動。就聽李邦華昂然續道:「臣一腔碧血,只為大明!若王鬥真的忠心為國,願意放棄兵權。王鬥到京日,便是邦華以死謝罪時!」

  說到這裡,他深深的拜伏在地。

  崇禎帝呆住了,他看著跪伏的李邦華,眼中異彩閃動,最後是無比痛惜的神情。

  陳新甲呆呆看著跪在那的李邦華,一時間,他都有些佩服地上這個人,這個年過花甲的老頭,雖然他很討厭清流,卻也做不到李邦華這樣以身為餌,視死如歸。

  只是,這沒用啊,李邦華之計若成,確實是一勞永逸,然則事情有這麼的簡單嗎?若果真這麼簡單,歷朝對付軍閥,就不會這樣讓人頭疼了。

  他低聲道:「李閣老,你這不行的。」

  李邦華猛地抬頭看向他,高聲道:「王鬥不是說他是忠臣嗎,為何不來京師?他若知曉大義,便不該讓君父為難!他不來,就是不忠,天下人皆能知其真面目,一禍國殃民的賊子爾!反之,他若來,便是忠臣義士!治國安邦、輔佐君王的王佐之才,吾李邦華甘願當面以死謝吾罪!」

  陳新甲啞口無言,一甩袖,恨恨道:「豎儒不足與謀!」

  旁邊的魏藻德冷冷笑起來,他慢悠悠道:「真乃荒謬也,李邦華,你在搏取直名,卻要逼迫朝廷與永寧侯攤牌?爾居心何在?爾知道這後果是什麼?雙方若撕破臉皮,這責任你背得起嗎?」

  陳演也在旁陰惻惻道:「離計大臣,寒我三軍將士之心,此乃國賊也!陛下,李邦華欲亂我大明江山,使萬民陷入水火,臣請誅之!」

  二人的話輕飄飄的,但卻非常有力氣,對得起背後給自己送錢的人,同時李邦華是內閣中東林黨一脈,與周延儒交好,打擊了李邦華,便是間接打擊周延儒,這個魏藻德與陳演共同的敵人!

  內閣首輔周延儒在旁邊嘆氣,見皇帝冷冷目光已經投來,他知道自己必須作出決斷了。

  李邦華之策顯然不可行,誰知道將王鬥召來京師任國公,這中間會出什麼事?王鬥不來怎麼辦?或是別的事呢?

  如有出事,最終倒霉的還是自己這個首輔,相反,陳新甲的策略就不錯,讓王鬥跑得遠遠的,附合各方心意,就算日後王鬥出事,也是日後的事,眼前總能挺過。

  而且封賞之議已經幾天了,該做決斷了,否則自己這個內閣首輔,在皇帝心中就有無能的印象。

  最近他還一大堆破事,如近期周延儒自恃取得皇帝與各派信任支持,奏請削弱廠衛緝事之權,雖然此舉邀獲眾譽,但卻讓廠衛怨恨上了他,著意刺探陰事,各方群起而攻之,周延儒焦頭爛額,實是分身乏術。

  便鎮之以靜吧,朝廷不能冒這個風險,讓王鬥將注意力朝向北塞更好。

  想到這裡,周延儒道:「臣覺陳新甲之策可行。」

  吏部尚書鄭三俊、戶部尚書倪元璐嘆了口氣,也道:「臣附議。」

  刑部尚書劉澤深、工部尚書苑景文道:「臣同附議!」

  禮部尚書傅淑訓道:「哦……臣聽皇上的。」

  李邦華只覺憤懣之氣充盈體內,似乎五臟六腑都要燒成焦炭,他差點要猛咳出血,最後又強自忍住,他深深拜伏在地,高聲道:「臣,一心只為大明,懇請陛下聖心獨裁!」

  周延儒等人也一齊跪倒在地,皆道:「請陛下聖心獨裁!」

  崇禎帝來回踱步。越走越快,最後猛地停住,他高聲道:「擬旨!」

  立時一值守太監出列,崇禎帝冷冷道:「永寧侯斗,攻略塞外,大功於國,可封其為征虜大將軍,充,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加其回太子太保。仍為永寧侯爵。……聞永寧侯斗。有妾紀氏,賢良有德,可為一品夫人,蔭子錦衣衛指揮僉事。……應徵虜大將軍之請。靖邊軍忠勇營後營副將韓朝。北征有功。可為鎮朔將軍,充,宣府鎮總兵官!」

  「……聞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老成歷練,辦事實心,可為欽差大臣,即日出京傳旨,並充任安北都護府副都護,行監軍之職!」

  閣內鴉雀無聲,皇帝一系列雷霆決定,讓眾人驚呆了,王鬥終於封上了「大將軍」,與徐達、李文忠、常遇春等人相比肩,明中葉來,只有麻貴封備倭大將軍,仇鸞封平虜大將軍,這榮耀無以復加了。

  甚至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都將送到王鬥那,讓他消氣還是什麼,想必就算聞聽閣內之事,王鬥也不會有什麼針對不滿。

  一系列驚雷實是讓人震動,便是聞聽皇帝賞王鬥妾室,此舉不合禮制,各人也忘了說什麼,而且皇帝口中那種刺骨的寒意,也讓眾人不敢多說話。

  他們還看向跪在地上呆若木雞的李邦華,孤單淒涼,口中喃喃不知說著什麼,似乎是「臣尊旨……」,不約而同的,眾大臣都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堂堂一內閣大臣……

  崇禎帝聖旨不斷,靖邊軍,宣大三鎮很多人都有封賞,但卻似乎將王朴給忘了,只不痛不癢的褒獎幾句,賞了他一百兩銀子,沒的就沒有了。

  李邦華捧著聖旨出去了,崇禎帝一直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直到李邦華人影消失不見後,他眼眸才閃動一下,內中浮起一絲悲涼。

  ……

  接下來閣內安靜,君臣以最快速度解決這些日積累的雜事,各下旨訓斥打了敗仗的吳三桂與左良玉,各貶官數級,令他們戴罪立功自贖,不過仍為原職。

  曹變蛟、王廷臣一樣喝斥,不過發內帑銀與一些戶部銀撫卹戰死將士,原本二人大敗消息傳來後,物議譁然,朝內外不乏有奪其爵位的呼聲,不過不久後宣府時報大力報導新軍之事,朝野輿論又普遍同情。

  崇禎帝一樣震動不已,雖然對報紙的踰越非常討厭,但宣府時報又是他瞭解外界真相不多的途徑之一,還是每期必看,上面記載新軍覆滅時可歌可泣的各項事蹟,也讓他嘆息掩卷不止,心想大明若皆是這樣的忠勇將士,又何愁國事不定?

  此後攻伐曹、王二人的奏疏,他盡留中不發,對二人請回本鎮的奏請,崇禎帝下旨,二人暫移開封,若開封無事,二人可回玉田二鎮繼續訓練新軍。

  清虜此時正在朝鮮肆虐,直有亡其國度之勢,不說大明現在無能為力,便是有能力,君臣上下也對朝鮮國的反覆實在厭倦,甚至很多人興災樂禍,除許可江華島的朝鮮君臣流亡大明外,只令山東的總兵劉澤清等人加強防備。

  還有一件事必須好好處置,便是王鬥岳父紀世維。

  此次征討塞外,名義上是宣府鎮與大同鎮聯合出兵,塞外大捷,作為宣大總督的紀世維自然有功,朝議認為可將紀世維宣進京來,在京中任個要職,比如禮部尚書傅淑訓一直想辭職,正好接替他的位子。

  雖然禮部下有二侍郎魏藻德與陳演,但大明一般沒有侍郎直升尚書的慣例,都是從地方各巡撫、總督中選任,便如當年陳新甲便是宣大的總督,後調到京中來擔任兵部尚書。

  只是這需要顧慮到王鬥的看法,朝廷這樣一動,王鬥會不會認為這是針對他的陰謀?況且紀世維去後,由何人接替宣大總督之職?看來看去,都沒有理想的對象。

  畢竟此職直面靖邊軍,直面王鬥,非有力者不可為,王鬥若不滿意,隨便鬧一下,倒霉的都是接替的那個人。

  事實上,宣大總督已經是個冷門職業,從首輔周延儒這裡就可以看出,活動去此處的人少,願意出高價的更少。看來看去,紀世維繼續擔任宣大總督,反是個最理想的選擇。

  不論紀世維怎麼想,三鎮巡撫朱之馮、蔡懋德、衛景瑗,忠君愛國是不用說,很好的對紀世維進行箝制,幾方默契地形成平衡,外人冒然進去反而不美。

  況且現在需鎮之以靜,從皇帝的封賞旨意可以看出,近期對王鬥的綏靖政策暴露無疑。各人更不想多事。否則李邦華就是他們第二個下場。

  由內閣首輔周延儒提議,加封紀世維為太子少師,此事就此掀過。

  ……

  「流賊雖然移掠余處,但朕總是擔憂開封之事。眼下大明各處。可還有可供援救兵馬的?」

  解決完一系列煩心事。面對的卻是更多煩惱事,崇禎帝頹廢坐回龍椅,只是喃喃說道。

  眾臣互視一眼。天下最強的兵馬靖邊軍不敢動,視而不見當他不存在,王朴與王鬥一樣被冷藏,能不能號令動他還是原因,但餘下的,還有可供機動的援救兵馬嗎?

  眾人想來想去,三邊總督汪喬年是一,他眼下在河南府剿賊,離開封府也最近。

  只是消息傳來,流賊在朱仙鎮大戰後,就有數萬精騎逼向河南府,汪喬年麾下儘是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諸輩,與左良玉一丘之貉,到現在汪喬年也沒消息,想必凶多吉少。

  汪喬年若敗,官兵大潰,還不知會否牽扯到陝西局勢,眾臣都不敢想。

  唐通本來緩緩的南下,聽到朱仙鎮明軍大敗後,又跑回駐地了。

  山東的劉澤清等部,早接到受命援汴的軍令,但就是畏戰不前,找出種種藉口不敢前進一步,此時官兵大敗,更不用說了。

  還有遼東的吳三桂,為了遼餉如此喪心病狂,他或許不會再出遼東一步,便是願意出兵,可能那高昂的價碼也是朝廷承受不了的。

  山西鎮總兵周遇吉可用,但他只有一個正兵營,士卒不過區區三千多人,騎兵更只有千多人,又管什麼用?而且他與山西鎮副總兵李云曙,還要防備黃河對岸的河南府流賊。

  左良玉,崇禎帝已經不想聽到這個人名字,想來想去,也只有薊鎮的楊國柱一萬五千人可以動,崇禎帝咬牙切齒:「遍地軍閥,皆不可用,唯有新軍可以依持!」

  群臣都是看著他,皇帝這話傳出去,眾鎮眾將更加離心離德吧,只是他們不離心離德都一樣,反正都不可用。

  陳新甲小心翼翼道:「那便調薊北侯南下,剿滅流賊?」

  崇禎帝喝了一聲:「薊北侯不可動!」

  眾臣都沉默了,楊國柱不能動的原因他們當然知道,只是,放眼大明,竟無一兵可以調援開封,國事危難如此,眾人都有一種沉重的感覺湧上心頭。

  好在流賊二攻開封,皆不能下,眾臣懷著僥倖,心想開封官兵就算不能出城野戰,但守城應當無憂,只是就算開封能守,但中原卻更加糜爛了。

  陳新甲深呼一口氣,上前跪下,大聲稟道:「南安伯洪承疇曾有奏,力請復用孫傳庭為陝西三邊總督,請復孫承宗為薊遼總督,臣,認為可行!」

  他說道:「還有南安伯一直賦閒在京,雖有舊疾,不勞遠行,但微臣以為,令其整頓京營,編練京師新軍大有可為。眼下之局,皆是中樞無力之果,若高皇帝、成祖皇帝在時京營強盛,放眼九邊各鎮,誰敢漠視?」

  他大聲道:「微臣還有策,邊軍勞師遠征,終是弊大於利,曹、王之敗,便是其例!便若遼人守遼土,新軍守其土,可令山西鎮巡撫蔡懋德、湖廣巡撫宋一鶴、鳳陽總督馬士英、還有介時孫傳庭在陝西、山西、湖廣、南直隸諸處大練新軍,以免局勢蔓延,流賊荼毒,也若當年楊督時四正六隅、十面之網之策,圍堵流賊!」

  崇禎帝站了起來,喃喃道:「孫傳庭……孫承宗……洪承疇……新軍?」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0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6 23:31
第656章 費用
       
  老白牛:感謝書友指出本書的bug,我會陸續修復,認真看書的讀者我最喜歡了。

  ……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周延儒目光閃動一下,對陳新甲建議起復孫傳庭與洪承疇他都沒意見,但是以孫承宗為薊遼總督……

  這個位子,他已經許給門生范志完了,范志完心腹之人不說,一樣資歷出眾,先後任湖廣佈政司檢校、山東按察司僉事,寧國推官、真定知府、還曾任過山西巡撫,兵部左侍郎之職,以他為薊遼總督,替代楊繩武,各方都沒有意見。

  早前洪承疇去後,朝議以順天巡撫楊繩武代之,楊繩武曾任過河南巡撫,巡按河東時,在發展鹽業上很有一手,也曾剿滅過白蓮教,更偵得唐王朱聿鍵陰謀叛亂之實,星夜密奏朝廷,擢為兵部右侍郎。

  他任薊遼總督時,崇禎帝親自「平台召對」,更賞賜尚方寶劍,杜度等攻掠遼東時,楊繩武督永平、山海關諸軍前往援救,但剛出山海關,楊繩武便因疝病惡化而卒,朝議追贈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兵部尚書,諭賜祭葬,謚號莊介。

  薊遼總督位子空出,各方爭奪,周延儒當然意屬門生范志完了,孫承宗這橫插一腿,自己如何向心腹門生交待?

  他皺眉道:「再言,孫閣老畢竟年事太高,似乎八十多歲了,這還要千里奔波前往遼東,又豈是優待大臣之道?」

  東閣大學士魏藻德也道:「孫閣老勞苦功高。一生為國盡忠,這老大人操勞一輩子。也當頤養天年了。」

  再恨周延儒,這個時候,他也堅決與其站在一起,孫承宗德高望重不說,還是東林黨一員,他任了薊遼總督,周延儒在內閣中更穩如泰山,哪還有自己的出頭之日?

  陳演也是如此。自然不希望周延儒勢頭更盛,就連崇禎帝都沉吟不決。

  說實在,他也不想再有一個德高望重之人鎮著自己,特別孫還曾是帝師,一見孫承宗,崇禎帝就覺得壓力很大,老人家還是在高陽頤養天年吧。

  他來回踱步。最終道:「以孫傳庭為陝西三邊總督、洪承疇為京營總督可行,復孫承宗為薊遼總督……此事再議吧。」

  他也不給眾臣談論的機會,又道:「本兵言在京師與地方編練新軍,眾卿以為如何?」

  對陳新甲提議在京師大練新軍,諸臣自然沒有意見,奴賊幾次興兵打到北京城下。京師一日數驚,朝中公卿皆沒有安全感,就算只為了自己,這新軍也必須練!但是地方……

  禮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魏藻德上前說道:「本兵所言京營大練新軍,微臣贊同。但言地方也練。」

  他冷笑一聲,雙目森寒地盯著陳新甲。厲聲大喝:「豈不聞漢末,唐末軍閥之禍乎?本兵此舉,意欲亂我大明天下焉?」

  他對著崇禎帝大聲稟報:「漢末黃巾作亂,為剿滅賊寇,許可豪強自建武裝,導致地方坐大,州郡擁兵為重,後董卓之亂,三國之禍,皆由此出!」

  他怒目而視陳新甲:「現今中樞衰弱,與漢末何異?微臣不得不懷疑本兵的用心,陛下,此國賊也,臣請誅之!」

  魏藻德雙目幽深,身為北臣,豈願見到南方坐大?

  再說他擅於猜測皇帝心思,眼下各地軍頭已經控制不了,好在除了王鬥,皆是蛇鼠之輩,還不足為懼,但給地方督撫練兵掌兵實權,這不又一個地方豪強刺史擁兵為重嗎?皇帝定不答應!

  果然魏藻德的話說中了崇禎帝的心思,漢末唐末軍閥之亂,不可不防,特別文人實兵之權,更不可不防,因為他們除了軍務,更有治政治國能力!

  他目光閃閃,也是懷疑地看著陳新甲!

  周延儒等人不語,確實,他們也有這個擔憂。

  對陳新甲來說,內閣首輔這個寶座,他何嘗不眼熱?猜測自己可以在兵部尚書之位穩穩後,他決定拼一把,獻幾個治國良法出來,令皇帝另眼相看,便若楊嗣昌那樣在皇帝心中地位也好。

  他苦心孤詣,便獻出了地方大練新軍這個議案。

  對魏藻德的指責,他雖然憤怒,並不驚奇,眼下內閣便是大混戰的現狀,有大明南北派系的鬥爭,有東林黨、閹黨之間的爭鬥,同一派系之間,為了各自利益,又相互的內鬥。

  為了對付周延儒,魏藻德、陳演經常與他站在一起,但窺到打擊自己良機的時候,他們也不會落後,畢竟將一個人扯出內閣後,這空出了位置,各方都可以換得非常豐厚的收益。

  他看著魏藻德,淡淡道:「敢問大學士,不如此,你又有何剿滅流賊的良策?」

  魏藻德冷冷道:「可想群雄割據日,大明水火時,陳新甲,你是在飲鴆止渴嗎?」

  陳新甲繼續問他:「敢問如何剿滅流賊?」

  「闖賊只是流竄,豪強卻是割據!」

  魏藻德眼中神情冷如冰雪,他看著陳新甲大喝道:「爾意欲何為?陳新甲,可是當今的何進,欲招董賊進京哉?」

  「問你如何剿滅流賊?」

  陳新甲厲喝一聲,手指更直接指到魏藻德的鼻子上去。

  他深呼一口氣,對著崇禎帝跪下道:「漢末唐末軍閥之亂,微臣豈又不知?然以史為鑑,地方編練新軍,卻可避免。督撫本是輪換,豈有長據掌兵實權?再則微臣之意,也是先京師後地方,強主幹而弱枝葉,定無前朝擁兵之禍,請陛下明察!」

  崇禎帝看了他良久,緩緩道:「依你之意,京師該練多少兵。地方又該練多少兵?」

  陳新甲說道:「臣有算過,山西鎮、陝西、湖廣、南直隸。最好各練一萬新軍,京師練五萬,京師練成後,再練地方。為新軍可用,可設練兵處,還可請永寧侯、或是薊北侯選派一些教官,臣想,永寧侯他們定會同意!」

  崇禎帝有些心動。若能避免擁兵之禍,中樞又有一隻可用強兵,他當然願意,崇禎帝聽說王鬥也是練兵與掌兵分開辦理,避免了兵為將用,還不影響到打仗,若將練兵處握在手中。此事大有可為。

  對於讓王鬥選派教官,此事他也心動,雖朝中有壓制王鬥之意,但對他手中的好東西,如銃啊,炮啊。盔甲啊等等,中樞各人無不眼紅,工部還曾派人向王鬥索要威勁子藥配方,被王鬥斷然拒絕,差點就糧餉方面向王鬥伸手了。

  魏藻德也啞了口。如陳新甲這樣說來,雖然自己還能挑刺。顯然皇帝與眾臣已是心動,畢竟仔細說來,還是利大於弊。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冷笑道:「說得輕巧,幾萬新軍說練就練,糧餉呢?兵員呢?還有原來京營怎麼辦?」

  他大聲道:「王鬥的秘訣,乃良家子,分田地!從薊北侯、還有靖南伯、寧南伯經歷可以看出,要招良家子,首要田地,敢問田地何來?五萬新軍,一人五十畝,便要二百五十萬畝,京師這一片,有這麼多土地嗎?就算有,開墾費用又需多少?」

  他說道:「還有新軍的糧餉呢?舊年徐光啟曾在山東練兵,以隊兵、鋒兵、壯士、上士四級選兵,不言上士每月便需兵餉四兩,便是區區隊兵,每月也需餉一兩五錢,這已是許多地方家丁的價格了!還有隊兵安家銀也需二十兩,五萬新軍隊兵,僅安家銀一次便需一百萬兩。他們的兵餉呢?每月也需七萬五千兩,一年便需九十萬兩!」

  「他們還有盔甲,徐光啟言精甲一副需十六兩,茅元儀言一副不過三兩,到底是幾兩?」

  他冷笑看了一眼工部尚書苑景文,說道:「折個中,算十兩好了,靖邊軍盡數精甲,中樞財力不足,但至少長槍兵需披甲吧?火銃兵就用棉甲好了,二萬五千副鐵甲,便需二十五萬兩銀子。一副棉甲三、五兩,二萬五千副,也需七到十萬兩!這甲冑總需更換,還得多預備些銀子……」

  「長矛與腰刀還好,每把只需幾錢銀子,但鳥銃可不便宜!」

  「精工打造的鳥銃,一般每桿需三到五兩銀子,人人都說東路火器好,他們一桿賣八兩,再配十發的威勁子藥上面,如果向他們買,幾萬桿鳥銃,二十幾萬兩銀子總是要,這裡算算多少銀子了?」

  閣內君臣臉色難看,陳新甲欲言又止,聽魏藻德繼續道:「有了新軍,原來京營怎麼辦?十幾萬京營,雖然看起來價格比新軍便宜不少,但一年也需支米一百六十萬多石!誰都知道,京營人馬多佔役、虛冒之弊,三大營兵力十幾萬,超過一半是老弱不說,餘下多是將領勳戚虛冒吃餉,名冊上兵員,也不知多在何處做工。他們不會打仗,鬧事本事卻不小,整肅京營,歷來做了多少次了?崇禎二年李邦華也綜理過京營戎政,最後一樣無疾而終……」

  魏藻德緩緩說著,他儀態頗佳,聲音富有磁性,畢竟是狀元出身,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

  當然,魏藻德說這話風險不小,若是傳出閣去,會激起不小風波,這還肯定的,內閣中的事情,就像透明似的,不過能簡在帝心,魏藻德認為還是值得的。

  而且他說的也是事實,崇禎二年時,崇禎帝大力支持李邦華整頓京營,一共淘汰京軍虛冒者四千五百餘人,但遭到京師勳戚、太監,權貴們的激烈反撲,最後被勒令閒住。

  李邦華辭京時,行李盡為地方所搶,屈辱歸鄉,如當時整頓驛站的刑科給事中劉懋一樣待遇。

  試問有新軍在後,如何處理舊軍?按時發糧餉也罷了,如若不然。

  魏藻德看著陳新甲,冷冷笑道:「對了,微臣還將地方新軍糧餉忘記算了……」

  「夠了!」

  崇禎帝猛喝一聲,他道:「宣鎮那方的軍伍,王鬥是如何做的?」

  陳新甲道:「似乎各將官家丁全選入忠義營內,餘者全部遣散屯田了。」

  崇禎帝愣了一下:「就沒人鬧事什麼嗎?」

  陳新甲低聲道:「敢鬧事的,都被他殺光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8 12:33
第657章 宣統
   
  「殺光了……」

  閣內各人就像被掐住咽喉似的靜默,崇禎帝也是神情變幻不定,良久,他喃喃說道:「那,王鬥養兵費用又從何而來呢?」

  他嘆息著道:「朱雀、玄武,青龍、白虎,還有中軍營、忠義營、新附營,依朕知道的,王鬥直轄兵馬就不會少於五萬!內馬兵更佔了近半,早前右侍郎也算過了,五萬新軍一年便需這麼多糧餉,王鬥又何來那麼多銀糧呢?」

  各方情報所匯,崇禎帝也知道了王鬥麾下大致兵力,每天起來後,便是將此算了又算,估計王鬥兵馬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

  他始終不明白一點的是,王鬥如何養得起如此兵馬的,便是在遼鎮,一年幾百萬兩遼餉下去,那方的精兵人數,相比王鬥也是小巫見大巫吧。..

  眾臣面面相覷,還是內閣首輔周延儒上前道:「皇上,王鬥的那種養兵方式,朝廷怕學之不來,他現在軍中都沒有月餉,更連安家銀都不給了!」

  內閣中人,誰不對王鬥關注?他的歷年往事,全部被放到往大鏡下仔細觀看,他的養兵方式,更是被各方揣摩了又揣摩,各人認為,王鬥初發家方式,便若唐時府兵制,平時為民,戰時為兵。

  但似乎又有些微區別,畢竟府兵制需自備弓矢衣糧,除重兵器與戰馬均需自籌,但對王鬥來說,這些均由他供給,並不需要自籌。如此說來,倒有些像國朝初的衛所兵了。

  比如現在宣府鎮各堡屯丁。就是忙時種田,閒時操練,便若王鬥初發家時一樣。

  但若學王鬥,這裡有一點是朝廷很難做到的,便是基層的組織能力!

  現大明各處裡甲制早已廢弛,地方基本以鄉紳作主,連納糧交稅,很多都是他們分包安排。沒有信得過的基層官員,誰知道這種忙時種田,閒時操練可否能行?

  搞到最後,會否精兵沒得到,幾萬新軍反成為單純的農民,便如現今的衛所制一樣?

  而且這種方式需要時間太久,出精兵太難。國朝現今四面皆是虎狼,不是敵人相對弱小的時候,倘若一開戰,便是連番血戰,這樣的新軍若開拔戰場,或是血戰成軍。或是全軍覆沒,風險不小。

  別看王鬥現在聲勢浩大,但他初起家時也很困難,好在他挺過來了,那幫邊屯田邊打仗的屯田兵湧現出了眾多精銳老兵。也讓王鬥最終擁有一隻數萬人的脫產大軍。

  更有源源不斷的屯田兵作為預備隊軍人,這才是王鬥成功的奧妙。

  對這點。眾臣也算看得清楚明白,只是他們羨慕不來,國朝現今沒有王鬥那樣的機遇,可以從弱到強逐漸成軍。

  他們需要的,是一隻能快速打仗的精銳,容不得逐步慢慢發展,所以王鬥可以不給軍士糧餉,他們不能,便若曹、王等人編練新軍一樣,必須有安家銀與月餉,讓軍士安心操練。

  當然,這內中還有許多他們看不明白的地方,便如現在靖邊軍中的功勛值,他們就覺得很玄乎。

  「是啊,邊屯邊戰,不給糧餉,朝廷不能學,朕,也沒那個時間!」

  崇禎帝喃喃道。

  讓新軍邊屯田邊操練,難度太大,崇禎帝也很難相信下面的官員,誰知道搞到最後會是怎麼樣?

  楊嗣昌當年提議增練餉,崇禎帝擔憂失信於天下,楊嗣昌言「無傷也,加賦出於土田,土田盡歸有力家,百畝贈銀三四錢,稍抑兼併耳」,說賦稅大部歸於「有力家」,但最後,還是轉嫁到普通的自耕農身上去,使得流寇更加洶湧如潮。

  國朝衛所敗壞,就在眼前,崇禎帝很難相信底層官吏的操守。

  但不管怎麼說,朝廷會連練一隻幾萬人新軍的糧餉都沒有?王鬥就算不給軍餉與安家銀,但養一隻幾萬人軍隊一樣花費不少,地方軍閥都養得起,為何自己養不起?

  他目光嚴厲地看著戶部尚書倪元璐:「倪元璐你說,國朝每年夏糧秋糧就在二千六百餘萬石,就算依右侍郎計算的,新軍前期需投下二百多萬兩銀子,但此後每年軍餉器械也只在百萬兩白銀!」

  「難道偌大一個大明,以舉國之力,會連一隻幾萬人的新軍也操練不出來?」

  倪元璐神情憔悴的上前跪下,他上任之後,推行節流省費政策,受到了難以想像的攻擊,特別許多吃空餉,喝兵血的武人不滿之餘,甚至發出了人身恐嚇威脅,不久前他嚴禁私錢,推行鈔紙之策,最後也都盡數流產。

  明太祖定下不以浙人任戶部官的祖訓,崇禎帝破格任用,知遇之恩,讓倪元璐感激涕零,但上任以來,卻發現自己似乎做什麼事都是壞的,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他心力交瘁之餘,也讓皇帝對他越發失望。

  皇帝此言一出,倪元璐只是苦笑,大明雖一年收入在二千六百餘萬石,但很大部分需地方存留,每年收入戶部太倉庫的,也不過幾百萬兩銀子。

  而這當中的支出,僅僅各邊軍費就在八百多萬兩,每年戶部虧空都是個巨大的數字,哪有錢來練新軍?

  「沒錢?」

  崇禎帝冷笑一聲,他不是當初那會當皇帝的時候了,很多事情慢慢心知肚明,再說現在有了宣府時報,他的眼界已經開闊不少。

  那宣府時報分時事要聞,雜評,宣府新聞,宣大新聞,大明新聞,海外新聞等欄目,當中,崇禎帝就很喜歡看海外新聞。

  他記得內中有意無意提過一句,東南的鄭芝龍僅靠收取船稅,一年獲利就在千萬兩白銀,比自己中央國庫的收入還高。還有什麼日本國石見銀山,更是金山銀山堆滿。

  看那報導。似乎整個天下到處都是金錢,為何到自己,就囊空如洗?

  他冷冷地說了一聲:「我大明沒錢嗎?記得王鬥查抄晉商,區區幾個商人,就抄出了幾百萬兩銀子!」

  猛然一陣寒風捲過,閣內沉默得嚇人,倪元璐驚訝地看著崇禎帝,連要睡著的禮部尚書傅淑訓。也是一下子抬起頭來,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皇帝,內閣諸臣,從首輔周延儒往下,個個鼻觀口,口觀心,安靜不語。

  崇禎帝一一看去。看他們面容隱在陰暗中,似乎頗有陰森之意,他心中猛然一驚,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正德帝。紅丸案,宋端宗趙昺諸人諸事,一一湧上心頭,他張了張口,頓覺說不出話來!

  ……

  陳新甲一咬牙:「或許。可從遼餉著手,山海關、遼鎮。一年糧餉就在四百多萬兩,隨便省一點,編練新軍綽綽有餘……」

  眾臣仍然沉默不語,魏藻德端直站著,眼角餘光微微瞥了陳新甲一眼,嘴邊浮起一絲不屑,還有興災樂禍。

  最後看皇帝臉色實在難看,還是內閣首輔周延儒上前,正容道:「陛下,微臣以為,還是設黃綾冊薄,募百官蠲助為好,京師官商富戶甚多,此朝廷危困之時,想必士紳百官,皆會慷慨捐獻錢糧,以度國家燃眉之急。」

  雖然有過薛國觀勸捐失敗的前例,但周延儒認為,讓官員富戶助餉,總比皇帝那種查抄官員商人的駭人聽聞念頭要好,就算有反彈,一個是「自願」,一個是強迫,助餉對像總有考慮。

  群臣們都是點頭,周延儒此舉,也算不是辦法中的方法,作為內閣大臣,他們定然會每人捐個幾百兩銀子,起先鋒模範帶頭作用。

  崇禎帝頹廢道:「此事再議吧。」

  他說道:「王鬥為何兵強馬壯?銃炮犀利,此為一點!然國朝擁有全大明之力,難道連器械也不如嗎?苑景文,你有何言?」

  先前氣氛太沉悶了,所以此時閣內群臣你一句我一句,爭先發言。

  工部尚書苑景文先道:「回皇上,歷年大明彙集京師,天津的工匠就在數十萬戶,但因為賊奴入寇,工匠被掠不少。還有匠工們的逃亡,眼下京師附近的軍匠已然所留不多……故爾……」

  他有句話沒說出來,彙集京師的工匠,除被掠外,每年還源源不斷的慘遭宣府鎮與清國挖角,現在餘下的人數,相比名冊上的,十個怕不存一個,餘下的飢寒交迫,毫無積極性。

  當然,這一點他可以用陳年舊疾來推脫,畢竟他任工部尚書也不久。

  他轉移話題:「其實若論火器打製,歷來北不如南,眼下火器,廣東最擅。臣便聞粵人善鳥銃,山縣民兒生十歲,即授鳥銃一具,教之擊鳥,久之精巧命中,置於肘上,背物而擊之,百步外錢孔可貫!要募新軍銃兵,臣以為,可大招粵兵!」

  他說道:「又,鳥銃以新會所造為精,銃成置於掌上,擊物而銃不動,掌亦無損。再架之於肘用之,其人在前,則轉身而橫擊之,無不妙中!可令廣東巡撫大召新會工匠進京。粵人還擅造紅夷大砲,前後至今,粵省已有紅夷大砲近三百門,若練新軍,豈能無炮?可令他們炮匠入京!」

  他款款而談,崇禎帝不時點頭,他觀看報紙,曹、王之敗,很大部分就是敗在流賊的火炮之下,不過他們只有佛郎機炮,自家以紅夷大砲應之,定能大敗賊寇!

  禮部左侍郎、東閣大學士陳演這時道:「匠工遠離故土,怕消極疲憊,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直接向廣東當地購炮購銃便可。」

  他雖是四川人,但與廣地官員交好,聞言心中一動,立時開口說道。

  苑景文斜眼相睨,冷笑道:「軍國利器,豈能操於私人之手?東閣大學士居心何在?」

  陳演不甘示弱,也冷笑道:「現我大明銅鐵都向私人購買,火器又有何不可?兵部不曾向王鬥購買鳥銃嗎?廣銃頗精,又如何不能買?況乎王鬥那還不賣炮!」

  他對崇禎帝道:「陛下,臣觀民間筆記。上面曾有說:國朝打製兵器,匠作歷來不肯盡心。監造之官也專求節省,上下苟簡了事足矣,安能精工?」

  他說著:「筆記還有言,在東西兩洋貿易之時,諸夷便專買廣中之銃,百姓賣與夷人者極其精工,為官府製造者便是濫惡!放眼大明,皆是如此。臣懼廣地匠工到達京師後,一樣不得精工,豈不枉費皇上一片聖意?不若就向當地購買!」

  他說道:「臣早聞廣東佛山鐵業最盛,城內城外,單鐵工便有數萬,造區區數萬支銃,只是等閒!」

  崇禎帝沉吟不語。陳演偷瞥了皇帝一眼退下,自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

  內閣首輔周延儒說道:「臣聞王鬥軍中已使用自生火銃,記得崇禎八年時,原兵部右侍郎畢懋康便撰有《軍器圖說》,言:『夷虜所最畏於中國者。火器也。』上面有列各種火器、毒弩製法,特別自生火銃在。臣以為新軍練成日,若銃兵全數裝備自生火銃,使雨雪日可用,敵虜不再為懼!」

  崇禎帝道:「畢懋康可用。傳旨,召致仕臣畢懋康起復!」

  然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著落到糧餉方面,沒有糧餉在,做任何事都是紙上談兵,眾臣也是有心無力,想來想去,都沒有辦法,最後只得再議。

  他們告退後,崇禎帝深深的嘆息,看大明江山風雨飄搖,自己卻無能為力,列祖列宗在上,兒臣有愧啊。

  ……

  由內閣首輔周延儒帶著,群臣從東暖閣出了來,一路上各人都很沉默,各自想著心事,最後周延儒撫著自己美須,對吏部尚書鄭三俊,戶部尚書倪元璐微笑道:「今日也無事,二位閣老,不若到舍下小酌幾杯?」

  鄭三俊與倪元璐臉上擠出笑容:「也罷,下官等就叨陪末座,陪老大人喝幾杯吧。」

  這邊東閣大學士陳演也緊走幾步,看著周延儒幾人聚在一起,眼中閃過寒光,對身旁魏藻德笑道:「聽聞魏侍郎收羅了一班美姬,風姿嫣然,各不相同?演,早已心嚮往之啊,今日定要見識一二。」

  魏藻德低笑道:「獨樂樂,不若眾樂樂,下官定當掃榻以待高駕。」

  很快,又到散班時間,棋盤街這處彙集各處王府,朝閣六部,五軍都督府,錦衣衛等處衙門精華之地,黑壓壓著各色官服之人絡繹不絕,從大明門內湧了出來,各處茶樓酒肆更是爆滿。

  還隨著天氣冷了,這些酒肆生意更好,與京中各處流民乞丐滿地,形成鮮明對比。

  王府街一家酒樓上,叫好聲不絕,滿座的食客,皆聽說書人抑揚頓挫的唱著報,各人臉上,儘是眉飛色舞的神情,臨窗一個雅座上,幾個面貌陰沉的人,也仔細傾聽著下方動靜。

  聽樓下那一陣陣傳來的叫好聲音,一人終於忍不住,他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拍,恨恨道:「看這些南蠻子得意的,王賊不過打勝了蒙古人,似乎便舉目無敵了,更言靖邊軍一年便可滅我大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餘者人等也是忿忿不平,一個約五十多歲的男子正凝神看著下方一乘乘官轎從街旁經過,聞言低喝一聲:「慎言!」

  他仔細傾聽周邊動靜,餘者人等也是回醒過來,一樣竦然安靜,良久,這男子說道:「眼下京師明國官員,對我等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王鬥的情報司實在厲害,小心落了馬腳!」

  他問一人道:「情報傳出去了吧?」

  那人道:「連報紙什麼,順著天津水路,都傳去遼東了。」

  這男子嗯了一聲,臉上頗有憂色,良久,他說道:「下樓吧,分批的,不同路的走。」

  不久後,雅座各人三三兩兩的下樓而去,這五十多歲的男子作富商打扮,也慢慢的踱下樓去。

  「這位爺,您慢走!」

  大堂夥計點頭哈腰的對著這男子鞠了個躬,眼下年景越發的差,酒樓對任何一個潛在客戶都不能放過,更不說這位爺看來還是高端人士的樣子。

  大堂靠門處,一中年男子拿著張報紙仔細看著,他的報紙展得很開,將自己的頭臉全部遮住,直到那男子走出大門,他才將報紙放下,不動聲色往那人的背影瞟了一眼。

  門口一閒漢微不可查的點頭,口中哼著小曲往那方或慢或快的走去。

  又過了一刻鐘,這中年男子也放下報紙出樓而去,而他的報紙,也歡天喜地的被鄰座一人收去了。

  ……

  崇禎十五年九月底,盛京,崇政殿。

  豪華的大殿之內,順治帝多爾袞哈哈大笑,塘報傳來,以多鐸與阿巴泰為帥的大清國東征大軍,勢如破竹,不但一直攻到了朝鮮國最東端的大海邊上,甚至在投降朝鮮水軍的配合下,一舉攻破江華島,將上面的朝鮮國君臣盡數俘虜,可以說,朝鮮國已經滅亡了。

  雖然聽說歸化城那邊戰事不利,外藩蒙古不存,但能換來大清東面的朝鮮國滅,俘虜他們丁口百姓,多爾袞認為還是值得的,畢竟外藩蒙古才多少人口,朝鮮國又有多少?

  他更看宣府時報上所說,日本國有什麼石見銀山,上面金銀堆成高山,豈不心動?

  區區倭寇,大清何足懼哉?日本國,將是大清國今後下一個攻掠目標!

  從祖輩那,多爾袞也知道,女真先輩,不是沒有攻打到日本國的事情,便若朝鮮國還稱高麗國的時候,滿洲土地的女真族人,便經常乘坐小船,五六十艘的,成百上千的,襲擊對馬島、壹岐、博德灣以及其日本國沿岸地帶,日本國聞名喪膽,將此異族稱為「刀伊」。

  「刀伊」先輩能辦到,堂堂大清國,又如何不能?

  看著下方眾臣歌功頌德,多爾袞只覺豐功偉績,老奴去後,自己本是順位接替人,結果被皇太極搶去,可恨的是皇太極松山兵敗,為了穩住局勢,自己卻不得不用「順治」這個屈辱的年號。

  然現在自己做到了皇太極都沒有做到的事,此為大也!

  自己又本為大統的繼承人,此為統也!

  更經弘文院大學士寧完等推波助瀾,多爾袞覺得順治年號,已經配不上自己了,必然改年號。

  看著眾臣,他高聲而又威嚴地道:「朕意已決,更改年號為宣統,明年,便為宣統元年!」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9 10:18
第658章 構想
       
  崇禎十五年九月二十二日,王鬥在歸化城待了數日後,掛念未來規劃漠南諸事,除留下部分兵馬駐守歸化城外,他便率餘下大軍回轉興和所與沙城堡。

  繳獲的丁口輜重牛馬等,仍安置在歸化城附近,眼見草原便要冬日了,周邊畢竟天然牧場一片片,不論放牧牛馬,還是儲存牧草過冬,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沒那個必要全部帶回去宣府鎮。

  不過王鬥還是挑選了一些牛羊隨軍,除供大軍路上吃喝外,還有作為未來犒賞將士之用。

  大軍班師回歸,主要是順著韓朝西征時設立的小黑河寨、下水海寨、集寧寨、東陽寨、源洋寨路線行走,一路上王鬥除了巡視這五寨外,便是思索未來的軍政民政諸事。

  王鬥回師時,廢汗俄木布也隨在軍中,還有王朴人等,也打算先期到達興和所,然後從懷來衛等處回轉大同鎮。

  消息傳來,宣府鎮、大同鎮各界人士,已經組織了規模浩大的慰問團,云集在興和所、沙城堡等處,如王朴這樣喜愛風光的人,自然不會錯過。

  王鬥那結實無比的,可防火炮的,必須以四匹高壯健馬拖拉的元戎車,在王鬥到達下水海寨時,也由後勤司運送到了,他每日坐在元戎車內,只是思考。

  透過窗口,護衛營戰士每每看到大將軍在奮筆疾書,每當此時,一種無比的敬仰就湧上各人心頭。

  他們知道,就在這馬車之內。在大將軍的筆下,未來的宣府。未來的漠南,肯定會大不相同,自己有幸目睹這一時刻,各人都有一種親眼見證歷史的自豪感。

  當然,麾下集團發展到現在,不單單是王鬥一個人的事,他一個人,也不可能辦到所有的事。或傍晚紮營時,或就在行駛的馬車上,各將便時不時聚集到王鬥身邊,與他一同思考,眾人還時不時激烈的爭論。

  眾多身高馬壯大漢一齊跨上馬車的後果,便是護衛營戰士,不得不為元戎車多加幾匹拖拉的健馬。

  眾人靈感的火花。思索的片段,也由中軍書記官記下,傳遞到隨軍贊畫手上,由他們化成具體條文,然後再轉回王鬥與眾將手中,條條仔細的推敲議定。

  還有民政方面的設想。也通過快馬,源源不斷傳到民政司官員手上,再轉回王鬥手上,並附上他們的詳細建議,一樣由王鬥等人審定。思考未來是否可行。

  當然,民政方面細節。很多還是王鬥粗步設想,也必須班師到家後,招集全體民政官員商議,才能最終定論。

  他幕府發展到現在,牽一髮而動全身,軍事、民政、指揮、後勤、管理、保障等等等等,諸事繁多,很多事情,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定下的。

  參謀贊畫眾多,他們高學識,又制度化,條例化的結果,就是讓王鬥輕鬆了許多,往往自己只需一個設想,部下就可以轉化為條文,並備上多種方案供自己選擇。

  群策群力結果,更使失誤減到了最少,一個人再有能力,便如諸葛孔明再生,但生產、訓練、運用、後勤等等諸多方面,又豈能面面俱到,全部的照顧得過來?時代不同了,贊畫制,是軍民政實行必然。

  關於民政上的事情,王鬥也與眾將談得頗少,畢竟在他的設想中,未來是軍事歸軍事,民政歸民政,監督歸監督,各方權利會劃分得更清楚。

  「大將軍的意思,是未來大同鎮與山西鎮,這個,啥,作為原材料進口,還有產品粗加工地……?」

  這日大軍行到了東陽寨,不遠處便是該處也稱大青山的山脈,此時離立冬不遠,山邊的白樺樹葉一直在變換顏色,一陣寒風吹來,金黃樹葉便不時在簌簌飄落。

  王鬥領眾將在蕭瑟的草原上散步,一邊談起自己的構想。

  而靖邊軍各將,鐘調陽、謝一科、韓朝、溫方亮、高史銀、沈士奇、曾就義人等,還有中軍將官贊畫們,都聚在王鬥身邊。

  孫三傑人雖然人在王鬥身邊,不過他的輜重營,仍不停的往歸化城及沿途五寨運糧運貨,等到了明年,他的輜重營將更為繁忙。

  此時聽了王鬥說的話,高史銀不由睜大自己的牛眼說道。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吃肉,也得讓別人喝口湯不是?避免自己吃獨食惹來外人閒言怪話!老高啊,你越來越笨了,要注意跟上大將軍的步伐!」

  謝一科得意洋洋地對高史銀說道。

  眾將都是哈哈大笑,王鬥也不由莞爾,只有高史銀對著謝一科齜牙咧嘴。

  溫方亮深思道:「這便是當日大將軍說過的鐵廠礦廠道理吧。」

  當時王鬥視察軍工廠時,曾對張貴,齊天良等人說過一番「要使民有活路,必須多分行業階層」的話,在幕府各員中深為流傳,很多人越想越覺深以為然,溫方亮自然揣摩心中。

  王鬥點頭道:「不錯,開發漠南,不單是我們宣府鎮的事,必須發動山西全民的力量。」

  他說道:「舊日我們查抄晉商,便可以看出了山西官商士紳個個袋中金銀不少,只不過都藏在窖中罷。眼下局勢,以暴力的手法奪取財富已經行不通,又必須甘心情願的讓他們掏出金銀,有財一道發,則是必要的手段前提……」

  他目光深沉,緩緩說道:「我們宣府鎮,有自己的優勢,便如軍工、畜牧、礦業、還有許多產品的加工等等。但也有劣勢,便如棉花、食鹽、茶葉、桐油、藥材等都是鎮中缺乏的,與友鎮合作,大可互通有無。」

  他說道:「其實採礦什麼,耗費大,利潤低,大可分包給友鎮,讓他們自己開採,我們收購礦石便罷……甚至就在友鎮處,讓他們粗加工,然後我們買回來,加工成甲等鐵,甚至鋼鐵等,然後製成精良的軍火,器械,農具等販賣回去。這樣我們收益更大,友鎮當地百姓,也有一口飯吃不是?」

  王鬥背著雙手,繼續緩緩道:「未來在漠南各處,我們還要大規模種植小麥、棉花、大豆。小麥這方面,我們要種植最多,糧食必須控制在手上……當然,願意種糧食的商人百姓,我們也要大大鼓勵支持。」

  「棉花、大豆什麼,可以鼓勵各地商人百姓多多參與,畢竟這些作物種植比較麻煩,需要廣泛的人手,然後我們包他們的收購,大豆也是如此。

  「最後從棉花采出到布匹,我們可以設立大規模的工廠,或是豆料加工的廠坊,宣府鎮這邊人等,可以幹些精細的,友鎮那邊,作些繁瑣的……」

  「漠南的畜牧業,一樣如此,不管怎麼說,最後大家都有飯吃,彼此雙方的合作,也會越來越緊密!」

  王鬥總結說道:「看到有錢賺了,不論商人或是士紳,才會踴躍投資。未來我們設立大銀行,他們也才會心甘情願的將地窖中金銀拿出來儲存,最後便若山西百姓的錢袋子,都交到我們手上來經營!有此財力,經營漠南,只是閒庭信步!」

  眾將都覺佩服得五體投地,瞧瞧大將軍這腦袋,真是怎麼長的。

  贊畫秦軼感慨地道:「小民要求不多,其實只需有一口飯吃,便是萬家生佛之事。」

  其實他多少有些聽出王鬥語中玄機奧妙,只是也沒有細想太多,眼下這個世道,不論你活計再苦再累,飢民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皆會感恩戴德無比。

  秦軼可以想像,大將軍這政策出後,山西不論軍民商紳,均會大加擁護,大將軍的威望,也不動聲色間就籠罩了三晉各處,還是兵不血刃的,越想,他就越佩服王鬥的手段。

  看眾人神情,王鬥點頭,實際上他這手法說穿了也談不上高尚,因為放在後世,就有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經濟殖民!

  以比較溫和的方法控制周邊人口與產業,似乎梯次的,以原料或產業方式向高端傾斜,便如高端才是最終主人,餘者只是附屬務工對象,典型的,便是幾億件襯衫換一架飛機。

  當然,對這個時代來說,這種手法是各方都能接受,而且普遍讚揚的。

  畢竟原料供給,產品粗加工,需要的就業崗位非常多,老百姓們有了活計,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更隨著財富的積累,他們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自然會對提供此策的王鬥感恩戴德。

  而且比起粗暴的掠奪,這種手段隱晦且又高明,不是才智高絕之輩,等閒難以看出。

  以往晉商在大同鎮、山西鎮等處抵制宣府商貨,也引起了王鬥的思考,確實,將什麼廠坊都設在宣府鎮,不免斷了余處商人的活路,此計一出,算是皆大歡喜。

  隨著周邊地區對宣府鎮的越加依賴,自己還可以很輕鬆就控制這些地方,他王鬥的設想雖然不是最高尚的,卻是最適合這個時代的,特別在這三晉之地。

  也可以想像,隨著商貿的繁華,原料的流通,未來的漠南,三晉各處,一個個米鎮,鐵鎮、棉鎮、牛鎮將會云集,財富不斷在高端、中端、還有低端處流通。

  各類階層將會不斷誕生,不論富豪或普通百姓,皆可找到自己生存方式。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9 21:46
第659章 孫傳庭復起

  「當然,讓未來三晉百姓盡過上若宣鎮好日子,是吾等目標,讓大明百姓盡過上若山西好日子,也是吾等目標,最後,便讓周邊的外國人為吾等提供原材料好了,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

  王鬥臉上帶著淡笑,這也是他第一次向部下透露自己的遠大理想,眾將一頓,塞外北風吹來,似乎要寒流透骨,但他們卻均覺個個熱血沸騰,拜伏在地,高聲大叫:「能追隨大將軍,是末將等榮幸!」

  在這大青山之下,遼闊的草原間,王鬥轉身看著自己部下,他臉上含著笑容,高聲說道:「能有諸君相伴,同樣是王某的榮幸!」

  他轉身眺望河山:「我們會有始有終!」

  這日後,他們繼續起程,而眾人心中,也懷上了一個遠大的理想與目標,有目標,才有動力,不是嗎?

  靖邊軍各將大多聚在身旁,一路上王鬥與眾人談得最多的,還是軍政上的事情。

  韓朝在此次西征之後,感觸良多,他專門上了一個報告公文,此時又再提起。

  「……此戰可以看出,各軍內羽騎兵戰士,他們未來之戰,將發生很大的改變。末將以為,未來之羽騎兵,大多只有兩種戰法,一是下馬列戰,二若遇到敵卒騎士,以騎牆戰術密集衝鋒便可,不再需用手銃,以免影響到騎兵戰陣,這也是百雜不若一精的道理!」

  韓朝的建議,便是各軍中的羽騎兵戰士,不必再裝備手銃,專練下馬列陣,還有騎陣衝鋒,也避免分散精力,顯得更加專業些。

  當然,各將有不同的看法,特別遭到高史銀的強烈反對,在他心中,當然自家軍士裝備的武器越多越好。

  他反駁道:「老韓說的這話就差了,騎牆有騎牆的優勢,但手銃還是要的,便若韃悳子的鴉兵撒星陣,你當時一戰,不就以手銃騎兵護住兩翼,最終衝陣成功嗎?若當時軍中沒有手銃,怕那場戰事,就是兩樣了吧?」

  隨著立功越大,韓朝性格越加沉穩,不過也有了不怒而威的大將氣度,他只是平靜地道:「高兄弟所說的,我如何沒有想到?」

  他說道:「眼下我靖邊軍之戰,便若大將軍所言,越來越多是各兵種間的配合,並不需要每個士卒,每個兵種,都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他說道:「在馬背上一邊開銃,一邊奔馳,這對各軍士騎術要求太高了!況且馬上使用手銃,總共也打死不了多少敵騎虜騎,反影響我衝陣時騎隊整肅……」

  「當然,手銃騎兵還是要的,針對這點,末將提議各軍內選拔善射手銃之兵,每軍可設手銃騎兵一部,稱之為驃騎兵,他們專使用馬刀與手銃,護在羽騎兵兩翼,也兼一部分夜不收功能!」

  韓朝還道:「每軍還可設獵騎兵一部,皆用軍中神射手,他們騎在馬上,專門射殺賊之大將勁兵,射了便走,快速靈活,神出鬼沒。但現在他們雖使用雷霆銃,不用了火繩,但還是不得馬上開銃,手銃射程又太近,軍工廠必須研製馬上專用騎銃!」

  他說的雷霆銃,便是賴源龍研究的燧發槍,全稱賴氏雷霆銃甲型,簡稱賴氏火銃,或有人稱火石銃的。

  李茂森研究的火繩槍,全稱便是李氏霹靂銃,型號早從甲型進化到乙型,不過這些火銃都有一個特點,火悳藥爆發猛烈,後座力非常強勁,只需一開銃,便往往會將射手從馬上摔下來,所以除了手銃外,這些長銃,皆不得在馬上使用。

  韓朝的建議,便是研究一種短款的,可在馬上使用的騎銃。

  眾將皆在沉思,高史銀聽聞手銃騎兵不失,各兵種不減反增,也沒有說話了,只是皺著一張臉細想。

  王鬥也在沉吟,確實,歷史發展的方向,騎在馬上邊跑邊開銃的戰法,慢慢在後世也會被逐漸取消。

  普魯士甚至禁止騎兵開槍,列隊衝鋒時只允許用劍或馬刀,使用手悳槍的歐洲騎兵,也往往打不過那些堅決衝鋒,但保持密集陣列的冷兵器騎士們。

  自己部下確實鍛鍊出來了,只從一場西征戰事,韓朝就敏銳察覺到未來一點,很了不起。

  他深思道:「韓兄弟繼續說!」

  韓朝飽受鼓舞,拱手道:「是,大將軍。」

  他說道:「現今我靖邊軍火器犀利,其實就甲等軍來說,很多長槍兵已是多餘……」

  高史銀差點跳起來:「又要取消長槍兵,『…,」

  「不是。」

  韓朝的話,活生生將高史銀後面的話咽到肚子裡去,他面紅耳赤,憋得難受,看得眾人暗暗好笑。

  韓朝道:「末將的提議,其實便是甲等軍中,各總不再長槍火銃混編,而是每部中,所有槍兵軍士單編一總。而且,抽走一總的長槍兵到帥營中軍去,該部可稱之為陷陣營,他們還可以操練盾牌與重斧、重捶等兵器,以陷敵之大陣!」

  「這部分戰士還皆是嫻熟槍兵,是未來各營槍兵很好的教官,畢竟雷霆銃與銃劍在乙等營中普及還需要很久。」

  眾人都聽得很有興趣,高史銀差點就叫出中軍陷陣營由他來帶了,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溫方亮若有所思道:「我靖邊軍內各營編制,乃是五甲一隊,四隊一總,長槍隊、火銃隊各半,然後四總一部,四部一營……總體來說,一部有二總槍兵,抽走一總銃兵,還留一總,『…,」

  韓朝解釋道:「這總槍兵,也可稱之為陷陣隊,需要的時候,軍部營部同樣可以集中使用,增強大軍破陣之力!便若驃騎兵、獵騎兵集中使用一樣。」

  眾將都在想,甲等軍各營有了犀利火器及銃劍,確實槍兵作用越來越少,很多時候前方銃兵作戰,他們只在後面乾站著看好戲,韓朝的提議,另一方面,也是在強化槍兵們作用。

  隨後高史銀喃喃道:「不對啊。」

  他叫道:「原來我軍一部四總被抽走一總,不是只餘三總了?」

  韓朝道:「當然,那總槍兵需以銃兵補充,如此一部三總銃兵,一總槍兵,更可發揮火器優勢。」

  高史銀嗯了一聲:「這還馬馬虎虎。」

  王鬥細想,韓朝的提議,使大軍專業化程度更高了,磨合訓練一下

  確實更增戰力這也是火器化程度高後的必然。

  不過這樣一來,各軍軍部倒龐大了,又加一部驃騎兵與獵騎兵進去。

  贊畫秦軼有不同意見,他道:「敢問韓上都尉倘若各營部單獨作戰,又當如何?」

  現在靖邊軍編制,便是一總二百戰兵不過把總指揮部還有三十人,內把總官、中軍官、贊畫、撫慰官、鎮撫官、醫官、文書各一,又有護衛一伍,鎮撫軍士二人,旗手、鼓手各一,輜重甲,醫士伍。

  千總指揮部有百人,內千總官、中軍官、撫慰官、鎮撫官、書記官、醫官。又贊畫二、旗手、金鼓手各二,護衛一甲,醫士一甲,鎮撫兵一甲,輜重隊一隊,加上隨員,雜勤,傳令兵,一部計1020人。

  最後營部則是營將,中軍官,書記官,贊畫官,鎮撫官,醫官,撫慰官各一,有隨員文書,再加上贊畫一伍,旗手、金鼓手各一伍,護衛一隊,醫士二甲(內一伍獸醫),鎮撫兵二甲,塘馬(傳令兵)一甲。

  又有二百人的輜重總,神射手170人,計營部在內,靖邊軍一營約有四千餘人,內戰兵3200人。

  現今這種編制不論將士皆是嫻熟,別的不說,各營神射手每戰就發揮巨大,又要抽到軍部去,恐將士怨言。

  韓朝解釋道:「便若各部陷陣隊,常日只在部內,需要時可集中到營內,軍內去,獵騎兵等同樣如此。營部需時單獨作戰時,可令軍部營部遣之配合,現今炮隊、輜重隊,不就如此嗎?」

  他說道:「原本末將認為營部、軍部,還皆需要一隊或是一總的夜不收,但現在看來,有了獵騎兵與驃騎兵,場上偵探,足矣。」

  王鬥在沉思著,原來軍部就有護衛一總,輜重一部,醫士一隊,鎮撫兵一隊,塘馬一隊,贊畫一甲,要不要加炮隊與夜不收隊就一直在爭

  而在後世,一般集團軍都有個偵察營,師團級別時,一般也會有個連級偵察單位,他同樣在猶豫,是否給每軍每營各配上一個隊總級別的夜不收隊。

  不過現在看來,軍中有獵騎兵與驃騎兵在,作為散兵與偵察力量確實足夠了。

  畢竟現軍中望遠鏡什麼廣泛使用,臨敵列戰,對方陣勢安排往往逃不過已方眼睛,戰場上不需要太強悍的夜不收在。

  中軍帥部的尖哨營,才是最終的遠程偵察力量,單位往往以百里來計算,放在後世,他們還是團級規模,堪稱浩大。

  還有情報司,也可以傳回敵方不少情報。

  此事暫且再議,因為還要回去收集軍中各方反應。

  孫三傑建議輜重營設專門的架樑馬,用來架設橋樑、開設渡場、排除障礙、開闢通路等等,他發現隨著戰事的細化,似乎輜重營要負責的事務越來越多,各兵都有種繁雜的感覺。

  連每場戰前戰後,各兵刀劍槍銃壞了,都是拿到輜重營維修,好像什麼事都要干。

  王鬥想起後世的工兵與軍械兵,確實輜重營必須要更加細化。

  此事也暫且回去再議,孫三傑先提個設想出來,供各方討論。

  大軍過源洋寨時,王鬥還接到中原情報,緊接朱仙鎮大敗,陝西官兵同樣大敗,汪喬年更戰死殉國。

  流賊以精騎奔襲河南府,三邊總督汪喬年正居永寧城內,賀人龍等總兵在周邊四處剿滅餘匪,數萬賊騎湧來,賀人龍第一個逃跑,拋下汪喬年直接奔回陝西,餘者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人等不甘示弱,追在賀人龍後,一樣逃回陝西。

  總督汪喬年立時身邊只餘張應貴一個總兵,他部下還逃散不少,數萬官兵,只餘馬步三千人,流賊團團圍住永寧城,山上的劉芳亮人等也率軍下山,與奔襲的精騎洶湧圍攻,最後汪喬年與張應貴皆戰死。

  還有闖賊大部正前往汝寧府,百萬流賊圍攻,怕府城最終也難保。

  看著這份情報,王鬥沉默良久。

  諸多情報中,還有一份是王鬥關心的,便是真定府贊皇那邊的許月娥,發生了一場火拚內亂……

  王鬥深深地呼了口氣,離立冬只有兩天了,刺骨凜冽的寒風不時從身旁掠過,發出有若狼嚎似的嗚咽呼嘯,他喝道:「加快行進,今日便要趕到興和所!」

  眾軍大吼一聲,無數鐵騎紅纓宛若長河傾瀉,在風中滾滾奔騰。

  崇禎十五年十月,立冬這日,京師,紫禁城,建極殿,云台門。

  「臣,孫傳庭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瑟的寒意,壓抑的沉靜,良久,上方傳來崇禎帝無限疲憊的聲音:「欲破流賊,你需要多少兵馬?」

  孫傳庭猛地抬起頭,他已恢復了大紅官袍服飾,三絡鬍鬚濃密依舊,但此時雙目中,原先那種掩飾不住的驕人銳氣,似乎深深內斂潛藏,讓他看起來舉止更為深沉。

  他高聲道:「欲破流賊,非有精兵二萬,糧餉百萬不可!」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1 10:07
第660章 清洗
   
  贊皇這個地方西高東低,境內山峰連綿,巨壑縱橫,素有七山一灘二分田之稱。也因為山多地少,土質貧癟,百姓難以存活,反使此地為大小匪賊的安樂窩。

  眾多大小土匪佔山為王,綁票勒索,良民百姓苦不堪言。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崇禎十一年,女馬賊許月娥脫穎而出,她率領虎威寨的好漢,剿滅本地大小無數匪賊,一統本地江湖,奉行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使贊皇縣當地百姓日子好過了許多,甚至開始有士紳為許月娥其人吹捧。

  此後時日,許月娥將觸手伸到鄰縣,相繼與臨城縣楊姓馬賊部、元氏趙氏土匪部、高邑孫姓馬賊部火拚,盡滅之,聲勢越張,部眾達千人,崇禎十一年三月,許月娥立下軍律,不再劫掠真定府境內之民。

  在許月娥管束下,當地民生安定,鄉紳百姓讚許,許月娥聲望壓過當地官府,眾人開始以豪傑稱之。

  十一年下,東奴入寇,許月娥改其部為殺奴軍,斬殺清兵二百餘,又參與巨鹿之戰,更是遠近聞名,並在事後受封贊皇守備,徹底洗白,從匪道人物變為官府中人,成為一時傳奇人物。

  此後數年間,許月娥在贊皇、臨城、元氏、高邑等處賣力經營,攤派費用,收取賦稅,養兵馬數千眾,崇禎十四年時,許月娥更成為游擊將軍,威望素著,當地百姓只知許娘子,不知官府也。

  這年四月,忠勇伯王鬥路過贊皇,許月娥懷孕消息傳開,當地百姓皆是歡喜,許多士紳百姓還自發送來安胎用物。

  崇禎十五年二月,許月娥產下一子,取名王憶,當地父老又慶賀了一番忽忽幾個月就過去了,似乎這段時間內許娘子靜默了,只在府內專心安養與撫育孩子有些不管外事的樣子。

  而在這日,贊皇城的游擊將軍府內,忽然傳出一陣嬰孩的笑鬧聲,此處鄰近城池西面,原本是當地守備府邸,內有一座塔樓,登上塔樓就可以看到城西北的壑壑山。

  「寶寶到娘親這邊來……」

  一張鋪著錦墊的羅漢床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嬰正搖搖晃晃走著,他更多是在床上爬來爬去,睜著一雙大眼小嘴只是發出含糊不清的嘀咕聲。

  看著床邊的母親,他咯咯笑著,蹣跚的奔了幾步奔到母親的懷抱中去。

  「我的兒子……」

  許月娥一把抱起王憶,在他臉上猛親,惹得嬰孩更是笑個不停。

  或許是生育後的緣故,許月娥臉上有一種母性的光輝,胸脯更加飽滿高聳,英氣中帶了一絲嫵媚,她身材也仍然不損,一樣細腰豐臀,唯有秀目中隱帶的冰霜與煞氣,可以看出那種久據高位的氣度。

  「小少爺長得真像大將軍。」

  旁邊當年隨她一起出走,又充為貼身護衛的一女讚道。

  不過身旁幾女欲言又止,終於一人忍不住道:「月娥姐,真的要這樣做嗎?」

  許月娥笑著,只是愛憐的撫摸自己兒子的小臉,旁邊一女忿忿不平道:「也不看看俞鸞、簡要、盧景祥他們多過份,貪圖徐標老賊厚利,想將我們的兵馬拉走,不狠狠殺一批,又如何才能服眾?」

  在崇禎十四年下到崇禎十五年下這段時間裡,許月娥順著潮流,其實也有在訓練一些新軍,還聘請了靖邊軍一些教官。

  許月娥起家後,雖兵馬很快膨脹到騎兵一千,步兵三、四千,擔接下來卻後續無力,幾年下來,不過隻馬隊二千,步兵五千,就再也增加不了了。

  而且還良莠不齊,很多士卒,特別是馬兵匪賊習氣難改。

  這不若王鬥,在挺過最初養精蓄銳時段,可以幾萬,十幾萬的暴兵,還儘是良家子精兵,所以在楊國柱、虎大威、曹變蛟等人大練新軍後,許月娥也琢磨著編練新軍。

  只是因為懷孕,還有坐月子,專心教養兒子等雜事,不免放鬆了對政務的管理,真保鎮巡撫徐標就趁機將手伸到許月娥麾下。

  許月娥雖努力效仿王鬥練兵,但對軍隊的控制權,卻不能與王鬥相比,王鬥的靖邊軍戰士,可以做到便是將走,兵也拉不走一個,甚至連個護衛都帶不走,但許月娥就不行了。

  原本就對編練新軍不滿,加上徐標放出的主政一方,還有游擊,甚至是參將、副將等優厚條件許諾拉攏,原來作為許月娥心腹,但只是守備與千總職的俞鸞、簡要、盧景祥人等心動了。

  當年許月娥滅殺戴禧等七個不服她管束的小頭目時,俞鸞、簡要人等便是在那一批提拔上來的,他們麾下統領的,還皆是三等兵制中的一等戰兵。

  幾年下來,這些人跟隨許月娥南征北戰,更打過巨鹿之戰,主從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只是,這都抵不過利益。

  這些人雖有分田分地,卻不耐耕種,許月娥編練新軍,也讓他們有邊緣化的感覺,加上徐標拉攏,他們都想走,走不說,還想將麾下馬兵拉走。

  許月娥冷淡看著,她雖然沒說話,但此時外界已是暗潮湧動。

  聽身旁各女憤怒的說著話,許月娥仍是不語,只愛憐看著自己兒子。

  良久,她輕輕說了一聲:「兒啊兒,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呀。」

  她緩緩放下兒子,眼中皆是冰霜冷漠之色,她不屑道:「他們想反了天了,卻不知道,這裡才是我許月娥做主。」

  她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身旁一女眼中露出森寒之色:「都安排好了。」

  許月娥緩緩繫上自己的披風大氅,她包好帕巾,又將一物插在腰間,最後臉上露出冷酷之色:「走吧。」

  眾女都跟在她身邊,走到房門時,還有四個體格肥碩健壯的女相撲不聲不響的跟在身旁。

  王鬥的大將軍府,訓練了一批女相撲,供家中女眷娛樂不說,同時還有作為護衛之用,謝秀娘的貼身丫鬟春春,便是一個相撲高手,精通摔跤與纏鬥。

  此時這四個女相撲衣內還有精良的鎖子甲,卻是謝秀娘聽說許月娥懷孕後,專門從府內調來給她的。

  「哈哈,喝……」

  虎威寨聚義大堂內,一幫粗壯的大漢正在呼三喲四,推杯把盞,他們雖是官兵了,卻還是棉襖皮袍的各色打扮,個個皆是桀驁不馴,肆無忌憚的眼神。

  流水般的酒菜送上來,有魚有肉,非常豐盛,這些人更是吃得杯翻酒撒,呼來囔去,相互鬥酒的,弄得席間一片狼藉。

  舉止粗野的俞鸞、簡要看著盧景祥若有所思,叫道:「盧瞎子,在想什麼呢,你這好酒好肉的不吃,在想娘們嗎?」

  堂內又是一片瘋狂大笑,盡現粗野豪氣。

  那盧景祥略為乾瘦些,在殺奴軍中,算是有城府之人,因總時不時瞇起雙眼,又兼視力不佳,所以有盧瞎子的外號。

  聞言他放下酒杯,說道:「你們說,許月娥招我們到大堂內有什麼企圖?不會有什麼算計吧?大家都知道她的事,這女的可是心狠手辣,殺人如草芥的。」

  俞鸞不以為然:「她能有什麼企圖?眼見兄弟們要走,終於忍不住了,想安撫我等唄。」

  簡要也是道:「眼下舊軍內,不論是馬兵還是步卒,許多人都被我等拉攏了,許月娥再不放下姿態,到時只餘她一個光桿游擊,能頂什麼用?就靠那些沒見過血,軟塌塌的新軍?」

  說到這裡,他眼中露出痛恨的神情,他娘的新軍,油鹽不進,想拉攏都無從拉起。

  又見盧景祥還是不安,寬慰他道:「放心吧,大堂內外某都看過了,除了侍女廚子就沒有別的人,不會設有伏兵的,在寨門下方,兄弟還安排了人馬……許月娥在這老寨大堂內款待我等,怕只想以當初義氣打動我等吧?」

  俞鸞淫笑道:「說不定還要動用美人計呢。」

  眾人更是一陣顛狂大笑,說實在的,許月娥冰寒冷傲,威嚴中又充滿風情,特別生了兒子後,風姿不減反增,那種英姿與女人的嫵媚,他們雖身為部下,也常常看得垂涎三尺,此時談起這事,他們盡充滿興趣。

  盧景祥笑得喘不過氣來,他也放下心來,更色迷迷指著俞鸞道:「還是俞兄弟有想法……不過老實說,婦道人家就該在家裡帶孩子,這拋頭露面的成何體統?況乎她們先天劣勢,這不,一懷孕,生孩子,這兵權不知不覺就……」

  「游擊將軍到!」

  就在這時,一聲斷喝打斷了眾人的污言穢語,就見許月娥帶了一些護衛淡淡的走了進來,特別她身後肉山似的四個女相撲,給了眾人沉重的壓力。

  立時堂內鴉雀無聲,許月娥積威已久,雖然先前俞鸞等人言行無忌,但當面對著許月娥本人,各人還是不由自主心下懼怕。

  許月娥緩緩在主位坐下,身旁一個女護衛給她斟上了酒,然後她舉起酒杯,俞鸞、簡要、盧景祥三人,還有他們帶著的一些親近部下,都不由得舉起了酒杯。

  許月娥捏著酒杯,目光一一看著各人,眼中頗有沉痛之意,她緩緩說道:「小妹能走到這一步,兄弟們功不可沒,想當初我們出生入死,更一起打過韃子……

  「俞守備你,為小妹擋了一刀,簡千總你,為小妹擋了一箭,盧守備也是一樣,屢次出謀劃策,此恩此德,我許月娥從不敢忘!」

  「只是……」

  她眼中忽然露出狠厲之色,厲聲喝道:「你們翅膀硬了,想要自己飛了?想要背叛我?」

  她一掌拍在桌上,碗筷丁當作響。

  堂內一陣騷動,事情急轉直下,盧景祥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來,好像這娘們這次款待不安好心的樣子!只是伏兵在哪,難道許月娥想以這幾個女護衛對付廳內這幫大漢?真是笑話!

  俞鸞猛地站起,他一把將面前杯碗掃個精光,碎片嘩嘩的落在地上,他怒聲大喝:「許月娥,你娘的什麼意思?」

  許月娥眼中露出冷漠之色:「下輩子,我們再做兄弟吧!」

  就在這時,山寨下的兵營銃聲大作,夾著陣陣哭喊尖叫,還有後堂腳步聲大起,然後一隊隊手持鳥銃的新軍戰士湧了進來。

  俞鸞等面若死灰,不約而同叫道:「地道,堂後有地道……」

  盧景祥更放聲慘笑:「老子忘了,真忘了,這臭娘們當年就是這樣殺了戴禧等人……哈哈,老子好恨……」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2 09:16
第661章 秦王破陣舞
   
  崇禎十五年九月,真保鎮贊皇游擊許月娥部俞鸞、簡要、盧景祥三人亂起,許月娥以新軍營雷霆鎮壓,共計八百餘人被殺,事後陷入漩渦的真定知府引咎辭職,以邱茂華代之。

  巡撫徐標被下旨喝斥,責其戴罪立功自贖,兵部擢許月娥為贊皇參將,並負責贊皇、臨城、元氏、高邑、柏鄉諸處防務。

  在聘請的靖邊軍贊畫建議下,許月娥清洗了俞鸞等人骨幹核心後,沒有將事態擴大化,並念俞鸞人等曾痛擊韃虜,有功於國,按戰死條例撫恤家人,當地軍民迅速安定下來。

  事後許月娥整編全軍,計有騎兵一千五百人,步兵三千,一色新軍,餘者盡編屯軍,忙時耕種,閒時操練。

  又依贊畫方案,結交新任知府邱茂華,固關守將李茂春人等,使流民可從固關經平定州,壽陽,榆次等處到達太原,多了一條進入山西的通道。

  九月下,贊皇等處局勢徹底平靜,新軍操練如火如荼,此時許月娥已知塞外大捷,因太侯夫人鐘氏記掛孫兒王憶,常思一見,又王憶從出生到現在也沒見過父親,許月娥決定前行宣府一次。

  九月下時,在一隊護衛隨同下,許月娥帶著兒子悄無聲息離開贊皇,經真定府城,行唐,倒馬關等處,取道廣昌,蔚州,保安州等地,前往了宣府鎮城。

  ……

  崇禎十五年十月初三日,興和所附近人山人海。有宣府鎮各處迎接的官將,有慰問的三晉商民,更多的還是當地附近屯戶,許多學生成群結隊走來走去,他們敲著鑼吹著號,舉著小旗,個個興奮無比。

  不說此次大捷,極大振奮軍民士氣,便是王鬥治下大家生活安定,沒有饑寒。沒有匪賊。在可以望見的將來,日子還會越來越好,百姓們對王鬥都是真心擁護,生活在這片地方。短短時間內更有了歸附感。

  「呀呀。呀呀。好熱鬧,好熱鬧啊……」

  鄭興祥老漢一家也擠在同屯的人群中,二兒子鄭天民女兒丫丫手上舉個小旗。上面畫著日月浪濤的圖案,興奮的拍打小手,身旁一些同屯的小朋友,一樣舉著旗叫鬧個不停。

  四月時鄭興祥家人八口被收羅到沙城堡附近一處屯所屯田,幾個月過去了,他們盡早早成為了歸化籍,成為漢籍只是時間問題,這也是屯民的優越性之一。

  大兒子鄭天良、二兒子鄭天民因為表現良好,更盡成了屯堡的護衛之一,可以帶刀持銃,此時迎接得勝大軍歸來,在防守官的安排下,他們的佩刀,皆全部佩帶出來。

  餘者人等,則是個個舉個小旗,王鬥治下每次舉辦儀式,皆是全民揮舞旗幟,以顯示朝氣如火的氣勢,因為如此,很多外地商人長期與王鬥治下百姓做著紙布生意,這邊需求量太大了。

  這種儀式日,購買刀劍等武器的百姓,也盡許可佩帶出來,不需要巡捕查驗他們的持刀證,當然,火器就不許可了。

  王鬥治下百姓有持銃證時可以購買長銃,然只可存放在家,不論什麼日子,都不許可攜帶出來。

  原本向民間許可銷售火器時,王鬥曾想可賣一些手銃給他們,不過後來發現,這樣安全隱患太大了,畢竟手銃可是便於攜帶的暗殺利器,所以除嚴格登記的鏢局外,民間百姓不得擁有手銃。

  看著孫女在腳下嬉笑玩鬧,鄭興祥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在屯堡的日子,是他夢想中的天堂生活,他不怕苦累,不怕幹活,只求家人平安能吃飽飯就好,眼下這一切都實現了,豈又不滿足?

  也因為種田能力出眾,鄭興祥更被民政司看中,自己年過花甲的人了,還可以成為傳說中的官人?鄭興祥真心盼望這樣的安樂日子能一直下去。

  此時他頭上頂了個茶壺,按他的說法,這叫簞食瓢飲,迎接王師歸來必須要這樣做,也引了一大幫老頭跟風。

  與這屯人一樣,一個又一個屯堡中人聚滿道路兩旁,他們個個興高采烈,真心的喜形於色,雖來自五湖四海,但他們的心與鄭興祥是一樣的,滿足中帶著感激。

  屯堡生活安定,以往的流離顛沛已經成為過去,每日幹完活回來,堡內撫慰官還會給他們講報,經常有宣傳隊的人下來唱戲,這樣的生活,對以往飢寒交迫的他們來說是不敢想像的。

  只要努力幹活,還能早日成為漢籍,分田分地,對各人吸引力更大了,所以王鬥治下,屯戶的擁護率是最高的。

  當然,他們這麼高興,還有儀式日堡內會請他們大吃一頓的緣故,不過王鬥認為,只要軍民士氣能凝聚,花點錢糧還是值得的。

  ……

  密密人潮如海,人潮內端,以宣大總督紀世維、侯夫人謝秀娘、駐守本地靖邊軍大將鐘顯才,趙瑄,民政官鐘正顯,齊天良,監軍太監杜勳等為首,一起站在草原上等待。

  他們得到消息,王鬥率班師大軍,就快就要到達了。

  宣府巡撫朱之馮、大同巡撫衛景瑗,東路兵備道馬國璽,延慶州知州吳植等人也處於迎接之列,他們站在紀世維身後,看著那歡慶的人群,還有前方喜笑顏開的紀總督,不知該做何表情。

  特別東路一些小鄉紳,如原辛莊里長姜安、甲首許寬等人神情尷尬,特別許寬更是尷尬難言,因為他看到了自己女兒許月娥,她淡淡的站在侯夫人謝秀娘身旁,看到自己父親,只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當時辛莊人等惡毒的攻擊許月娥,許寬作為父親,更是將親生女兒趕出家門。任她自生自滅,卻想不到女兒與大將軍王鬥一樣,最後慢慢成為辛莊傳奇。

  莊人雖然賣力吹捧,言語間皆有濃濃的自豪,但王鬥好說,每當外人問起許月娥之事,他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下再見到其人,更是難堪之極,個個無地自容。

  許寬也明白,或許這輩子自己都不能認回這個女兒了。可惜啊。她可是為大將軍誕下一子的。

  許月娥這次回來宣府鎮,一路上故鄉故土,感觸良多,她直接去了大將軍府。鐘氏見到她與孫子真是歡喜無比。她抱著嬰孩。看看許月娥,又看看王憶,只是喜笑顏開:「這臭小子。就是有福氣。」

  又道:「月娥啊,這些年苦了你了。」

  一番話,說得許月娥差點落下淚來。

  其實在鐘氏心中,對許月娥,她是很有好感的,當年許月娥被驅趕出莊,她便時不時接濟,內心未必沒有別的想法,想不到多年過去,許月娥還是成為自己媳婦,還生了一個兒子。

  許月娥在大將軍府住了數日,此時謝秀娘已率龐大的慰問團出塞,她也想見見謝秀娘,更想見到王鬥,鐘氏抱著王憶只是不放手,她只得領了一些護衛,單獨到了這塞外邊地。

  在這裡,她見到了謝秀娘,卻發現往日心中那個童養媳形象的乾瘦少女,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轉變,她成為高貴的侯夫人,一舉一動皆充滿氣度,連總督,巡撫見到她,也盡要施禮。

  雖然謝秀娘非常熱情,她還是有種物似人非的感覺,茫然若失。

  許月娥的事跡,在宣大三鎮也廣為傳揚,很多人看到這個冰霜冷傲的女子,也皆投來異樣的目光,特別紀世維的眼色,更在她身上轉了好幾轉,雖然許月娥冷漠依舊,內心總覺不自在。

  鐘正顯,齊天良,葉惜之等人都站在謝秀娘的身後,他們也很少理會許月娥,只有那個鐘顯才,有時會瞥她一眼,還有那個艷美絕倫的紀君嬌,倒是言笑晏晏,對她非常親切,但許月娥就是與她接不上話。

  紀世維看著女兒,倒是非常滿意,紀君嬌在大將軍府走的是高端路線,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此時身旁也是一幫貴婦聚著,不時發出陣陣嬌笑聲,看她們那群人打成一片,紀世維暗暗點頭。

  少夫人站在紀君嬌身旁,她臉上頗有憔悴之意,她靜聲不響的,心事重重的樣子,倒很注意許月娥這女子。

  鐘素素背著手,她還是一身將官打扮,她不時瞥許月娥一眼,又瞥少夫人一眼,對身旁趙瑄道:「小瑄兒,有沒有注意到,狐狸精很多啊,這對大將軍可不是好事。」

  趙瑄莫名其妙:「哪有狐狸精?再說了,這是大將軍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鐘素素有氣無處發,看身旁杜勳賊頭賊腦,不時往她身上掃射,不由恨恨道:「看什麼看?你個死太監!」

  右邊不遠處的杜勳耳尖,立時聽到了,他嗤的一聲,自言自語道:「明明是個母的,偏要扮成公的,德性!」

  身旁一小太監驚訝道:「鐘將軍是女的,奴婢怎麼不知道?」

  杜勳得意道:「這世間有什麼事,能逃過咱家的火眼金睛?」

  他不提此事,其實他猜測王鬥人等,靖邊軍各將,或許早知道鐘素素身份,心照不宣不挑明罷了,也避免種種尷尬,眼下自己揭破,不是什麼好事。

  他轉移話題:「永寧侯這次得勝歸來,聽說繳獲不少?」

  一小太監道:「聽說繳獲牛羊幾十萬頭,戰馬幾萬匹呢。」

  又一小太監道:「公公身為宣府鎮監軍,鎮朔將軍大勝,這些繳獲,自然需分給公公一部分。」

  杜勳嗯了一聲:「咱家身為監軍,還是需清正廉潔,隨便要個百八十匹戰馬就行了。」

  身旁眾太監都奉承道:「公公清正廉潔,真是我輩效仿楷模。」

  杜勳嘿嘿笑起來:「這次咱家聯合紀總督等,將地方教坊司都帶來了,給足了王鬥臉面,王鬥再吝嗇,也不能如往常那樣吧?」

  ……

  下午未時,滾滾鐵騎。終於出現在草原西面天際,蹄聲如雷,旌旗如海,一面面火紅的日月浪濤旗中,一桿巨大的大纛旗若鶴立雞群,在舞動的旗海中飄揚,永寧侯王鬥,終於率大軍班師回轉到了。

  鋪天蓋地的「萬勝」聲響起,舞起的日月浪濤小旗紅浪陣陣,往西面方向一直蔓延過去。還有那一片片揮舞的刀劍寒光。無數屯戶百姓叫著跳著,夾道迎接得勝大軍的歸來。

  看他們聲音有若天崩地裂,爆炸似的一直傳到自己耳邊,甚至身旁一些隨從也傻傻的笑。不知不覺跟著同樣歡呼。如此感染人心的力量。看得大同巡撫衛景瑗神情凜然。

  他冷然對宣府巡撫朱之馮道:「朱公苦心孤詣,想讓宣府百姓忠於朝廷,想讓靖邊軍為聖上所用。只是,可能嗎?」

  朱之馮也是呆呆看著,突然,他流下淚來。

  身後兵備道馬國璽,知州吳植等人,皆是泣不成聲。

  當日下午,聲勢浩大的慰問團為歸來大軍舉行表演,演出的主力,卻是宣大地方的教坊司。

  明時教坊司,算是掌管國家禮樂部門,統一負責天下樂籍的調配、教習與審核。教坊司女樂其實頗具嚴肅性,一般只是賣唱表演,賣身現象只是少數,而且她們大多性資聰敏,色藝超絕,算是此時曲藝主力。

  興和所北面不遠,已經搭建一大片寬闊的高台,王鬥等人居在台上,眾人面前皆擺著豐盛的酒菜,還有無數的將士,屯民團團三面圍坐,他們面前一樣擺著豐盛的宴席,黑壓壓人潮與酒宴浪潮鋪滿草原。

  雖是吃喝與觀看歌舞,但靖邊軍將士仍然軍紀森嚴,個個眼神清明,只有屯民們興奮不已,邊吃邊看節目,真是痛快啊。

  首先開始的,卻是唐時流傳下來的《秦王破陣舞》,這舞相傳乃是唐太宗李世民所編,一般將士得勝歸來皆會演奏,宋明時也非常流行,軍營將士每當興起,皆會高舞此曲,此時演之,非常應景。

  戰鼓聲震,戰陣往來,配以歌節,台上王鬥等人都是看得讚歎不已,特別內中一些曲調揉進龜茲音律,婉轉動聽,高昂又富感染力,台下圍觀的屯民更是叫好不絕,很多人將手掌都拍紅了。

  杜勳得意的看過來,心滿這王鬥該滿足吧?

  或許考慮到王鬥祖上曾是江南人氏,教坊司還精心準備了一場龐大的,富麗堂皇的大型樂舞,卻是從漢時便傳下來的民間舞蹈:《踏歌》,此時在江南為盛。

  數百個秀美的女子,穿著清麗的舞服,踏地為節,邊歌邊舞:「……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相隨相依,映日浴風。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戀,魚躍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

  看著這些女子妙曼的舞姿,還有柔美非常的歌曲,王鬥不由有些恍惚,一時想起很多。

  舞畢,他站起身來,他走到台前,看著台下眾多襝衽施禮的舞姬,王鬥舉了舉酒杯,他微笑道:「作為一個偉大的文明,我們不僅需要有嚴謹的制度,更需要有豐富的人文,你們使我看到這一點,我王鬥感謝你們!」

  台下教坊司眾女樂都是輕咬下唇,作為賤籍,她們一向飽受歧視,此次前來,也是無奈之舉,卻未想永寧侯王鬥這樣尊重她們,很多人眼睛都泛紅了。

  一左一右坐在王鬥身邊的謝秀娘與紀君嬌則是自豪,這就是她們男人,正因為如此不拘一格,所以才能獲得如此成功。許月娥也坐在謝秀娘身旁,想起當初自己被趕出莊內,便是王鬥收留自己,他確實是不一般的男人。

  杜勳等人面面相覷,不少人斜眼相睨,心想這王鬥越來越不著調了。

  最後王鬥高舉酒杯:「此次征塞得勝,是宣大百姓共同努力的結果,是士民工商協同一心的結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大軍攻入歸化,更不得滅此胡賊!」

  他喝道:「諸君,讓我們滿飲此杯!」

  「滿飲!」

  台下十數萬軍民將士都沸騰了,他們全部站起來,舉起酒杯。

  這一夜,他們很多人都喝醉了,軍民一直歡慶到深夜,塞外寒風,也帶不走他們心中的火熱!

  他們知道,這樣的好日子會繼續下去,而且日子,會越來越好。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2 23:27
第662章 思想
     
  王鬥在興和所停留二日,準備過了冬至日再回轉宣府鎮去,而這幾日,興和所,沙城堡附近,也成了歡樂的海洋,到處是三晉商民帶來的戲班曲藝表演,看得屯民軍士樂不思蜀。

  官將云集,對很多山西的商人大賈來說,也是一個交遊親近各員的好時機,他們使出看家本領,只在各官將身邊轉悠,特別眾多人想接近王鬥。

  只是對王鬥來說,更多想陪陪自己家人,只在晚宴的時候,會宴請各界人士,白天多與身邊各將,或是謝秀娘,紀君嬌,許月娥諸人打獵遊玩,徹底放鬆一下自己。

  就到冬至日,草原上的草地一片衰黃,所見樺樹、楓樹林,樹葉更是片片金黃火紅。

  快馬的奔騰,夾著陣陣的狂吼亂叫,滅胡海邊上,騰騰奔來數百股快騎,嚇得邊上的天鵝大雁、野兔狍子狼奔豕突,充滿野生動物對人類破壞者的恐懼憤怒。

  謝秀娘緊緊摟住王鬥的腰,若個小女孩似的哇哇大叫,再沒有了侯夫人的矜持。

  她還不會騎馬,所以每次出遊,都是坐在王鬥懷間,由夫君帶著她奔馳,每當這個時候,她小小心中就滿是滿足,便若當年王鬥第一次載她騎馬一樣,盼望這個時刻永遠下去。

  紀君嬌倒是馬術嫻熟,此時穿了一身豔紅皮裘,襯得她的臉蛋愈發紅膩欲滴,若謝秀娘一般,興奮得哇哇直叫。

  她的閨蜜少夫人楚挽云,這些天伴在紀君嬌身旁,也隨著王鬥到處遊玩,像個巨大的電燈泡,王鬥也不好趕她走,她馬術也不錯,此時騎了匹棗紅色的馬兒伴在紀君嬌身邊,一樣歡呼不停。一張臉嬌豔欲滴。

  許月娥伴在王鬥身邊,繫著大紅披風,包著帕巾,一身勁裝,英姿冷傲,她馬術自然不用說,這幾天她心情也好了許多。臉上多了幾分笑容,不再似以前那般冷若冰霜,倒露出一些嬌憨小女孩的味道。

  不過說實在,白天雖然王鬥陪她們到處遊玩,晚上還是回到自己軍營,她們名義上是隨慰問團出來。團內盡多各軍官妻妾,自己必須以身作則,不能帶頭破壞軍律。

  當然,若各軍官帶著妻妾們跑到哪野戰去,這就是王鬥管不著了,便若高史銀,整日載著鄭小娘子神出鬼沒的。王鬥就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鐘調陽領護衛營戰士遠遠的散在四邊,還有韓朝、溫方亮、謝一科、趙瑄眾將,也是奔騰著,彎弓搭箭,大呼小叫射著自己所見的獵物,離王鬥等人這邊遠一些。

  還有鐘正顯,張貴,齊天良。符名啟等民政官,遠遠的策馬跟在後方,慢條斯理交談什麼。

  看著前方的王鬥與謝秀娘歡快的樣子,鐘正顯老氣橫秋的撫鬚微笑,只是掃到旁邊的紀君嬌時,他臉色一沉,再看著許月娥與楚挽云。更是皺眉不已。

  到了海子邊,王鬥跳下馬,又將謝秀娘抱了下來,伊臉色紅撲撲的。看看身旁人等,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啊,真美啊。」

  眾女都下了馬,少夫人感慨著。

  眼前海子廣闊無比,鵝、鴻、雁佈滿其中,再看周邊,草本被秋風染得金黃,風一吹,柔軟的草地便若連綿不絕的金色草墊,頗有天蒼蒼,野茫茫的詩情畫意。

  王鬥瞥了楚挽云一眼,此時這個少婦正捧著心,她看著海子,一副痴迷陶醉的樣子,這出外遊玩,她還是挽了鵝膽心髻,步搖珠顫的,還穿了深紅色的褙子,美是美,只是騎馬不方便吧?

  說實在,王鬥對這個痴呆文婦不是很有好感,主要還是看在紀君嬌與李振珽的份上,他淡淡道:「看膩了就不美了,塞外苦寒,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少夫人略過王鬥後面半句話不提,只是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淡笑:「侯爺這話說的,難道你是喜新厭舊之人?」

  她的話語頗為尖銳,謝秀娘與許月娥都看過來,只有紀君嬌吃吃笑起來。

  王鬥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衣不如新,人不若故。」

  他緩緩吟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他張了張嘴,後面幾句,已經忘了,少夫人輕顫一下,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

  她異樣的瞥了王鬥一眼,摸著自己衣角似乎有些扭捏。

  紀君嬌咯咯笑了起來,摟著少夫人纖腰白眼王鬥道:「夫君,你不要再吟詩了,當年妾身就被你的『漢終軍』給俘獲,現在又來個『人生若只如初見』,讓女兒家怎麼活啊?」

  這話說得少夫人更是嬌羞,一個優雅高貴的少婦便若一個小女孩般,看她樣子,謝秀娘微笑著,許月娥不悅的轉過頭去,冷哼一聲。

  王鬥搖頭,說實在,他總覺得這楚挽云心計非常,有很深的城府,刻意接近,總有目的,這讓他不喜。

  忽然後面一陣的叫好:「好詩啊,大將軍真是才華橫溢啊。」

  原來後面的張貴,齊天良等人趕到,並聽到了,王鬥心想,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

  鐘素素策在馬上,冷冷地瞥過來,她嘟嚷道:「都是狐狸精。」

  她從馬鞍上掏出一桿銃,策在馬上,就那樣瞄準一頭正在奔跑的黃羊,扣動板機,轟的一聲響,她將那頭黃羊擊倒。

  王鬥等人都是看過去,趙瑄更是策馬奔過去,大呼小叫道:「鐘兄弟……鐘大哥,你這銃給我看看。」

  鐘素素不理他,得意洋洋的策馬來到王鬥身旁,叫道:「大將軍,覺得末將這銃怎麼樣?」

  王鬥驚訝的接過這銃,韓朝,溫方亮等人也圍過來,就見這銃黑沉沉的,銃柄銃身皆用上好核桃木所制,漆著漆,隱隱流光,銃管也比軍中所用略短。竟是一桿短燧火石銃。

  王鬥瞄了瞄,對韓朝道:「覺得獵騎兵用這銃怎麼樣?」

  韓朝接過,同樣愛不釋手,他說道:「確實,雖射程與火力比步銃雖差,但可貴是能在馬上使用,可依此大規模製作騎銃。」

  王鬥笑著問鐘素素道:「顯才。你這銃怎麼來的?」

  鐘素素得意道:「這是末將親手打製的。」

  她最愛的業餘愛好便是打銃,打了不夠,還喜歡手工製做,這不,這桿銃就是她親手製做出來的。

  王鬥哈哈大笑:「顯才,你可立了大功了。真未想到,我軍中高手這麼多。」

  他說道:「此銃可命名鐘氏騎銃甲型,推廣軍中。」

  眾將都是點頭,同時羨慕,便依此銃,鐘顯才以後就是財源滾滾啊,這種合法財富。也是王鬥一直鼓勵與大力支持的。

  財富與否,鐘素素倒不在意,她高興的是,大將軍能看中她的勞動成果,她喜笑顏開道:「大將軍,末將還制了餘者幾桿銃,盡可在馬上轟射,哪日末將帶出來。與大將軍一同遊玩獵射。」

  王鬥大笑道:「鐘兄弟這樣說,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

  謝秀娘與許月娥牽著手,快樂的在草原上奔跑,許月娥更停下來撫摸一朵野花,回頭對著王鬥直笑。

  紀君嬌與少夫人也追逐著幾頭野兔,不亦樂乎,看她們歡樂樣子。王鬥嘆了口氣,自己虧久家人頗多啊,似乎到了大明後,伴隨自己的。就是征戰,征戰,再征戰,能閒下來時間,太少了。

  眾將也散到四邊戲樂,王鬥背著手,與符名啟在草原上緩緩散步。

  看著那邊的紀君嬌,符名啟哀聲嘆氣:「我這乾女兒宜男之相,當年符某判斷她可以給你生出七、八個兒子,怎麼到現在,一個兒子都沒有?」

  王鬥哈哈一笑,他與符名啟是多年交情了,這個儒學學正滿腹經綸,卻又不拘小節,算是王鬥難得,甚至現在唯一的交心朋友,多年下來,一直交情不變。

  雖然符名啟掛了教化司大使職事,其實王鬥並沒有將他當下級看,若身邊儘是下屬與隨從,那真是太孤單了。

  他說道:「男孩女孩都一樣。」

  符名啟嘀咕道:「就你想法奇特怪異。」

  隨後他神情轉為嚴肅:「知不知道,我靖邊軍現在有一個坎,急需要邁過去?」

  王鬥也嚴肅起來:「你說!」

  符名啟指指自己腦袋,說道:「就是這裡,頭腦,思想,需讓將士明白,我靖邊軍接下去為何而戰,我官吏行進方向是什麼!」

  王鬥點頭,便若後世政黨都需要一個綱領,只有一個統一的思想,一個明確的政治目的,一個正確的指導方向,將士官員才知道該做什麼,明白自己最終奮鬥目標是什麼。

  沒有這些,整個集團最終會迷惘,然後內鬥腐化,與大明腐敗的官場一樣,最終沉淪下去,這是自己不願看到的。

  他想了良久,緩緩道:「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謂知行合一,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格物致知!」

  符名啟差點笑起來,隨後淡淡道:「很動聽,然心學不足以治政治國。」

  王鬥說道:「我明白,這只是口號之一!」

  王陽明是一代宗師,然他的心學說實在太唯心了,不入世,便若道教,閒散避世,竟爭不過佛教等入世宗教,若在集團內推廣心學,當會使各方紛斗頻起,各有各的心,從而在思想上造成分裂,這是王鬥不願意看到的。

  王鬥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符名啟笑道:「太有氣魄了,只是也太空泛了,當中一樣弊端重重,不過以理學教導,此為必然!」

  王鬥點頭:「就要看教化司諸公如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了!」

  儒學中自然有其精華,「禮義廉恥」、「尊皇攘夷」、「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亡也」、「仁、義、禮、智、信」都是精萃中的精萃,後世驅儒滅儒,純屬自己沒本事,就將過錯怪到祖先頭上,屬人品低劣,推卸責任之舉。

  幾千年來,中華儘是儒學在治國,並創造種種博大精深的燦爛文化,雖不否認內中也有糟粕,總體來說,卻是瑕不掩瑜,祖宗留下了金山啊。

  這也不若世界許多文明,覆沒一次,就此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再沒有復起的機會,中華文化雖有侷限性,但不可否認,屢撲再起,擁有極為堅韌的生命力。

  幾千年來儒學對中國人意識形態凝聚頗有大功,後世國人精神混亂,未必不是打翻儒學,自己又沒能力形成新的意識形態結果,面對西方思想入侵,很容易就被侵入了。

  關鍵看後人怎麼改進,怎樣留下精華的,拋棄糟粕的,日本國這點就做得很好,他們以理學治國,最終發展出武士道,明治時期,該國教育就皆以儒學為基本原則,明治天皇在《教育敕語》就專門說。

  「朕惟我皇祖皇宗肇國宏遠,樹德深厚;我臣民克忠克孝,億兆一心,世濟其美。此我國體之精華。而教育之淵源,亦實存乎此。爾臣民孝於父母、友於兄弟、夫婦相和、朋友相信;恭儉持己,博愛及眾;修學習業以啟發智能,成就德器。進廣公益開世務,常重國憲遵國法。一旦緩急則義勇奉公,以扶翼天壤無窮之皇運。如是者,不獨為朕忠良臣民,又足以顯彰爾祖先之遺風矣。」

  仁、義、禮、智、信,當為國民與軍人最高行為守則,主要看這五點對內對外怎麼解釋,對同胞該怎麼樣,對異族又當如何。

  當然,王鬥也不可能獨尊儒術,過於壟斷,必然毀滅,最好有一個核心,然後百川歸海,形成一種極有凝聚力,攻擊力的思想。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12 23:28
第663章 笑中有淚
     
  符名啟鄭重道:「聖人之學與國內通行,也避免天下士子異樣,視我等為異端,於侯爺招攬士子學士,頗有助益。」

  王鬥點頭,他才不會像洪秀全那樣腦子進水,盡起用些異端邪說,比如用耶穌教那套做事。

  他本是漢人興兵反虜,當時國內也頗有基礎,然所到之處焚書坑儒,大燒典籍,不得祭拜祖宗,將國內士子生生逼得與其劃清界限,最終滅亡,何等愚蠢。

  看看明太祖,就多少聰明,知道知識分子的重要,知道正統主流文化的重要。

  而道統之爭,素來嚴酷,所教何學,以何治國,國家走向何方,並不是說彼此是正人君子就不爭,甚至君子間爭鬥更加殘酷,關乎道統,真是你死我活的事。

  儒學當時撲殺餘者百門,何等殘酷,這還是大處,小處你國文漢語還是英語?文字簡體還是繁體?都充滿刀光劍影,甚至姓資還是姓社,多少人頭落地,屍山血海。

  道統之爭,沒有任何父子,夫妻等親情在內,王鬥若一時衝動,不算民族感情在內,採用西方一些學說什麼,天下士子,皆要視宣府鎮為異端,到時不單外界寸步難行,內部也會紛斗難言,王鬥才不會那麼傻。

  他此時所作所為,雖然很得士子笱病,其實還是留下緩衝,雙方頗有合作餘地,便若現在越來越多士子投奔宣府鎮一樣。

  況且王鬥也認為外來東西先天水土不服,跑到中華後儘是面目全非。與推行初衷大相逕庭,洪秀全就是典型例子,所以外來東西,只能作為枝葉補充,不得作為主幹存在。

  符名啟沉吟道:「眼下吾與教化司同僚在編纂《武士之道》、《士之諸戒》諸冊,加上治下學堂密佈,統一思想,並不是難事。侯爺在歸師途中有言,未來幕府目標,是讓三晉百姓、甚至全大明百姓。盡過上若宣府鎮好日子。未來將士也不缺乏拚搏目標,只是……」

  他嘆道:「思來想去,我中國事情種種,最終還是要歸於土地、人口這四個字。」

  他說道:「歷來國內田畝。總是供應不了丁口的增長。若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儒學,最終還是要走向內斂啊,這與侯爺所言的開拓精神不合。最終侯爺心血,也會付之東流!」

  他看著王鬥,看他怎麼說。

  王鬥背著手淡淡道:「對於這個問題,我只有一個解決辦法,禍水外引,不斷對外殖民,發動戰爭,奪取土地,滿足百姓需求!如果最終要死人,就讓國民死在開拓的道路上,也總比內鬥消耗了要好!」

  說這話的時候,王鬥神情冰冷,話語冷酷無比。

  一陣寒風呼嘯而來,轉眼間,就是鵝毛般的大雪落下,飄飄灑灑落下,他只是一動不動,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符名啟看了看天,塞外天氣,就是多變,他又看了王鬥良久,看笑了起來:「可想窮兵黷武這幾個字,會鋪天蓋地朝侯爺襲來!」

  王鬥微笑道:「這話其實也沒說錯,我們漢人是幸運的,早在秦漢時期,就奪取了神洲最富饒的土地,導致四夷皆是窮山惡水。歷朝對外征戰,總得不償失,到最後百姓恐懼,認為開拓無益,士子只是說出百姓心聲罷了,不見得只是誹謗!」

  「不過……」

  王鬥緩緩吐了口氣:「時代不同了,眼下征戰大有利益可為,便如我靖邊軍征塞,就大有所獲。」

  他說道:「符兄相不相信,眼下我大明不論東南西北的打去,總會獲得財富,而且會越打越富?」

  他說道:「當然,眼下大明是不可能了,而且……」

  他沉思道:「歷朝歷代,其實有一個錯誤之處,便是對外征戰,很少發動民間力量,就算發動,百姓也無利可圖,自然厭倦。我靖邊軍聞戰而喜,符兄當然可看出這當中不同。」

  符名啟沉吟道:「侯爺的意思,以刀劍開拓土地,最終解決我中國之丁口與田畝積弊矛盾,解決我軍為何而戰問題?眼下流賊遍地,何嘗不是此積弊最終爆發。」

  王鬥說道:「不錯,不過有些土地是不能吞併的,他們的存在,是用來壓榨,襯托,或是提供原料之用。事實上,最終的財富是貨物,有時土地反而不如,但這是遙遠的事了,目前來說,我漢人佔有的土地是越廣越好!」

  雪花飄揚中,符名啟凝視著王鬥,遠處紀君嬌諸女的歡笑聲隱隱傳來,老實說,每次與王鬥交談,符名啟總有不同的收穫,當年那個普通的墩軍,何以有如此智慧的見識?符名啟不明白。

  他那發亮的眼睛,似乎可以透視古今千年之事,讓人每每引以為奇,只能感慨有些人生來就是與眾不同。

  老實說,他不知道王鬥所言是對是錯,但最終是一個解決辦法,不是嗎?

  二人在飄雪中緩緩踱步,符名啟冷然道:「義利之爭,何以解決?」

  王鬥冷笑一聲,反問道:「為何要解決?」

  他說道:「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嗓門大小問題,再有一個習慣性問題!」

  他說道:「教化司便若吾的智囊團,你們掌握著筆桿子,現在更有報紙利器,可以將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說一遍他們不聽,就說一萬遍,說的人多了,附合的人眾了,便是對的。加上實際收穫在內,百姓自是景從,些需閒言碎語,又有何慮?」

  符名啟笑道:「這就是所謂的輿論攻勢?大家都這樣講,所以就是對的?」

  王鬥嘆道:「世間的事,豈有絕對的對。絕對的錯?手段不是目的,最終的目標,才是目的。」

  他看著極遠的方向:「統一思想,目標一致,這是教化司以後重點要做的。人民有信仰,國家才有力量,眼下宣府鎮民,吾等大多是以利相誘,希望有朝一日,他們面臨理想與金錢的抉擇時。可以選擇自己的理想。而不是金錢的誘惑!」

  他說道:「所以我在宣府鎮大力加強教育,便是為了培養民族思想,希望出現一些民族主義者。因為這樣的人,他們具有很高的感染力。可以使國民變得團結。並具有奉獻精神。也能讓越來越多的人明白為何而戰,最終使他們主動求戰,為這個族群去奮鬥!」

  「如此。才算解決為何而戰這個最終問題!」

  符名啟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但他可以感受王鬥內心那種迫切與渴望。

  塞外飄雪中,一對良師益友邊走邊行,探討著未來行進的方向,談到建設漠南,需要很多官吏人才,未來需要更多,符名啟皺眉道:「吾等沒有正統大義,不得科舉,又當如何選拔官吏?」

  王鬥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現在的官吏制,更多有若推薦制,發現人才,選上來,加上一定的考核,選拔機制不免有些缺陷,但人才少也沒辦法。

  不過宣府鎮是不可能舉行科舉的,因為大義在京師那邊,若是行之,那就是謀反。

  況且,王鬥也認為科舉制有些弊端,現在的八股文格式,很多選拔出來的人都不通實務。

  他沉吟道:「唯有使用考核制了,不論出身,不論軍士民工商,只需通過考核規定,盡能為官。當然,考核實績同時,還需兼看他們德、能、勤、績、廉等諸方面。對外,還是以招募吏員名義,免得引起朝廷很大不安。」

  符名啟笑道:「便若外界嘲笑一般,未來安北,真是以吏治政了。」

  王鬥也笑道:「吏便吏,從吏到官,總比選一些不通實務的書呆子為官要好……」

  二人邊走邊談,風雪飄舞,越下越大,慢慢掩蓋了他們身影。

  ……

  過了立冬,王鬥率大軍回轉宣府鎮城,接下來時間,他可謂忙得腳不點地,連續招開整場軍政民政會議,商議安北未來架構,漠南如何經營開墾等等,回家每晚還要連場安慰嬌妻,真有種分身乏術的感覺。

  在大將軍府中,王鬥見到了兒子王憶,他可以感受到,那種父子血脈相連的跳動,而且小嬰孩也不怕生,一見王鬥的面,就咯咯的笑,往王鬥懷中直拱,讓王鬥歡喜非常。

  母親鐘氏,也非常疼愛這個孫子,就對王鬥說過:「瞧這乖孫的眼睛,鼻子,嘴巴,真是每一處都像你這個臭小子。」

  許月娥心情也放鬆許多,私下對王鬥道:「回到宣府這段時日,是奴家最快活的日子。」

  但她還是決定回到贊皇去,這天晚上,她抱著王鬥抵死纏綿,似乎要將自己的身體,融入到王鬥體內。

  最後她摟著王鬥哭泣道:「奴家捨不得大將軍,但奴家留在將軍府內,卻是多餘的,也讓謝妹妹她們為難,還請大將軍許可奴家回轉贊皇去。」

  王鬥皺起眉頭,說道:「可是有人對你不敬?」

  許月娥流淚搖頭,她說道:「不是,是奴家自己有心病,在這裡,終不自在,又覺越來越配不上大將軍……其實奴家蒲柳之姿,能有一個兒子,一個讓我牽掛的男人,已經心滿意足了……像我這樣的女人,早該死的。」

  王鬥喝斥一聲:「胡言亂語。」

  他摟著許月娥嬌軀沉吟不語,他知道,以許月娥身世,有自己在前,雖說別人不敢說什麼,但長久下去,在眾人那種異樣目光注視下,總是不開心。

  想想贊皇那邊,她自己有一番事業,也沒有多少閒言碎語,確實可以讓她更自在些,儘早遺忘傷痛,而且……

  王鬥有話沒說出來,許月娥內心太黑暗了,心靈太扭曲了,留在大將軍府,對謝秀娘是種威脅,後院若起紛斗,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王鬥可以想像,謝秀娘不會是許月娥對手。

  想了想,王鬥柔聲道:「也罷,你就回去贊皇,有什麼不開心的,你寫信於我說,為夫為你作主,要知道,我王鬥是你男人!……想要什麼支持,也儘管說!」

  許月娥開心道:「多謝大將軍!」

  她緊緊抱著王鬥,眼淚不斷流下來,最後,她希望王鬥答應她一個要求,也給她寫一首詩。

  她看著王鬥,委曲無比地道:「楚挽云那個賤人,狐媚子,將軍都為她吟了首詩,連外人都有,奴家卻……」

  王鬥拍著自己額頭,心想這真是難為我了,早知這樣,說什麼也不吟詩了,他頭痛道:「讓本將軍想想。」

  許月娥不依,嬌聲道:「將軍……」

  王鬥道:「讓我想想。」

  當晚,許月娥纏著王鬥要了一次又一次,幸好王鬥身強力壯,應付這方面沒有問題,一直搞到半夜,二人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一醒來,王鬥搖頭,遲到了,一大幫人還等著自己開會呢。

  兩天後,許月娥帶著自己那隊護衛,還有王鬥增派的一隊護衛,離開了宣府鎮城,臨行前,謝秀娘哭成淚人,她還是單純,只是拉著許月娥的手:「姐姐,秀娘捨不得你走。」

  鐘氏也頗為不捨,喃喃道:「我那乖孫,才見了幾天,又要走。」

  她有些心傷,其實她很喜歡許月娥,希望她與孫子能長久待在大將軍府內。

  雖然她也知道許月娥在贊皇有一片基業,但那小片地方,能與自己兒子相比?婦道人家,還是在家侍奉丈夫婆婆為好。

  她雖然性情剛烈,卻還是傳統的女子,否則就不會為王鬥他爹守寡幾十年了,還是王鬥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讓許月娥走,將王憶也帶走,自己這兒子是她的命根子,沒有王憶,許月娥在贊皇又如何度日?

  只有紀君嬌鬆了口氣,微笑道:「妹妹,有空常來看看姐姐。」

  謝秀娘一直送到城門外數里,依依不捨,許月娥心情也很難過,謝秀娘還是對她那麼好,當年在辛莊,靖邊堡是這樣,現在仍是,希望這個善良的女人,能好人有好報吧。

  她微笑道:「妹妹,再會。」

  上了馬車,她拆開王鬥留給她的書信,他更忙了,卻不能來送別許月娥。

  打開信柬,上面寫著幾行遒勁有力的詩句:「情到深處自有詩,意到濃時必有韻。細雨孤燈一人醉,影亂心傷雙眼迷。墨染白卷畫非畫,空留餘香枕邊寒。」

  又附一行小字:「牽掛,是一種心境,只要心中有愛,就能看見清晨第一縷陽光……」

  雖說看不懂,許月娥還是開心的笑了。

  笑靨如花中,她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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