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94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2 09:54
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第645章 繳獲、處置
   
  大軍大獲全勝,王鬥下令就此紮營,並清理繳獲,繼續追殺竄逃的古祿格、杭高部餘孽,到了第二天中午,所有繳獲已經統算清楚,並造冊整理。

  據鎮撫遲大成的梳對稟報,此戰靖邊軍斬首計二千五百餘級,俘獲部落人口有四萬五千餘人,古祿格當場傷重被俘,杭高意圖逃走,不過被尖哨營夜不收追上,最後中箭落馬被抓,還有喀爾喀三部的外藩蒙古人,一樣抓住不少。

  這喀爾喀土謝圖汗、車臣汗、札薩克圖汗三部,大多以土謝圖汗王袞布馬首是瞻,為了援助土默特部,袞布出動了部落一個腹心協理台吉,協同餘部的塔布囊,管旗章京等頭人,領了三千餘兵馬過來征戰。

  不過靖邊軍出塞後,他們前後已經折損不少,更在與古祿格一同衝陣時,餘部一觸而潰。

  那個土謝圖部協理台吉當場被抓,餘部拚命北逃,最後人馬共被抓獲近千多,還有車臣部、札薩克部頭人士兵,一樣被抓了數百,安全逃歸漠北的寥寥無幾。

  河套蒙古人也早跑了,青海蒙古跑來捧場,該部落台吉帶了一百多個士兵,此戰中全軍覆沒,該台吉當場被靖邊軍的騎陣踏成肉泥。

  出乎王鬥意料的,俘虜中,還有原被廢土默特汗俄木布。

  崇禎八年時,岳托領後金兵西征土默川,俄木布領部下古祿格、托博克等人收羅部眾,向其投誠。但不久有人告發俄木布與明朝及喀爾喀、烏珠穆沁等部聯絡,意欲出兵攻打後金,如此俄木布被廢,被岳托解押到盛京去,土默特土地,委託古祿格、托博克、杭高等人監管,這便是歷史上的廢爵事件。

  又因為第二年皇太極稱帝,建國大清,改女真族名為滿洲,不久俄木布被放回。只令古祿格嚴加管束。給其四個蘇木奉養,相當滿清的牛錄人口,但也只是名義上好聽,事實上俄木布貧困交加。最後後人也只留下一處家廟遺址。

  古祿格北逃時。將俄木布也帶在身旁。此戰被一併俘獲了。

  除了人口,便是繳獲的武器輜重,牛羊馬匹。對這些武器,王鬥不屑一顧,但牛羊馬匹,他就非常有興趣了。

  粗粗統計,此戰共獲牛羊約三十餘萬頭,內帳篷車輛上,還有大量的馬尾、羊皮、皮襖、中原的食鹽、茶葉,絹綢等等物資,怪不得古祿格等人跑那麼慢,輜重太多了。

  又有大量的騾子、驢子、駱駝,馬匹等,共計四萬餘頭,那些馬匹中,內有許多可為戰馬,早前韓朝出征歸化,前前後後已經繳獲馬匹六千餘,再獲這些,靖邊軍中,所有的中軍營騎兵,羽騎兵們,盡數可換為戰馬了。

  讓王鬥想不到的,繳獲的輜重車輛中,內還有大量的金銀財寶,粗粗估計,白銀就不會少於三百萬兩,黃金也在十萬兩之上,還有珠寶玉器近千件,什麼珍貴裘皮、綢緞、毛毯等物,更是一箱箱裝滿。

  靖邊軍各將個個看得目瞪口呆,高史銀喃喃道:「真想不到,土默特這些土包子,竟然這麼有錢?」

  溫方亮道:「那只是他們頭人有錢,普通的牧民,可是經常凍餓而死。」

  王鬥點頭,想想確實不奇怪,就算各部落底層牧民窮得叮噹響,但部落的頭人,扎薩克們,素來不會缺少財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土默特部幾百年積蓄非同小可,就算這些財富再折騰,被古祿格等人瓜分後,還是個個吃得滿嘴流油。

  王鬥想起後世看到的史料,西藏在世人印象向來貧窮,但那邊的僧侶、貴族可不窮,那方一個有名的農場主大貴族,世世代代經營下來,自家地窖竟然藏有白銀近億兩,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清季建立後,山西商人光每年與漠南漠北蒙古各部貿易,每年獲利都非常豐厚,所以不要小瞧草原上各部的錢袋子,他們雖然缺乏糧食,但銀子是不缺的。

  讓王鬥哭笑不得的是,繳獲的輜重中,內還有一些東路銀圓,幾大箱擺著,耀人眼目,甚至連東路糧票都有,還有許多東路商貨,被這些頭人珍藏著,作為壓箱底的珍寶之一。

  豐厚的繳獲,讓將士歡騰,王鬥下令殺牛宰羊,犒勞三軍,眾軍更是一片歡喜,特別高史銀等人,對王鬥的決定,熱烈響應。

  幾天的奔襲戰中,中軍、青龍軍、朱雀軍等戰士,各人只攜帶少量糧草,他們輕騎而追,輜重盡落在後面,連王鬥都吃了幾天的炒米炒麵,嘴巴淡出鳥來。

  韓朝等人北上時,一樣攜帶數日乾糧,孫三傑的輜重營,並不能很快跟上二路大軍的步伐,幸好找到土默特部的大眾老巢,可以就食與敵,歷朝漢軍有此幸運的就不多,這也是塞外征戰的危險之處。

  王鬥吩咐下去,營地內殺牛宰羊,一片喜氣洋洋,新附營的蒙古兵們,更是個個載歌載舞,一直到晚上還在搞篝火晚會。

  下午的時候,追擊將士已然盡數回歸,他們又帶回一些首級人頭,俘虜人口等,不過已經不多,此次塞外之戰,完全落下帷幕。

  軍中的贊畫官,絞盡腦汁,已經在構思如何書寫捷報,還有隨軍幾個軍報與宣鎮時報的採訪,也盡在尋思如何妙筆生花,將此次塞外征戰,寫得精彩紛呈些。

  一想到此次征戰自己有幸參與見證,雖不如衛青、霍去病那樣名享千古,但與人閒談時這樣無意提幾句,外人那種景仰的目光,足讓很多人激動得全身發抖了。

  ……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五日一大早,寒風中。數萬靖邊軍整齊列陣,槍林,銃林疊疊密佈,無數日月旗幟迎風翻滾,大陣正上端,一個高台高高搭建,高台兩端,密集的護衛營戰士肅立。

  王鬥與王樸端坐上方,各坐了張繳獲的虎皮大椅。

  二人身端兩旁,靖邊軍各將。護衛營主將、中軍官鐘調陽。總鎮撫遲大成,中軍撫慰官謝有成,中軍贊畫秦軼,中軍騎兵營主將李光衡。尖哨營主將謝一科。青龍軍主將溫方亮。朱雀軍主將高史銀。

  還有忠義營主將沈士奇,新附營主將曾就義,王樸的親將王徵人等。一樣肅然而立,各人都將自己盔甲整理得井井有條,披風大氅迎風不斷飄揚。

  曾就義身後,還站著一個留老虎鬍子,臉帶高原紅的中年蒙古人,卻是新附營中的勒篾格千總。

  聽聞是大將軍親自點名讓自己居於高台的,看臺上將星雲集,自己卻有幸同居一處,勒篾格又是榮耀,又是惶恐與不安,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幸運。

  與勒篾格一樣,人雖年輕,但卻老得如同小老頭似的原土默特汗俄木布,同樣倉促不安的站在台上,王鬥雖給了他張虎皮大椅,他卻不敢安坐,對自己此時的經歷,還直有如在夢中之感。

  俄木布的身旁,站著一些同樣難安的喇嘛們,他們看著台下靖邊軍的肅然軍陣,個個皆是戰戰兢兢恐懼不已,那幾萬人皆著盔甲,濃濃的煞氣,便若無邊的大海,讓人覺得窒息,驚恐!

  便是不說這些戰士,同在旁邊列陣的一些大同正兵營,靖邊軍新附營、忠義營戰士們,已讓他們覺得精銳非常了,如此漢軍聚集草原,古祿格等人敗得不冤。

  對王鬥來說,考慮到俄木布與這些俘虜的喇嘛們,對日後安定漠南,對付漠北有大用,就將他們留了下來,還溫言安撫了一番,此時俄木布臉上除了不安外,還有些興奮與忐忑。

  蕭瑟的北風捲過自己臉面,放眼遠眺,大地莽蒼,山嶺似近又遠,這塞外之地,總給人一種幽寂空遠,淒涼孤單的感覺,王鬥緩緩呼了口氣,他看向台下的虎賁之士,沉聲喝道:「帶上來。」

  王樸猛地跳起,雙目睜到最大,怒喝道:「帶上來!」

  「帶上來!」

  台上各將,或沉聲喝著,或一樣滿面怒容,特別高史銀,謝一科,沈士奇,曾就義四人皆是戟指大喝,怒目橫眉,王徵一手按著劍柄,雙目與王樸一樣,瞪到了最大。

  「帶上來!」

  台下數萬將士齊喝,更嚇了俄木布等人一大跳。

  很快的,喧譁聲音響起,夾著哭叫與掙扎聲,從俘獲的土默特那片監押營地中,被捕的杭高,傷重還不死的古祿格,還有近千人的部卒老卒,頭人,又有被俘獲的喀爾喀三部大小頭人,士兵等等,黑壓壓的被拖拉押解過來。

  押解的主力,便是新附營的蒙古兵,還有一部分的忠義營與王樸正兵營戰士。

  對他們的處置,便是有作惡的頭人,軍官、士兵盡殺,歷年有入寇中原,屠殺漢民者,一個都不放過,由此,王鬥讓他們相互揭發以前所犯的罪行,加以甄別。

  罪行較輕者可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全部貶為奴隸,畢竟草原中就算婦孺,但一樣享受自家男人掠奪的成果,並生兒育女,又生下了一代代的戰士,這些戰士,又是入寇中原的兵源,所以說有罪,她們也全部有罪。

  以後她們需要積贊一定的功勛值或是贖罪銀錢,才能換得自己與家人自由,便如當年的烏倫珠日格一家一樣,不過他們有一個快速的途徑,便是讓部落青壯參軍,如同新附營蒙騎一般。

  這些人被押解上來後,王鬥不動聲色,先讓喀爾喀三部俘人與土默特部俘人分開,然後淡淡看著只能喘氣的古祿格,還有垂頭喪氣的杭高,問道:「古祿格,杭高,你二人可知罪?」

  古祿格極力抬起頭,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王鬥樣子,目光再看去,卻看到了台上的廢汗俄木布,看他盯著自己,眼中帶著刻骨的仇恨,還有無比解恨的神情。

  他口中咯咯有聲,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杭高咬著牙,猛然抬頭喝道:「成王敗寇罷了,要殺就殺,何必多說?」

  「放肆!」

  坐下不久的王樸又跳起來,台上各將都是怒罵,杭高披頭散髮,形象淒厲,他只是冷笑,還不甘示弱,一樣回罵,口中一會是蒙語,一會又換成漢語,還有滿語。

  王鬥冷笑一聲:「佔我土地,殺我漢民,罪不可恕,無論你求不求饒,認不認罪,下場都只有一個。」

  他忽然道:「勒篾格。」

  對著杭高一樣怒罵的勒篾格一個激靈,連忙道:「奴才在。」

  王鬥道:「對這些罪人,往日草原上,一般是怎樣處理的?」

  勒篾格極力讓自己生硬的漢語說得清楚些,他說道:「回大將軍,一般對身份地位比較高的人,處以馬斃之刑,就是用馬踏死,對犯下重罪的兵士們,差不多也是如此。」

  王鬥道:「很好,入境隨俗,就依此辦理!」

  杭高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他猛然想起自己下令盡殺歸化城內外漢人時,當時一漢民怨毒無比的對他道:「你今日殺我,來日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當時自己不以為意,難道眼下報應就來得這麼快?

  古祿格也是極力掙紮起來,還有一大批的土默特重罪犯者,拚命哭喊尖叫,但不由分說,一大批的新附營蒙古人湧上來,當頭一個麻袋套下來,將他們的尖喊聲變得含糊不清,然後將麻袋口扎得緊緊的。

  看著這一切,旁邊的喀爾喀三部俘人嚇得個個發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他們後悔無比,早知如此,來漠南做什麼,便是部落頭人強迫,自己也找個機會逃走。

  咴……

  幾百騎的新附營蒙古兵列陣,他們胯下的馬匹,已經興奮的打起響鼻來,嘎勒德與塔布囊漲紅著臉策在馬上,他們很興奮,終於可以踏死往日看起來高不可攀的部落頭人了,雖然不是自己部落的,一樣有著很高的快感。

  而且,依部中千總勒篾格對他們的透露,連他們在一起的營中十人,很快將受到大將軍的表彰,賞賜銀錢與功勛,自己在部中地位也可往上爬一爬,陞官發財,功勛榮耀,豈能不喜?

  他們已經深深愛上眼下的生活,追逐鮮血,追逐人頭,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才是自己夢想中的軍隊。

  台上鎮撫遲大成在唸著什麼:「依皇明律令,對戰犯杭高、古祿格人等處置如下……」

  唸到戰犯時,他頓了頓,顯然對王鬥搞出「戰犯」這個詞有些好奇與不解,不過只停頓一下,他就繼續往下念,一直唸得嘎勒德等人不耐煩,台上高史銀人等雙目發直時,他終於唸完,大喝一聲:「執行!」

  嘎勒德與塔布囊放馬奔行,數百騎戰馬蹄聲如雷,在馬匹的陣陣嘶鳴中,往前方一個個麻袋衝去,那內中,已不知哪個是古祿格,哪個是杭高……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4 22:46
第646章 獎賞
       
  草地上一片狼藉,草屑、泥土夾著血肉,深深滲透到土地下面,將這塊草地沼澤似的染得黑紅。

  馬斃之刑的殘酷,喀爾喀三部俘人只在旁看得魂不附體,他們個個跪在地上,拚命呼嚎饒命,從台吉到小兵無不如此,在這一刻,他們是平等的,形象是相同的。

  俄木布在台上看得解恨同時,一樣的面色蒼白,身旁幾個喇嘛,只是喃喃唸佛。

  在王鬥目光看來時,喀爾喀土謝圖部那協理台吉哀嚎著,他拚命掙扎向前,對著王鬥用力叩頭:「請上國侯爺饒命,奴才一定回去稟報汗王,令我土謝圖部棄暗投明,生生世世效忠大將軍,效忠大明。」

  他拚命的哭喊,車臣部,札薩克圖部幾個塔布囊、管旗章京等頭人不甘示弱,同樣膝行而進,號啕大哭。

  他們只希望王鬥饒了自己性命,越到他們這種身份地位,享受榮華富貴,子女財帛慣了,越是不想死,奴顏婢膝算什麼,能保住一條性命才是最重要。

  他們掙扎哭求,反倒一些中低層軍官士兵沉默不語,看向這些頭人時,他們眼中也滿是失望。

  旁邊看押的新附營蒙古兵們,臉上一樣佈滿不屑之色,在他們看來,小兵哭求饒命不要緊,部落頭人應該寧死不屈才是,事實卻讓他們大跌眼鏡。

  很多人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似乎這些頭人並不像他們宣揚的神明轉世。高高在上嘛。

  王鬥心中冷哼一聲,這些草原胡兒就是記打不記吃,明太祖,明成祖,藍玉等人征討塞北時,各部也是爭先恐後的歸附,到了明末,朝廷溫和安撫,大把的糧食銀錢撒出去,換來卻是爭先恐後的背叛。

  終於。他開口了。說道:「事實上,本侯此次征討漠南,懲罰了古祿格等十惡不赦之罪後,對漠北並沒有野心。畢竟陰山之北。儘是荒漠戈壁。漢民不得耕種,取來何用?不但如此,本侯還希望與漠北各部交好。畢竟漢蒙各有所長,互有所短,未必不能互通有無,和平共處。太祖高皇帝曾有言,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本侯也是這個態度,漢蒙一家嘛。」

  猶如大熱天洗了個冷水澡,三伏天吃了根冰棍,土謝圖部協理台吉等人先是一愣,隨後大喜,明國永寧侯的意思,不但要放過他們,還要以後與各部相互貿易?這是各人夢寐以求的事啊。

  王鬥的話也讓他們深信不疑,確實,歷朝漢軍很少有直接越過漠南的,就算有,也只是名義上的統治,不就是稱臣納貢,每年貢奉一些馬匹羊牛麼,這有什麼?早前,他們不一樣向清國稱臣,眼下只是換個對象而以,對誰稱臣不一樣?

  不過他們還沒說話,王鬥又道:「但是……」

  他眼中露出森寒的神情,說道:「奈何爾等助桀為虐,有過不懲,王某何以立足天下之間?天下間,又豈有這麼便宜的事?所以你們中一些人,必須死!作為助桀為虐的代價!」

  他目光在土謝圖部協理台吉等人身上緩緩掃過,說道:「當然,我這人很公平,你們中雖有一些人要死,但許可你們自己商量,選舉一下,令哪些人出來作為被懲對象,原則是三丁抽一。」

  說完,他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虎皮大椅上。

  下方喀爾喀三部俘人,有的懂漢語,有的不懂,曾就義作為新附營主將,自然熟通蒙語,他就作為通事,將王鬥的話一一翻譯。

  下方喀爾喀各人面面相覷,王鬥的話,讓他們一顆心如吊了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一會升上云端,一會又跌到地底,有選擇的話,自己當然不想死,只是讓誰出來死?

  他們相互看著,無數的眼神交流,似乎不約而同的,土謝圖部協理台吉等往旁邊退去,留下了中間約有三部數百人,這些人中,或是各部頑固不化之輩,或是作戰悍勇,平日獲得不少賞賜,遭人嫉妒之人。

  這些人平日在各部呼風喚雨,此時卻淪為弱勢群體,被選舉出來送死。

  出乎靖邊軍各人意料之外的,土謝圖部協理台吉等很多頭人,卻沒有被選舉上,顯然的,三部之人也明白回去後必須依靠這些頭人過日,有今天這個遭遇後,自己成為心腹指日可待。

  中間那些人中,還有一個土謝圖部的管旗章京在,他看看那協理台吉,三部各頭人,又看看身旁人等,愣了半響,仰天慘笑:「想不到我兀良合為部落征戰半生,今日卻落得如此下場,更被自己同族出賣,恨啊,恨!」

  他猛地向台上衝去,但人被綁著,行動不靈活,很快被身旁幾個新附營蒙古兵揪住,然後劈頭蓋臉的用鞭子毒打,他大聲慘叫,對著王鬥只是大罵:「漢狗,你奪我土地,佔我蒙人家園,成吉思汗在天有靈,必發鐵騎以殺之!」

  被選舉出來的那幾百個喀爾喀三部俘人自知不能倖免,也是心一橫,個個破口大罵,對王鬥奪取漠南土地,還要滅殺他們恨之入骨。

  王鬥微笑聽著,心想還是漢語博大精深,幾百個喀爾喀蒙人罵了半天,卻罵不出什麼花樣,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

  台上靖邊軍各將,還有王朴人等大笑,贊畫秦軼也是哈哈一笑出來,說道:「笑話,漠南土地,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的了?霍驃騎封狼居胥,大唐設安北都護府時,成吉思汗還不知在哪呢?」

  看那土謝圖部的管旗章京兀自不屈,王鬥微笑站起來,他說道:「其實吧。這些歷史遺留問題真沒必要爭個高下,若論草原上的最初歸屬權,或許只有匈奴人有這個資格,只是他們已經被漢軍打得西逃數千里,也不知在世上可有留下遺種。」

  「此後什麼鮮卑、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都排在漢人時間之後,蒙人現在土地,也是從女真人手上搶來的,然後女真人,又從契丹人手上搶來。搶來搶去。其實都是達者為尊。現在最重要的是,我王鬥要這塊土地,所以興兵來取,爾等可有異議?」

  台上靖邊軍各將皆露出傲然的神情。大將軍說得好。什麼都是虛的。自家能打下來,這片土地就是自己的,台下數萬靖邊軍將士。一樣發出大笑之聲,個個為自己的壯舉感到自豪。

  土謝圖部的協理台吉心急如焚,心想這兀良合死便死,還這麼囉嗦,他忍不住叫道:「兀良合,你安心去吧,你為部落而死,我與汗王等人,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妻小與家人,你……」

  猛地,那兀良合掙開幾個新附兵的拖拉,朝這協理台吉猛撲過來,對著他就是一陣狂咬,當新附兵將二人扯開時,這協理台吉身上已被咬得鮮血淋漓,大聲驚叫。

  然後這兀良合又怒目瞪向台上王鬥人等,口中依然叫罵不停。

  王鬥讚道:「真勇士也!」

  韓朝在旁說道:「漢人中有懦夫與勇士,草原上的胡人,同樣如此。」

  王鬥淡淡道:「勇士當有勇士的高貴死法,不能埋沒了身份,為表示對此人的崇高敬意,他便施展馬斃之刑好了,餘者斬首。」

  很快,怒罵中的兀良合,被當頭套上了一個麻袋,然後慘叫聲中,被亂馬踏成肉泥。

  處理完喀爾喀三部之事後,王鬥令人給那個土謝圖部協理台吉鬆綁,並請他上台,賞了張椅子,不過就沒有虎皮大椅了。

  這台吉感激涕零,連連叩頭謝恩,雖說王鬥條件下來,他們若要回歸漠北,還需要部落家人為他們贖身,按地位身價計算,每人贖取的牛羊馬匹還不盡相同,但這台吉能逃得一命,早已是心滿意足。

  他思索汗王與家族,定會為自己贖身,至於餘下的士兵有沒有能力贖身,部落中會不會為他們贖身,就不是自己考慮的了。

  ……

  接下來,在漠南漠北各頭目注視下,王鬥對靖邊軍眾將士進行盛大的獎賞儀式,軍功再計,不過各營都推選出十個表現突出,英勇奮戰的士兵與軍官受賞,王鬥親自獎勵他們銀兩與功勛。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證明的功勛獎牌,材質從銅質到金質不等,萬眾矚目下,這是難得的榮耀,上台各人無不激動萬分,台下眾軍,也是一片羨慕。

  除了榮耀,這些戰士中,有一部分是乙等軍入甲等軍不久者,他們對得到銀兩賞賜還是歡喜,不過老甲等軍們,更看重是功勛賞賜,還有得到功勛牌的榮譽。

  已選入中軍騎兵右營,原王鬥當年上司徐祖成的親將楊東民,還有現情報司內務科大使李守勤之子李忠國,因此戰表現突出,一樣上台受賞。

  萬眾矚目中,楊東民大步上台,王鬥微笑看著他,記得二人初識時,還是當年在萬勝和米店衝突的事,這麼多年過去了,楊東民也脫胎換骨,成為一個英氣肅然的靖邊軍合格軍人。

  將用一個托盤托著的,上裝一百兩銀子,還有上刻一百功勛,樣式精美,厚實沉甸的銀質功勛牌交到楊東民手上,王鬥微笑著道:「楊兄,恭喜你,這是你應得的!」

  楊東民哽咽道:「多謝大將軍!」

  他雙手接過,大聲吼道:「忠誠、奉獻、榮譽!」

  李光衡樂呵呵看著,楊東民受獎,也是他的榮耀。

  台下的軍報時報採訪們,則一邊極力探頭看著,一邊拚命的奮筆疾書,邊塞戰場封賞將士,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話題啊,想必回去後,這期的報紙可以賣到瘋狂了。

  他們奮筆疾書時,還不約而同使用了鉛筆與硬紙板,這鉛筆沒什麼奇怪,早在漢明帝時。便有曹褒寢則懷鉛筆,行則誦讀書的記載,有時鉛筆使用,還是比毛筆方便的。

  當然,他們大書特書時,對先前之事,同樣使用了春秋筆法,雖然王鬥不介意,他們卻自覺維護大將軍與靖邊軍形象,況且。報社還有編輯呢。

  將五十兩銀子。還有五十功勛的銅牌交到李忠國手中,看著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王鬥笑道:「你爹長得陰惻惻的,你卻完全不同。怎麼你父子二人差別這麼大?」

  台上眾人大笑。李忠國只是張著嘴傻笑。

  台下忠義營中。許祿,劉瑋幾人遠遠看著,他們因受不得約束。並未進入騎兵營內,不過部下已經許多人調離,然後源源不斷的,又有新的舊軍進入忠義營內,成為他們部下,可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看著台上的王鬥,溫方亮人等,當年這同一堡之人,彼此地位已經天差地遠,但各人已經沒有任何心思,畢竟雙方距離越來越大,早非同一層次之人,只恨當年自己沒有堅持下來,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四海冶堡守備張文儒,同樣待在忠義營內,他也受不得約束,反覺得在這營內更為快活,不過張瘋子看著自己一個部下上台受獎,還是裂開大嘴直笑。

  土默特廢汗俄木布看著這一切,覺得很有意思,喀爾喀土謝圖部協理台吉則內心肅然。

  他尋思著,明國永寧侯爺搞的這處儀式,顯然的極大振奮了軍心士氣,怪不得靖邊軍勇不可當,看來以後漠南肯定是王鬥的天下了,還是需說服汗王,與王鬥交好為妙。

  王朴看部下眼熱的樣子,顯然也很希望得到這樣的賞賜與榮譽,他心中暗暗記著,回去後,自己也該搞搞這種儀式了。

  新附營蒙古人中,塔布囊與嘎勒德緊張站著,看中軍高台那邊一片的大旗翻滾,台下將士陣列也是威武雄壯,他們看一批批的人上台受賞,賞前賞後,台下數萬將士都是高呼威武,二人看得又是興奮,又是期待,只覺自己的心簡直要提到嗓子眼上。

  終於,輪到他們這個陣營了,萬眾矚目中,二人與餘者八人排眾而出,迎面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威武呼嘯聲,還有數千新附營蒙軍的狂吼亂叫,二人都是臉色漲得通紅,只覺如此榮耀,便是不需賞賜,也一樣心滿意足了。

  十人上了高台,個個昂首挺胸,激動挺立,王鬥一一叫著他們的名字,曾就義又在旁作著翻譯,嘎勒德只覺大將軍目光看來,如大海一樣深邃,他為人沉穩,而且還頗為機靈,他高聲說道:「為大將軍征戰,不敢要賞。」

  王鬥說道:「我靖邊軍有功必賞!」

  他目光在塔布囊與嘎勒德身上轉了幾下,道:「成祖皇帝曾有言,夷而入於中國則中國之,覆載之內,不分華夷,但有賢才,用之不棄,你們皆是新附營的英傑,本將希望你等武勇依舊,便如同滿桂、麻貴眾將軍一樣,為國死戰,青史留名!」

  十個新附營韃軍或漢語或蒙語的大聲吼叫:「願為大將軍效死!」

  王鬥一一頒佈賞賜,塔布囊最為悍勇,共計斬首達九級,賞得一百功勛的功勛牌一個,還獲白銀一百兩。

  特別他們全家更從暫住籍變成了歸化籍,直接跳過夷籍,以後可以在宣府鎮內自由出入,若對漢文化有了認同感,日後還可以賜漢姓,起漢名,成為漢籍。

  看著手中的功勛牌,塔布囊激動得全身發抖,要知道靖邊軍中功勛寶貴,一點功勛值就可以兌換良田一畝,或是草場五畝,這不,五百畝草場就到手,以後自己可以建個大大的牧場了。

  不說他,下方各個新附營蒙古兵們,個個也是看得眼睛發紅,連千總勒篾格都是眼熱不已。

  嘎勒德也獲得了白銀五十兩,功勛值五十點,他們十人下台後,特別塔布囊的榜樣,將極大激起新附營戰士奮戰沙場的決心。

  盛大的獎賞儀式結束,眾軍歡騰雀躍,王鬥轉頭向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土默特汗俄木布,說道:「俄木布。」

  俄木布飽經古祿格等人虐待,反應已經有些遲鈍,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小王在……」

  王鬥看著他道:「隆慶五年,大明策封俺答汗為順義王,此後漢蒙雙方和好,一品忠順夫人當位時,更數次力排眾議,使得漢蒙雙方休兵罷戈,避免戰火蔓延,百姓塗炭。此功此德,我大明謹記在心,你被奴酋擄到遼東所經遭遇,本侯也感同身受,將向朝廷上書,恢復你順義王的名位……」

  王鬥對著京師方向拱拱手,繼續道:「不但如此,土默特降人中,還將拔給你人口五千,擁有不超過千人的護衛。」

  俄木布喜從天降,他痛哭流涕,跪下對王鬥連連叩頭:「大將軍便如小王再生父母,小王當世世代代效忠大將軍,效忠大明!」

  王鬥道:「請起。」

  他走到台邊,一手按劍,緩緩眺望塞外這片土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眼眸幽深如海。

  ……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六日,王鬥率軍回轉歸化,途中,他聽從贊畫秦軼的意見,效仿霍驃騎霍去病,在大青山舉行盛大的祭天大禮,祭地禪禮。

  同時,關於此戰的捷報,王鬥吩咐飛速的發往京師,宣府輿論,也要動起來。

  眾將個個興高采烈,此次征討塞外,雖不如霍驃騎那樣名享千古,但也是明中葉以來極大功勞,有幸參與此戰的人,個個皆能青史留名。

  只是不久後,一封來自中原的情報,將王鬥等人的好心情破壞殆盡。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4 22:57
第647章 情報
       
  王鬥拿著這封情報觀看,眾將也是傳看。

  「皇明宣府鎮情報司大使溫達興謹呈,為靖南伯、寧南伯歸德大敗,喪師失眾,中原賊情洶湧事。崇禎十五年九月初七日,流賊科於未時接獲潛伏流營軍士夏一真哨報:八月二十一日,賊李自成、羅汝才、賀一龍合師百萬眾,于歸德府近夏邑二十五里處,團團圍困靖南、寧南二伯狠打,飢兵潮湧,二鎮難支。午時,賊用大佛郎機百門齊打,官兵潰敗,除騎部外,新軍十不存一,職部隨眾賊馬兵追殺時,只聞靖南伯於寧南伯接應後逃往歸德,曹鎮僅餘殘部千騎,王鎮二千餘……」

  下面有附上夏一真更為詳細的親筆哨報,可見當中筆跡匆匆,上面還殘留幾絲血痕,情報司有在上面註明,註:該員潛伏身份為闖賊右營馬兵,賊五營巡徼嚴密,夏一真外出不慎洩露蹤跡,力戰殉國身死,本司已依律撫卹家人,探望遺孤。

  下面是另一個潛伏在歸德的情報人員鄭文智接力哨報:「八月二十二日晚,本職依五日前約定前往馬牧集與夏一真接應,接交情報時,夏一真神色匆匆,其言:『日他祖宗的,現流賊對落草者看得越來越緊,老子不能多待,得趕緊回去。』突兀賊騎十餘眾跟蹤而致,夏一真力戰死,余僥倖脫逃,有幸情報不失,願夏軍士英靈長存不滅,日月永照吾明。」

  鄭文智在夏一真情報下面填補空白:「……二十三日,曹、王逃奔歸德府。曹變蛟僅餘正兵營騎兵一千一百騎,王廷臣余正兵營騎兵二千三百騎,又有突圍二鎮新軍約四百人,二鎮南下大軍一萬餘,僅存馬步不足四千人,餘者陣亡或失蹤……」

  這封情報送走後,此後些日,鄭文智還陸續寫了歸德府內一些哨聞,首先是曹、王大敗,府內震動。歸德府知府李振珽日夜加緊城防。防止流賊攻打。

  不過九月初三日,流賊連營數十里經過歸德府時,並未對府城有任何動作,也不理城內曹、王二人。直接往開封府而去。

  似乎兵敗後。二位伯爵頗為頹廢。對城外流賊,也未有任何舉動。

  本情報還載有幾個潛伏河南的哨探各自觀察報告,又有身在開封府的宣府鎮軍事觀察團情報樣本。稟報人觀察團大使、參謀司贊畫溫士彥。

  「……八月十八日近酉時,寧南伯王廷臣求援信使突致,言其玉田、遵化二鎮往永城途中遇伏,寧南伯率正兵營先突,以為求援接應之用。靖南伯曹變蛟,率麾下玉田鎮正兵營、新軍營,與同遵化鎮新軍營七千眾轉返夏邑,信使言,彼鎮兵馬突圍時,賊馬數萬合圍已致,流賊步卒,飢民源源奔騰,靖南伯危在旦夕,請求開封府緊急支援……」

  「職部是時所見,開封城人心惶惶,自督師丁啟睿、總督楊文岳、巡撫高名衡、巡按蘇京、總兵虎大威、陳永福、左良玉、楊德政、方國安以下無不震動,開封城民驚懼,各門皆閉……議間,虎大威言救,陳永福不語,左良玉假寐、楊德政、方國安莫衷一是,丁啟睿猶豫不決,晚戌時,丁督商請本職議事,本職慷慨激昂,痛陳當中利害,力主救援……」

  「……八月二十一日,虎大威、陳永福、姜名武合騎卒五千,前往歸德,旋於二十三日奔回,陳永福為上午巳時,虎大威、姜名武為下午申時,皆言靖南伯大敗,流賊云集百萬眾,三鎮不敢進……」

  情報中溫士彥說了一些自己判斷觀察,引起王鬥注意,也是情報司重點引用分析的。

  「流賊戰術出眾,善用伏兵,曹、王輕敵冒進,惜有此敗,我軍需引以為戒,情報不明決不可進……」

  「流賊馬軍眾多,步騎相合,官兵難以突圍,若要剿滅流賊,必先剿其馬賊……」

  「流賊重視火器,每下一城,必先收羅大砲,彼炮火熾烈,中原官兵反落下風,依各方情報彙集,曹、王之敗,也是敗於闖賊炮火,對賊之佛郎機,我紅夷炮可克之,需得多多造炮……」

  「中原作戰,官兵後勤難支,流賊反客為主,此次曹、王為減輕輜重,輕騎利戰,將佛郎機、虎蹲炮等放置開封城未帶,我靖邊軍需堅持隨身一月糧,寧可走得慢,火炮不離身的原則……」

  「曹、王兵敗,開封軍民惶惶,流賊氣焰熏天,中原戰局或有變化,參謀司需設方略以應之!」

  「又聞,曹、王敗逃歸德府,麾下大將盡失,彼是亡,是俘,是降?若有大將降賊,會是何人?除情報司再加探查,針對各人性情,參謀司需一一對應佈局!」

  溫士彥的情報一直送到九月初,也確定流賊大眾逼向開封府,不過餘下的後續就沒有了,想必還沒有送來。

  此時兵荒馬亂,流寇流民到處流竄,情報送傳頗為困難,而且大明驛站廢弛,很多力量難以動用,在這路途遙遠的,沒有電報電話的時代,想很快收到新近情報,實在是強人所難。

  情報司還收集了京師方面的反應,本來此時韓朝率玄武軍攻佔歸化城消息傳來,塞外大捷,京師振奮,百姓雀躍,不過曹、王消息傳到後,朝野震動,坊間洶洶。

  誰也想不到,曾在遼東與奴血戰的二鎮新軍竟然覆沒,真是物議譁然。

  依在京與某個情報人員交好的小太監透露,萬歲爺當日曾在宮中痛哭流涕,高呼:「列祖列宗在上……」

  情報司在該份情報中,還摘錄了一些崇禎帝急令開封府加緊防務聖旨內容。兵部急腳塘文片段,最後是該司的總結分析,許多觀點與溫士彥所敘不謀而合,溫達興表示後續會在各方情報彙總後源源不斷送達。

  最後溫達興寫道:「中原戰情如上,向大將軍致敬,向征塞數萬將士致敬,日月不落,永照吾明。」

  看了幾遍,王鬥最終嘆息一聲,各將臉色都是不好看。

  騎兵營主將李光衡痛心道:「崇禎十三年下。末將曾隨大將軍痛擊過流賊。洛陽之戰後,闖賊更是大敗,所部不死便傷,未想現在又是賊火洶洶。二位大帥更被圍慘敗。大明這是怎麼了?」

  韓朝說道:「敗因情報上面寫得很清楚。靖南伯、寧南伯孤軍深入,糧草不續,加之流賊馬兵眾多。又用上火炮,故有此敗!」

  鐘調陽也是贊同:「二位大帥麾下雖新軍戰力出眾,但所部騎兵,只比流賊馬兵高一些,聞流賊馬兵有數萬眾,曹帥突圍時,賊騎緊緊糾纏,最終被他們飢民圍上,力戰而敗!」

  高史銀喃喃說道:「老子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流賊總是剿之不盡,闖賊一次次的大敗,又一次次的復起,他的百萬兵馬,怎麼就那麼容易來的?」

  溫方亮臉上帶著深沉的神情:「大將軍有說過,民從賊,多起於飢寒,兵從賊,多源於缺餉。流賊屢復不滅,便是朝廷無糧,不能很好的安頓飢民,所以闖賊再起,飢民就甘心被他們煽動。李闖之事若放在國朝前期,中期,他只需敗一次,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當時我舜鄉軍擊敗闖賊,若手中有糧,河南也早定了。」

  贊畫秦軼在旁淡淡說句:「剿賊,最重要是民政,軍務只是為輔,若手中無糧,未能對賊釜底抽薪,官兵往來,也只是疲於奔命罷了!靖南伯、寧南伯之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李光衡猛的喝了一聲:「難道就任由李闖囂張肆虐?」

  他對王鬥抱拳道:「大將軍,末將願率騎兵營直奔河南,痛擊流賊!」

  「荒唐!」

  韓朝與溫方亮異口同聲大喝,然後嘆口氣,又都閉嘴。

  高史銀看著李光衡:「老李,看來你還是專管打仗好了,以後兵略上的事情,就不要插手,這會害死人的!」

  他對著李光衡吼道:「老子雖是粗人,也知道糧草輜重的重要,你覺得帶騎兵營打得爽快,卻不知後面兄弟默默做了多少事……你的營中儘是戰馬,知道一天要吃多少糧米豆料嗎?你這邊跑到河南去,後勤供給如何跟上?指望當地官府?大將軍都不敢期盼……」

  他叫著:「還有,那闖賊慣會跑,你到了河南,他不跟你打,就是一路竄,竄個幾千里,難道你也要追個幾千里?再後方糧草也要運個幾千里?……後勤難支,沒有糧草,讓我靖邊軍兄弟喝西北風啊!他們也是人,不是鐵打的,都要吃飯喝水,你說得痛快,又置我將士安危於何顧?」

  謝一科在旁插了句嘴:「也是哦,當年官兵追剿張獻忠,這傢伙從湖廣一直跑到四川去,然後又跑回來,若不是大將軍在襄陽設下伏兵,要滅獻賊,還不知猴年馬月呢,到現在還留下羅汝才,李定國,孫可望等餘孽。」

  高史銀繼續吼道:「還有,大明不是我們一家的,我們不是救急隊,總是東南西北的跑,這大軍不需要休整嗎,兄弟們剛打完東韃子跟北韃子,又要跑去打流寇,以前就打過了……然後打完流寇又去哪?這耍猴呢,團團轉,沒完沒了。再說了,你說去河南,是去請調令呢,還是就這樣去呢?無調令等於謀反,就算不在乎名聲,也沒人敢管,但這偷偷摸摸走,搞得跟做賊似的,我們是軍人,不是在做賊!」

  「夠了!」

  韓朝爆喝一聲:「不要再吵了!」

  溫方亮看王鬥臉上頗有沉痛之色,也輕聲道:「都別說了。」

  高史銀對李光衡道歉:「抱歉老李,心中不舒服,說話急了一些。」

  李光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王朴在旁神色轉幻不定,為了避嫌,剛才那類靖邊軍的核心情報他都主動不看,不過聽眾人這樣說話,曹、王之事當然知道,心下只是慶幸。

  他想著:「打什麼流賊,吃力不討好,我還是待在大同不動,安安穩穩過日子好了……當然,若隨著靖邊軍,跟著打誰也無妨。」

  ……

  隨這中原戰情的,情報司還有數份余處情報,杜度領滿蒙軍隊奔向遼西,出乎各方意料的是,遼東總兵吳三桂似乎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遼西多處城堡被破,處處烽煙,杜度搶得盆滿缽滿,在濟爾哈朗加入後,吳三桂更是連連告急。

  白虎軍大將鐘顯才也證明這一點,杜度東去時,其守護宣鎮有責,未動,不過在濟爾哈朗領數千滿洲精騎又奔回遼東時,鐘顯才抓住一個機會,突然奔襲數百里來個側擊,濟爾哈朗喪師數百騎,餘者抱頭狂衝,不敢回頭。

  鐘顯才未再跟去,只遣一些夜不收哨探,傳回一系列情報。

  看了這遼西戰情,高史銀說聲:「吳三桂變成銀樣蠟槍頭了?」

  王朴也嗤的一聲冷笑,對吳三桂,他一向看不順眼,那廝骨子裡的優越感,比他還足,想想去年在遼東……什麼玩意!

  王鬥卻在深思,到底軍閥就是容易蛻變,吳三桂,變壞了。

  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遼餉啊。

  也只有遼東危急,朝廷才能不裁撤遼餉,甚至投入更多,面對一年來朝廷的遼餉爭議,吳三桂出招了,只是這一招,未免太陰毒了,置軍民水火於不顧。

  王鬥記得歷史上吳三桂在松山之戰前,也算是一個熱血青年,後明軍松山大敗,祖大壽被俘,吳三桂獨守寧遠,負責整個遼東之事,那時起,需要背負整個遼東集團的利益,或許慢慢轉變為軍閥。

  現在吳三桂更早控制遼東,身負吳家、祖家等遼鎮將官利益,這種轉變,也許就更早了。

  軍閥……禍國!

  還有一個遼東消息引起王鬥注意,在靖邊軍出塞不久後,多爾袞便令多鐸與阿巴泰為帥,揮師二萬攻入朝鮮,勢如破竹,直有亡其國度之勢……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蝴蝶翅膀搧動,各方都在風雲變幻,王鬥仰望云天,只是在思索。

  眾軍起程,途經一山峰,云沉,風險,罡風勁猛,看這雄奇的山脈景色,高史銀忽然大發感慨:「啊,大青山啊大青山,你見證了多少漢胡兒女的悲歡離合!」

  正在沉吟的王鬥差點摔下馬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5 09:21
第648章 漠南定略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八日,王鬥到達歸化城,當然,那些龐大的繳獲俘虜還在後方緩緩而行,王鬥遣一軍專門押送。

  草原總給人地廣人稀、少有聚落的感覺,王鬥領軍一路行來時,就見處處野草高高,不時從山間林中竄出黃羊十餘口,狀雖似羊,但蹄高如鹿,其行若飛。

  雖同樣存在乾旱現象,但這樣的生態環境,無疑比後世好了太多,抬頭望天,沒有工業污染天空就是美麗,只是人類要發展,破壞環境又不可避免,但來自後世的他可以選擇少走彎路,選擇費效比最高的那一個。

  從大青山下來,沿途可見大片大片適合牧養之地,俄木布此時伴在王鬥身旁,頗為自得的向王鬥介紹:「我土默特人最擅放牧,我們蒙古人愛惜牲畜就像漢人對莊稼的愛惜,尤其愛馬,到了秋高馬肥的時節,便要控馬,使自己坐騎變得膘肥又結實。」

  他說道:「記得老輩說過,隆慶和議後,我們土默特部跟大明馬匹交換每年越多,萬曆六年後,僅在張家口馬市上,一年的馬匹交換量就在三萬六千匹,大將軍以後所需戰馬,包在我們土默特部身上。」

  王鬥哈哈大笑,說道:「以後肯定要勞煩順義王你。」

  俄木布直笑:「應當的,應當的,如永寧侯爺所說,漢蒙和好,這是雙方有利之事,侯爺太客氣了。」

  王鬥當然不會跟俄木布客氣。草原牧民,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放養,自然有其優勢所在,天然牧場放養,也節省了自己未來許多資金錢糧。

  讓王鬥看得興趣的,越近歸化城,開墾的農田溝渠越多。

  史載嘉靖年間起,漠南就出現定居城鎮,截至隆慶五年封貢前後,出現了雲田豐州地萬頃。連村數百。驅華人耕田輸粟,反資虜用的局面,土默特各部皆仰食板升收穫。

  板升,就是村落城鎮的意思。歸化城又被蒙人稱為大板升。周邊多種穀、黍、蜀、秫、糜子等作物。

  但以王鬥的目光看來。土默特部的農業生產還很落後,大有改進的空間存在。

  很快歸化城就在眼前,隆慶六年。俺答汗效元大都建青城,經過四年的建設,城市基本建成,俺答汗派遣使官,攜帶鞍馬、弓矢等,赴明廷請賜所築城池之名,萬曆帝賜名「歸化」,又贈佛像、經文、蟒緞等物,便為歸化城由來。

  眼前這座城池北枕巍峨雄壯之大青山,東連起伏連綿之蠻汗山,西連河套,南臨大黑河,由於此城皆由青磚砌成,遠望真是一片青色,陽光輝映下氣度不凡。

  萬曆九年,俺答汗還修建周長二十里的外城,使城市規模更大。

  看著這座城池,靖邊軍各將眼中都現出異樣的神情,這是他們征服的第一座塞外大城,以後會有更多嗎?

  王鬥聽身後的高史銀長呼了一口氣,下意識離他遠一些,身旁眾將,皆是如此,高史銀不知怎麼搞的,近期迷上了風雅,好吟些酸詩詞語,喜歡裝有學問,卻總是原形畢露。

  果然他長呼一口氣後,高聲頌道:「啊,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俄木布臉皮抽動了一下,只當沒聽到,到了城池門口,作為原主人,他恭敬對王鬥道:「侯爺,請。」

  王鬥微笑道:「順義王請。」

  此時歸化城由大同鎮新軍營,還有玄武軍右營將官田啟明領乙等軍一部鎮守,又有輜重營將官孫三傑運送糧草在內,此時早早便在北門外等候,眾人相見,都是不勝歡喜。

  田啟明一見王鬥的面,就高聲叫道:「恭祝大將軍塞外大捷,揚我靖邊軍威!」

  孫三傑不擅表達,但他眼中的喜悅,已透露了他內中的情感。

  王鬥哈哈笑道:「田右都尉還是這麼會說話,不愧是田大使帶出的人。」

  田啟明原是田昌國麾下的家丁,這些舊軍出身的人,一般性情都會油滑許多,但這只是小節,可以忽略不過,畢竟人有萬種,不可苛求如一。

  大軍源源不斷進入歸化城,王鬥、王樸、俄木布並列在前,從北門進入不久後,王鬥就暗暗搖頭,果然是大板升啊,外表雖然雄壯,但這內中……

  各式的棚戶,一片片的地窩子,帳篷,東一堆西一堆,到處是菜地與田地,牛圈與羊圈,年久失修的坑窪街道,諸多淤塞的破水溝,間中夾著一些略顯華麗的寺院,完全沒有規劃好的樣子。

  還好靖邊軍等入駐的緣故,街道各處有打掃過,路面還算乾淨,不過似乎馬糞羊糞的殘餘味道、還有刺鼻的生石灰味仍在鼻中。

  俺答汗雖然雄心勃勃,但能力有限,只能搞得如此了,不過在普通牧民看來,此城已經是壯美繁盛無比。

  以後必須好好規劃一下,畢竟這城外殼還是非常不錯的。

  王鬥也注意到,城池內外,還處處殘留著火燒與破壞的痕跡,卻是崇禎五年時,皇太極戰勝林丹汗後在城內大加洗劫,後金兵最後更縱火焚城,熊熊大火中,歸化城內許多房屋與寺院都被燒燬,城池初建時那八座高樓與琉璃金銀殿大多倒塌,餘下也是破敗無比,到現在都沒恢復元氣。

  看著這一切,俄木布也在旁說起,王鬥不由說道:「這真是對文明的摧殘,夷狄率獸食人,古人誠不欺我。」

  俄木布想起當時後金兵對城池的破壞,自己無能為力的樣子。咬牙切齒道:「不錯,可恨的滿洲韃子,真真確確的蠻夷,蠻子!」

  俄木布自認大元後嗣,骨子裡就看不起那些滿洲人,雖然努爾哈赤等自稱是金國女真人後代,但誰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山溝角落裡跑出來的?雖同被中原漢人稱為虜,但土默特部還是覺得自己更像文明人一些,視東面滿洲人為野蠻人,便若當年英國人看待美國人心態。

  後面靖邊軍眾將當然沒有王鬥與俄木布的感觸。各人只是嘖嘖看著。異族情調讓他們很有興趣。

  王樸雖在歸化城駐紮過一段時間,還是不習慣,撇撇嘴道:「破爛,還是大同好。」

  ……

  韓朝早為王鬥尋找在城內居住之所。因為歸化城破敗。特別古祿格等人逃離時大加破壞。最後決定將大將軍行轅設在銀佛寺,此為歸化城第一座喇嘛教大召廟,萬曆七年明朝賜名「弘慈寺」。又因大殿釋迦牟尼像由純銀鑄成得名銀佛寺。

  王鬥到了大廟門口,上面掛著滿、蒙,漢三種文字的寺額,漢名卻是「無量寺」,原來崇幀十三年皇太極下令重修與擴建大召寺,完工後皇太極賜給新的寺額,「弘慈寺」 漢名變成「無量寺」。

  王鬥下令恢復「弘慈寺」的漢名,並將上面那滿文除去,請那些喇嘛們重新住回去,並發下軍令,此文物以後需得妥善保護,敢擅拆毀者,擅取器物者,察出決不輕貸。

  眾喇嘛大為振奮,俄木布也是感激涕零,大召寺已是他們蒙古人心中的寄託,特別出身蒙古部落的,四世達賴喇嘛雲丹嘉措當位時,不知多少蒙古人過來頂禮膜拜,請僧取經,可惜當時盛況不在了。

  現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受其他各派迫害,正到處東躲西藏的,若能迎來歸化城,那就太好了。

  午後,王樸鞍馬勞累前去休息,俄木布在靖邊軍護送下也回自己破舊的王宮,看著眼前的一切,俄木布熱淚盈眶,比起往日古祿格等人在時的待遇,此時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如在夢中。

  王鬥卻顧不得疲累,領了靖邊軍眾將巡視全城,並登上南門眺望,就見南面與西面平原無限,往極遠處蔓延過去,而且這裡儘是土地肥沃,灌溉便利,適合耕種之處。

  這將是自己完全掌握的一塊土地,還這麼大,自己盡可以讓夢想在上面自由揮撒。

  王鬥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他心潮澎湃,李自成又再興盛,曹、王兵敗,讓他想起歷史慣性是如此的巨大,它便若一個不斷滾動的巨大鐵球,要影響它,改變它的方向,需要有影響全局的實力,以一個比鐵球大數倍的岩石,甚至高山擋在它面前。

  然說實在,自己有決對實力嗎?王鬥並不這樣認為,或許軍事力量很強大,然很多事情不單單只看軍事,更多是民政,否則當年自己就將李闖給剿滅了。

  但民政力量自己足夠嗎?以銀錢來說,此次繳獲加上原來庫存,自己共約有二千萬兩白銀,看起來很有錢,但望眼大明,如果從全局來說,這點錢就不算什麼。

  南方鄭芝龍集團壟斷大明沿海貿易,單靠高價出售海上通行令旗,每年獲利就超過千萬兩白銀:「凡海舶不得鄭氏令旗,不能來往,每舶例入二千金,歲入以千萬計,以此富敵國。」

  鄭芝龍之盛,此時荷蘭的東印度公司都無法與之競爭,無論在軍事上,還是在貿易上,史載鄭芝龍部下成員,個個富至千萬,少者百萬,戶官鄭泰守金門,資以百萬計,反觀下大明朝廷,一年市舶稅只有區區四萬兩。

  鄭芝龍之富,自己跟他一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遼東的關寧集團,一年遼餉有幾百萬,雖有近半要用來打點與截留,但各堡的軍官將領們,一樣不會缺少銀子。

  而且,銀子不能當飯吃,沒有糧草,流民仍然是流民,一切都不會改變。

  作為穿越者,有著俯瞰全局的優勢,但越是站得高,看得遠,結果越是讓人觸目驚心,驚覺未來對手之多。改變之難。

  是啊,這片土地處處讓人不省心,東北滿清,中原流寇就不說了,已經讓人頭疼無比,便是南方的海洋上,一樣諸強爭霸,什麼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英國人紛至沓來,從不放棄對中國海疆的窺探。

  崇禎十年,英國人被拍走了。賠償廣州地方白銀三千兩。荷蘭人在崇禎六年料羅灣失敗後,幾次三番不死心,又相繼修築熱蘭遮,赤嵌城等城堡。崇禎十四年還與西班牙相互海戰。以勝者之師姿態割據台灣。對中國虎視眈眈。

  王鬥最深刻的瞭解這些歐洲人,若不是大明還是成體系的強盛文明,漢人就是印第安人第二個下場。別看此時在澳門被稱為佛郎機人的西班牙、葡萄牙人溫順,傳教士們也是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但他們在美洲是怎麼做的?

  活活吊死印第安人只是普通手法,什麼將孕婦胎兒挑出砍碎,什麼將小孩倒掛起來,活活撞死在石頭上,什麼比賽砍頭砍身子,橫豎撇捺的揮舞,手段之殘酷,罪行之惡劣,讓人觸目驚心,足可與侵華日軍相比。

  這內中傳教士沒什麼兩樣,或親身參與,或鼓舞冒險者們繼續心安理得的屠殺異教徒,這便是通行歐洲的標準,對文明人使用文明的手段,對野蠻人使用野蠻的手段,其實是一種恃強凌弱的心理罷了。

  果然,在明朝給人感覺文明的傳教士,到了清末就原形畢露了,足以讓人詫異,這時的傳教士,怎麼與明時的傳教士感覺完全不同?其實人還是那個人,只是遇到文明對像不同罷了。

  對這些人,王鬥抱以最大的警惕,因為瞭解,所以警惕。

  還有這北方……

  雖然漠南暫時太平了,但未來不是沒有憂慮,而且此憂慮全大明只有王鬥一個人知道,那便是沙俄,一個無比貪婪,只吃不吐的怪物。

  早在萬曆三十四年,俄國人便侵入巴拉賓草原,此後數十年間,從塔拉地區到額爾齊斯河、葉尼塞河流域,沙俄人一次次的蠶食鯨吞,在各處要害建立城堡,並不斷派出使團到蒙古各部遊說,企圖勸說他們歸順俄國,同時還四處收集蒙古各部及明朝的情報。

  萬曆四十七年,俄國人建立了葉尼塞斯克,崇禎元年,又建立克拉斯諾雅爾斯克,此後他們有兩個入侵方向,向南,還有向東。

  不過南向的漠北草原為額魯特部與喀爾喀蒙古居住,各部人口眾多,對沙俄種種意圖懷有強烈的牴觸,喀爾喀蒙古所屬的土謝圖汗、車臣汗二部首領,還曾多次派人到莫斯科交涉,沙俄的南下意圖受阻,便將目標朝向東面。

  約在崇禎十一年,俄國人建立了雅庫茨克督軍府,哥薩克征服勒拿河周邊大片地區,又在貝加爾湖之西建了伊爾庫茨克,在湖的四面強佔牧場,建立堡寨,並與駐牧貝加爾湖以東的布利亞特蒙古各部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二部從崇禎四年起打得難分難解,約經過二十五年的戰爭,布里亞特人會被完全壓服,臣服於俄國,部分佈利亞特人向南移入喀爾喀領地。

  這便是俄國人近期的殖民現狀,對王鬥來說,俄國人跑到貝加爾湖來是他不能容忍的,這個世界上最深,容量最大,佔了全球淡水資源足有五分之一的巨大淡水庫,是他看中的目標,豈容外人奪去?

  俄國人,又是未來一個對手,不管自己願不願意。

  然想要改變,就需要力量,這樣不論大明局勢走向何方,都可以從容不迫,只是自己需要時間來積蓄。

  夢想,就在這片土地上。

  他回醒過來,看向身旁靖邊軍各將,都是如他一般眺望,很多人還在興奮的議論,皆言此塞外之地與印象中大相逕庭,只看眼前,就想不到可墾殖土地如此之多,許多看起來還很肥沃。

  王鬥笑了笑,高聲說道:「是的,諸位可能想像不到,從這土默川一直到河套平原,可供耕種田地就在數千萬畝!我們可以移民墾殖,待來年麥禾大興,養活數省民眾決對沒問題,而這裡。將成我大明的糧倉寶地!」

  一片的驚訝,贊畫秦軼顫聲道:「大將軍所言可是當真?」

  王鬥重重點頭:「是的!」

  是的,這片土地。

  依後世資料的統計,內蒙古可耕地面積有一億多畝,當中決大部分,就集中在這土默川平原,還有河套平原上,這些地方水資源充沛,各類河流密佈,就算眼前小冰河時期草原乾旱。但可供灌溉的地方仍然不少。

  而且地底下面。盡多淺層水分佈,打井挖掘並不需要多深,在土默川與河套平原,還有許多以往漢軍墾殖的痕跡。修復使用。盡比白手起家便利。

  王鬥以夢想的語氣描繪自己規劃。在這兩處平原上,可以種植大量的小麥、大豆、水稻、穀子、高粱、莜麥等作物,這些農作物的產量。後世也往往高居全國首位或是前三位,具有著很高的可能性,這片土地還草場眾多,可以大力實行養殖業,牧馬,牧牛,放羊,不說別的,光乳製品就很有前途。

  這片土地,礦產資源還非常豐富,鐵、銅、鉛、鋅、煤等應有盡有,大理石、花崗岩、石墨、水晶等等,都到處可見,又有極為豐富的野生植物,動植物等類,這裡白紙一張好作畫,一系列行業規劃都可以從容展開。

  這片土地,將是靖邊軍一系列設想的開始。

  隨著王鬥娓娓到來,眾人都興奮得摸耳掏腮,完全沒了往日大將贊畫的沉穩風度,很多人也明白了,為什麼王鬥要極力打下漠南土地,如此寶地,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王鬥高聲道:「當日秦贊畫說得對,剿賊,最重要是民政,軍務只是為輔,若手中無糧,未能對賊釜底抽薪,官兵往來,也只是疲於奔命罷了!所以,內政,當為我靖邊軍之首要,我大明之未來,我靖邊軍之未來,就在眼前這片土地上!」

  高史銀激動得臉色通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將軍對俄木布大加安撫,這是鎮之以靜?我還想著全部殺光圖個乾脆呢。」

  王鬥道:「不,我們不能只圖痛快,得考慮到全局,漠南蒙古是榜樣,是吸引漠北各部的利器,我強軍在手,韃虜不敢動,再加上漠南各部又過上好日子,定可令其歸化!」

  對王鬥來說,現在打漠北是不可能的,單考慮到後勤,從歸化城到肯特汗山,飲馬河一帶,路途就超過兩千里,沿途還要經過浩瀚的沙漠,沼澤流沙,各類雪窩子等險地,除非找到他們大部老窩,來個一鍋端了,否則就是一場災難。

  再說,為了以後對付俄國人,與蒙親善是必要的,扶持布利亞特蒙古人也會提上王鬥的議事日程,可能的話,他還會煽動喀爾喀蒙古各部對俄國人展開攻擊,伊爾庫茨克必須要拔除。

  雖然王鬥現在並沒能力染指西伯利亞,並不表示他就很樂意看到俄國人在那邊蠶食鯨吞,這也是王鬥決意與漠北喀爾喀各部交好的原因之一。

  未來,他會使用更多的代理人策略,如英國人一樣,扶持,打壓,挑動,自己親自上陣就要看時機了。

  韓朝沉吟道:「確實,當年成祖北伐蒙古,每征便是運送軍糧數十萬石,我靖邊軍現力有不逮,只是……」

  他說道:「夷狄人面獸心,反覆無常,高皇帝雖言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但也禁胡語胡姓,又令蒙古色目人不許與本類嫁娶,違者治罪,成祖皇帝一樣如此,大將軍安撫蒙人,卻不知其可會反覆?」

  王鬥目光深沉,淡淡道:「不必擔心,他們翻不出什麼花樣。」

  王鬥有信心,將蒙古各部變成中國的哥薩克,為中原而戰。

  他不提這個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糧食,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有糧食,有強軍,一切不足為慮!」

  還有近在咫尺的一件事,讓王鬥憂心忡忡。

  他扶著城牆,眺望東南,緩緩說道:「大明不省心啊,天災人禍,層出不窮,我就估計明年從山西到京師這片地方,極有可能會爆發大瘟疫,事關百姓存亡,幕府不得不早做準備!」

  眾將皆是一驚,從剛才狀態中回醒過來:「大瘟疫?」

  王鬥沉重點頭:「是啊,大瘟疫!」

  他嘆息一聲,明末北方各省總是災難層出不窮,旱災蝗災不說,瘟疫也是一場接一場,特別崇禎十六年從山西到北京這場大瘟疫,更是讓人心驚不已。

  時人筆記便有記載:「崇禎十六年京師大疫,自二月至九月,京師內外,災疫盛行,病稱疙瘩。一人感之,全家以次傳患,貴賤長幼,呼病即亡,不留片刻,甚有闔門皆歿,無有棺殮者。九門日出萬棺,途行者悉垂首尪羸,淹淹欲絕……」

  而在山西,一樣全境大疫,還有通州、昌平州、保定府均是如此,死者載道,僵仆相繼,其實這便是鼠疫,造成京營十有九去,高大的北京城連三天都沒守住。

  李自成大軍入京後,未嘗沒有倒霉,後來的清兵也是一樣,史便有記載:「滿洲兵初入關,畏痘,有染輒死。」

  歷史上滿八旗的丁口,原本在皇太極當位時達到高峰,統計約有六萬五千餘丁,順治初年時,降到了五萬五千餘丁,這當中除了征戰外,未嘗沒有中了瘟疫的原因。

  因財政崩潰造成的環境髒亂差,算是北地連連大疫的原因之一,當時京師人便言京城市上多糞穢,五方之人,繁囂雜處,又多蠅蚋,每至炎暑,兒不聊生,看來要動員整個山西來場大掃除了。

  靖邊軍各將對王鬥說的話當然深信不疑,這是一次次事實證明的,瘟疫的可怕,眾人也是知道的,高史銀握緊自己拳頭,惡狠狠道:「打死任何一隻看得到的老鼠,掃滅一切垃圾!」

  韓朝說道:「要多多準備醫士了,還有,草原上的獺子也不能打,窮牧民要過冬,可以接濟他們糧食!」

  糧食,又是糧食,若有糧食,這大明天下,事情就好辦多了,靖邊軍各將皆感內政深重,生產糧食,當為各事首要。

  王鬥扶著城牆,眺望大地,是的,糧食,希望這片大地,能讓自己擁有糧食。

  我已經盡力了,王鬥心想。

  同時在想,捷報已經送出,李闖也逼向了開封,不知有沒開打,最終戰局會是如何?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6 22:55
第649章 朱仙鎮之爆發
       
  有如夢魘,當大軍崩潰的那時刻,看見賊騎一波波衝來,身旁一個個步卒、騎卒倒下,曹變蛟心痛如死,但他瘋狂的搏戰,殺退一股又一股包抄攔截的賊兵,直到看見王廷臣的大旗……

  只是事後那種種慘烈的經歷,至今想起來還好像一場噩夢,無數次午夜夢迴,都是滿臉血污的將士對著自己呼喊。

  數千新軍近乎覆沒,他們死傷是那樣慘重,遭遇是那樣不堪,這些將士視自己若父,皆以自己為依靠,不離不棄,自己卻沒能力保住他們,不放棄一個將士的承諾,自己沒能做到啊。

  想起那張張熟悉的面孔,曹變蛟每每就心如刀割,愧疚於心,還有自己的親將楊少凡,跟隨多年,出生入死,便若自己同胞親弟一般,卻不知他現在是生是死。

  看著眼前的王廷臣,他也憔悴蒼老了許多,渾沒了往日那種爽朗氣息,眼中更有掩飾不住的悲痛,雖道歉很多次,但看王廷臣樣子,曹變蛟還是忍不住又道:「王兄弟,曹某對不起你……」

  王廷臣只是搖頭,他甕聲甕氣地道:「小曹將軍何必愧疚,這又豈能怪你?要怪,只怪在流賊。」

  這個魁梧的漢子嘆息次數也越來越多,他嘆道:「某隻是不明白,這征戰多年,怎麼流賊就越打越多?」

  他說道:「算算闖賊被官兵剿殺多次了吧,記得崇禎十一年時。楊督師以四正六隅,十面張網計大敗流賊。李闖只餘殘部逃到山中,十三年底又被永寧侯大敗,再逃入山中……現闖賊又再大興,這當中才隔多久?某想不明白……」

  曹變蛟緩緩道:「不只如此,崇禎六年、九年、十一年,闖賊處處大敗,或以詭計逃過生天,十一年那次。曹某隨同洪督,左帥他們,親自伏兵追殺,闖賊只餘劉宗敏等寥寥數人。」

  王廷臣道:「是啊,這才隔多久,越殺流賊越多,很多還是婦孺飢民。某,實是殺得心累了。」

  曹變蛟喃喃道:「是啊,流賊殺之不盡,雖說是賊,死的盡多百姓,此間事了……」

  王廷臣道:「還是回遼東吧。去殺韃子。」

  曹變蛟道:「我們回去殺韃子,中原這塊地方,不想再來了。」

  二人喃喃說著話,流賊越打越強,越打越多。讓他們覺得茫然。

  他們站在城樓上,看著歸德城外流賊浩浩蕩蕩經過。當中大片大片飢民跟隨,他們扶老攜幼,日夜不停。

  整座城池各門緊閉,偶爾幾聲忍耐不住的驚恐哭泣聲傳來,看著蝗蟲似的賊寇鋪滿大地,二人均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似乎任何努力都無濟於事,或許,專門在邊鎮打韃子,護衛大明邊牆,會比現在好。

  看向身旁鎮兵,這些僥倖生存的戰士,也沒有往日精氣神了。

  此間事了,回遼東吧,二人在心中嘆息想著。

  ……

  流寇浩浩蕩蕩,連營數十里逼向開封,開封城一日三驚,各類哨騎頻繁往來不斷,督師丁啟睿連日召集各官各將議事,流賊都逼上頭來了,打肯定是要打的。

  況乎開封眾人已接到皇帝與兵部的嚴令,務必在開封城下痛擊流賊,挽回中原官兵在曹、王兵敗後的頹廢勢頭,更要確保開封不失,城內藩王安危。

  城內周王知道此為關鍵時刻,再次從自己腰包裡掏出二十萬兩銀子犒軍,使城內外軍心士氣為之一振。

  不過怎麼打,各路官將卻是莫衷一是,左良玉還是那句話,「賊鋒銳,未可擊也。」

  他主張全師縮在城下,堅守便可,不要主動出戰,方國安、楊德政等人都贊同他的意見,楊德政甚至提議多請援兵,讓越多的官兵彙集開封城下。

  比如此時陝西三邊總督汪喬年正率官兵在河南府各處圍剿,他麾下兵馬就不少,有著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張應貴等陝西大將,兵馬數萬之眾,皆為營兵。

  而早前賊將劉芳亮、李岩人等也早被新軍擊敗,此時只在河南府各處打游擊,依楊德政的看法,河南府流賊已經剿得差不多了,幾萬陝西官兵大可移師前來。

  對楊德政的說法,丁啟睿頗為心動,曾緊急傳文在洛陽的三邊總督汪喬年。

  然對此時的汪喬年來說,河南府的局勢讓他迷惘,似乎流賊是剿滅了,但總有感覺,只需官兵一撤,當地賊寇很快會死灰復燃,除非把當地人都殺光了。

  以往李自成等屢屢死灰復燃的經歷讓他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河南府就在陝西旁邊,對陝地全境,潼關威脅非常之大,所以只率官兵反覆來往剿殺,言辭推脫。

  最重要的是,麾下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等將領都不願意前去開封,百萬流賊讓他們心存恐懼,哪有此時在河南府爽快,有名又得利。

  眾將意願難為,如果汪喬年堅持要走的話,那他可能只是光桿司令一個,各總兵不會聽他調遣的,最多只能帶千多人的督標營前去開封,這當然不可能,這條線算斷了。

  丁啟睿麾下,左良玉、方國安、楊德政等人算兵多的,特別左良玉,丁啟睿對其極為依重,說露骨點,就是丁啟睿對他一籌莫展,「往來依違其間,為良玉調遣文書,未始自出一令,時人謂之『左府幕客』。」

  方國安、楊德政也是以左良玉馬首是瞻,造成左良玉聲威浩大,「未可擊也」的意見讓丁啟睿聽後頗為猶豫。

  但左良玉的「穩重」其實不可行,一是開封城的地勢。周邊很難擺下這麼多守軍,便如此時各將紮營。便是東一處西一處,有的隔得近,有的相隔甚遠,很容易被賊各個擊破。

  況且,明軍眾號四十萬,擺出這樣姿勢,豈不是畏賊如虎?難道以後官兵對上流賊就只能防守?曹、王一敗,各將連野戰的信心都沒了。中原又出現第二個東奴?

  如此畏怯不戰,龜縮城下,丁啟睿可以想像到時朝中諸公對自己的印象,特別皇上對自己的看法。

  總督楊文岳也不讚同左良玉的意見,此時他麾下有一個保定車營,還有虎大威的新軍營與正兵營,兵雖然少。但頗精銳,如果堅守城下,他的車營就無用武之地,況乎朝廷也要求官兵主動出擊。

  楊文岳力主在城外與流賊來場大決戰,痛擊賊寇,他已經選好地勢。便是城南朱仙鎮到陳留之間這片廣闊地帶,該處地勢平坦,足以容納百萬大軍同時作戰。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官兵身後不遠便是開封堅城,依城而戰。背有所依,這不像曹、王二爵孤軍深入。糧草難繼,打不贏,至少可以從容堅持,深壕高寨的拉據,決沒有糧草被斷之隱憂,這便是不敗的前提。

  廣闊的平原上,還可以發揮車營的火力優勢,再且,兵部發來的一萬桿東路鳥銃,已經下發到各軍各營中,明軍的火力優勢,大大超過以前,這些都是決勝的優勢之一。

  楊文岳的話讓丁啟睿心動,果真如此,若官兵在朱仙鎮大敗流賊,自己名揚四海,只是眼前。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能大敗流賊,只需保持眼前不勝不敗的局面,中原官兵的頹廢士氣又將挽回,以後遇到流賊不會惶恐不安,同樣大功一件,簡在帝心。

  河南巡撫高名衡,知府吳士講,布政使梁炳等人一樣心動,認為楊督之略進可攻,退可守,左良玉等人的意見,過於保守了。

  其實曹、王兵敗後,丁啟睿、楊文岳等人得到的情報都很模糊,楊文岳分析曹、王敗因,就在孤軍深入這四個字,百萬飢民圍困,蟻多咬死象,曹、王再悍,又豈能不敗?

  通過虎大威,陳永福人等,「宣府鎮軍事觀察團」不是沒有送去情報,提醒丁啟睿、楊文岳人等流賊軍中有大量火炮的事實,但丁啟睿認為這真是無稽之談,楊文岳也嗤之以鼻。

  不可否認,流賊中是有一些火炮,畢竟他們攻佔了不少城池,城內器械,盡歸流賊所有,但大規模炮團,那就荒唐了,楊文岳認為流賊中是有一些小炮,但自己何懼之有?

  他車營足有一萬兵馬,內中小佛郎機,滅虜炮足有好幾百門,豈有打不過流賊砲兵的道理?

  很多官員認為,這些宣府人氏誇大其詞,只是為曹變蛟、王廷臣二人推脫,好到時免於朝廷的責罰,畢竟王鬥與二位伯爵交好不是?

  雖然明面上對溫士彥親切,其實這些官員都對溫士彥等人保持深深的警惕,各官更對溫士彥的頻繁建議,指手劃腳大為不滿,楊文岳曾對麾下幕僚道:「……他們是觀察員,還是贊畫,或他才是督師?是否要將開封所有兵馬,都交由區區一靖邊軍贊畫指揮?」

  丁啟睿也不滿對部下道:「聞聽王鬥囂張跋扈,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僅從他派來的這些幕僚中,便可見一斑!」

  左良玉興災樂禍,他對王鬥可謂懷有刻骨的恨意,此時趁機煽風點火,更引起丁啟睿等對「宣府鎮軍事觀察團」的疏遠。

  不過虎大威還是認真聽取了溫士彥的意見,不管是依城防守,還是介時與賊決戰,他還是準備了一些土車之物,好到時掩護車營,楊文岳見了皺眉不已,車營的機動性本就不足,虎大威這一搞,到時他的車兵更是走得慢如蟻蟲。

  然眼下他沒有心思管虎大威做什麼,流賊已經快逼到杞縣了,離陳留、朱仙鎮不遠,朱仙鎮之戰就要爆發,官兵這方卻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極力說服左良玉等人同意他之方略才是最重要。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1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7 20:59
第650章 難解難分
       
  九月初七日,在楊文岳的催促下,丁啟睿檄傳各官各將,在開封城督師行轅內召開第七次會議,此時他捻著長鬚,微微仰起面孔,以一種不動聲色的姿態坐著,極力保持督師的優容體統,其實內心頭疼無比。

  方才議事大堂內種種或粗俗或暴怒的聲音還在堂內迴蕩,卻是虎大威、姜名武人等與左良玉等人生了激烈的爭吵,但丁啟睿只能坐著,間中勸說幾句。

  他雖為督師,其實沒什麼權力,也似乎沒有一個武人將他丁啟睿放在眼裡,督師之位,已成為笑話。

  丁啟睿除了暗暗惱怒現在的武人跋扈,個個桀驁不馴,也只能溫言相勸,別的就沒有辦法了。

  他緩緩看著各人,左第一位的,當然是保定總督楊文岳,然後是河南巡撫高名衡、巡按蘇京、左布政梁炳,守道蘇壯,監軍道郭載駷,知府吳士講等人,這些文官,個個都是緊鎖眉頭。

  坐在右的,以保定總兵虎大威為尊,然後是平賊鎮總兵左良玉,河南總兵陳永福,援剿總兵楊德政、方國安人等,餘者各人部將,或開封都司張武銳、任珍、蘇見樂等人只站後排。

  不過原通鎮驍騎左營副總兵,此時保定鎮督標中軍都督僉事姜名武也居位中,姜名武頗為驍勇,對剛才左良玉等人的陰陽怪氣頗看不順眼,出言喝斥,雙方吵得差點打起來。

  虎大威當然是幫助姜名武,此時他的中軍親將虎子臣站在身後。就與左良玉副將王允成、其子左夢庚怒目而視,雙方一干親將皆是劍拔弩張。

  陳永福勸說雙方和氣,楊德政與方國安也是和著稀泥,不過二人明裡暗裡,還是朝向左良玉為多。

  早前二鎮被流賊伏擊數次,麾下皆是兵馬大失,只得脅裹些流民飢兵充數,反觀左良玉在上蔡大敗流賊,收兵數萬,聲威越振。

  加上左良玉處事很合他們胃口。別的不說。殺良冒功這方面,雙方就頗有共同語言,再觀虎大威等頑固不化,二人自然極力向左良玉靠攏。隱隱結為同盟。

  各鎮不合。眾文臣頭痛。但仗又要靠他們打,早前各總兵爭吵時,楊文岳自然加入勸說之列。他記掛流賊越逼近,又苦口婆心對左良玉相勸。

  他那帶著四川南充口音的官話在堂內迴蕩:「大將軍威鎮海內,國家寵渥優隆,今大賊臨汴,危在旦夕,倘若坐觀,流賊陷汴,大將軍何以謝朝廷?」

  楊文岳伸出的手指還帶著顫抖,表示他內心的痛楚,見楊文岳以大義相激,左良玉只淡淡道:「官兵單弱,賊兵鋒銳,若倉遽出城一戰,恐有所失,則汴京無所依恃,本鎮之意,也是穩重起見!」

  楊德政與方國安也是連聲附合,楊德政更道:「左鎮所言極是,我等屯兵堅城,相機剿賊,總比倉促出戰好,此為上上之策!」

  看著三人,姜名武只是冷笑,楊文岳又再苦勸,擺事實講道理。

  左良玉沉吟不語,他撫摸自己華貴的貉子皮厚絨披風,似有所動,楊文岳大喜,更著力實勸,堂內眾文官一樣加入勸說,左良玉臉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其實這幾天他反覆思考,覺得楊文岳的方略也不錯,官兵眾號四十萬,雖然沒有,但十幾萬還是有的,這些兵馬雖不敢說就能大敗流賊,但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若是勝了……

  考慮來考慮去,他一樣心動了,之所以遲遲不答應,只是擺著姿態,端著架子罷了。

  而且朝廷的一萬桿鳥銃,很大部分是分配到他的營中,買銃的錢還沒花費多少,這些銃左良玉可謂愛不釋手,雖然對王鬥痛恨,但不可否認,他造的武器還是非常不錯的。

  出於成本的考慮,左良玉很少在軍中大規模裝備火器,但若有便宜又精良的火器供應,他自然不會拒絕。

  加之堂內從督師到總督到當地巡撫,都給足了他面子,左良玉臉上光鮮無比,最後他終於鬆口,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立時堂內一片歡喜,只有左良玉心中暗暗不屑,什麼督師總督,老子有兵才是一切。

  見左良玉終於還是斷然答應,不再畏怯避戰,姜名武臉上浮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他雖然詩書從戎,武進士出身,但卻是恩怨分明,性格豪爽之人,只覺先前誤會了左良玉,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起身情辭懇摯的向左良玉道歉:「末將先前不恭,還請左鎮責罰!」

  左良玉一撩自己華貴的厚絨貉子皮披風,他搶上一步,抬起姜名武的雙臂,語氣嚴厲,斷喝道:「我揚兄,難道你以為本鎮是如此小雞肚腸之人?」

  他目光威嚴,神情誠懇:「先前紛爭,各鎮也只是軍略不合罷了,然都是對事不對人,一片公心,只為大明朝廷,這非是私人恩怨,意氣相爭,我揚兄何必如此?」

  「好!」

  「左鎮說得好!」

  堂內各官將紛紛喝彩,楊文岳哈哈大笑,見勸說動了左良玉,內心也有一絲得意,虎大威與陳永福相視而笑,均覺左良玉這人雖不對付,但大關節上還是站得住的。

  丁啟睿也非常歡喜,各鎮眾志成城,上下一心,此戰定能大敗流賊,他大聲道:「吾等盡忠於危急之秋,一段肝腸,當與河山不朽!」

  接下來一團和氣,丁啟睿與楊文岳你一句我一句,然後眾將偶爾插點嘴,將方略一一授定,決定盡出精銳,在朱仙鎮一帶與流賊拚個你死我活,丁啟睿更是起身下位,向眾人深深作揖:「事關皇明興廢,國朝安危。拜託諸君了!」

  楊文岳等神情嚴肅,虎大威,左良玉等也是一齊站定,眾人大吼:「願為朝廷效死!」

  ……

  崇禎十五年九月初九日,丁啟睿率數鎮十餘萬明軍,眾號四十萬,浩浩蕩盪開到朱仙鎮一帶集結紮營,豎立高寨,決定在這廣闊的平原地帶與賊對壘,列陣槍戟相迎。

  此時李自成等三家人馬。號稱百萬。同時逼到陳留,朱仙鎮一片,雙方在距離十里各自下營,丁啟睿設大帳於朱仙鎮。李自成設老營於通許附近。沙河邊上。窩鋪營地無盡。

  此時賊勢囂張,但官兵一樣士氣不弱,一場血戰不可避免。

  無數人在關注這場生死存亡的大戰。官兵若勝,不但立解開封之圍,還能消滅流賊主力,為朝廷除去這心頭大患,李自成等若勝,則可擊潰明軍主力,流賊在中原再無敵手,開封城更成囊中之物。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一日,雙方出戰,排兵佈陣,皆擺出決戰的態勢,明軍這方,以丁啟睿督標營、楊文岳保定車營為中軍,左良玉、楊德政、方國安三鎮為左翼,虎大威、陳永福、姜名武三鎮為右翼。

  這是丁啟睿考慮到左良玉等兵多而雜緣故,故將較多的兵馬放在左翼,虎大威等人兵少一些,但人馬精銳,居於一翼足矣,又有各鎮騎兵,當地雜兵居於後方,作為整個大陣的駐隊援兵。

  為了鼓舞將士,丁啟睿親自擂鼓,大呼:「殺賊,殺賊!」

  李自成還是老一套,以源源不斷的飢民衝陣,不過只以飢兵衝擊中軍,兩翼以騎攻擊,勢如潮湧。

  作為觀察員,溫士彥居於中軍觀戰,身旁是觀察團一些贊畫、武官,那隊靖邊軍鳥銃兵,也隨在後方護衛,見雙方人潮如海,旌旗如林,充滿了戰意滔天的氣氛。

  流賊一個又一個連綿大陣往前推進,最前方的,便是黑壓壓的飢民,然後是一個又一個的長矛軍陣,而己方中軍位置,萬名保定車兵嚴陣以待,他們一輛輛戰車排列,上面裝載的儘是各類佛郎機與滅虜炮。

  對面的戰鼓聲響起,無數飢民吶喊一聲,全線如牆而進,人潮似的洶湧而來,保定車營訓練出眾,楊文岳在上面澆灌了無數心血,親將丁虎,一樣是沙場老將,他們嚴整不動,就算流賊逼入一里,仍然等待命令。

  忽然中陣號炮一聲,各兵俱看旗所指處,一聲天鵝聲響起,中陣官兵無不大喝一聲:「虎!」

  丁虎一把抽出自己戰刀,指向前方,尖利天鵝聲再響,瞬間霹靂炮聲大作。

  楊文岳大造戰車,更使用戰車高度不同來輪射火器,他全營戰車分為三號,一號居先者高二尺五寸,二號在後者,高三尺五寸,三號又在後者,高四尺五寸,這些戰車三層排列。

  長號一聲先放頭號車炮,長號二聲,再放二號車炮,頭車得以灌藥備用,長號三聲放三號車炮,二號車得以灌藥,又重放頭號車炮,三軍從容安頓,炮聲源源不竭。

  在一陣又一陣天鵝聲中,炮子如爆雨似的打出,衝陣的飢民死傷狼藉,很多還未衝到近前就全隊崩潰,許多炮子還射入後方的步陣中,打得跟在飢民後的流營步兵,也是一個跟一個崩潰。

  就算有時炮子密度不足,一些瘋狂的飢民衝上來,但前層的戰車後方,每車均有隨車銃手四人,他們分作二班,每班二門,將自己三眼銃架在戰車上。

  陣中擊金一聲,第一班各兵點放三眼銃一孔,一眼齊響,擊金二聲,點放第二孔,擊金第三聲,點放第三孔,然後第一班後退,第二班上前,三眼銃輪打不絕

  ,將一浪浪飢民打倒陣前。

  更有時吹天鵝聲,戰車上的火炮齊打一次霰彈……

  身旁一靖邊軍贊畫見前方濃煙滾滾,流賊被火炮火銃擊死無數,哀嚎遍野,然後又一波流賊潰敗,陣後騎兵衝出追殺,不由讚道:「楊督這車營操練得真不錯,流賊想攻我中陣,怕是枉然。」

  佛郎機射的煙霧讓溫士彥感覺前方視線模糊不清,他搖頭道:「怕沒這麼簡單。」

  他看向兩翼,右翼虎大威、陳永福、姜名武列陣森嚴,他們六千新軍在前,約七千騎兵在後,面對賊騎攻擊,大陣整肅,就見那邊噼裡啪啦的陣陣排銃響動,一片片的流賊馬兵被打倒在地,馬匹慘嘶聲不斷,然後虎大威、陳永福騎兵出擊,收穫不少。

  姜名武雖只有二千人馬,但他極力安排營內三眼銃手與弓箭手充為二鎮新軍火力補充,然後親率餘下五百騎兵,屢屢親自出戰,與賊凶悍搏殺,右翼同樣穩如泰山。

  還有左翼,雖各鎮內分到不少東路火器,但他們的射擊顯得有些凌亂,更出現數次賊騎未近射程,就有火銃兵忍耐不住開銃的事情,但他們兵多將廣,這次左良玉也打得很頑強,其子左夢庚,更親領家丁出擊數次。

  在左夢庚的鼓舞下,楊德政與方國安一樣率家丁拚殺數場,擊潰幾次賊騎攻擊,左翼一個個軍陣,頑強屹立。

  雖溫士彥有些惱怒丁啟睿等沒有重視他嚴防流賊火炮的建議,不過眼下官兵的表現,已經出他的期盼之外,希望一直這樣表現下去吧,有這樣的士氣,便是流賊動用大佛郎機火炮,也可以挺過。

  「殺賊,殺賊!」

  震天的殺聲中,丁啟睿一直拚命擂鼓,幾個時辰堅持不歇,上午這場仗,也一直從辰時打到巳時,平原間死傷盈野,滿目都是密密麻麻的死人,近午的時候,流賊主動收兵,明軍一片歡騰。

  眾官將相顧雀躍,丁啟睿與楊文岳更是情緒高昂,二人認為,眼下與賊列陣而戰,這種拼消耗的策略是對的,官兵背靠堅城,糧草不斷——就算有時斷續,但至少大體是穩定的。

  反觀流賊,他們要供應百萬大軍的糧草就極為困難了。

  「我師的目標是堅持,堅持到賊潰自敗,便可一鼓而定中原事!」

  下午未時,流營再次對明軍動進攻,這次他們不動用馬兵了,只以潮水般的飢民、步卒攻打中陣與兩翼,還有密集的馬隊集結,在大陣外間遊走窺探,尋找明軍的破綻。

  雙方殺得難解難分,流營勝在人多勢眾,官兵勝在火器稱強,濃烈的血腥氣籠罩這片平原地帶,丁啟睿調兵遣將,不斷將疲累的人馬換下來,將新銳的軍隊補充上去,流營這邊同樣如此。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1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2-28 00:27
第651章 楊少凡獻計
       
  李自成、賀一龍、羅汝才、孫可望等站在陣間向前方觀望,官兵的堅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本以為曹、王大敗後,開封兵馬定當聞風喪膽,未想到竟然絲毫不落下風,力抗他們百萬大軍也不膽怯。

  他們在流營中到處巡視,此時身處的,便是一片剛退下來的飢民營地中,這些地方儘是各類的窩鋪棚子,僥倖餘生的飢民們,正大口大口吃著分到他們手上的野菜湯與窩窩頭。

  很多地方還搭上類似戲台似的高棚,一些戲子在咿咿呀呀唱著戲,旁邊聚攏的飢民一邊大口吃喝,一邊高聲叫好,很多人笑中有淚,心傷家人的死傷,慶幸自己的存活。

  這些飢民的作戰,一般是戰前喝碗稀粥或吃個窩窩頭,然後在狂熱氣氛的鼓舞下,拖著虛弱的身體往前衝鋒,死戰不退,直到鳴金退下者,便可獎勵幾個烙餅窩頭什麼,退下時,一桶桶擺在他們面前。

  那些事前潰敗,怯懦不戰者,則會一排排砍下他們人頭,比如攻城戰時,未取到定額牆磚者,皆要斬首。

  就沖這些窩窩頭,很多飢民也願意打仗,婦孺同樣如此,雖說流營基本按男丁編隊,婦孺可以留在後方,但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份食物,家人在一起也可以相互照應,增加戰力。

  留在後方,餓瘋了的流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易子而食,在這個時代只是普遍現象。

  當然,若人力不足。或是某些情況下,就會強迫婦孺上了。

  李自成等人淡漠地看著這些飢民,他們的悲歡離合,在各人心中只是流水無痕,吸取與曹、王新軍作戰的經驗,這些戰後退下的飢民們,也不會與那些未戰的飢兵處於同一區域,以保持龐大的飢民群體士氣不落。

  李自成甚至在觀察這些飢民的表現,那些心傷落淚者,繼續在飢民中慢慢熬吧。那些表現出無所謂。甚至興高采烈者,步營不用說,甚至是未來馬隊及老營的理想人選。

  他看向明軍那邊,心中只是盤算這場戰事。

  虎大威、陳永福那邊不好打。他們新軍一樣火器犀利。列陣森嚴。就算比不上曹、王新軍,也差不了多少,對他們。義軍不論是馬兵衝擊,或是流民攻勢,皆是鎩羽而歸。

  況乎,虎大威人等相比孤軍被困的曹、王二人,更具有極大的優勢。

  明軍中陣一樣難攻,還有左良玉等那邊,一樣出乎李自成意料之外,打得頗為艱難。

  該如何破之?流營各將都在思考。

  楊少凡跟在李自成身邊,望著明軍那方陣地,也若有所思。

  下午時分,流賊對明軍陣地進行了數波狠打,他們每波至少是數萬人單位,一波中又分為若干潮,人海遠望,滔滔不絕,但官兵還是頑強的抵抗下來。

  飢民畢竟是飢民,就算為了吃喝食物亡命攻擊,但他們狂熱來得快去得也快。

  特別遇到火器,對面一陣銃響,然後莫名其妙的,身旁就一片片人倒下,血肉橫飛中,自己還未看清對方銃彈蹤影,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感覺,更加深了各人恐懼,往往明軍銃響不久,前方攻打飢兵就陣陣崩潰了。

  明軍騎兵也不少,他們頻繁出擊,驅趕潰敗的飢民,特別有一次,造成流營上萬人的飢民收攏不回來,也不知逃向何處。

  似乎怎麼打,也難以突破明軍那邊的戰線,李自成想到從左良玉那方攻破,然他們雖然兵雜但人也多,各鎮中鳥銃,三眼銃,弓箭齊打,還是打得飢民陣陣潰回,只要肯戰,官兵戰鬥力還是強上飢民不少。

  近酉時,李自成不得不下令收兵,就算有流營馬隊斷後,官軍騎兵還是一直追殺他們到營寨之前,耀武揚威奔騰,流營士氣低落,官兵士氣高漲。

  ……

  當日收兵回營,丁啟睿下令殺豬宰羊,犒賞軍士,眾官將也聚在丁啟睿的行轅內慶賀。

  眾將放浪形骸,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往日這種粗俗的舉止,定然惹來丁啟睿等不快,此時也覺得順眼了,能吃能打,方是橫行沙場,慷慨悲歌的豪傑之士。

  當然,相比眾武將,楊文岳等文官還是保持著體統,不會那麼粗魯,但不知不覺中,也喝了不少酒。

  左良玉猛地拍案站起,嘴上帶著濃濃的酒氣,走到虎大威身前,大聲說道:「虎大帥,左某要敬你一杯,你讓人趕製的土車,可幫了左某等大忙了!」

  楊德政與方國安皆道:「是啊,也幫了我等大忙,該敬虎帥一杯!」

  下午,闖營也動用了十幾門火炮,雖內中只有幾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但也打死打傷左翼左良玉、楊德政、方國安等一些人馬,正好營地內有一些虎大威趕製的獨輪車,板車類土車,丁啟睿連忙讓人運來,佈置在陣地之上。

  此時丁啟睿回醒過來,確實,虎大威安排的土車派上了用場,雖然他認為闖營火炮能力也就這樣了,溫士彥等人的建議,過於小題大做,但能減少一些士卒傷亡,也是好事。

  他哈哈大笑,說道:「不錯,左將軍等說得不錯,吾等當敬虎帥一杯,為虎將軍賀!」

  眾將一齊站起,皆舉杯大聲道:「為虎將軍賀!」

  虎大威舉杯手上,這個為國征戰多年的老將大聲道:「當為督師賀,為眾將賀,最重要的,為我大明賀!」

  「為大明賀!」

  眾人聲如驚雷,一飲而盡,然後皆是哈哈大笑。

  眾人坐下,接下來氣氛輕鬆一些,丁啟睿捻著長鬚與身旁官員竊竊私語,不時微微點頭。左良玉、楊德政、方國安等人鬧哄著鬥酒,虎大威與陳永福幾人則輕聲交流什麼。

  席間,楊文岳談起車營子藥用了不少,看來需要節省,免得到時火藥告匱,車營戰力不在。

  一場酒一直喝到近亥時,丁啟睿微有酣意,最後他舉杯站起,朗聲說道:「今日之戰,也證明了官兵只要敢戰。流賊便有百萬眾。又何懼之有?諸君,報效朝廷,只在今日,明日捷報傳聞時。便是聖上開顏日。諸位留名青史。封妻蔭子,也是等閒!」

  眾將皆是站起大吼:「為國殺賊,義不容辭!」

  ……

  明軍在慶賀。流營這邊,各營當家也在議事。

  今日之戰,雖說李自成等人定的方略,便是若對付曹、王二人一樣,以飢民消耗官兵的子藥與士氣,但顯然的,朱仙鎮的情況,與當時曹、王情況不同,果真消耗下去,可能首先支持不住的是流營這方,這讓李自成等人暗暗著急。

  「不若使用火炮吧。」

  經過覆沒曹、王新軍之戰,革裡眼賀一龍對使用火炮,火器有了很大興趣,他建議集中所有的火炮,猛轟官兵陣地。

  今日之戰,流營雖然動用部分火炮,但卻沒有押上全部力量,一是試探,二是李自成覺得將火炮放在最關鍵的時候使用為好,最後,也有出於節省火藥的考慮。

  畢竟在李自成等人心中,砲彈火藥,可比飢民的人命重要多了。

  不過火炮粗粗試探結果,卻讓流營各人有一種沒有達到預先期望的感覺。

  哨騎回稟的結果是,左良玉等那邊使用了一種土車,擋住了不少炮子,似乎這種土車,曹、王有在使用,現在開封官兵也在使用,怎麼他們的花樣越來越多?

  羅汝才撫著自己的兩撇鼠須,說道:「火炮可以用,但有幾點需要注意。」

  他伸出自己手指:「一,無論炮轟明軍哪個方位,他們皆可以使用土車,怕到時火炮威力大減,畢竟官兵不是孤立無援,可以從容趕製數不清的土車,這不是曹、王可以比的。」

  「二,無論炮轟明軍哪個方位,義軍趁機攻打,官兵皆可從容支援,義軍怕達不到預定理想目標。」

  「三,他們也有火炮,就算很多射程不如,但可以推進對轟,他們的馬兵,最後還可以奪炮。」

  眾人都是沉默,羅汝才說的不是預想,而是到時肯定事實,劉宗敏扯著自己頭髮惱怒道:「驢球子,感覺現在這仗,打得越來越與往日不同了。」

  郝搖旗咬著牙也是恨恨不已,他之所以有了郝搖旗的外號,便是往日喜歡親自舉旗衝鋒,鼓舞將士跟隨,但在崇禎十四年那場戰事後,他就很少有類似舉動了。

  每每想起當日在洛陽城外,為義軍斷後發起的衝鋒情形,他就暗暗心驚不已。

  當時舜鄉軍的銃炮戰陣太可怕了,身旁一個個熟悉的人倒下,親近的部下死傷一大半,連隨同衝鋒的李雙喜與張鼎一同身死,雖然最後他死裡逃生,帶了幾騎逃跑,但事後那種恐懼感卻一直籠罩心頭。

  往日官兵火器少又糟糕可以讓他施展武勇,但現在東路火器蔓延,郝搖旗感覺自己膽子越來越小了,之前對戰曹、王新軍,他就沒有類似動作,營中也越來越少人叫他郝搖旗,本名郝大勇反屢屢被人提起。

  郝搖旗感覺到恥辱,他有一種感覺,再這樣下去,像他這種人終會被淘汰,豈能不讓他又恨又懼?對王鬥恨之入骨?

  當然,這也是崇禎十二年同樣被打成碎肉的鰲拜鬼魂,沒有告知郝搖旗等人情況緣故,否則當時他肯定不會那麼冒失。

  李自成手指在案上敲擊著,慢慢的,他看向身旁沉默不語的降將楊少凡,微笑說道:「不知楊兄弟有什麼好方法對付官兵?」

  所有人都看向楊少凡,目光閃動,楊少凡若有所思,他慢慢抬起頭來,從容說道:「其實現在義軍與官兵打這仗,末將覺得很像一個典故,田忌賽馬。」

  他說道:「要破官兵大陣,末將覺得還是要從左良玉那邊著手……此人典型一個軍頭,自私自利之輩,當年楊嗣昌九檄左良玉,左良玉便置之不理,現在丁啟睿對左良玉也無可奈何,常常使喚不靈。現在左良玉他肯戰,只是覺得官兵可能大勝,想搏軍功罷了,若最終損兵折將,讓他覺得得不償失……」

  李過插口道:「今日這仗也打了,方才曹爺也說了,左良玉那邊怕不好打。」

  楊少凡淡淡道:「確實,然最關鍵的是,看闖王與各位當家,舍不捨得下本錢了。」

  李自成來了興趣:「楊兄弟詳盡說說。」

  楊少凡抱拳道:「是。」

  他說道:「方才曹爺也說過,義軍猛攻左良玉時,官兵余處可能救援,所以,我們要先糾纏住他們可能援兵……末將的意思,我義軍所有火炮,對向官兵的中軍,還有虎大威他們那邊,然後……」

  他眼中閃過森寒的神情:「各營當家的,集中所有馬兵,猛攻左良玉左翼,他的土車能防火炮,防得住驍騎嗎?」

  流營所有人吸口冷氣,一些知道典故的,暗暗心想:「果然是田忌賽馬。」

  很多人目光還投在楊少凡身上,虎大威,陳永福等人有新軍,楊少凡曾經也是管新軍的,但他現在毫不猶豫,以最狠辣的手法對付他們,此人……

  當然,楊少凡對官兵狠,這對義軍是好事,他們都在思索楊少凡的計略。

  李定國看了楊少凡良久,他慢慢出聲:「有一點可慮,我義軍馬隊盡數去對付左良玉,官兵那邊,就有可能以馬兵攻我軍陣,甚至炮戰時過來奪我火炮,最終勝敗難說。」

  楊少凡道:「末將獻此計策,其中利弊需要各當家斟酌,闖王定奪。末將提議的是,為盡快攻破左良玉軍陣,義軍最好佈置最強的馬隊在前方,這也是塞外韃子的手法,每每官兵大潰。」

  郝搖旗猛地站起,對李自成抱拳叫道:「闖王,末將願親自執旗,率老營衝在最前,攻破左良玉的軍陣!」

  李自成沉吟不語,楊少凡的提議,與往日義軍風格迥然不同,他們一般是老營放在最後,這樣便是飢民步卒潰敗,他們骨幹不失,很快便可東山再起,這也是他每每席捲百萬的竅門,現在楊少凡突然要其改變……

  他手指不斷敲擊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流營各當家的對塞外韃子也沒什麼概念,只是議論紛紛,爭執不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0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2 22:04
第652章 朱仙鎮之落幕(上)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二日,上午辰時,丁啟睿率數鎮明軍再次出營列戰。

  他們氣勢如虹,整個軍陣正面排開蔓延達十餘裡,丁啟睿與車營仍居中軍,虎大威,左良玉等分居兩翼,還有當地官兵,雜牌兵列陣後方,作為預備隊押陣在後。

  大陣向前推進,人馬鋪天蓋地,旌旗蔽日,對面的流營,也不約而同出營列戰。

  陳永福與虎大威、姜名武策在陣中,一樣緩緩而行。

  看對面的流賊佈陣,陳永福收起自己的千里鏡,冷哼一聲:「飢民在外,次步卒,次馬軍,最後是老營驍騎,記得崇禎十三年某與永寧侯去汝州打流賊,他們就是這樣佈置,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子。」

  虎大威同樣冷哼一聲:「在闖賊心中,他們眼中,飢民的人命,或許只值一顆鉛彈吧。」

  他說道:「若只這樣想,闖賊就打錯盤算了,三晉商行在平陽府,潞安府都有設立商舖,賣銃賣藥,吾等子藥源源不斷,他們想以人命來填,那就來填吧,看誰先支撐不下去!」

  身旁姜名武有些羨慕地看看虎大威與陳永福手上的千里鏡,這可是好東西啊,有錢沒處買,聽說是永寧侯贈送給他們的,若自己也有一架,那就好了。

  他也怒哼一聲,冷笑說道:「闖賊想與我師拼消耗,在這開封城外,他們確實是打錯盤算。」

  他看了一眼陣後,中軍與已方軍陣後。很多士卒推著各樣的土車,這些後方的雜兵們,更多是負擔各鎮輜重雜務,各樣土車,他們就趕製不少。

  對溫士彥告誡的流賊火炮,虎大威自然非常相信,不衝他與王鬥的交情,此類事情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虎大威如此重視。陳永福與姜名武自然也一起重視。

  土車可以防炮。這是依王鬥的建議,明軍等在松山之戰時的經驗,何況早些年的鉅鹿之戰,王鬥便使用各類土袋防護清兵的紅夷大砲。虎大威親身經歷過。

  況乎昨日流賊果然動用了火炮。豈知今日會否更多?多準備些總沒錯。

  看著那些土車。姜名武心想永寧侯真是奇思妙想不斷,他對王鬥聞名已久,只恨不得一見。

  ……

  中軍位置。今日的丁啟睿、楊文岳一樣信心滿滿,昨日的勝利,給他們帶去極大的鼓舞,在二人看來,無論流賊使用什麼手法,自己皆可以從容應之,一一化解。

  驅趕流民?他們不是陷入重圍的曹、王二人,飢民來多少,死多少!

  計毒莫過絕糧,然這麼短的距離,也不會有此隱憂,況且,已方馬兵一樣不少。

  此時彙集在朱仙鎮的騎卒中,僅在左翼的左良玉人等便有馬兵一萬餘,這其中左良玉有七千餘騎,楊德政、方國安合之有三千餘騎,右翼的虎大威、陳永福、姜名武人等,加起來也有七千餘騎。

  此外中軍與預備隊中,各將官多則數百騎,少則數十騎,合起來也有四千餘騎,比如丁啟睿的督標營中,雖只有幾百人馬,但都是一色的騎兵。

  此次雙方會戰,明軍騎卒總估計在一萬四千餘騎,當然,這內中不免有些將官吃空餉,喝兵血,事實兵額多少,可能永遠是個迷,敢深究內中者,都不會有好下場,但估算近萬騎還是有的。

  不提虎大威等新軍步卒,這些騎兵中,各鎮戰力相差不是很大,畢竟騎兵都是明軍中的精銳,眾人向來非常重視,就算戰力有所區別,也不會相差太多。

  他們戰力強弱,更多還是依據主將意志來說,主將拚死搏戰,麾下騎兵同樣勇氣超凡,主將不想打,他們戰鬥力就弱了,特別家丁,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虎大威、陳永福各有家丁千人,姜名武有二百多,左良玉倒有二千多,他最初處於遼鎮,後調到中原腹地打仗,也是身經百戰,再上招降納叛,來者不拒,軍中頗有部分精銳。

  馬兵七千,內家丁二千,又步兵數萬,在中原腹地是股龐大的力量,這也是左良玉一直非常受朝廷重視的緣故。

  馬兵密密巡邏,後方無憂,在二人看來,流賊黔驢技窮,也使不出多少新花樣,結硬寨,打呆仗,以不變應萬變,與賊拼消耗,便是他們的繼續方略。

  ……

  與昨日下午一樣,雙方一佈陣,流賊便驅趕飢民,對明軍三翼發動瘋狂的進攻。

  「舉銃!」

  「虎!」

  雄壯的齊呼喝應聲中,右翼虎大威、陳永福位置,二鎮第四排共八百名銃兵戰士,整齊踏前一步,將手中火銃翻下,黑壓壓對準了前方又一波衝來的飢民們。

  此時硝煙瀰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盈野,陣地平原上,到處是哀嚎的流賊傷兵,還有那些密密死去的屍體,慘烈的情形足以讓人心驚,不過流賊人海戰術不是鬧著玩的,一波飢民剛退走,這不一波又瘋狂湧來了。

  二鎮新軍戰士共計三千二百名銃兵,他們分為四排,以前後戰術各排輪次,已經打了好多輪了,此時第四排上前,瞄準數十步外的瘋狂流賊,他們的喜怒哀樂,盡在眼前。

  雖然這些飢民中,內中一些人不單是瘋狂,各人臉上還帶著無奈,祈求,心若死灰等神情,但他們握銃的手,仍然絲毫不動。

  從賊了,就該知道從賊的結果,自己若心存憐憫,瘋狂的飢民衝上來後,他們可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自己留情了,到時死的就是自己,自己也有老娘,家人也需要撫養啊。

  這些新軍戰士,同樣耗費了虎大威與陳永福無數心血。儘是根據王鬥分享的「良家子、分田地」等致勝秘訣編練,但耗費銀錢與精力,卻遠遠超出王鬥許多。

  便如現在王鬥軍中,所有軍士,都沒有軍餉,也沒有安家銀,但虎大威等人就不得如此,否則新軍戰士就招募不來。

  然此時養兵費用並不低廉,安家銀,一般每人需要二十兩。最少也是十兩。選募的兵士,每兵月餉一到二兩,軍官等等,更就高了。一營三千多人軍隊。一個月光軍餉就好幾千兩。招兵時安家銀費用還沒算呢。

  又有器械,盔甲,子藥等等。花費就更多了。

  特別要給新軍們分配田地,開墾費用不少,各方扯皮極多,每每讓人頭疼無比,虎大威等人曾想過不分配田地,但事後發現,這又與普通官兵有何區別?

  無產者無恆心,有產者才有恆心,三、四十歲還未成家立業的老光棍,跟家有妻小子女之人,那想法就完全不一樣,雖然現在田畝上收入不多,但卻給士兵們增加了無比的忠誠度與粘性度,個個願為保衛家園而戰,願為主將而戰。

  再說,虎大威等人也發現,只奔著軍餉,不願種田的人,盡大多不是良家子,他們最後成為兵痞,兵油子的可能性很高,最終會毀了自己的心血。

  所以耗費再大,虎大威等人也咬牙堅持,只是再多的兵,他們就養不起了,好在價有所值,這些新軍戰士們,確實個個戰鬥意志極為堅韌,流賊一波波進攻,都被他們的火器,從容擊潰於陣前。

  「放!」

  爆豆一般的火銃聲接連不斷響起,各銃火門與銃管口端騰出的白色煙霧再次在明軍陣列中瀰漫開來,八百名銃兵戰士,發動了猛烈的齊射,就見前方流賊身上一股股血霧冒起,然後這些中彈的人似乎一呆,口鼻流血中,滾倒地上無比慘痛的哀嚎起來。

  虎大威就看到一個賊兵,臉上滿是茫然的神情,他跌跌撞撞,腹間還拖著一根長長的腸子,就那樣走了十幾步,無力的撲倒在地。

  飢民的攻勢越來越無力,此次新軍只是一次猛烈的齊射,這波的飢民就潰敗了,闖賊以飢兵衝陣,面對己方陣列森嚴的銃陣,真真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今日打了這麼久,還沒有一個飢民能摸入銃兵戰士十步前的拒馬槍上。

  陳永福也舉著千里鏡眺望,透過瀰漫的硝煙,還有陣間平原到處流淌的鮮血,對面龐大的流賊軍陣隱隱在望,似乎,他們比最初時逼得更近些,陳永福總感覺今天的流賊有點奇怪,不知在醞釀什麼陰謀。

  虎大威也有這種感覺,總覺得那些密密匝匝的飢兵步卒後方,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但戰場的硝煙使得這方天空陰暗,便是用千里鏡一樣看不清楚。

  二將不斷派遣哨騎過去,也總被流賊馬兵盯得死死的,每每剛一靠近,就被他們趕得遠遠的。

  巳時中,對面的流賊陣地似乎很久沒有動靜了,深秋的寒風吹拂著,最後慢慢的,將陣間的硝煙完全吹去,露出晴朗的天空,也讓雙方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

  虎大威與陳永福舉著千里鏡的手,不約而同顫動一下,心頭湧起一股寒意。

  這是,流賊的火炮?

  中軍方向,煙霧更為濃烈,硝煙散去時間更久,當丁啟睿與楊文岳放下千里鏡時,均看到對方臉上無比難看的神情。

  就見對面一里多外,密密麻麻擺著流賊一門又一門的火炮,粗粗估計,內中的佛郎機小炮,就不會下於一百門,當中大將軍佛郎機炮,更不會少於五十門。

  原本前方聚集的飢民們,已經盡數撤走了,所留的,便是這些火炮在前,然後火炮後方,是無數的流賊步卒,火器兵,弓箭手云集,這些遠程兵後方,又是層層疊疊的賊兵槍陣。

  二人心頭湧起寒意同時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覺今日流賊旗幟又大又多,他們陣中還常常塵土衝天,先前二人看賊在搞疑兵之計,還暗暗笑話,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門一門流賊火炮對著這方,火炮前端不遠,更盡多層層尖銳的拒馬槍,不但如此,這些火炮的身旁,還疊了不少土袋作掩護,聞聽流賊攻打洛陽時,便壘了不少土台,那些土台前方有土堆作為護牆,中間留出缺口安放火炮,有如一個個垛口,與官兵的土車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賊中並未無人。

  右翼那方傳來緊急情報,似乎流賊也以龐大的火炮對付虎大威他們,聚在那方的大將軍佛狼機炮,同樣不會少於五十門。

  「這……這該怎麼辦?」

  戰事設想與自己估計大相逕庭,丁啟睿不由手足無措,楊文岳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又握緊,他對丁啟睿建議,立時下令中陣向前,車營推上去與流賊對射。

  畢竟他車營中大部分都是小炮,很多連一里都打不到,而流賊的大將軍炮,則可以打一里多,幹這樣挺著,情況危險。

  丁啟睿只是道:「本督……本督……

  而這時,蹄聲響起,卻是溫士彥奔到丁啟睿身旁,他臉上帶著鐵青的神情,往日的儒雅盡數不見,似乎又恢復到當時向王鬥獻塞外之策時那種陰冷。

  確實溫士彥很惱火,丁啟睿等對他百般防備已經懶得說,但此時情況危險,他溫士彥是來觀察的,不是來送死的,如果中軍這樣幹挺著被火炮轟打,便是靖邊軍都難以支持下去。

  再看丁啟睿遲遲拿不出一個決斷,他就果斷奔來了。

  一見丁啟睿面,就毫不客氣地喝道:「丁督師,立刻傳令後陣土車推上來,為各戰車掩護!傳令車營上前,與賊對射!傳令右翼的虎大威等,讓他們騎兵上去奪炮!立刻,馬上!」

  丁啟睿被溫士彥劈頭蓋臉一陣暴喝,有些呆呆的:「哦,好,好的……」

  楊文岳也顧不上溫士彥口氣無禮,說道:「溫大使,可否要令左翼的左良玉等,將他們騎兵也調來?」

  溫士彥道:「不,戰情分析,賊以火炮對我中軍及右翼,那在左翼,那他們便是以馬兵攻擊了,幾萬騎卒,怕左良玉他們支持不住,立刻將虎大威等人的新軍調過去,以拒馬及銃陣,將他們打死在那拒馬之前!」

  溫士彥惡狠狠說著,神情越發猙獰。

  ……

  呼嚕嚕,一匹戰馬打起響鼻,引得無數的馬匹騷動,流營步陣後方,密密層層的流賊馬軍已經集結,放眼過去,密騰騰的各色馬兒,似乎鋪滿了平原大地。

  「臨陣,列馬三萬,名三堵牆。前者返顧,後者殺之!」

  最終,李自成還是決定採納楊少凡的意見,更下了嚴令,為了增加攻擊力度,還決定闖營的老營衝在最前面,這可是闖軍中最精銳的力量,一兵倅馬三四匹,指的就是他們。

  除此外,馬隊戰陣中,還有李過,袁宗第人等在間指揮,長相粗豪的郝搖旗,更扛了桿闖字大旗策馬軍陣的最前方,決定以雷霆之勢,一舉攻破左良玉側翼。

  當然,李自成等多少保留一些意見,三家聯軍近六萬馬兵,約有五萬騎攻擊左翼,內中約四千餘老營戰士,餘下的一千多老營,還有近萬馬兵,還是留在步陣後方押陣或指揮。

  「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李自成,賀一龍,羅汝才等神情凝重,他們看著中軍與右翼方向,這方依著楊少凡的佈置,應該沒有問題,層層的火炮前方,是疊疊的拒馬,明騎若要奪炮,怕會死傷慘重,更不說火炮後方,是云集的已方步陣。

  決定已經下了,就看最終戰果了,李自成深深呼了口氣,義軍不能與官兵消耗下去,今日必須分出勝敗,就拭目以待,是己方步陣先被虎大威他們攻破,還是已方馬隊先攻破他們的左翼。

  楊少凡站在一門大將軍炮的後方,看那炮手將引線點燃,引線嘶嘶燒著,不斷冒出火花。

  他雙目閃動了一下,眼睛微微的眯起。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20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2 22:06
第652章 朱仙鎮之落幕(下)
       
  初時只是單個,後來有如暴雨,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不斷,密集的砲彈不斷向中軍陣地的車營方位落下。

  此時軍陣密集,範圍廣大,就是流賊的火炮射得不是很準,一顆顆炮子還是不斷落入車營之間,它們帶著凌厲的動力,彈射滾跳,不時有戰車被打得碎裂,木料結構的擋板車身四散飛濺,給周邊的炮手銃手帶來慘重的傷害。

  砲彈的呼嘯中,還不時有車營明軍被擊中或是帶到,斷手斷腳的滾在地上大聲慘叫。

  似乎流賊一打個開始,就沒有停下來,他們沿途攻陷郡邑,所獲火藥器械大稱饒足,可以不節省火藥的狠打,火炮數量也很多,造成炮子落來有若冰雹般猛烈。

  而且佛郎機的後膛裝彈實在太快了,熟練的炮手,前三炮打出甚至不需要二十秒,佛朗機的散熱性也很好,可以一口氣打個十來發才停下來散熱,當然,事後這些發需要注意火氣的洩漏問題。

  流賊猛烈的炮擊,造成了中陣車營很多部位陷入混亂,特別那些中了炮子者,身子、手臂、大腿被擊得七零八落,肚腸什麼滿地,見之恐怖駭人,便是死傷沒有近距離排銃轟擊大,但造成的混亂驚恐,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賊炮肆虐中,在中軍的傳令下,後陣的軍士心驚膽寒的將一些土車推來,擋在這些木料結構的戰車前,此時指揮的。已經是觀察團大使溫士彥了,丁啟睿早已不知所措,只知道唯唯諾諾的做應聲蟲,還不住道:「悔不聽溫大使之言。」

  便是楊文岳,都有些慌了神,一向都是官兵火器佔優,強大的科技力量壓著流賊打,此時主客易位,二位高級文官的心理狀態,便若當初京師各人。聞聽了清國擁有不輸於明軍火炮及火銃一樣。想轉過彎來實在太難。

  楊文岳看著一輛輛戰車被擊毀,麾下將士持續死傷,他們卻連流賊一根毛都摸不到,甚至在想。自己辛辛苦苦訓練車營又有何用?

  中軍陣地長、寬都很廣。雖然流賊火炮只能轟打前方車營。偶爾一些炮子射入中軍部附近,但也足以讓人膽顫心驚,這不比弓箭什麼。被砲彈帶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條命,砲彈射來,可不管你是大官還是小兵。

  溫士彥看向流賊那邊,那方已經是煙霧滾滾,人影模糊不清,但每次只要紅色的火焰閃過,便是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聲傳來,然後冰雹似的炮子落來。

  溫士彥神色陰寒,雖後陣軍士拚命將一輛輛土車推來,但也只是減少傷亡,並不是說已方就完全沒事,一些車營火炮雖然也開始還擊,卻不知有沒有打中流賊那邊,這種射程不如人的感覺實在讓人無奈。

  靖邊軍喜歡用火炮在射程外欺負敵人,但松山之戰時遇到清國射程更遠的紅夷巨炮,也只能以血肉之軀硬扛。

  干挺著挨打,對士氣的傷害太大了,賊陣若是趁機逼來,中軍必有崩潰的危險,必須推近到一里內去,與賊對轟!

  ……

  有若流星似的,流賊炮子不斷轟然落下,堅硬實心的鐵球在地面重重撞擊著,然後彈跳而起,帶著火藥燃燒的屑渣,帶著各色的泥土,草屑等等污垢,橫衝直撞著。

  若是不小心撲入人群,便是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聲,還有人體的殘肢,兵器的碎片等等,同時揚起的,還有股股的血霧,一些被打斷手腳的戰士,傷口處鮮血如噴泉一樣狂湧。

  人叫馬嘶聲不斷,虎大威等人想不到流賊火炮這麼兇猛,似乎只是片刻間,天空中的炮子便有如雨落,就算軍陣連綿,流賊炮子不能覆蓋這麼廣,挨炮只是軍陣間幾個部位,但在土車推來時,軍陣各部,已經被賊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特別一些炮子正巧打入隊列中,那往往便是打翻一大片人,看著苦心訓練的士兵這樣白白損傷,虎大威等人心如刀割,這些新軍戰士,面對賊兵騎步陣列森嚴,但面對流賊火炮時,同樣顯得這麼脆弱。

  而且土車推來後,亂滾亂跳的砲彈,還是持續給右翼士兵帶來傷亡,雖然少了很多。

  轟!

  一枚幾斤的實心鐵球,就射在虎大威等人身旁不遠處,那砲彈落下時,激起了大片的泥土,最後還彈跳滾動了十幾步。

  陳永福看著對面流賊陣地,霹靂般的炮聲不絕,那方大股大股的煙霧騰起,激得那處天空一片陰暗,再遙望中軍位置,似乎那邊也一樣被流賊轟打著,中軍已經前行,車營還不斷的開炮還擊。

  他大聲叫道:「虎帥,姜將軍,我們不能這樣幹守,必須軍陣前行,特別出動馬隊前去奪炮!」

  再悍勇的戰士,這樣待著被敵人火炮轟打,一樣會士氣低落,畏敵懼敵,不能這樣幹挺著挨打。

  姜名武看著對面,同樣恨得牙癢癢的,不久前他的一處軍陣,就挨了流賊幾發炮子,受傷的步卒滾在地上,他們血流如注,只是捂著傷口痛不欲生,姜名武咬牙切齒,他大聲說道:「某贊同陳總鎮之意,必須前去奪炮!」

  他說道:「請二位總鎮坐鎮右翼,某領此處騎卒盡去,定能奪下流賊大砲!」

  虎大威道:「豈能讓姜將軍獨往,虎某一同前往!」

  不說陳永福,便是他的親將虎子臣都大吃一驚,作為一鎮總兵,豈能親冒矢石,不避危險?眾人連忙諫之,虎大威大喝說道:「不必多說,吾一老伍,今居總鎮,死生分定,又有何懼?」

  他下了決心,與總兵陳永福等人商議,他與姜名武領騎兵突擊奪炮時。陳永福率二鎮新軍步卒立時跟上,步騎配合,定能擊潰流賊,奪下他們火炮。

  也就在這時,中軍緊急傳來命令,讓右翼的虎大威等人,立時抽調新軍前去左翼支援。

  姜名武大怒:「左良玉等人兵馬數萬眾,難道連一翼都支持不住,還需要我右翼支援?」

  虎大威咬著牙:「丁督他們也沒辦法,信使所傳。賊騎可能以數萬眾攻打左翼。左良玉他們若撐不住,左翼崩潰,中軍也潰,他們若敗。右翼又豈能獨存?我們必須為全局著想。」

  陳永福嘆道:「是啊。他們若敗。右翼豈能獨活?」

  他們只得再次改變方略,以陳永福率二鎮新軍前去左翼支援,其中保定鎮新軍由虎子臣指揮。虎大威、姜名武率三鎮騎兵七千眾,將對敵之側翼發動雷霆攻擊,他們騎兵出動時,後陣一些雜牌兵也會緊急跟上。

  流賊火炮不斷轟打,軍情緊急,三人顧不得多說,只相互拱手抱拳:「保重,保重……」

  陳永福與虎子臣去時,皆不約而同回頭顧盼,就見虎大威與姜名武端坐馬上,臉上均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

  ……

  「明軍的中軍已經逼來,他們側翼的虎大威等也動,該是馬隊出動的時候了!」

  震耳欲聾的炮聲中,看著已方火炮不斷對著明軍那邊轟打,籠罩的煙塵中,明軍的車營已經行來,右翼的官兵騎軍,一樣蹄聲如雷,潮水般的瀰漫過來,李自成呼了口氣,緩緩說道。

  流營各人沉默不語,是勝是負,就看這一仗了。

  不過賀一龍還是斜眼睨著過來近前的楊少凡,說道:「楊兄弟,哨騎所聞,左良玉那邊,前後二陣都設有重重拒馬,各陣後銃兵,弓箭兵云集,我義軍馬隊,真的衝得過去嗎?別的不講,他們的拒馬,咱老子就覺得難搞!」

  楊少凡拱了拱手,平靜說道:「所以末將建議老營在前,當年某在遼東時,就聽過薩爾滸之戰韃子的打法,官兵也是設拒馬在前,韃騎不能突,屢進屢退。後來他們以鐵騎隨馬後,以兵器驅馬,最終決了拒馬,官兵不能支,最終大亂。老營中盡多馬匹,可以驅馬破陣,只需敗了官兵,死傷的馬匹,還是會回來的,打仗嘛,終有取捨。」

  「不必多說了,出動吧!」

  看著後陣的馬隊海潮,李自成最終下了命令。

  ……

  「開炮!」

  如雷般的怒吼,保定車營各輛戰車上的火炮,不斷發出霹靂般大響,滾滾濃煙騰出,密集的佛郎機彈,滅虜砲彈,只往流賊的炮陣上轟射,中軍的車營,終於逼近到射程的一里之內,與流賊炮營,展開了激烈的炮戰。

  雙方陣地都是昏暗無比,陣陣騰空的煙霧中,長長的炮焰閃動,沉重的彈丸在空中劃著彈道,然後重重落在對方陣地上,雙方死傷者的肢體發著難聞的味道,各樣的殘肢飛落。

  但在撕裂空氣的尖嘯中,慢慢的,保定車營越來越佔了上風,近到彼此的射擊距離,蟻多咬死象,加上訓練有素,很明顯的,火炮眾多的保定車營佔了便宜,對面射來的炮子越少。

  楊文岳也終於找回了感覺,他奮不顧身,或躬臨指揮,或自立大砲,只是呼喝作戰,在楊文岳鼓舞下,營中炮手,更是奮不顧身的狠打,明軍車營,不斷往前推進。

  見官兵慢慢佔了上風,丁啟睿終於鬆了口氣,他與溫士彥指揮著全局,哨騎奔跑,還不斷傳來各方最新情報。

  丁啟睿最關心的左翼那方,左良玉等正戰得激烈,雖然滾滾賊騎攻破了他們前陣,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哨報傳來,似乎有一位手舉大旗的賊將被銃彈打死,也不知是賊營中哪一位。

  現在賊騎正猛攻左良玉等左翼後陣,不過丁啟睿倒放下心來,畢竟左翼後陣都是左良玉、方國安等鎮中精銳,前陣雜兵都頂了好久,沒理由家丁云集的後陣精銳頂不住。

  而且丁啟睿調了許多預備隊過去支援,陳永福等率的新軍也很快趕到,只需左良玉等堅持住,流賊大敗。就在眼前。

  還有右翼消息,更讓丁啟睿喜出望外,他看著那員哨騎喜問道:「虎帥等已攻入賊之側翼,賊陣將潰?哈哈哈,果是寶刀未老,虎帥威武啊!」

  那哨騎只是默默點頭,欲言又止:「回督師,是的,只是三鎮騎兵損傷頗大,還有……還有……」

  丁啟睿皺了皺眉:「怎麼了?」

  溫士彥也是看了過去。那哨騎低下了頭:「還有……虎帥他……可能遭了不測。有哨騎言,他似乎中了炮子……」

  丁啟睿猛的僵直,他大喝道:「這不可能!」

  就在這時,忽然左翼轟的一聲。似乎是數萬明軍的恐懼哭喊。丁啟睿毛骨悚然。遲遲不敢轉過頭去。

  無比的寒意也湧上溫士彥心頭,他直直看著那方,隱隱耳聞有人在喊:「左總鎮跑了。左總鎮跑了!」然後無數人驚叫中,就見那方崩盤似的潰散了,無數的潰兵四散而逃,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黑壓壓的賊騎從左翼衝來,趕鴨子似的趕著那些潰兵,看著鋪天蓋地的賊兵馬隊從左翼湧來,丁啟睿失魂落魄,他只是口中喃喃:「為什麼……就要大勝了,左良玉為什麼跑?」

  溫士彥面色鐵青,他策在馬上,咬牙切齒,最終從口中擠出兩個字:「廢物!」

  看左翼崩潰,隨後中軍後陣將士一樣崩潰,最後蔓延到全局,溫士彥心頭湧起茫然的感覺,只覺自己到開封后,似乎無數努力,最終都成為笑話,或許,自己安靜觀察便好,眼下最主要的,還是能逃一命再說吧。

  他恨恨驅動馬匹,心中恨意滔天:「軍閥,這便是軍閥!總有一日,我要向大將軍建議,盡滅天下軍閥!」

  ……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二日,朱仙鎮會戰,明軍大敗,左良玉逃竄千里,直接奔回襄陽,丁啟睿僥倖逃回開封,但敕書、印、劍盡失,楊德政、方國安奔回開封,各只餘數十騎。

  虎大威中炮死,楊文岳被圍,與丁虎力戰死,車營覆滅。姜名武陷入重圍,與親丁耿道明、姜業隆、王豹、朱喜貴、白玉柱、楊守薦、莊登科等俱戰死。

  陳永福與虎子臣所率新軍被潰兵沖潰,再陷賊騎追殺,事後只各收新軍一千餘,正兵營騎卒二千餘,流營大獲全勝,招降明步兵五萬,馬兵五千,並獲輜重糧草,火炮器械無數,又馬騾萬匹,聲威更震。

  ……

  看明軍土崩瓦解,爭先恐後逃命,義軍一路截殺,從朱仙鎮、陳留之間這片平原地帶,一直到開封城下,伏屍遍野,到處是丟失的器械,旗幟,還有死人死馬處處,鮮血流成小河。

  流賊各將興高采烈,賀一龍拍著楊少凡的肩膀,哈哈大笑:「楊兄弟,多虧你的妙計啊!」

  楊少凡神色漠然,李定國站在他身側,看看眼前慘烈一幕,又看看楊少凡背影,不知怎的,心頭掠過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自成也是神采飛揚,朱仙鎮大捷,令他心花怒放,雖然已部損失不小,比如衝陣的老營,就傷亡了近二千人,還有馬匹的傷亡不計其數,更連郝搖旗都陣亡了。

  左良玉他們雖打得雜亂無章,但恐怖的東路火器,仍然給他的老營帶來巨大的傷害,餘者馬兵也是損失慘重,要不是左良玉為保存實力逃跑,他還不知最終結果會怎樣。

  事後,他也從那些俘虜的新軍口中得到一個可怕的消息,陳永福等率新軍,堪堪就要趕到支援了,想想他們的加入,李自成等就不寒而慄,好在左良玉原形畢露,己方才能大勝啊。

  而事後,二鎮的新軍也俘虜不少,沒有陣列的新軍不足為道,加上他們不是在絕地被圍,沒有那種背水一戰的氣勢,俘虜或消滅他們,比消滅曹、王新軍輕鬆數倍。

  中原地方,讓自己頭疼的新軍就這樣解決了,想想,李自成再次感謝左良玉,當然,也忘不了楊少凡的功勞。

  這麼大的投名狀納來,足以證明他的忠誠,李自成思索,以後義軍內的新軍,就交給楊少凡帶領了。

  當然,所部損失讓李自成等頗為心疼,郝搖旗的死。更讓闖營各人唏噓不已,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所獲遠遠大於失去,朱仙鎮大捷,今後義軍更甚,中原這塊地方,再沒有掣肘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裡,李自成哈哈大笑,自我感覺兵強馬壯,再望向流營各人時。頗有俾睨低視之感。他說道:「眼下官兵大敗,開封城只是熟透的桃子,我義軍定可一鼓而下,是否現在就兵圍開封。拔了中原這塊堅城?」

  闖營各將。革、左諸人都是贊同。羅汝才雙目閃動了一下,不語,李定國沉吟著。似乎若有所思。

  李自成對他頗為注意,立時笑道:「李兄弟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早前你獻了妙計,便滅了曹、王新軍,不知又有何良策?」

  李定國拱手道:「闖王,各位當家,李某認為,開封雖可圍圍,但還是不要抱了太大希望,這座城池可不好打……再說,開封已是孤城,早打晚打都一樣,現我義軍大勝,最重要的是,還是先趁機掃清周邊的敵人,比如河南府的汪喬年,還有汝寧府那邊的藩王人等。」

  他說道:「某的策略,還是先滅汪喬年,現在他在河南府,身邊跟著的儘是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張應貴諸輩,這些軍頭,有幾個甘心為朝廷效力?特別賀人龍,開縣噪歸,扔下傅宗龍逃跑,與左良玉儘是一丘之貉,說不定我義軍逼去,賀人龍又扔下汪喬年跑了。就算不跑,他們在河南府或許還未知我義軍大捷之事,精騎突馳西進,加上當地義軍響應,定能取得奇效!」

  李自成不斷點頭,臉上滿是讚許,流營各人同樣露出欽佩的神情。

  李定國續道:「滅了汪喬年後,我義軍揮師南下,去攻打汝寧府。陳永福等人逃回開封府,藩王危急,他們在開封城內救或不救?救,我師便可在野外設下伏兵,如擊敗曹、王二人一樣擊敗他們。不救,開封官將,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我等攻城略地!」

  李自成放聲大笑,高聲道:「不愧是小尉遲,就是高啊!高!」

  流營各人一樣大笑,楊少凡看著李定國,眼皮略略抬了抬。

  孫可望微笑看著,不知在想什麼。

  ……

  崇禎十五年九月十六日,開封城內,溫士彥正在奮筆疾書,為近期觀察結果作個總結報告。

  「……援師覆潰,寇益無憚,今賊氛告迫,全豫已陷其七八,藩王告救,望若云霓。自他日言之,中原為天下腹心,自今日言之,乃糜破之區耳……」

  「此戰之敗,皆軍閥之故,前車之鑑,不可不防,我靖邊軍若與友鎮配合作戰,需嚴審其人資格,寧缺勿濫……」

  寫到這裡,忽然一陣寒風捲來,溫士彥不由緊了緊身上大衣,他看向窗外,雪片大如掌花,紛紛亂亂的墜落下來,好一場大雪啊,瑞雪兆豐年,只是,雪下得早了,看來明年又是一場大旱啊。

  溫士彥嘆了口氣,當日他在護衛掩護下奔回開封,自己雖沒事,但隨同護衛卻傷亡了十幾個,回到宣府,必須要接受一場質詢,合上完筆的報告,他又拿起一份告示,卻是流賊射進城來的。

  「奉天倡義營文武大將軍李示:仰在省文武軍民人等知悉:照得爾援丁啟睿、左良玉、虎大威等被本營殺敗,逃奔四散。黃河本營,發兵把守,他路援兵俱絕,爾輩已在釜中,可即獻城投降,文武照舊錄用,不戮一人!如各延抗,不日決黃河之水,爾等盡葬魚腹。本營恐傷天和,不忍遽決,慎勿執迷視為虛示!先此曉諭。」

  溫士彥久久看著上面的「不日決黃河之水,爾等盡葬魚腹」幾個字,流賊日後會決河嗎?他不敢肯定。

  十二日官兵大敗後,流賊在十三日圍城,不過二日後,他們嘗試攻打未果便退走了,臨行前,射了眾多告示進來。

  哨騎所聞,他們大部去了汝寧府,又有消息說,大股流賊精騎逼向河南府,這些所聞也不知是真是假,現在野外是流賊的天下,官兵哨騎盡畏懼不敢出,開封城內各員,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收起告示,溫士彥環視屋內一遍,終於要離開開封了,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他收好東西,推開房門,一陣風裹著雪花襲來,溫士彥不由渾身一顫。

  外間雪花點點,就見院中儘是觀察團的使員,還有一些三晉商會的人,一輛輛大車停著,上面滿載收羅的婦孺小孩,一個商人過來對溫士彥訴苦:「大使,今日走,就只能帶走三百名買來的婦孺孩童,這天寒地凍的,實是不便啊。」

  溫士彥淡淡道:「無妨,後續的婦女孩童,就慢慢運吧。」

  他一輛輛大車看去,內中的婦孺小孩,盡用畏懼的神色看來,個個渾身髒兮兮,面黃肌瘦的,個個哆嗦的擠成一團,溫士彥道:「天氣冷了,給他們每人加上一件棉衣,然後路上熱水熱粥要供應好,一定要確保到宣府鎮,路上不死一個。」

  這商人暗暗叫苦,我的爺啊,這裡是中原腹地,不是宣府鎮喲,哪來的那麼好條件?得了,溫大使隨便說說,自己又要勞心勞力了,真是上官動動嘴,底下跑斷腿,面上他卻拍馬道:「大使仁德。」

  溫士彥道:「嗯,我靖邊軍之形象,需從一點一滴做起,這事馬虎不得。」

  旁邊一讚畫也嘆道:「每逢戰亂,受苦最多的還是婦孺孩童,大將軍下令收羅這些孤小,這是萬家生佛的事。」

  又有一個贊畫道:「現宣鎮與塞外盡多青壯,若無人倫,久出,必出禍事,婦女也必須多多收羅。」

  眾人說著,走到一輛車前,都是眼前一亮,就見內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她似乎受了傷,不時咳嗽,她的懷中,還依偎著一對五、六歲的雙胞胎女娃娃,女娃娃臉色皆是蒼白瘦弱,二人蜷縮一團,緊緊抱在一起,眾人目光注視,只是怯怯的。

  雙胞胎較少見,各人不免多看幾眼,那老婆婆有些畏懼的想起身行禮,溫士彥止住她,柔聲問雙胞胎女娃娃道:「都叫什麼名字?」

  似是姐姐的怯生生道:「……姐姐大囡,妹妹二囡……」

  那商人在旁邊介紹:「她們是曹帥俘獲的飢民家眷,帶回開封來安置……」

  又指著這三人旁邊一個年輕女子,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孩,這嬰孩倒是白白胖胖,一雙圓圓的眼睛很引人注意,不時還天真無邪的拍起小手,口中咿咿呀呀的嘟噥什麼,此時正緊抓著大囡的衣角不放。

  商人介紹了這嬰孩的來歷,也因要隨軍征戰,曹變蛟將嬰孩帶到開封后便找了個奶媽,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蛆兒,那奶媽見曹、王不歸,又看了流賊告示,擔憂他們以後真會決河,便決定到宣府鎮去,便找上了這商人。

  眾人皆是嘆息不已,那贊畫長嘆道:「憐我百姓,憂患其多,憐我世人,憂患何多……」

  院中,還有陳永福與虎子臣帶了一些親衛,他們是來送行的,風雪中陳永福默默無語,虎子臣只是嗚嗚哭泣,心傷虎大威的死去,眾人無言的拱手告別,上了車馬時,溫士彥回頭看去,陳永福仍呆呆站著。

  溫士彥忽然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他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一生充滿冷漠算計,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痛哭一場。

  寒風凜冽,雪花飄飄,車馬不斷駛出大院,陳永福呆呆看著他們車馬一路北去,慢慢的,似乎一陣雪花過來,他們就蹤跡不見了。

  他悲涼的長嘆一聲:「我兒,為父無能,只盼望你在宣府好好的,平平安安就罷。」

  嘆息中,風雪越大,最終,將他整個人身形掩沒。

  《第九卷完》

  老白牛:本卷波折挺多的,還好終於寫完了,感謝朋友們始終如一的支持,請期待本書最後一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此外,剛知道昆明的事情,非常的憤怒,恨,刻骨的恨!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19 23:1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4-3-3 22:40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653章 報紙
     
  老白牛:推薦狼相如的蠱門,書號3095017,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很有世情意境的一本書。

  ……

  崇禎十五年九月二十九日,京師,紫禁城,東暖閣內大臣聚集。

  內閣首輔周延儒,吏部尚書鄭三俊,兵部尚書陳新甲,戶部尚書倪元璐,刑部尚書劉澤深、工部尚書苑景文,甚至老得不像話的禮部尚書傅淑訓均有在列。

  同時進入內閣的,但並不是一部之尊的禮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魏藻德,禮部左侍郎、協理詹事府、東閣大學士陳演,一樣列於東暖閣之內。

  陳演善於勾結內臣,往往從內侍口中,可以暗中得知次日皇帝要問之事,每每對答如流,很得崇禎帝歡心。

  魏藻德擅長辭令,極有辯才,很能猜測崇帝心思,也每每總能迎合,所以一樣簡在帝心,雖然現在最得寵的是內閣首輔周延儒,但二人非一部之尊,卻也不落下風。

  以小官制大臣,這是大明的傳統,或許崇禎帝覺得周延儒勢頭太盛了,又與倪元璐、鄭三俊皆是江南人氏,東林黨一員,不願看到閣中一家獨大,隱隱有以二人相制之意。

  最後,又起復都察院左都御史職的李邦華,也靜靜坐在一張錦榻上。

  崇禎十四年京師那場大震,李邦華雖暫時引咎辭職,但他根深葉茂,門生故吏遍天下。自己在內閣日久,也曾任過兵部尚書等要職。

  族人李日宣,一樣任過兵、吏兩部尚書,李氏族人,也皆是官運亨通,族中李振裕,歷史上更先後擔任過工、刑、戶、禮四部尚書,民間直有「一家八尚書,九子十知州」的說法。

  所以不久前,李邦華又起復了。此時手上只是捏著一張報紙面無表情看著。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逼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於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看著報紙上這段話,閣內群臣表情各異,面對皇帝,個個也不知該作何神情。

  京師不久前剛下了一場大雪,雖閣內有著厚厚火夾牆,此時仍然有些寒意,崇禎帝坐在龍椅上,他只是冷漠地看著下方閣臣,看他們翻看各日報紙,傳來的各方塘報等。

  良久,他淡淡道:「都說說吧。」

  塞外與中原的塘報,是在二十四日同時到達京師的,不同的是,開封戰事塘報是在二十四日上午到達,王鬥的塞外捷報,則是在下午到達。

  當接到開封塘報時,君臣人等均是晴天霹靂,有若天都要塌了,驚恐之下,他們不約而同打探王鬥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很多人竟希望王鬥大敗,就連皇帝都有這種心理。

  只是事與願違,很快等來的卻是王鬥的捷報,還是明中葉來前所未有的大捷。

  幾天後,宣府時報也接連不斷的到了,不是每六天發行一次,而是隔一天就出了一份,上面更是大夸特誇,將此次塞外大捷讚得天上地下少有。

  王鬥的塘報,還將這次大捷歸功於皇帝洪福,歸功於朝廷諸公運籌帷幄,只將自己名字擺在最後面,但報紙就不管不顧了,真是用力的吹,拚命的吹,嚇煞人的吹。

  標題也是一個取得比一個驚竦奪目,什麼《飲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什麼《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什麼《但有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等等等等。

  特別二十六日初版時那個頭條《飲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報紙結尾引用了建昭三年,陳湯大敗匈奴所上奏疏不說,更狂熱的高喊:「向戰無不勝的大將軍致敬!」

  最後更推出系列報導,將靖邊軍各將,王朴人等大說特說,甚至連一些小兵卒之事,都佔據了幾個版面,每天花樣不斷,不知要鬧騰到什麼時候。

  王鬥塞外大捷,在《宣府時報》長篇累牘的報導下,依君臣所知消息,宣府鎮早沸騰了,大同鎮,山西鎮同樣如此。

  大明幾百年來這三鎮邊患嚴重,不知多少百姓妻離子散,眼下韃子老窩被永寧侯一鼓端了,漠南韃子盡滅,不滅的也成為奴隸,至少幾十年內三鎮無憂,百姓安寧,豈能不喜?

  各人口中,觸目皆是王鬥之名,靖邊軍之威,王朴大同軍也佔了不少便宜,連忠義營,新附營都聲名鵲起。

  京師也沸騰了,各處茶樓酒肆爆滿,滿館皆是唱報之人,便是館外,都黑壓壓聚滿人,在中原大敗的背景下,百姓們分外需要一場勝利,靖邊軍剛好滿足了他們這個需求。

  特別在世人印象中,飲馬流沙河,征戰塞北邊,一向是歷朝將士最高成就,各人內心深處最強的渴望,歷代文人,關於邊塞之曲也不知凡幾,所以這塞外大捷,就分外的振奮人心。

  二十八日的宣府時報,除了繼續報導大捷外,還報導了朱仙鎮之戰前後詳情,比朝廷邸報詳盡多少倍,最深刻的悼念虎大威,姜名武等陣亡將士,更聲討左良玉等無良軍閥!

  報紙上嚴厲說著:「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左良玉為一己之私,置十數萬將士安危於不顧,於大戰關頭棄師而去,終導致官兵大敗,中原糜爛,此等鼠輩,最終不會有好下場!」

  報紙的報導。引起京師百姓的憤怒,一般各總兵,巡撫,總督什麼,都有在京師設立會館,探聽情報,抄寫邸報什麼的,特別是武人,這些選派駐京人員更有別的妙用,戚繼光當年就痛斥過這種現象。

  「……將官調赴隨征之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佈於入京道路,及兵部門首內府諸處,計約某日可追及敵,不待報至。便紛紛揚言曰:某將官追上敵了。殊不知三千軍內。還無二、三百到。還有相去一、二百里者,誰為查究?還未見敵,及約期相近。又是前項之人各處稱揚曰:某官知何被圍,如何砍殺。其欲妒人之功,報己之怨者,則曰:某官在某處劄營,如何不救。尋曰:本官如何殺砍突圍而出矣。甚至喧動聖明……」

  左良玉在京同樣有一個平賊鎮的會館,內中差人事前事後,就如此詭言紛擾,左良玉在朝中諸公軍之重擎,國之大將的印象,除了本身兵馬眾多,未必沒有這些人的功勞。

  京中百姓對左良玉也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很能打仗,深得朝廷器重,想不到是這種德性,他們省衣縮食,納糧交稅,供養的就是這種賊將軍?逃跑將軍?

  加上左家人員仗著自家主子深得朝廷依重,平時在京中也是橫行霸道,憤怒的人群衝來,將他們一個個揪出來毆打,該會館被一把火燒個精光。

  與之交好人員想不到一份報紙竟有如此力量,茫然無章,手足無措下,個個惟恐避之不及,紛紛疏遠他們,左良玉在京中各類產業損失嚴重。

  不單如此,想必這種憤怒,還會向大明各地蔓延過去,左良玉是真正臭名遠颺,虎大威人等,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將傳播千家萬戶,青史留名。

  當然,王鬥作派看在內閣諸公眼裡,各人是內心百味夾雜,什麼時候,天下輿論要由一個武夫引導了?這千百年來文人優勢何在?各人還暗暗心驚,區區一份報紙,左良玉名聲就盡毀了,雖然他也沒有什麼聲名。

  有朝一日,王鬥若用來對付自己,他們不敢想像,這結果會是怎樣!

  崇禎帝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塞外勝了,還是國朝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大勝,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只想著,王鬥聲名更震了,特別有此報紙利器,朝中內外,又會有多少人催自己調靖邊軍南下平賊?

  只是,自己放心嗎?

  主弱臣強,此乃亂國之兆!

  特別夜深人靜時,他每每細想王鬥經歷,自己與其相見時的情形。

  想來想去,總想不透這個人,不知他在想什麼,覺得其心思難測之極,說他忠吧,實是大明第一忠之人,塞外大捷,也讓功於自己與朝中,謙遜守禮,但說他奸吧……

  王鬥發家的經歷,也慢慢浮出水面,其實很多事情不需要親眼目睹,詳細推敲,慢慢就可以推斷出來。

  伴隨他的,總是腥風血雨,真是踏著滿地屍體爬上來。

  最初王鬥任靖邊軍屯長,然後不久,副千戶杜真死了,死因遇匪,王鬥很快爬上去,任防守。

  然後王鬥任保安州城操守官,不久參將毛鑌死了,死因是可笑的馬上風,王鬥又很快爬上去。

  中間什麼軍士鬧餉,商人罷市,學生罷課,王鬥盡殺之,盡顯其狠辣手段。

  然後鉅鹿之戰,王鬥拋下陳新甲,率軍南下追隨盧象升,這當中,監軍高起潛失蹤,到現在人影全無,崇禎帝慢慢懷疑,高起潛就是死在王鬥手上,畢竟高起潛擁兵不救,王鬥有殺他的動機,也有這個狠心。

  特別松山之戰後晉商中傷謠言這件事,更可看出王鬥的冷酷無情,肆無忌憚。

  晉商羽翼何等之大?再說背後還涉及到藩王,尋常人皆要三思而後行,但王鬥就是敢動手,率軍從宣府鎮殺到大同鎮,又殺到山西鎮,殺得血流成河,似乎天下間,就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太監,藩王,都是大明文臣武將望之怯步之人,文臣不用說,便是武將,不論他們如何跋扈,沒聽說有人敢殺太監的,可見王鬥其目中無人,膽大妄為。

  而從他的經歷來說,又可謂是上司的剋星,一路殺官上來,也不知多少個上司死在他的手上,此人意志堅定,心狠手辣,極有自主決斷,他一步一步爬上來,每一步都冷酷無比,他的目標是什麼?

  有朝一日,自己妨礙到他的目標,會不會?

  想到這裡,崇禎帝心中一種恐懼湧上心頭。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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