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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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916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22
四百節 蠱毒

    埋伏起來的十數人顯然不懷好意,就算阿鏽見到,都知道有些不對,壓低聲音道:“他們的目標好像是雲水!”

蕭布衣點頭道:“好像是這樣,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對付雲水呢?”

“鹽梟既然敢和丹巴九作對,為何不敢對付雲水呢?說不準,苗人並非我們想像中那麼厲害。”阿鏽突然道赫趖趕趙,慱慵慴態“雲水死了也好,最少會打亂李孝恭的計畫。”

蕭布衣沉默半晌,“她看起來不錯,最少還知情達理,我正準備通過她,看看能否先救出蕭尚書來。”

“那你趕快通知她呀。”阿鏽趕快改變了主意,“眼下是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蕭布衣輕輕搖頭,“不著急。”

阿鏽緊張道:“她一個孤身女子,面對十來個漢子,老大……你真能沉得住氣。”蕭布衣卻只讓阿鏽安靜,靜觀其變,其實他內心在想,如果這十數個漢子真的奔雲水而來,又在路上設上圈套,那顯然對雲水極為看重。雲水一個孤身女子行路,若沒兩下子,苗寨的人怎麼會放心她行走?

可有個很大的疑團就是,雲水去找丹巴九,看起來是臨時的決定,這些人來到這裏,卻顯然是刻意為之!這麼說,設下圈套之人,也很熟悉雲水的行走路線?

他沉吟的功夫,雲水已經縱馬來到地上那人身前。地上那人橫躺在路上,面孔朝下,讓人看不清面目。雲水勒馬,沒有從他身上縱過去,只是揚聲道:“讓讓。”

地下那人並不稍動,直如死了一般。雲水在馬上皺眉,卻是翻身下馬蹲了下來,想看看這人的死活。阿鏽本來見到雲水一直高高在上。眼見苗人和鹽梟打鬥,習以為常,覺得這女人其實冷漠非常。又因為李孝恭的緣故,所以對於這個雲水並沒有好感。但見到她並不倨傲的縱馬越過那人,反倒下馬查看,倒有了分好感。知道那人下一步很可能暗算,阿鏽已忍不住叫道:“小心有詐。”

他話音出口。就知道不對。扭頭向蕭布衣望去,發現他並無責怪之意。暗自羞愧,心道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阿鏽甫一提醒,地上那人已經彈起,一刀劃向雲水的脖頸,蕭布衣瞳孔爆縮。沒想到那人竟然是要殺死雲水。這場糾葛驀地發生,他只是稍微猶豫下,看起來結果已經完全變成兩樣。

地上那人跳起之時,兩側山坡上的人亦是霍然而起沖下。雲水在那人單刀劃出地一刻,臉色微變,只來得及退後一步。

可刀光如電,早就蓄謀已久。轉瞬叮噹兩聲輕響,長刀已經架在雲水的脖頸之上,卻終究沒有劈下去!阿鏽只是一聲喊。已經有人向蕭布衣這個方向望過來。只見到兩個本地人躲在石頭後,目光帶有陰冷。有人吩咐一聲,有兩人已經緩步向蕭布衣的方向走來,他們腳步沉凝,並不急於過來追趕,當是有恃無恐。

刀光如雪,映在雲水地臉上,煞是清冷。雲水臉上只有訝然,卻沒有驚惶之意,只是問道,“你們是誰?”

這些人並未蒙住臉,可對雲水而言,卻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一直在巴西左近活動,對這裏的人或多或少的熟絡,陡然見到十來個來歷不明的漢子,心中詫異,感覺事情驀地變的複雜起來。

持刀那人相貌普通,無明顯的標識,聽到雲水詢問,啞著嗓子道:“雲水郡主……西梁王請你去一趟。”

他聲音雖低,遠處地蕭布衣已經聽地清清楚楚,不由臉色微變。

“西梁王是誰?”雲水詫異問道。看起來她久在巴蜀,並不知道中原的事情。蕭布衣雖然在中原闖了赫赫地名聲,在雲水的腦海中,卻是沒有任何痕跡。

持刀那人冷冷道:“西梁王就是東都之主,旋即要一統天下。如今駕臨巴西,就想要爾等奉表臣服,你等若是識相的話,早早的歸順,如果不然的話,只怕要遭滅頂之災。蕭布衣已經想到了個可怕地念頭,不由暗自驚凜,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派人來抓雲水,更不會對苗人說這種激起民憤的話語,可事情發生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李孝恭又搶先了一步!

這個李孝恭,所有的打擊均是歹毒陰狠,若雲水真的信了他的話,說與大苗王知曉,馬周縱然是口燦蓮花,只怕也是和蕭一樣的命運。眼下要破解李孝恭的毒計,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救下雲水。想到這裏,蕭布衣反倒心有一計,暗想李孝恭若是循正途勸降巴蜀,他倒難有破解的方法,但是他連施詭計,若能揭穿,勢必讓他身敗名裂。

本來蕭布衣也想到嫁禍江東之計,卻沒有想到李孝恭搶先使出,既然如此,他倒可以將計就計。

這時走來地兩人已經到了蕭布衣地身前,見到蕭布衣、阿鏽還是不動,只以為他們是嚇傻了,低聲喝道:“下來。”

蕭布衣見到和雲水距離尚遠,知道解救困難,索性顫聲道:“別……殺……我……”

他知道言多必失,口音和巴人還有差別,是以咬著舌頭含糊說出,只怕被眼前之人察覺不對。對方雖有十數人,還不被他放在心上,但是眼下當務之急卻是要救出雲水,說明真相,離那些人倒是越近越好。

阿鏽雖不算聰明,可和蕭布衣一起甚久,唯蕭布衣馬首是瞻,也是裝作害怕的樣子跟隨他走下山坡。

那面地雲水卻已經銀鈴般笑起道:“這個西梁王倒很霸道。可就算他要一統天下,要找的也不應該是我呀。我在這裏無權無勢,若是你們西梁王真的想要征服巴蜀,應該找大苗王才對。”

她雖在刀口下,竟然全無畏懼之色,咯咯嬌笑。一派天真。她嬌軀微顫,渾身的飾物叮噹作響,清脆悅耳。沖淡些山路上的殺機重重。

持刀那人淡然道:“先將你請回去,大苗王自然會找我們。”

“原來西梁王竟然如此卑鄙無恥。”雲水俏臉一扳,“你們以為只憑這卑鄙地手段,就會讓苗人屈服嗎,你們癡心妄想。”

“若論卑鄙無恥,只怕你們不遑多讓吧。若非你們將蕭尚書囚禁在苗寨,我們亦不會出此下策。雲水郡主。你老實些。大夥相安無事。”

“若是不老實呢?”雲水突然問道。

“那就莫怪我辣手摧花了。”持刀那人手腕一翻,刀鋒又逼進雲水脖頸幾分。雲水咯咯一笑。“我好怕呀。”

她話音未落,人已向後倒了過去,柔若無骨般。持刀之人微怔,卻是毫不猶豫的砍了下去。只聽到叮的一聲響,長刀落在雲水脖頸地項圈之上。雲水卻借機滾了出去。她身上飾物極多,項圈環環繞繞,看起來累贅非常,沒想到這時卻救了她一命!

持刀之人沉喝道:“圍住她!”雲水雖逃脫他的刀下,可他有十數個手下就在周圍,不怕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跑出去。

雲水甫一離開那人的刀下,蕭布衣心中微喜,再無猶豫。他素不輕發,只在等待機會。眼下機會稍縱即逝。他如何肯輕易錯過?

雲水一逃,蕭布衣身邊兩人微愕。才要上前攔截,蕭布衣陡然伸手,已經扭斷一人的手腕,奪下刀來。

他扮作本地巴人,為不引人注意,並沒有帶兵刃在身上。這下從敵手奪刀,端是又快又狠。喀嚓一聲響,那人慘叫未出口,只見到刀光一閃,人頭滾落。

蕭布衣既已出手,就是絕不留情,長刀再閃,已經砍死了另外一人。

“護住雲水。”蕭布衣向阿鏽低聲喝道,人卻已經沖入對方的人群中。他身經百戰,還能夠安然無恙,實在是因為瞬間看清形勢,選擇最有利於己的選擇。方才他從山坡上走下,已經數清楚,敵手一共有十五人之多。除去方才他砍死地兩人外,還有一十三人!而這十三人武功不差,他以寡擊眾,當求速戰速決。

他抱著這個念頭,出刀毫不留情,兩人本來沖上要抓雲水,沒想到蕭布衣驀然殺出,手上單刀甚至來不及抬起,已經被蕭布衣左一刀、右一刀地砍在胸口,血如泉湧,翻身摔倒。

這一下變生肘腋,所有人均是莫名驚駭。雲水滾開,見到蕭布衣如此兇狠,也是一呆。蕭布衣單刀再斬,已從一名劫匪肩頭砍下,竟然將他連肩帶身子砍成兩爿!五臟流淌一地,慘不忍睹,眾人一聲喊,顧不得再抓雲水,向後跳去,散開個半圈對著蕭布衣,可見到蕭布衣兇神惡煞般持刀而立,山風一吹,殺氣浮動,剩下的眾人一時間目瞪口呆,雖是人多,竟是不敢上前!

蕭布衣出了五刀,殺了五人,可對手還有十人之多,他不敢含糊,只怕陰溝翻船,回頭望了眼,見到阿鏽已經護在雲水身旁,心中稍安。

為首那人嗄聲道:“你是誰?”

蕭布衣淡然道:“你既然是西梁王唆使而來,如何認不出我是哪個?”

為首那人盯著蕭布衣,腦海中突然閃過驚懼地念頭,伸手一指道:“你就是西梁……”他聲音顫抖,已經不能說下去。蕭布衣微怔,沒想到他竟然能認出自己,可他記憶中,這人卻是完全陌生的臉孔。雲水也是微愕,一時間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阿鏽在她身後冷笑道:“你們冒充西梁王的手下,沒想到假李鬼碰到真李逵了吧?”

他說的還是蕭布衣講的故事,劫匪卻是不知道李鬼李逵什麼意思,但是見到蕭布衣臨風而立,淵嶽峙,氣度非凡,更是堅信他是西梁王地念頭。雖是沒見過西梁王,可是以訛傳訛,這人已經被形容的和神仙一樣。呼哨聲,十人霍然四散而逃,蕭布衣倒是意料不到。沒想到這些人說逃就逃。

上前一步,單刀已劈中一人背心,那人滾到在地,已然斃命。蕭布衣見到倒地的劫匪臉色微青,有些怪異,一時間沒留意什麼,見到眾人分散。追趕不及。單刀驀地脫手。倒飛而出。

只聽到砰的一聲大響,刀柄已經砸中一人的後腦海。那人晃晃悠悠地走幾步。軟軟倒地。蕭布衣連殺六人,來不及盡數誅殺,只想再留下個活口,這下刀出如電閃,那人如何躲閃的過?

眼看其餘眾人就要逃散。陡然間蕭布衣眼中閃過詫異,只見到一人突然倒地,從山坡上滾了下來。這人滾到卻有如傳染般,其餘七人本來向兩側山坡跑去,卻好像同時害病軟倒,從山坡上跟隨滾下來。

本來若是一兩人如此,那還無妨,但是八個人都是從山坡倒下來,情形怪異難言。陡然間。整個山路已經充滿了陰森森的鬼氣。

八人石頭一樣地滾下來,又回到他們方才立足之地。蕭布衣心中戒備,不知道對手是使詐還是另外來個高人,舉目遠望,只見到山坡上只有綠草翠樹搖曳,人影都是不見一個。

蕭布衣瞥見為首那人臉色鐵青,雙目圓睜,竟然已經斃命,不由大吃一驚。斜睨處,見到其餘七人個個臉色鐵青,一般無二。陡然間想到方才擊斃那人也是一般臉色,蕭布衣暗自心驚,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雲水地身上,想到件事情,不由毛骨悚然。

雲水還是望著他,臉上笑意未絕,可在蕭布衣眼中,此人已經是女巫無異!

蠱毒,這些人中了蠱毒!而且是中了無藥可救地蠱毒!

八人斃命的無聲無息,蕭布衣知道方才就算不出手,在場攔截雲水地眾人只怕也是無一能夠活命。方才自己只想抓個活口,沒想到雲水竟然將這些人悉數毒斃。

可他一直沒有見到雲水下手,這神鬼莫測的蠱毒又是如何傳到眾人身上,自己呢?現在有沒有中毒?

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蕭布衣卻是露出了笑容,輕聲道:“這位想必就是雲水郡主了?”他說話之間,已經運氣周身,發現並無不適,心中稍安。可見到阿鏽還是一臉訝然,卻是不明真相的站在雲水身邊,讓蕭布衣暗自心焦。可現在又不好敵意太濃,一時間進退兩難。

他本來是縱橫大江上下,黃河兩岸,難有敵手,可驀然到了這裏,危機重重,束手束腳,實在是近來少有地事情。

雲水眼中露出絲訝然,一抿而逝道:“你怎麼知道我地名字呢?”

蕭布衣聽到她問的言不由衷,琢磨著她地用意,沉聲道:“方才劫匪已經說出雲水郡主之名,我所以知曉。”

雲水卻又是咯咯笑了起來,“你撒謊!”

蕭布衣臉色不變,“不知道姑娘何出此言?”他現在又聽雲水發笑,不覺得清脆悅耳,只有毛骨悚然之感,因為方才就是在笑聲中,一眾盜匪紛紛中了蠱毒斃命,誰都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想著什麼,更不知道這看似天真的女子視人命有如草芥,比起他蕭布衣殺人如麻的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才在集市的時候,我就見過你。”雲水微笑道:“你和這個人,本來在看東海鹽梟和丹巴九的手下鬥毆,你就算不認識我,那時候就也應該知道我是雲水了。”

蕭布衣訝然,沒想到此女子竟然目光如炬。轉念一想,這女人表面天真,實際上卻是心細如發,不然也不會孤身行走,有恃無恐地樣子。集市中想必都是熟悉臉孔,她見到自己有異當地人,難免會留意。

“你既然那時候知道我是雲水,現在說才知曉,顯然是言不由衷。”雲水又道:“我來到天柱山,你和他也是跟隨而至,當是不懷好意,到現在,你還不承認撒謊嗎?”

蕭布衣抱拳施禮,“方才在下的確有所隱瞞,卻是情非得已,還請郡主見諒。”

雲水眼中又閃過訝然,沒想到蕭布衣倒是爽快,直認不諱。臉上浮出笑容。雲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問的並不禮貌,蕭布衣卻不介意,徑直道:“在下蕭布衣。”

雲水皺眉念道:“蕭布衣?沒有聽過。你是西梁王的手下嗎?”

蕭布衣哭笑不得,沒想到她並不知道西梁王的名姓。轉念一想,也是不足為奇,就像他現在也只知道大苗王這個代號,卻從不知道他的大名一樣,有些人地代號遠遠比真名要出名,苗人知道皇帝、西梁王。不關心這皇帝王爺叫什麼也是正常。緩緩搖頭道:“我不是西梁王的手下。”

雲水笑容有些變冷。“你又在撒謊,方才我明明聽那幫人說。你就是西梁王的手下。他們固然來歷不明,你也不見得是什麼好地路數!你們中原地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蕭布衣微蹙眉頭,沒想到苗人對中原人印象不佳,這個雲水對中原人更是印象惡劣。才想說自己就是西梁王。當然不是什麼西梁王的手下,陡然見到阿鏽晃了下,失聲道:“阿鏽……”

“有些頭暈,不妨事……”阿鏽咧嘴笑笑,突然軟軟地倒了下去,再沒有了聲息。

蕭布衣心中震怒非常,腳尖一點,已抓單刀在手,厲聲道:“雲水。阿鏽不過是想保護你。你為何要害他?”

他一直小心提防著無色無味的蠱毒,沒想到也不見到雲水動手。阿鏽竟然又中毒倒下,和前八人一樣的下場,這如何不讓他震怒欲狂。

阿鏽本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他就算取了巴蜀也不會心安。心中殺機已起,蕭布衣不知道自己是否中了蠱毒,可卻凝勁於臂,心道就算死也要為阿鏽討回一條命來。

雲水見到他雙眸透出殺機,眼中有了慌亂,轉瞬鎮靜道:“你不敢殺我。”

蕭布衣輕轉長刀,帶著冷笑道:“天底下,只有蕭布衣願不願做地事情,卻沒有敢不敢的事情。雲水,蠱毒雖毒,卻是抵不過心毒,你妄殺無辜,我若不殺你,如何對得起我地兄弟?”

“你不知道自己也中了蠱毒?”雲水突然道:“你只要走出七步,必死無疑。”

蕭布衣沒有驚駭,沒有畏懼,反倒笑了起來,“我只需一刀就能殺了你。”

“殺了我,沒有人能解你所中之毒。”

“那又如何?你以為區區蠱毒可迫我住手?”

雲水終於露出了詫異之色。她很少見到這種悍然不畏死的漢子。旁人若是知道中了蠱毒,不是虛聲恫嚇就是哀聲求饒,可像蕭布衣這樣仍然要殺自己之人,倒是頭一個。

蕭布衣暗運內息,發現體內並無異樣,可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盡數倒下去,知道雲水並非大言欺騙,七步就死,看起來王圖霸業,竟然不過七步?

他心思飛轉,雲水亦是如此。可蕭布衣瞥見倒地的阿鏽,心中悲憤莫名而起,那一刻再想不了太多,長嘯一聲,已經淩空躍起,雷霆一刀劈了出來。刹那間,風雲變色。

雲水見狀,終於變了臉色,只來得及說一句,“他還沒死!”

風聲蕭蕭,刀光閃閃,雷霆一刀化作繞指之柔抵在雲水脖頸之處,蕭布衣沉聲道:“救活他,我饒你不死!”

他向地上地阿鏽望過去,見到他緊閉雙目,胸口半晌才起伏下,若不留意,倒是真難發現。知道阿鏽沒死的那一刻,蕭布衣大喜若狂。

沒想到雲水一仰頭,倔強道:“我何須你饒?蕭布衣,你有能耐就殺了我!”

蕭布衣凝望雲水良久,這才緩緩的收刀道:“雲水郡主,其實今日我本沒想到會劍拔弩張。在下前往市集的確見到了郡主,可前往市集,卻並非為了郡主。”

“那是為了什麼?”雲水笑盈盈道,她在單刀脅迫下,沒有半分驚嚇的表情,蕭布衣見到,也是不由暗自佩服。

“在下其實是想營救蕭蕭尚書。”蕭布衣並不隱諱。實際上也是他來找雲水的最根本的目的。

“是西梁王手下的那個吏部尚書嗎?”雲水突然問道。

蕭布衣點頭,“蕭尚書為人穩重,在下實不敢相信他會在此時刻去做……那種事情。可在下求見大苗王,卻是數次吃了閉門羹,在集市中見到雲水郡主通情達理……”

“現在終於見到我地蠻不講理了吧?”雲水微笑問。

蕭布衣一怔,不知道她所言何意,卻終於還是搖頭道:“想我們多有誤會,方才郡主為保命殺人,我為兄弟動手,均是情非得已。我見郡主,這才順芳蹤在此等候。可沒想到那些人轉瞬來此,他們冒用西梁王之名敗壞苗人和我等地關係,其心可誅,在下這才下手除之,不想引起郡主誤會,如今所有一切講了明白,還請郡主明察。”

他說完後,緩緩收了單刀,目光望向阿鏽,緩緩的蹲下來。雲水望著他良久才道:“蕭是你什麼人,此人是你什麼人?”

“蕭是我叔父,阿鏽是我地結義兄弟。”

“你為了他們,連死都不怕嗎?”雲水輕聲問道。

“我怕死,但是不得不救。”蕭布衣沉聲道。

雲水輕歎聲,“好一句不得不救,要是……”她輕歎聲中,眉頭微蹙。

蕭布衣抬頭道:“郡主,我想誤會已經化解,郡主給他施放的並非致命的毒藥……”

“我根本沒有對他下毒。”雲水臉色變冷。

蕭布衣一怔,想要駁斥,可半晌才道:“那他為何會暈倒?”

雲水淡然道:“方才有人要殺我,空氣中早就被我下了金蠶粉,他們自己取死,但是這個阿鏽……應用你們中原的一句話,那就是殃及池魚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24
四零一節 伏擊

    蕭布衣聽到雲水解釋,恍然之餘,卻是心有戚戚。

下毒的方法他見過,可像雲水下的這麼巧妙匪夷所思的,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當初裴蓓下毒,不過是毒性剛猛,賴三之死,也讓人觸目心驚,可相比雲水下的蠱毒,顯然又差了許多。

雲水不動聲色殺死十數人,心狠手辣實在迥異常人。

不過蕭布衣聽她解釋,已經明白了很多,阿鏽吸入了金蠶粉的確有點是無妄之災,若是他們沒有懷著想救雲水的念頭,他們也就根本不會中毒。

這讓蕭布衣哭笑不得,頭一次發現原來救人也是過錯。可空中滿是金蠶粉的話,阿鏽因為離的稍遠,所以吸入的不足以致命,自己卻是深陷其中,按理說早該中毒,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安然無恙?蕭布衣想不明白,暗想難道又是易筋經的功勞?

想到在草原的時候,盧老三和水靈都是中了瘟疫,不能倖免,自己卻是安然無恙,當初孫思邈曾經說過,自己習練易筋經,邪氣不侵,無法滋生疾病,或許對這種金蠶蠱也有免疫吧,想到這裏,微覺心安。

蕭布衣略微心安,雲水卻是惴惴不安,內心對蕭布衣此人頗為畏懼,她還從未見過有人中了金蠶粉後還是行若無事。蕭布衣猜的不錯,阿鏽並非她的目標,又因為離的稍遠,所以吸入金蠶粉的數量不足以致命。

金蠶極為難養,就算是她,都是頗為珍惜,所以在下蠱的時候,只是適量使用,不想浪費。她是大苗王最疼愛的孫女,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處理苗寨內部爭鬥。大苗王有三個兒子。可雲水卻已漸漸和這三人分庭抗禮,並駕齊驅,苗人並非和中原那樣。男尊女卑,女子若是有能力,甚至比男人還要威風。雲水看似天真無邪。不過是因為苗女的習慣使然,但是她能夠調停苗寨糾紛,又怎麼會是天真兩字能夠形容?路上有人劫殺於她。她馬上以最殘酷的手段還擊。她雖是身手矯捷,但是最厲害的顯然還是下蠱的本事。蠱毒有各式各樣。她在那人揮刀之際,瞬間已經彈出極厲害地金蠶粉,等到見到兩側有十數人沖下來的時候,又不動聲色中下了更重的分量,故意談笑拖延時間。卻是因為蠱毒地發作尚需時間。她談笑嫣然,望過去天真浪漫,再配合銀飾叮噹、金蠶粉的無色無味,劫匪真的不知不覺入轂,渾然不知道已經中了蠱毒。本來一切都是按照雲水地計畫,沒想到橫生枝節,蕭布衣驀然殺出。

雲水見到蕭布衣的身手,不由大吃一驚,暗想這種功夫。在苗寨中除了大祭祀外。只怕三司都不是對手,不知道這人又是從哪里鑽出。看其服飾,又是本地巴人的打扮。她見到蕭布衣解救之時,本待提醒,可聽到蕭布衣讓阿鏽保護自己地時候,卻是突然改變了念頭,任由蕭布衣去中毒。只因為蕭布衣一開口就讓她聽出並非本地人,她記憶不差,當初在集市就覺得蕭布衣是陌生的面孔,這刻一回憶起來,已然認定蕭布衣喬裝打扮,跟蹤她到此,心懷不軌。

因為一件苗寨舊事,對於中原人,她實在沒有半分地好印象,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所以也就冷眼旁觀,等著眾人毒發。劫匪十數人無一例外的中了金蠶粉,運勁再一奔跑,蠱毒沿著血液急攻心臟,當下斃命。就算是阿鏽本不是雲水下毒的物件,可身處這種環境,時間一到,亦是抵抗不住,暈倒在地。雲水見到蕭布衣還是威風八面之時,還以為他體質迥乎常人,再加上他畢竟還是晚到片刻,所以蠱毒一直沒有發作。哪里想到直到現在,蕭布衣還是並無中蠱毒的跡象,這讓雲水不由驚駭莫名,如同見鬼般。

能解她金蠶粉之毒的苗疆並非沒有,但是數數也不過是三人,蕭布衣一個外族人,又是如何能夠破解她地金蠶粉?

雲水並不知道世上還有易筋經這種功夫,亦不知道蕭布衣習練易筋經後,先易氣血精、後改脈髓骨,等到極高的境界後,就算換作另外一個人都是不成問題。蕭布衣勤練不休,再加上體質和精神和常人迥然不同,是以易筋經的修習突飛猛進,早過了氣血精三層之境,如今卻是到了換髓變骨的境界,金蠶粉到了他身上,竟然和瘟疫般,完全不起作用。

但是她生性倔強,在蕭布衣的威逼下卻也全然不懼,直到見到他收刀,關切的望著阿鏽,說不得不救蕭的時候,才讓雲水稍微改變了下印象。

無論如何,這個蕭布衣總是表現的像個男人。

伸手從項圈上拔下根銀針,雲水亦是蹲了下來,望著阿鏽的臉色。蕭布衣只覺得一股香氣撲鼻,忍不住微微後仰。

雲水卻笑道:“怎麼地……你這種人也怕我下蠱嗎?”

蕭布衣對雲水以禮相待,只怕和雲水搞地不清不楚,多生事端。剛才一閃自然而然,卻沒有想到什麼蠱毒一事。聽到雲水嘲笑,微微臉紅,轉瞬笑道:“聽說苗寨的蠱毒天下聞名,在下豈有不怕之理?”說完這句話後,他才暗自凜然,心道前車之鑒,十數人死在這裏,自己不知為何不會中毒,卻也要小心謹慎,切勿陰溝翻船,可方才為何還對雲水並無半分提防之意?他不知道苗人下蠱,其實也是一門極為高深地學問,各種配合絲絲入扣。雲水的銀飾、笑容、語氣、談話均是迷惑旁人的手段,他一時間不能警醒深為自責,卻不知道雲水更是警惕心驚,暗想西梁王有這種手下,實在不可小窺。

雲水雖是警惕,卻還是持針觀望阿鏽的氣色,蕭布衣不解其意,卻也不敢打斷雲水。

過了片刻,雲水終於下針,卻在阿水的耳門、角孫、顱息三處刺了下。她銀針不短,紮入足有半數之多。最後一次拔出來帶出滴血跡,陽光一耀,竟發著淡金的光芒。雲水湊到銀針旁嗅了下。微笑點頭,“好了,不妨事了。”

阿鏽呻吟一聲。已然醒轉,茫然四望道:“老大……這是怎麼回事?”

蕭布衣站起深施一禮道:“多謝郡主解救,在下感恩不盡。”耳門、角孫、顱息三處穴道都在耳廓周圍。隸屬三焦經。蕭布衣見到暗自琢磨,難道醫治這蠱毒要從三焦經下手嗎?他在草原跟孫思邈學了些醫術。雖時日短暫,可還是明白不少醫理,見到雲水施法,自然從醫理來考慮。但急切間,如何想的明白。暗想要是孫思邈在此,多半明白道理。轉念一想,孫思邈輕易讓游嘯風解了無憂所中的蠱毒,若他在此,對付蠱毒端不是問題,只是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孫思邈此刻又去了哪里?

雲水聽到蕭布衣感激,卻是嬌笑起來。“你這人真的奇怪。毒是我下的,我解了毒為何還要謝我?”

阿鏽還是躺在地上。只見到陽光照耀下,雲水身上銀飾明亮晃眼,給她身邊籠罩一層銀白的光芒,美豔不可方物,不由呆了。聽到是雲水下毒,忘記了斥責,半晌訥訥道:“郡主,我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對我下毒呢?”

雲水對他卻是不理,已經翻身跳到了馬上,“蕭布衣……你救了我一命,我也還了你個人情,既然如此,你我兩不相欠了。”

蕭布衣本待提及蕭之事,聽她這麼說,一時間竟然無法開

雲水卻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麼,縱馬向山外奔去。阿鏽撐地站起,遠望雲水地背影,半晌才道:“豔若桃李,心如……。”

“心如毒蠍吧?阿鏽,你知道就好。”蕭布衣笑起來,和他亦是向山外行去。這次卻非跟蹤雲水,而是回轉住所和眾兄弟商量下一步如何來做。

眾人分成數波出去打探消息,蕭布衣這兒算是沒什麼收穫,只能指望其餘的幾人能有消息。

他們和雲水一路,轉過山腳,見到雲水又被一堆人圍了起來。阿鏽大驚道:“不好,原來他們還有後手。”蕭布衣目力敏銳,卻已看清對方是苗人,為首一人卻是丹巴九的手下薩瓦。那些人聚在一起商議著什麼,蕭布衣為避嫌疑,遠遠地等候。

過了盞茶的功夫,雲水向山外繼續行去,身邊卻是跟著十數個苗人。顯然是他們知道有人要劫持郡主,加強了對雲水護衛。雲水遠去,還是回頭望了眼,咯咯笑聲傳過來,配合著銀飾叮叮噹當,蕭布衣聽了卻是大為皺眉。薩瓦卻帶著手下向山內行來,路過蕭布衣二人身邊的時候,蕭布衣不想多事,拉著阿鏽閃到一旁。

薩瓦卻是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帶著手下離去。

阿鏽以為這些人要生事,冷哼一聲,“算他們識相。”

蕭布衣卻是眉頭微蹙,“阿鏽,這些都是小人物,不足一提,可打狗看主人,若是和他們有了衝突,只怕得罪苗人。眼下李孝恭狡猾,竭力的拉攏苗人,卻是暗中破壞我們和苗人的關係,從今日之事可見一斑。眼下我們身處劣勢,不要意氣行事,切要小心為上。”

阿鏽點頭道:“老大,我知道這個道理。可還是忍不住這口氣,那個龜孫子躲在暗處,總使著陰招,老子想想就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蕭布衣苦笑,“我其實也想做了他,可李孝恭謹慎非常,要宰他也不是那麼容易地事情。”

“我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點太巧了。”阿鏽突然道。

“你覺得哪里不對?”蕭布衣皺眉問。

“我們是從市集開始跟蹤雲水,但是這些殺手也有準備,不知道是從哪里得到地消息?”阿鏽邊走邊談。

蕭布衣點頭,“劫匪來的的確有些古怪。”

“其次就是薩瓦等人來的巧,劫匪若是綁架了雲水,多半會從他們的來路撤走,那不正撞上薩瓦,我想就算我們不出手,雲水也不會被抓,雲水就算被抓。也不會被劫匪帶走,因為有薩瓦在外邊等候。”

“在外邊等候?”蕭布衣喃喃道:“等候?阿鏽,沒想到你還分析地大有道理。你腦袋怎麼突然開竅了?”

阿鏽臉上微紅,不過因為臉上本來就是褐色,也看不真切。“所以我覺得這裏可能有個陰謀,就是劫持雲水,本來是李孝恭和薩瓦……不。應該是李孝恭和丹巴九的合謀,薩瓦是丹巴九的手下。自然對丹巴九言聽計從。李孝恭要詆毀我們,所以派人冒充老大你地手下……”

“那丹巴九呢?為何要對雲水下手?”蕭布衣皺眉問。

阿鏽只是略微沉吟就道:“當初老大你也說了,大苗王有三個兒子,素來並不和睦。這個丹巴九對雲水下手,可能就想打擊郎都察殺吧?”阿鏽本來絕非如此聰明之人。跟在蕭布衣的身邊,聽到的很多事情更是左耳進,右耳出,可被雲水救醒地那一刻,在地上望見雲水的笑靨如花,有如仙子般,一顆心竟然砰砰大跳,由以往的厭惡竟然變成擔心。方才總是琢磨著雲水地處境,順便竟然把懷疑地一切說了出來。

蕭布衣聽到阿鏽說的頭頭是道。讚賞道:“阿鏽。你真地聰明,我其實也有懷疑。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李孝恭和丹巴九勾結的可能極大。不過這裏卻有個問題,李孝恭既然向雲水提親,雲水卻是郎都察殺地女兒,李孝恭再和丹巴九勾結想要劫持雲水,豈不有點自相矛盾?”

阿水搔搔頭,“那我說的多半是錯了。”

蕭布衣微微一笑,“那也不見得。”

二人說說走走,出了山口後轉而東行,那裏是靈山所在,也是他們居住之所。蕭布衣只是琢磨大苗王三個兒子和李孝恭的關係,阿鏽卻是扭頭向雲水消逝的方向,只見白雲渺渺,溪水叮咚,宛若雲水的舉止和身上銀飾地叮噹作響,不由有些發癡。

可他亦是知道,雲水在這裏身份何等尊貴,就算是李孝恭都是要對之畢恭畢敬,自己一個小人物能見到已經是福氣,癡心妄想實在是不該。

蕭布衣卻是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阿鏽隨口問道。

蕭布衣雙眸寒光閃動,“我聽說大苗王年事已高,以後七郡十三寨遲早要給三個兒子打理,眼下當是勢力交替的時機。若說權利移交,能掌控苗寨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裏面當然有大苗王的三個兒子,還有那個少有人見的大祭祀,大苗王手下的三司,雲水也有可能,畢竟她很得大苗王疼愛。李孝恭要盡取巴蜀,首先就要得到苗寨的支持,要得到苗寨的支持,就要和絕對實權人物聯手。但是眼下形勢並不明朗,李孝恭也是心中沒底,如果我要是他的話,方法也就是和雲水結親,然後趁機暗中扶植一方勢力奪得苗寨地絕對掌控權。”

“李孝恭這小子腳踩兩條船,實在可惡,這麼說,他向雲水提親也非真心了?”阿鏽恨恨道。

蕭布衣淡然一笑,“真心假意,誰又說地清楚?”他和阿鏽一路行走,倒把巴西的形勢分析明白,這些卻也非憑空臆想,而是蕭布衣搜集地太多的資料,剝繭抽絲的整理而得。畢竟這些勾當他以前也沒少做過,甚至只有過之。暗想李孝恭若是真的勾結丹巴九,那就極可能不會扶植丹巴九,出頭的椽子先爛的道理他也懂得。

二人各有所思,卻是走進了靈山。靈山算不上太高,但是蒼松翠柏,鬱鬱青青,讓人一望之下,心情舒爽。二人沿著餘脈走去,到了一條小溪旁,順著小溪逆流而上,來到幾棟吊腳樓前。

吊腳樓就是苗人幹欄式建築的俗稱,幾間竹屋後半邊靠山而立,前面木柱支撐,微風吹拂,水流淙淙,遠遠望過去,宛若仙境般。

蕭布衣踏著河邊的碎石走過去,一時間已經忘記了所有的煩憂。可等到上了竹樓後,臉色微變,失聲道:“秦兄。你受傷了?”-也是變了臉色。竹樓內只有兩個人。秦叔寶和史大奈,史大奈倒還完好無缺,秦叔寶卻是露出半邊膀臂。正在自己包紮。繃帶上血跡斑斑,赫然是受傷不輕。

急步走過來,蕭布衣先問道。“傷的如何?”

秦叔寶抬起頭來,搖搖頭。“不妨事。”

“這裏有誰能傷得了秦兄?”蕭布衣皺眉問道。

秦叔寶心中感激,蕭布衣先問他的傷勢,再問對手,可見此人對朋友的關切。自己卻沒想到出師未捷,身中一劍。實在愧對他的信任。見到秦叔寶一時無語,蕭布衣倒覺得問的比較唐突,暗想秦、程、羅三人為張須陀手下大將,不但精熟兵法,其實馬上步下均有萬夫不擋之勇。他一時心情不好,卻是驀地受傷,想必多少有些鬱悶。

史大奈突然道:“秦兄是被人偷襲,為我擋了一劍。”

蕭布衣更是詫異,心道巴西怎麼還有如此地高手。秦叔寶、史大奈聯手。竟然還有人襲擊,而且傷了秦叔寶一劍?事情越是匪夷所思。蕭布衣反倒越冷靜下來,靜等二人講清原委。

“偷襲我們的人,我並沒有看清楚。”秦叔寶皺眉道:“可這人劍法犀利,就算當面單打獨鬥,也應不在我之下。”

“秦兄才到巴西,而且人生地不熟,為何會有高手偷襲……他偷襲的是大奈嗎?”蕭布衣問了句,見到秦叔寶還在包紮傷口,主動為他包紮。秦叔寶也不拒絕,沉吟道:“其實我覺得他就是想先殺一人,再集中力量對付另外一個。”

蕭布衣吃驚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他……”

史大奈卻道:“那人武功不見得比西梁王高,但是他無疑是行刺地高手。他一擊不中,並不耽擱,我們認他不出。”

蕭布衣點頭,知道刺殺和高手對決還是大有區別。行刺之人,真正對戰的時候,往往威力大減。

“我今日見到了李孝恭。”秦叔寶突然道。

蕭布衣心中一凜,“秦兄原來認識李孝恭?”

秦叔寶點頭,“曾經見過一面,不過沒有說過話。當初我和張將軍……”說到這裏,秦叔寶臉上露出苦意,“我和將軍到京都的時候,李孝恭也在京都,張將軍曾和他交談過幾句,我是以認得。張將軍對此人地評語是,聰明非常,武功不差。”

蕭布衣吸了口涼氣,暗想能得張須陀一句武功不差的評語,李孝恭也絕非庸手。

“我得蕭兄的吩咐,和大奈兩個人出去打探消息,其實我們對此地不熟,本來也打探不到什麼。”秦叔寶苦笑道。

“誰說秦兄打探不到什麼,最少你們見到了李孝恭。”蕭布衣微笑道:“我終於可以肯定李孝恭到了這裏,對了,李孝恭在做什麼?”

秦叔寶知道蕭布衣本意並非讓他做事,而是讓他散心而已,卻也不說穿,“李孝恭帶著幾個隨從,便衣簡行,到了天柱山東側地一個山谷……我見到他們行色匆匆,頗為詭秘,又想他是蕭兄的對手,就忍不住跟過去看看。我和大奈都已經喬裝打扮,他應該認不出我來。我和大奈跟到山谷,發現那裏只有個刀疤臉在等候……”

蕭布衣精神一振,“那個刀疤臉什麼樣子?”

秦叔寶奇怪道:“蕭兄也見過此人?那個人一張臉極長,和馬兒差不多,有刀疤從額頭到了嘴角,極為兇惡。”

蕭布衣看了阿鏽一眼,“好像是我們見到地那個。”

阿鏽點頭,“極有可能,那樣的刀疤臉很難再有第二個。”

秦叔寶、史大奈不解,蕭布衣簡潔的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秦叔寶沉吟良久才道:“如果我們見到的刀疤臉是一個人地話,那鹽梟和丹巴九起衝突,很可能也是李孝恭在搞鬼。”

眾人均是點頭,沒想到兩下一湊,竟然得到了這麼個結論。

蕭布衣不由歎息道:“這個李孝恭,看起來機關算盡,如果這個鹽梟也是他來掌控,那這人的野心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秦叔寶皺眉道:“李孝恭如果支持鹽梟和丹巴九作對,卻又聯繫丹巴九,顯然是想攪渾這趟水。但是鹽梟畢竟是外族人,公然和丹巴九作對,只憑個李孝恭恐怕不行。”

蕭布衣點頭,想到了什麼,沉聲道:“秦兄,這件事暫且放放,你那後來如何?”

秦叔寶道:“我知道李孝恭武功不差,警覺非常,怕打草驚蛇,所以也就沒有太過靠近,只見到他和刀疤臉說了盞茶的功夫,然後就和刀疤臉分手。我們卻想暫時的換個目標,去追刀疤臉。”

蕭布衣贊道:“秦兄所想不錯,從李孝恭身上難得線索,退而求其次也是妙策。可我覺得憑藉刀疤臉……”他欲言又止,秦叔寶苦笑道:“憑藉刀疤臉的確難以傷我,可我們沒想到……卻是中了李孝恭的詭計!”

蕭布衣失聲道:“他發現了你們,卻是故做不知?”

秦叔寶歎息道:“的確不錯,當初要有蕭兄在,肯定不會和現在一樣。”

蕭布衣搖頭道:“我也是事後才知,後來呢?”

秦叔寶握緊了拳頭道:“我們兩個本來想把刀疤臉擒下,沒想到他一路引我們到了處僻靜的山野,一人卻從石頭後竄出來……”

“當時我們的注意都在刀疤臉身上,沒想到那人霍然殺出,讓我們猝不及防。”史大奈接道:“那人目標是我,秦兄卻是為我擋了一劍,制住那人地長劍,我還了他一拳,打斷了他兩根肋骨。可那人剽悍非常,打出一顆彈丸,濃煙滾滾,我和秦兄怕煙霧有毒,不約而同地竄出,等到煙霧散盡的時候,刀疤臉和刺客卻都已經不見,我和秦兄這才無奈回轉!”

蕭布衣聽二人說地簡單,可知道其中生死一線,陡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不好!”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25
四零二節 血戰

    眾人聽到蕭布衣說不好的時候,都是心中驚凜。史大奈不解問,“西梁王,怎麼了?”

蕭布衣皺眉道:“李孝恭此人並不簡單,他既然發現你們,設下埋伏被你們逃脫,絕對不會認為你們是簡單人物。他可能會派人跟蹤你們……即使他低估了你們,可若是刺客回轉一說,他極可能想到我們身上,這裏現在並不安全了。”

史大奈沉聲道:“我和叔寶回轉,小心翼翼,這一路回轉,應該沒有人跟蹤才是。不過李孝恭要來查我們的行蹤,巴西郡也不是小地方,就是盤龍、天柱、靈山三座大山,也夠他們查幾天了。”

秦叔寶卻是苦笑道:“沒想到我初次出手,就是出師不利,蕭兄說的不錯,山外有山,我們既然洩露了行蹤,就要小心他們的暗算。”

蕭布衣歉然道:“並非我不信任你們二人……”

“對手實在狡猾,而且步步搶在我們前面。”秦叔寶皺眉道:“蕭兄說的很對,小心總是沒錯。”別人都叫蕭布衣為西梁王,秦叔寶卻不如此稱呼,蕭布衣知道他的用意,秦叔寶能來幫他,並非想要建功立業,博取名聲,更大的原因是感謝。

“可是我們今天要在這裏等他們回來。”阿鏽提醒道。

蕭布衣點頭,想著對策,每多調查一步,他就發現李孝恭更多的計畫。說句實話,這些計策他以前亦是運用的爐火純青。聯合一方,樹立威望,得到扶植,用謠言打擊對手。無論是在草原、東都抑或是瓦崗,蕭布衣或多或少的採用這個方法。但是李孝恭不動聲色事事搶先,他要破解,卻絕非那麼簡單的事情。

他趕來地雖快,雖然說後繼人手還會源源不絕的輸送到這裏,但以這些人手對付李孝恭的蓄謀已久,還是大有問題。

來到巴西郡後。他們的人暫時分成了四撥,蕭布衣和阿鏽、秦叔寶和史大奈。這兩撥人手都已經回轉。盧老三和周慕儒卻是去打探朱掌櫃的落腳之地,到現在還沒有回轉。讓蕭布衣多少覺得心中難安,第四波人手卻是蝙蝠、老四和老五三人,他們喬裝混入苗寨,卻是打聽蕭的事實真相,伺機營救。蝙蝠等人出發的最早,可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怎麼能不讓蕭布衣心中焦慮?

“我留在這裏等下去。”蕭布衣已經做了個決定,“秦兄,你和大奈、阿鏽先撤離這裏。換個地方。”

“蕭老大……我跟著你。”阿鏽察覺到危險,不肯先走。

秦叔寶沉聲道:“蕭兄,有我們幾人在,他們就算來了千軍萬馬又能如何?”史大奈也是握拳道:“叔寶說地極是,有我們四個在此,李孝恭要是來,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蕭布衣苦笑道:“你們說的沒錯,可你們覺得,依李孝恭地為人。就算暗算我們。他會親自出馬嗎?”

“這個龜兒子,一直暗中搗鬼。當然不會親自前來。”阿鏽恨恨的罵了句。他在這裏沒有多久,卻把罵人地話學的七七八八。

秦叔寶、史大奈面面相覷,知道蕭布衣說的大有道理。

“我們眼下,是以救人、聯合苗人為主,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沒必要火拼。”蕭布衣輕聲道。

秦叔寶沉聲道:“他們最快也要到明後日才能知道我們的行蹤,蕭兄,我陪你等。或者,我在這等,你帶人走。”

“既然如此,我們也要留下。”史大奈、阿鏽異口同聲道。

蕭布衣苦笑,知道他們兄弟情深,只怕他危險,“既然如此,大夥等一個晚上再做打算。”

門外突然有腳步聲傳來,蕭布衣抬頭望過去,見到是老四,心中微喜道:“老四,有什麼消息?”

老四滿頭是汗,喘息道:“西梁王,我們暫時只打聽到蕭尚書為何被扣押起來,至於他被關在何處,我們還不知情。蝙蝠怕你擔心,讓我先回轉通知你,他繼續尋找蕭尚書被關押的地方。”

“蕭尚書真地是調戲丹巴九的婆娘嗎?”阿鏽搶先問。

老四臉上滿是苦意,“這點的確不假,當初有數十人見到,異口同聲這麼說,我們想應該不是謊言。”

蕭布衣怔住,他設想過太多的可能,可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蕭真的會調戲丹巴九地老婆。如果是被陷害,蕭布衣還期冀找出真相救出蕭,若真的是調戲,那可是他們理虧。但是蕭不是不顧大局的那種人,這種事情他怎麼做的出來?

意外的消息打亂了蕭布衣的計畫,一時間讓他說不出話來。

阿鏽卻是問道:“丹巴九的老婆是不是貌若天仙呢?”他問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雲水,暗想若真是雲水這樣的仙子,也就怪不得蕭尚書神魂顛倒,鑄成大錯。可若真地是雲水這樣地仙子,換作是自己,怎麼能鼓起勇氣去表白?

蕭布衣有些奇怪的望著阿鏽,覺得這小子自從被雲水下了蠱毒後,就一直神不守舍,難道是因為蠱毒沒有完全清除嗎?

“阿鏽,你感覺到哪里不舒服嗎?”蕭布衣問。

阿鏽搖頭道:“沒有。”

老四卻已經答道:“丹巴九地婆娘,本來是大苗王手下司空的女兒。長的算不上貌美,當初丹巴九娶她,拉攏司空應該是個主要的因素。”

“那蕭尚書勾引她,說不準也是為了拉攏司空。”史大奈突然道。

蕭布衣差點暈倒,只能望著秦叔寶苦笑。秦叔寶也是忍不住笑道:“要是司空的女兒沒有出嫁,還是有這種可能。但是她既然嫁給了丹巴九,蕭尚書再去勾引,那只能說分裂苗人和我們的關係。”

“如果真的是勾引那也沒辦法。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要想辦法去彌補。”阿鏽反倒為蕭辯解,“或許……我們真的理虧,賠禮道歉也是無妨。”

老四皺眉道:“若我勾引你地老婆,跟你賠禮道歉,你會原諒我嗎?”

阿鏽喃喃道:“我沒老婆。”

眾人想笑,又覺得事態嚴重。無法笑的出來。蕭布衣腦海中也是一團麻般,擺手道:“你們說的都不錯。事情已經發生,埋怨於事無補。想著怎麼補救才是正道。老四,你那還有什麼消息?”

“大苗王突然到了巴西。”老四臉上有了凝重。

眾人凜然,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大苗王神出鬼沒,最近年邁,鮮有露面。無論蕭布衣去東都前。還是蕭來到巴東後,蕭布衣等人就幾次的請見大苗王,其意甚誠,可連大苗王的影子都見不到。後來蕭到了巴西,數次請見。丹巴九這才接見,沒想到竟然鬧出這種事情來。

老四解釋道:“說來也是湊巧,老五擅長喬裝,帶我和蝙蝠混入了蒼溪苗寨,宰了三個苗寨中奴隸,然後裝作骨力耶的奴僕,一直都是做些粗鄙的活

他說到這裏,並無任何歉仄,顯然司空見慣。阿鏽皺了下眉頭。心道奴隸也是人。老四隨意宰了,多少有點濫殺無辜。蕭布衣只是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旁敲側擊。得知蕭尚書地事情。”老四沉聲道:“今日本來還在打聽事情,可骨力耶突然讓所有人準備收拾,我們一聽,原來是大苗王親自來到蒼溪,骨力耶已經迎出數十裏,蝙蝠知道這個消息,這才讓我回轉通知西梁王。”

“大苗王突然到蒼溪苗寨做什麼?”蕭布衣喃喃自語道。

秦叔寶卻是雙眉一揚,“我只怕是要主持雲水的婚事。”

眾人沉默下來,知道這件事情大有可能,雖說雲水是郎都察殺地女兒,可誰都知道大苗王對她最是疼愛,親自前來主持婚事也是理所當然。如果秦叔寶猜測的是真地話,那眼下的情形只能用糟糕透頂來形容!

他們看起來再沒有扳回的機會。

無論李孝恭如何作祟,只要娶了雲水,還得到大苗王的支持,七郡十三寨可以說已經盡數在李孝恭的掌控之中。巴地一失,蜀地再陷,他們地形勢看起來已經大大的不妙。

“不會,絕對不會。”阿鏽突然大聲道:“雲水絕對不會嫁給李孝恭。”

眾人都是奇怪問,“為什麼?”

阿鏽怔了下,“這個女人不尋常……李孝恭陰狠毒辣,詭計多端,雲水向來又厭惡別人騙她,她怎麼會嫁給李孝恭?”

眾人都是搖頭,老四一旁道:“李孝恭詭計多端,雖是能騙,可在這世上,能騙也是一種本事。再說女人都是不可理喻,她要是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是十惡不赦,都是無法看清。”

“你對女人倒是瞭解。”阿鏽嘟囔了句。

老四本來滔滔不絕,聽到這裏低下頭來道:“我若是瞭解,也不會現在都沒有女人。”

眾人見到二人爭論,哭笑不得,蕭布衣卻是皺眉道:“怎麼盧老三還不回來?”

日頭西沉,他們在山中,四周早被蒼青的暮色籠罩,蕭布衣有了擔心。暗想自己和阿鏽在天柱山耽擱那久,朱掌櫃卻應該就在集市附近居住,自己只吩咐盧老三打聽朱掌櫃的下落,可他和周慕儒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是出了意外?這裏和中原大不相同,到處都是詭異的氣氛,讓人有心無力,蕭被扣,秦叔寶受傷,若是盧老三再有了意外,那對他不啻又是一個重大地打擊。

眾人面面相覷,秦叔寶安慰道:“盧老三為人穩妥,慕儒沉穩,按理說不應該出現什麼意外才對。”

“希望如此。”蕭布衣喃喃道:“大夥也累了一天,先休息會吧。”

史大奈取出乾糧,分給眾人。只怕引火引發外人的注意,幾人這幾日來,都是吃乾糧度日。天色變青、變灰、變黑,盧老三等人終究還是沒有回來。蕭布衣坐在竹樓上,倚著竹牆,嘴角帶著苦澀的笑。

又等了兩個時辰,已近深夜。眾人更是心中惴惴,蕭布衣突然道:“我們走吧。老四,留下你們的暗語就好。讓他到第二個地點去找我們。”

他們來到巴西後,為防備讓人察覺,幾乎三天就要換個住所,想在中原威名赫赫,到了這裏竟然沒有用武之地。蕭布衣大為頭痛。

老四應了聲,取了把小刀在牆角刻了幾筆道:“好了。”

眾人才要起身,蕭布衣突然壓低了聲音道:“等等。”眾人止步,只見到蕭布衣認真的傾聽什麼,不由錯愕。如今已是深夜。山中除了風聲、溪水流淌之聲,靜地讓人心悸,不知道蕭布衣又在聽什麼?

“有幾十人從南面掩過來,離這裏不到一箭的距離。”蕭布衣突然道。

眾人驚凜,側耳聽去,卻還是靜寂如舊。想要不信,可知道蕭布衣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等等,西面、東面也有人……”蕭布衣閉上了眼睛,臉色微變。壓低了聲音道:“這兩面也有幾十人。”

眾人大驚。沒想到李孝恭動作竟然如此快捷,而且一次就調動百來人之多。如果蕭布衣所言不錯。李孝恭顯然是準備畢其功於一役,直接將蕭布衣扼殺在巴蜀。

這人的野心如斯,實在讓人心寒!

“北面沒人。”蕭布衣喃喃道,神色還是無半分焦慮。

眾人暗想,北面靠山,想必對手調動人手不利,如果要撤離地話,翻山而走對眾人不是難事。

秦叔寶見了,不由大為佩服。白日裏,和眾兄弟商討事情地時候,蕭布衣的焦慮擔憂和常人無異,可到了這種緊要關頭,蕭布衣地過人之處也就顯示出來。在蕭布衣喃喃自語之時,秦叔寶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而且越來越強烈。

他不是沒有經過大陣仗地人,相反,多少年的出生入死,讓他已經處事不驚。更何況,他是感激蕭布衣,這才過來幫手,其實內心中地死結,還是沒有消弭。有時候,他甚至渴望去死,但是聽到那種聲音的時候,他第一的時間不是死亡,而是感覺到驚秫。

驚秫並非怕死,而是作為人的一種本能反應。

聽到那種聲音的時候,秦叔寶好像聽到幾千隻老鼠在放肆咬著世間地萬物,又像是感覺無數蛆蟲爬到人身上蠕動。

那種感覺,更可以說是惡

秦叔寶聽到的時候,史大奈也是隨即聽到,卻是握緊了拳頭,老四和阿鏽也變了臉色。可這一刻他們還是沒有驚懼,因為他們的老大還是淡靜自若,他們在等待蕭布衣的吩咐。

此刻交手和兩軍交戰其實沒什麼兩樣,有信心不一定會贏,可若是沒有信心,那崩潰只是瞬間的事情!

可他們真地從來沒有聽到那種恐怖的聲音。

蕭布衣也沒有聽過,但是他瞬間已經做了決定,事態由不得他害怕,在這個時候,他唯一想到的是,帶著兄弟們活著出去!

這一刻,他不是西梁王、不是千金之子、不是那個心機重重的東都之主,他又恢復到以前單刀在手,睥睨四方的蕭布衣!

“從西面殺出去,切莫纏鬥,我來斷後!”

簡簡單的幾個字,給幾個兄弟帶來了無邊的信心,就算是秦叔寶見到,也是心中狂跳,豪情陡升。無論他如何想死,可是這一刻,他一定要和眾人殺出去。

“走。”蕭布衣話音一落,已經從竹樓竄了出去,直奔正西,幾個兄弟毫不猶豫的起身跟隨,各持兵刃。

史大奈拿著根棍子,秦叔寶卻已經從腳下的竹板下抽出了長槍,阿鏽拔出單刀,老四卻是最為奇怪,伸手在竹板下一探,拿出了個和船槳相似地東西。只是這個船槳。兩側卻是閃著青幽幽地光芒。

身臨大敵,所有人都是不敢懈怠,可等到眾人沖出竹樓,蕭布衣已經在數丈開外。

眾兄弟雖然知道蕭布衣身手高強,可見到他行走如飛,暗夜中直如鬼魅般,不由都是駭然。誰都知道。以蕭布衣現在的身手,天下之大。盡可去得。

敵人雖眾,卻還是擋不住他地兜頭一刀!

蕭布衣如鬼魅急行。如天神施法,霍然從竹樓殺出,向西攻去,對手還來得及霍然而起,急急的阻攔。畢竟他們從遠處而來。目標只有竹樓中的人物,對手雖快,他們卻是早有準備。

秦叔寶等人見到,不由吸了口涼氣,因為遠方本來看似只有野草灌木。小溪大石,可蕭布衣一動,對面的灌木暴漲,大石滾動,本來開闊之地驀然豎起了無數的屏障。

人影憧憧,果如蕭布衣所言,除了北方的山脈外,東、南、西均有敵人出現。

蕭布衣一動,已經將對手全部牽動!蕭布衣一動。已經到了屏障之前。看似就要硬生生的撞上去。

秦叔寶等人握緊手中地兵刃,那一刻實在比自己衝鋒陷陣還要緊張。

夜色已濃。無星無月,只聽得嗆的一聲大響,如龍吟,如鳳鳴,然後黑暗之中,陡然亮出一道光華,劈開了黑暗,劈裂了屏障!

刀聲清越,刀光如電,帶出一抹血紅濺出,黑夜中,妖豔無比。那抹紅色如同引路之線,筆直地向西而去,蕭布衣黑夜中跳動有如幽靈,轉瞬之間,竟已經殺了出去。

敵人愣住,從來沒有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彪悍之人。可竹樓還有他人,放走了一人無妨,只要攔住其餘的人,還算大功一件。

敵手從驚駭中鎮靜下來,已經開始對剩下地幾人圍堵,這一次,他們有信心,不會讓對手再輕易的沖出去。

秦叔寶等人見到蕭布衣孤身殺出也是愣住,心道蕭布衣倒是殺了出去,可他不是說要斷後?難道他這個斷後,是斷敵人的後路?

生死關頭,來不及多想,蕭布衣劈波斬浪般的殺出,對手形成的屏障已經被沖出了一道裂痕,秦叔寶見到其餘兩個方向地敵人蠢蠢欲動,若不趁間隙殺出去,被困住凶多吉少,低聲喝道:“跟我來。”

他手持長槍,當前行走。或許他沒有蕭布衣的鬼魅身法,可步伐卻是奇大,只是幾步間,已經沖去對手的陣營中。見到對手的時候,秦叔寶心中微凜,只見到所有伏擊之人都是包在黑色衣衫內,甚至腦袋都被頭套罩住,只露出一雙眸子,黑暗中閃閃發亮,有如噬人的餓狼,他們手上地兵刃千奇百怪,有長槍、短刀、鋼斧、鐵鞭,甚至還有撓鉤套索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秦叔寶這才明白方才蕭布衣為何會足不沾地的沖出,只是因為蕭布衣稍有耽擱,只怕就會被這些人纏住。長槍刺出,一人已被刺個對穿,秦叔寶怒喝聲中,急步前行。死人淩空倒飛,撞倒了數人,只是這一刻的功夫,身邊的敵人如同潮水般湧上來,眾多兵刃紛紛遞上來,寒光閃爍。秦叔寶伸手拔槍,刹那間已經刺出數槍,幾人慘叫一聲,捂住雙眼倒了下去。秦叔寶這次用巧不用力,瞬間刺瞎了三人的眼睛,這時有數把兵刃已經遞到秦叔寶身邊,一根鐵棍陡然一橫,只聽到當當當響聲不絕,數把兵刃飛上了空中。史大奈出手,一棍擊飛了襲向秦叔寶的兵刃,陡然橫掃,只聽到一聲慘叫,一人已經被他鐵棍打成兩截,橫死當場。

二人聯手,邁步向前推去,無人能擋,秦叔寶百忙之間回頭望去,卻見到阿鏽、老四卻是沒有跟上,二人被人潮沖斷,留在身後,已經陷入苦戰之中。

秦叔寶毫不猶豫的殺回,長槍舞動,眾人無不後退,史大奈護在秦叔寶的身邊,卻是暗自叫苦,雖然只是片刻地功夫,他們已經殺了數人,可對手竟然全不畏懼,前僕後繼,兩側地敵人也要湧過來,這樣下去,真的凶多吉少。

四人剛剛匯合,敵人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包住,秦叔寶長槍抖動,轉瞬又殺了數人,他和史大奈若是殺出,還有幾分把握,可是不舍老四和阿鏽,只能陷入苦鬥之中。

秦叔寶竭力抵擋,卻發現幾人鬼鬼祟祟的上前,手中握著什麼,心中凜然。阿鏽突然悶哼聲,已經中了一刀,腳下踉蹌。驀然間天空又是一閃,刀光一耀,數顆人頭飛起,蕭布衣卻如天神般的殺了回來。

他遽然從週邊殺入,敵手大亂,蕭布衣落入四人身邊,低喝道:“秦兄、大奈快走。”他陡然一伸手,已經抓住秦叔寶的腰帶,手臂用力,秦叔寶已經臨空飛起,躍過包圍,落在外邊。蕭布衣手不停歇,轉瞬又是抓住史大奈的腰帶,用力掄了出去。史大奈人在空中,宛如硬弩般射出,只覺得臉頰風聲急勁,不由駭然蕭布衣的氣力。蕭布衣擲出兩人的功夫,敵人又近了幾分,蕭布衣單刀一展,逼退幾人。又是抓住了老四,不等用力,敵手突然擲出幾個彈丸。彈丸落地,白霧升起,那煙霧來的好快,蕭布衣手臂一振,已經又把老四從煙霧中扔了出去。

老四落地,卻是滾了幾滾,暈了過去,秦叔寶一把拎起老四,見到他雙目緊閉,大喝道:“煙霧有毒。”他喝聲中,場上已經煙霧彌漫,阿鏽晃了幾下,軟軟倒下去,敵手如潮,不受煙霧的影響,已將蕭布衣、阿鏽二人湮沒在人潮之中!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26
四零三節 鬩牆

    史大奈見到煙霧彌漫,老四昏迷不醒,蕭布衣、阿銹二人身陷重圍,不由目眥欲裂。他們被蕭布衣送出了包圍,可蕭布衣卻是置身險境,而且毒煙彌漫,這些人是有備而來。

  才要殺回去,無論生死,秦叔寶卻是一把拉住史大奈道︰“等等。”

  “等什麼?”史大奈嘶聲怒吼,用力掙開秦叔寶的手臂,“不回去是孬種。”

  秦叔寶眼中突然露出怪異之色,指著前方道︰“大奈,你看!”

  史大奈抬頭一望,也是錯愕莫名。敵手蜂擁而來,準備充足,利用人海戰術再放迷煙,手段無不用極。老四只是片刻的功夫,已經昏迷不醒,若不是被蕭布衣投擲了出來,說不定已經被剁成肉醬。

  蕭布衣連救三人,卻把自己置身險地,迷煙升起的極快,轉瞬把他和阿銹,再加上一幫劫匪罩在其中,朦朦朧朧。這時候蕭布衣、阿銹暈倒已經不足為奇,可秦、史二人抬眼望過去,卻見到劫匪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本來林立如屏障的盜匪,居然四散倒下去,黑夜中,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這些人倒地,絕非被蕭布衣殺死,因為秦、史二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以蕭布衣為中心,四周的敵人一層層的倒下去,蕭布衣甚至根本沒有出刀。情形詭異非常,不能用人力來解釋,敵手中也終于有了騷亂。

  這些敵人最可怕之處不是武功高強,而是前僕後繼的赴死精神,蕭布衣單刀雖利。殺人如麻,可卻還是駭不退這些圍攻之人。就算蕭布衣再次殺回,眾人也沒有一哄而散,所有的敵手看起來都是鐵打的神經,經過嚴格的訓練。

  但是他們顯然還是人,有著人類地驚恐。釋放迷煙本來就是擒拿蕭布衣的關鍵步驟,他們早就在鼻端抹了解藥,倒下的應該是敵人,而不是自己!

  但是迷煙升起,阿銹暈倒。蕭布衣屹然而立,出刀如電,絲毫不受迷煙的影響。相反的是,自己身邊的伙伴一個接著一個中毒倒下去,這如何讓他們不驚駭欲絕?

  蕭布衣雖然刀若奔雷,畢竟尚可抵擋。但是同伴詭異倒下,好像黑暗中有幽靈索命,這讓他們終于興起了驚駭之意。陡然間呼的一聲響,蕭布衣又把阿銹扔了出來。阿銹半空中雙目緊閉,昏迷不醒,秦叔寶看準了去勢,上前接住。

  “走。”秦叔寶低聲喝道,伸手又抓老四。他雖看似憔悴。可力道恢弘。史大奈卻是搶過老四,當先向西竄了去,他們都已經看出,眼下救人要緊,留下卻只能是蕭布衣的累贅。

  以蕭布衣的身手,這些人絕難留得住他!

  史大奈、秦叔寶雖然都是拎著一人,可健步如飛,本已在外圍。敵手已經難以阻攔。他們準備良久,想要將蕭布衣等人一網成擒,但還是低估了這幾人的戰斗力。被秦、史二人並肩一沖,敵手都已經落在了身後。

  刀光再閃,蕭布衣已無牽掛,如同下山猛虎般,凶惡無比。對手才是圍上。他陡然向東一沖。東面地人潮霍然劈開,可遠處影影綽綽。數層包圍,已經要逼了上來。

  蕭布衣對敵手倒下並沒有絲毫奇怪,此刻的他,感官觸覺都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每次激戰,他的體能都被激發到新的高峰,雖是亂戰之中,可對于敵手的強弱稀疏還是了若指掌。他已經知道三面地敵手都已經向自己匯聚,只是西側還是稍弱,敵手如麻,但仍舊沒有什麼高手出現。

  他知道自己當初的判斷暫時還是正確。

  李孝恭三面包圍,卻留下北面入山的缺口,這絕非地勢所限,實際上,在蕭布衣看來,北方更像是個陷阱,等著他蕭布衣去跳,這些高手很可能埋伏在北方!這和攻城一個道理,每次李靖攻打城池之時,都是會故意留下個缺口,並非算計不到,而是這個缺口的意義遠比圍攻更要深遠。敵手如麻,東方的敵人勢力卻是最強!

  東方是蕭布衣他們來時的方向,人逢危難之際,當然第一念頭就是回轉老巢,李孝恭當然也明白這點,是以在這方面埋伏的敵人最是強悍。蕭布衣和東方的敵人接戰數刀,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這點。

  北方可能會有埋伏、東方肯定要有硬仗,李孝恭既然撕破了臉皮,當然不會讓蕭布衣逃回去,亦會在東方布下極大地阻力。李孝恭雖是想要將蕭布衣剿殺,可這里畢竟還是巴西,他一時間也還是調動不了太多的人手。更何況對付蕭布衣這些人,尋常的兵士因為地勢所限,根本沒有什麼作用,所以說眼下的缺口是南方和西方!

  南方和西方卻是苗寨的所在,向西是苗人的大本營蒼溪苗寨,這里蕭布衣沒有接應,李孝恭派遣的人手應該弱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有可能是生機所在。

  蕭布衣在竹樓中瞬間已想明白情形退路,所以當先探路,只怕自己誤判,會讓眾兄弟失陷。但是結果印證了他地猜想,他這一賭,居然輕易的殺出重圍。殺出重圍再殺回來,蕭布衣並沒有費了太多的力氣,但是往東一沖,他卻敏銳的感覺到阻力急劇的加大。

  刀光如雪,雪花中,帶著落紅片片,槍斷刀折,嗆啷叮當響個不停,雖然對手不弱,可蕭布衣刀是快刀,招是快招,只是這一刻的功夫,又是斬殺了近十人。

  敵手當中,竟無人能擋過他的一刀!

  圍攻之人雖還是悍不畏死,可眼中終于也露出了驚駭之色,他們感覺面對地不是人,而是一頭凶猛地獵豹。噬人的獅虎,咆哮著、狂怒著地撕裂著對手!

  蕭布衣已經血染征衣,他知道已經不能再停留下去,他只想給秦叔寶等人博得逃命的時間,但是壓力陡增,讓他意識到,再不離開,可能陰溝翻船。

  他一直能夠安然無恙,就是因為就算亂戰中,他還是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想要離開。他卻再次向東方一沖,單刀一展,人頭帶著把斷刀飛了起來。可片刻的功夫,最少有三把長槍、兩把單刀、加上斧頭長鞭擊了過來。

  亂戰之中,招式全然沒有作用,靠的是反應、速度、力量在拼殺。兵刃擊來。幾乎斷了蕭布衣的全部來勢去路,蕭布衣霍然一扭,出槍之人就看到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現象。蕭布衣宛若影子一樣的撲過來,他明明看到長槍刺到蕭布衣的身上,可感覺卻告訴他,這槍還是扎了個空。

  所有的敵手都已經注意到,蕭布衣已經扭曲地不成人形,靠著身軀的扭動硬生生的躲過了這一擊。可這怎麼可能是人力做到?

  蕭布衣左手一探。如同鬼魅般的快捷,已經連奪三桿長槍,單刀反砍,劈飛了斧頭長鞭,冷哼聲中,手臂一震,三桿長槍電射向西,刺透了三人的胸膛。長槍帶血,從那三人後背穿出,沒入黑暗之中。

  這一招威猛無儔,天下無雙,眾人見到蕭布衣威風凜凜,直如天神。擲出長矛那一刻,殺氣凜然。雙眸如電。不由都是心中泛寒。

  本來攻勢如潮,可見到蕭布衣威猛。敵方攻擊稍阻,蕭布衣卻已經抓住機會,腳尖用力,已然倒縱而出,落在一敵手的頭上。

  身形不停,蕭布衣腳尖再點,居然踩著敵手地腦袋前行。他步伐奇快,對手甚至來不及躲閃,就被他凌空而過。對手紛紛出兵刃招呼,可又哪里夠得上?

  蕭布衣如御風而行,左手早就取出一個竹筒,手一用力,捏碎了第二個暗格。

  他人向前行,不見出刀,路過之處,敵手紛紛摔倒在地,眾人見到,陡然間又是添了分寒意,不明所以。

  這里本來就是苗人所在之地,光怪陸離的事情時有發生,蕭布衣腳下之人,身邊之人紛紛軟倒,難道說他已經學會了苗人讓人膽寒的蠱毒?

  蕭布衣見到敵手紛紛倒地,阻力大減的時候,最感謝的當然不是苗人,而是李靖!

  原來他使用的竹筒正是李靖當初所贈,竹筒暗格中裝的卻是極為厲害的迷藥。

  當初蕭布衣南下之時,李靖為他準備了兩樣防身之物,一樣是弩箭,另外一樣就是他現在手上地迷藥。李靖研制地弩箭在當時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可以說幾次蕭布衣死里逃生,都是借助弩箭之力,可李靖給他的迷藥,他卻是從未使用過。

  李靖當初只是說過,迷藥威力極強,就算是方圓數丈的大象聞到都是不能幸免,蕭布衣見到對手使用迷藥之時,陡然想到自己也有迷藥。

  煙霧升起的那一刻,他早就屏住了呼吸,采用易筋經的胎息之法,雖在迷霧之中,卻是半分也沒有吸入到體內,是以才能安然無恙。可見對手施展迷煙,他當然不會錯過這魚目混珠的機會,早就取出了竹筒,塗抹了解藥,無聲無息的捏碎了一格,見到對手紛紛倒地地時候,蕭布衣暗叫二哥厲害。

  這時候他能從西面順利逃出,李靖雖遠在東都,卻也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眾人紛紛摔倒,蕭布衣眼看要殺到最外,突然危機感升起,只覺得黑暗中,左手處有狼一樣的人物注意他。斜睨過去,見到一點光芒從那人手上發出,去勢奇快,擊打的方向,卻是他的去勢所在。

  陡然間止住腳步,一點寒光幾乎擦著蕭布衣的鼻尖而過。蕭布衣驚出一身冷汗,嗅到寒光帶著腥氣,聞之欲嘔,暗器顯然是下了極為厲害的毒藥。

  那人發放暗器的時機極為巧妙,若非他急停躲避,這時候已然中招!

  蕭布衣瞥見那人,二話不說,手臂一抬。數點寒光打了過去。那人也是機靈,伸手拉過一人擋在胸前。只聽到嗤嗤數聲,擋在前面地敵手慘叫都沒有發出,已然斃命。蕭布衣卻已經縱出了對方地包圍,向西奔去。可奔跑途中,卻還是回頭望了眼,見到遍地狼藉,屍體滿地,也是暗自心驚。心中那一刻只是想,發出暗器那人是誰。可是當初行刺秦叔寶那人?

  蕭布衣銳不可擋,殺出重圍後,敵人並不放棄,黑暗中,幾聲呼哨,眾人緊跟不舍。蕭布衣步伐奇快。轉瞬沒入黑暗之中,已經不見行蹤。但眾人知道蕭布衣有兩個手下暈倒,決計奔跑不快,心道就算捉不到蕭布衣,也要耗死他!蕭布衣體力有限,一個人如何能夠斗得過上百地高手?

  才沖出一箭之地,陡然間一聲大喝,一人從黑暗中穿出。揮刀就砍。最前幾人翻身栽倒。身首兩分,暗夜中血如泉湧。

  眾人大驚,定楮一看,才發現竄出來地竟然還是蕭布衣。

  蕭布衣勢若猛虎的砍翻幾人,並不逃命,反倒一路殺了去,殺手們大驚失色,紛紛止步。他們從未想到過蕭布衣會不逃反攻。蕭布衣的每一步在他們看來,都是匪夷所思。

  如潮的殺手才要凝聚對敵,蕭布衣卻是一個鷂子翻身,再次沒入黑暗之中。

  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視眾人于無物,眾人又是痛恨。又是驚凜。還是夾雜著幾分欽佩。等到終于繞過山腳,只見到前面漆黑一片。難見數丈的距離,蕭布衣等人早就蹤影不見。

  眾人止步,氣喘吁吁,回想方才驚心動魄的廝殺,雖是終日刀頭舔血,卻也是一身冷汗,見到蕭布衣神勇無敵,都在猶豫是否繼續追擊。

  施放暗器那人卻是冷望著遠處,心中也是悸動不已。他早知道蕭布衣的威名,卻是無緣相見。本來一直以為蕭布衣揚名天下有些言過其實,哪里想到傳言的威猛還遠不如今日所見。這里的好手實力他是心知肚明,這次襲擊亦是勢在必得。可蕭布衣倏然而來,飄然而去,武功之高,實在聳人聽聞。

  他回憶方才一剎,蕭布衣雙眸如電地望著他,現在想想還是心驚。也拿不定主意知否追上去,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哨響,那人顧不得追擊,快步回轉。

  過了竹樓,一直到北面山腳處,那人這才止步,一棵大樹下,站著一人,俊朗飄逸,風流倜儻,只是此人亦是緊鎖眉頭,顯然並不高興。

  那人向樹下之人抱拳道︰“郡王,君集無能,留不住蕭布衣,還請郡王恕罪。”

  樹下那人輕嘆聲,“君集,你我還是低估了蕭布衣,過錯在我。”

  君集惶恐道︰“郡王,這次我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人手,只想趁其不備除去蕭布衣。蕭布衣若除,東都不攻自破,可卻沒有想到,此人厲害如斯……”

  “我失算了。”郡王嘆息道︰“蕭布衣自從踏上巴西這塊地的第一天,其實已經落入我們眼目之中。他們一直暗中調查真相,伺機扳回頹勢,我卻一直籌劃著今日的一擊,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選擇了一條讓我意料不到的道路,他此行向西,卻是蒼溪苗寨地所在,君集,吩咐下去,派人繼續追蹤他們的行蹤,若有消息,馬上回報。”

  君集聽令退下,郡王卻是緩緩的坐了下來,喃喃自語道︰“李孝恭呀李孝恭,你還是太過心急,蕭布衣這次逃脫,再想等到這種機會,千難萬難了。”

  郡王當然就是李孝恭,這次他親自出馬,只想擒殺蕭布衣。沒想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或者說,不止功虧一簣,這次和蕭布衣真正對壘,這才讓李孝恭意識到對手的實力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坐在樹下良久,君集快步回轉道︰“郡王,我已經吩咐下去,他們一路向西追趕,暫時沒有任何蕭布衣的消息。”

  李孝恭眼楮半睜半閉,良久才道︰“無妨事,雖然我等沒有殺了蕭布衣,但是應該無關巴蜀大局。現在的蕭布衣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無力扳回巴蜀地劣勢!只要雲水答應了我地提親。我等得到大苗王地支持,蕭布衣定當鎩羽而歸。巴蜀地勢險惡,很難興兵,蕭布衣文不成、武不就,再取巴蜀難若登天。巴蜀一失,江南之地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唐王圖謀天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這次我們失算,沒有擒下蕭布衣,唐王爭奪天下的時間不過推遲幾年而已。”

  君集提醒道︰“郡王。聽聞蕭布衣此人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我們這次暗算他不成,要提防他大肆反擊。”

  李孝恭笑了起來,“我只怕他不反擊。”

  君集皺眉道︰“恕君集駑鈍,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李孝恭沉聲道︰“據我所知。大苗王對和我們結盟還持猶豫態度,當年蜀中一事,還讓他記憶猶新,深惡痛絕。大苗王雖老,卻是一點都不糊塗,本來一共有三家勢力近巴蜀之地,分別是薛舉、我等和蕭布衣,薛舉自毀長城。以武力取之。結果遭苗人反感,河池大敗。大苗王想必也想在我等和蕭布衣之間選一人以保巴蜀安寧。我讓你等散布謠言,又收買丹巴九陷害蕭,這些卻還是遠遠不夠,蕭布衣若是反擊,我們只需推波助瀾即可。”

  “怎麼來推波助瀾?”君集不解問道。

  李孝恭笑起來,“苗人渴望自由,我們只要散布蕭布衣等人的殘暴即可。他不來還可。若是敢來,我定當讓他的行為公布于天下。”

  “但是他們小心謹慎,亦是不會觸怒苗人,他對付我們,只怕會暗中下手。”

  “他們不會觸怒,但是我們會想辦法讓他觸怒。”李孝恭笑起來,“就像蕭從來沒想過調戲丹巴九的婆娘一樣。但是誰都知道他真地調戲了。至于暗中下手嘛。我可以等他。”

  君集露出一絲笑意,“唐王有郡王相助。大業可圖。”

  “對了,丹巴九現在如何?”李孝恭輕聲問道。

  “他向我們保證,絕對不會讓蕭活著回轉!”君集沉聲道︰“可是郡王,我還有一事覺得不妥。”

  “何事,但說無妨。”李孝恭雖計劃受挫,卻沒有任何沮喪,雖設置機關重重,更沒有半分自滿之色。他一直都是如此,風度翩翩,微笑滿面。

  君集看到暗自嘆息,心道李家這個李孝恭,實在是個極其難纏的對手。

  “據我所知,雲水不喜歡中原人,她對大隋、唐王、當然還有東都,都沒有什麼好感。雲水這人頗為任性,只憑個丹巴九,就算再聯系了郎都察殺,只怕也說服不了她嫁給你。可郡王看起來成竹在胸,不知道……”

  君集欲言又止,李孝恭卻是淡然一笑,“這個嘛,到時候自然知道,對了,最近唐王那面怎麼樣?”

  君集點頭道︰“所有的計劃都是回稟給了唐王,唐王對郡王甚為滿意,帶口信說,加封郡王銀青光祿大夫,等巴蜀事情了結,絕不虧待。”

  李孝恭卻是笑笑,“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雲煙,唐王真地說笑了。”

  “郡王不要功名利祿,卻求什麼?”君集突然問道。

  李孝恭抬頭望天,半晌只是一嘆,終于還是不再言語,君集卻是垂下頭來,目光閃動,似乎在沉思什麼。

  雲水這些日子來,總覺得的心事重重。苗寨看起來風平浪靜,她卻知道,事情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大苗王最近來了巴西郡,卻是一直少有露面,就算是她這個孫女,都不過只見了兩面。她敏感的覺察到大苗王亦有心事。

  本來每次見到她這個孫女的時候,大苗王都是有說有笑,可以放下一切地心事,可這次卻是有點不同尋常。

  雲水卻多少知道些事情地始末,其實她也是一直在頭痛這個問題。那就是大苗王已經有心思移交苗寨地權利,但是他有三個兒子,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骨力耶好勇斗狠,丹巴九貪心好財,郎都察殺卻是過于老實無能。

  大苗王顯然對三個兒子都不算滿意,不放心將苗寨地未來交給三個兒子。雲水知道,爺爺想把苗寨交給自己,所以自小開始,就讓她接觸苗寨的事宜,調節苗寨的糾紛。

  如果要把權利交給雲水的話,卻是阻力重重,最少伯父和父親都會反對,兩個伯父早就覬覦大苗王的位置,怎麼肯輕易看著權利從手邊滑過,父親會反對,是因為他不想兄弟鬩牆,他寧可讓了這個位置,也不想因為大苗王的位置,引發苗人內亂。

  可看起來,這場內亂已經不可避免!

  大苗王當年,把十三苗寨交給骨力耶打理,卻考慮到骨力耶脾氣暴躁,這才讓郎都察殺和雲水一塊協助打理。可為了平衡勢力,卻把鹽井一些財產方面的事情交給了丹巴九。巴蜀缺鹽,以往地時候,都是從吳楚之地輸送鹽過來,價格高昂。可巴蜀一口鹽井地鑿出,動輒需要一二十年,這是苗人的一筆寶貴的資源,丹巴九掌控了鹽井,可以說掌控了苗人的大半財產。伊始並沒有什麼問題,可隨著大苗王日益蒼老,骨力耶就想掌控鹽井,丹巴九當然不肯。骨力耶不能明搶,卻是買通了鹽梟壓低鹽價,進而想要收回鹽井。

  本來外地的鹽梟怎麼會如此囂張,但是有骨力耶的暗中指使,所以能夠和丹巴九叫板。雲水想到這里,輕輕的嘆口氣,那一日她調停,亦是知道了內幕,但是如何解決,卻還是半分方法都無。

  她正煩惱的時候,驀然覺得前方有人,霍然抬頭,素手已經無聲無息地摸了下銀飾腰帶,轉瞬放了下來,前方那人,笑容有如陽光般燦爛,雲水亦是浮出笑容,微笑道︰“蕭布衣,怎麼是你?”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32
四零四節 一線牽

  笑有多種,暢快的笑、悲哀的笑、表達誠意的笑、掩飾心意的笑。

  雲水的笑聲和她身上的銀飾般,向來叮叮噹當,清脆悅耳,可就算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很久沒有那種開心的笑。接觸到權利的時候,讓以往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變的心事重重,所以她的笑,很多時候,已經變成她的一種武器。

  手撫銀飾腰帶的時候,她知道,只要手指一彈,暗藏在腰帶中的金蠶粉就會無聲無息飛出去,布在她的周圍,任何想要靠近她、動她心思的人都會中毒倒斃,那十幾個劫匪就是最好的例子。金蠶粉不過是她殺人的一種手段而已,這種方法快捷直接,她當然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蠱毒,但是要看她的心情決定是否使用。

  對於苗人,她還有耐心調節,可對於外族人,她從來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只因為在當年,有件事讓她對中原人沒有半分的好感,所以無論對於蕭布衣、抑或是李孝恭,她第一眼見到,都有說不出的厭惡。

  可蕭布衣、李孝恭卻都讓她能抑制住心中的厭惡,讓她不會輕易的下殺手,無他,只因為這二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如何險惡的環境,都能笑的出來。

  李孝恭的笑幽漠淡遠,是一種掩飾心意的笑,蕭布衣的笑爽朗陽光,卻是一種表達誠意的笑。她和這二人並沒有見過幾面,卻能猜出這二人在中原都算是翹楚之輩。

  無論她如何厭惡中原人,但是爽朗的性格讓她覺得,只要是英雄,就值得她敬重,就算要殺死對手。亦要敬重的殺死對手。

  這並沒有什麼矛盾之處,在雲水看來,甚至是天經地義。

  暫時放棄了釋放金蠶粉的念頭,雲水卻有點不服氣,只是想著什麼蠱毒能對眼前的蕭布衣造成殺傷。當初金蠶粉對蕭布衣沒有半分作用,讓雲水倒是百思不得其解。西梁王有這種手下。也讓她對西梁王多少有些好奇之意。

  雲水知道西梁王、亦知道蕭布衣,可是卻從未將這兩個名字聯繫在一起,因為在她的記憶中。王爺素來都是高高在上,怎麼會輕易地以身犯險?

  蕭布衣見到雲水後,先施一禮道:“郡主,多日不見,一向安好?”

  雲水不太習慣他文縐縐的說話,徑直問。“找我什麼事?”她正要再去調停大伯、二伯的糾紛。沒想到會在路上碰到蕭布衣。比較厭煩不停的調停,雲水倒覺得和蕭布衣聊天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最少這個蕭布衣看起來,比兩個伯父要聰明很多。

  “當日和郡主一別後……”蕭布衣猶豫下道:“我們回去後,受到了數百人的圍攻,那數百人武功不差。”

  “數百人?”雲水詫異道:“是苗人嗎?你以為是我派人去尋仇嗎?”

  蕭布衣苦笑道:“我知道郡主在苗寨頗有威望。而最得苗人尊重地是處事公正,胸襟寬廣。”

  雲水皺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們偏偏這般嗦。”

  兩句話過後,蕭布衣已經知道要調整策略,和這位說話,用不著兜圈子,不然只能讓她厭煩,“那數百人不是苗人。我也不認為會是郡主派去尋仇的。”

  “那你找我做什麼?”雲水已經策馬前行。不理蕭布衣。

  蕭布衣緩步跟隨,沉聲道:“若是明槍明刀。我等當是全不畏懼。”

  “是呀,你是我見過功夫最好的一人,不過幾百人……還不是苗人……”雲水終於有些沉吟,“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些人存在?”

  蕭布衣微微一笑,第一個目地已經達到,最少他要讓雲水知道,李孝恭不動聲色的調集這麼多人來巴西,也是不懷好意。

  不過這種點醒說說就好,雲水有頭腦,蕭布衣認為她會自己思考,所以也就不急急的把大帽子扣在李孝恭身上。

  “我等來到,其實一直心懷誠意和大苗王結盟。如今天下大亂,我等卻只求巴蜀之地長治久安,穩定如初。”蕭布衣正色道:“是以我等數次派人前來和談,卻是不敢多帶人手,只怕大苗王和雲水郡主誤解。可沒想到這反倒給人可趁之機。前幾夜那些人摸到我們的住處所在,悍然圍攻。我等寡不敵眾,僥倖逃出重圍,卻一直不知道對手是誰。”

  “我也不知道呀。”雲水笑了起來,“你想要從我身上問出那些人是誰,只怕不行。”

  蕭布衣含笑道:“我知道這些人暗藏禍心,當然不會和郡主有關。可我們在突圍的途中,卻被那些人暗算。我有兩個兄弟到現在一直都是昏迷不醒,在下憂心忡忡,多方打聽,卻知道他們所中的並非簡單地迷藥,而是一種蠱毒……至於這蠱毒是什麼,在下卻是無從得知。”

  雲水銀鈴般笑道:“所以你兜了圈子,不過是想求我去為你兄弟解毒?”

  蕭布衣肅然道:“在下知道此舉唐突冒昧,可是束手無策,只能向郡主求助。”

  “救了他們……我有什麼好處?”雲水咯咯笑道。

  蕭布衣微愕道:“不知道郡主想要什麼好處?在下雖然對蠱毒束手無策,可若有別地事情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雲水笑望著蕭布衣道:“聽你的口氣,你在西梁王手下應該有點權力吧?”

  蕭布衣倒沒想到她一直不知道西梁王就是自己,不由苦笑道:“有點權力倒是不假,可實不相瞞,在下並非西梁王手下……”

  他正想說出自己的身份,雲水卻怫然不悅的打斷他道:“到現在,你何必還要欺騙我?你不是西梁王的手下,難道是李孝恭的手下?難道你們中原人本性如此,不騙人就不能做事嗎?我知道。你說了這麼多,用意當然不是求給兄弟看病那麼簡單。現在天下大亂,巴蜀是這天底下唯一一塊淨土,不受戰火波及。對於這點,我很高興,更不希望戰火蔓延過來。或許有人求地是天下。我們求地只是苗人的安定幸福。”

  蕭布衣見到雲水突然說了這些,心中微喜道:“郡主宅心仁厚,卻和我等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嗎?”雲水撇撇嘴道:“我只怕西梁王沒有這麼好心吧?你們想和大苗王結盟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都想利用巴蜀這塊地方。唐王想要借巴蜀進攻中原,西梁王當然也想借巴蜀進攻關中!李孝恭是唐王的手下,你和他不和,亂打一氣,當然就是西梁王地手下。到現在你卻連這點都不敢承認,比起李孝恭真的高明不到哪里!”

  “郡主。在下並無欺瞞之意。我……”蕭布衣才要說話,又被雲水打斷道:“好,你讓我救你地兄弟沒有問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郡主請說。”蕭布衣沉聲道。

  雲水露出譏誚地笑,“你不是說自己不是西梁王的手下嗎?好,要想救那二人。你把西梁王找來,讓他求我,我才會考慮救你地兄弟!”

  雲水的笑容有些冷,亦覺得這個條件蕭布衣絕難做到,正想策馬離開,沒想到蕭布衣反倒笑了起來,緩步攔在她的馬前。雲水冷冷道:“蕭布衣,不見西梁王前,不要再想求我。自從見到你後。我就一直很煩。所以請你離開我!”

  她說的客氣,可說話地功夫。卻是摸著手上地一枚銀質戒指。金蠶粉既然要不了蕭布衣的性命,那一線牽不知如何呢?對於她不喜歡的中原人,她沒有半分的憐憫之情。一線牽的蠱毒或許不如金蠶粉簡便使用,但是絕對要比金蠶粉霸道,神仙都不見得擋得住,所以她不信蕭布衣還能擋得住。

  苗人蠱毒千奇百怪,千門百類,可最讓人心寒的卻有三種,金蠶、碧血、一線牽!而這三種,雲水身為大苗王地孫女,卻是無一例外的會用,而且用的最好!

  戒指中藏的當然就是一線牽!

  她一身的銀飾,叮噹作響,悅耳動聽,可誰都不知道,其中到底藏著多少要人性命的蠱毒!雲水卻知道,如果襲擊蕭布衣的幾百人襲擊自己的話,自己不見得活著殺出去,但是自己如果死了,他們也一個都是活不了!

  蕭布衣微笑道:“郡主這個要求倒是不難做到。”

  雲水有些錯愕,“你說西梁王已經到了巴西嗎?”

  蕭布衣沉聲道:“郡主說的不錯,西梁王不但到了巴西郡,而且到了郡主地面前。所以郡主這個要求,在下已經為你做到了!”

  雲水盯著蕭布衣,半晌才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就是東都地西梁王?”

  蕭布衣淡然道:“我正要告訴郡主,在下的確就是西梁王,所以並非西梁王地手下,也沒有欺騙郡主一事。”

  雲水在馬上望著蕭布衣,突然笑得前仰後合,“這實在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想你們中原人有句話說的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西梁王雄握天下百萬兵馬,高高在上,身邊怎麼說也應該高手如雲,他怎麼會孤身到了這裏,而且還和我一口一個在下?蕭布衣,你這個笑話未免太好笑了吧?”

  “西梁王也是人,沒什麼了不起,蕭布衣錚錚男兒,無須冒充!”蕭布衣微笑道。

  雲水見到蕭布衣爽朗自信的笑容,呆呆怔住!那一刻的她只是想,說不定……他真的就是西梁王!

  雲水從未想到眼前的蕭布衣就是西梁王,她也從來不認為西梁王會親自來到了巴蜀之地,這在她看來,絕無可能。她更沒想到的一點是,西梁王竟然如此年輕,而且武功高強!

  這怎麼可能?

  雲水雖然從未離開巴蜀之地,卻也多少知道些天下大勢,如今天下最強的幾股勢力一個是李唐,另外一個就是東都的西梁

  她知道唐王姓李。卻不知道唐王叫做李淵,這不足為奇,因為她不關心。苗人在巴蜀之地經過太多的改朝換代,卻只是安守著自己的苗寨,哪里管外界到底是誰得到天下?雲水知道東都有個西梁王,卻是因為最近頻頻見到西梁王的使臣。可使臣向來尊稱西梁王,怎會直呼其名,她也從來沒有問過西梁王叫什麼。

  蕭布衣和西梁王兩個名號對她而言。完全扯不上任何關係。

  西梁王對她而言,不過是個代號,亦不過是個狡猾之徒。反正是王,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她心中認定,越是高高在上地人。越是負心。越是陰險卑鄙,越是隱藏在暗中指使旁人為他送命。她憎惡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可卻是不能不和他們打交道,因為她要為苗寨謀取安定興旺,這是她的使命。她知道李孝恭是唐王的子侄,所以知道唐王可能是白鬍子老頭。推而廣之,她覺得西梁王也是個老頭子,所以她從未想到過,西梁王竟然如此年輕,而且看起來,並不是高高在上。最少他謙恭有禮,一口一個在下。

  “你怎麼證明自己是西梁王?”雲水突然問道。

  蕭布衣想了半天,無奈道:“這個一時半會真的無法證明,如果我問雲水郡主。你如何證明自己是雲水。不知道你怎麼應付?”

  雲水望了他良久才道:“是呀,你說不錯。我也無法證明,那我就信你是西梁王!可我有幾點不明白。”

  “郡主請問。”蕭布衣微笑道。

  雲水淡然道:“你堂堂一個西梁王,為何不肯光明正大的出面,卻帶著幾個兄弟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後呢?”

  她問的異常尖銳,蕭布衣卻是含笑道:“其實我來找郡主也是光明正大,不過在下身陷險地,有人窺視,不能不小心翼翼,上次得遇郡主也是情非得已。在下曾派遣五個使臣求見大苗王,卻是無一例外的被逐,在下叔父蕭又被丹巴九大人扣押,身受不白之冤……”

  “沒什麼不白之冤,所有地人都知道他是勾引丹巴九的老婆,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們無情無義。”雲水又咯咯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蕭布衣卻是肅然道:“在下信蕭尚書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似乎你很相信你的手下……和兄弟?”雲水慢慢收斂了笑容。

  “我不相信他們,何必派他們前來?”

  “可你相信他們,何必自己前來?”雲水又笑道。

  蕭布衣這才發現雲水的言辭犀利,讓人難以應對,可他畢竟深思熟慮,考慮太久才過來,聽到雲水地詰責,並不動怒,只是微笑道:“在下前來,不是因為不相信,而是因為太相信,不想讓他們蒙受冤情,不知道郡主可否明白這個道理?”

  “而是因為太相信?”雲水喃喃道,秋波流轉,輕歎聲,“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說地是真話,可是……我沒想到……西梁王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二人均是默然,山風吹拂,叮噹作響,雲水用手捋了下額前的秀髮,一舉一動有著獨有的風韻。

  蕭布衣輕聲道:“我相信他們,亦相信蕭尚書,可眼下的問題已經不能用相信來解決,或許……這裏有著難解的誤會。在下六派使臣,卻是不能見大苗王一面,甚至吏部尚書都被扣押,可相信大苗王竭力為苗人著想,亦相信郡主識大體,知大局,這才冒昧親身前來。在下不肯吐露西梁王地身份,並非刻意欺瞞,而是覺得,無論大苗王也好,西梁王也罷,既然擔當個王字,就要為百姓的安居樂業著想。在下這次前來,並非以西梁王的身份,而是代表中原百姓,願意和大苗王所領的苗人結盟,在下雖有雄兵百萬,卻只帶幾個兄弟前來,只想讓大苗王看到我的一個誠字!”

  雲水扁扁嘴,“哼,你們的誠?當初要非……”黑漆漆的眼珠一轉,雲水又笑起來,“無論如何,你比那個白鬍子唐王要心誠的多。最少他不敢來這裏。只會派個子侄來。走吧……”

  “去哪里?”蕭布衣唯有錯愕。

  “當然是先看看你的兄弟。”雲水銀鈴般笑,“我這人最是公平,你既然做到了我要求地事情,我當然要先做到答應你地事情。”

  蕭布衣大喜,深施一禮道:“多謝郡主。”

  “偏偏你這麼多禮,蕭布衣。我這人見到你們文縐縐的禮節就頭痛,因為我永遠不知道,你們謙恭地第二天。會不會背信棄義,你的兄弟在哪里?”雲水問道。

  “請郡主跟我來。”蕭布衣才要起步,雲水就已經招呼道:“等等。”

  “郡主何事?”蕭布衣問道。

  “你怎麼說也是西梁王,跟著馬兒跑也太不像話,大苗王若是知道,定然說我不知禮數。”雲水拍拍身前的馬鞍道:“過來坐吧。”

  蕭布衣有些詫異。一時間猶豫不決。雲水嘴角一翹。譏笑道:“不敢嗎?怕我暗算你?”蕭布衣倒是的確有點擔憂,只怕雲水不喜,沉吟道:“我相信郡主深明大義,只怕和郡主共乘一騎,惹別人非議。”

  “你怕別人非議?”雲水淡淡道。

  “問心無愧,我何怕之有?”蕭布衣雙眉一揚。

  “我也不怕。”雲水笑地眼睛如同月牙般。“既然如此,上馬吧,你來領路。”

  蕭布衣再不推搪,緩緩走過來,還不等上馬,紅馬突然輕嘶聲,前蹄一揚,竟然踏過來。蕭布衣心中微驚,卻是身形微閃。直視紅馬的雙眸。微笑道:“馬兒,郡主和我已是好朋友。你還認生嗎?”

  他說話的功夫,伸手在紅馬額頭輕撫下,紅馬甩甩頭,看起來還要再踢,可是打個噴嚏後,輕嘶聲,已然安靜下來。

  雲水眼中露出驚詫之意,她地馬兒認主,她讓蕭布衣上馬也是不懷好意,想看蕭布衣的笑話。她倒不是對蕭布衣特別不滿,而是對所有的中原人都懷有敵意,尤其聽到對方就是西梁王的時候,更有了捉弄他的念頭,可她哪里知道蕭布衣安撫馬兒比安撫女人可厲害的多,紅馬雖然欺生,可如何鬥得過蕭布衣。

  蕭布衣安撫了紅馬,倒是老老實實踩著馬鐙上馬,對方才地事情不多說一句。雲水空出前面地位置,卻是坐在了他的身後。蕭布衣不帶韁繩,輕輕的拍拍馬的脖頸,向西一指道:“去那裏。”

  紅馬竟然聽懂了他說的話,歡快的向前奔去。雲水吃驚地不得了,半晌才道:“蕭布衣,你上輩子一定是個馬夫。”

  蕭布衣並不回頭,“郡主說錯了。”

  “哼,我就知道你心中不高興,”雲水撇嘴道:“你高高在上,肯定覺得自己上輩子也是高高在上。”

  蕭布衣笑起來,“你好像對西梁王這三個字很反感?”

  “不是很反感,是很厭惡。”雲水摸著手上的戒指,望著蕭布衣的脖子,暗自想到,要是用戒指在蕭布衣的脖子上劃一下,不信他不中毒。

  蕭布衣卻是目視前方,輕聲道:“我上輩子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這輩子,本來是個馬夫。”

  雲水怔住,失聲道:“那怎麼可能?”

  蕭布衣卻是微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其實我最早的志向不是做西梁王,而是販馬。”

  雲水眼中詫異更濃,“你一定是騙我,一定!西梁王位高權重,天下景仰,怎麼會是個馬夫呢?”

  蕭布衣卻是笑道:“其實中原人,也不全是喜歡謊言欺騙,郡主若是喜歡,大可以去打聽一下,西梁王本來就是個馬夫,並非欺人之談。”

  雲水沉思良久道:“那……你怎麼會當得上西梁王呢?我知道他們向來看不起低賤的人,也是看不起我們苗人。他們一直覺得,我們是蠻人,不懂得禮數,天生就是卑賤的命。”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輕聲道:“如果郡主喜歡,我如何當上西梁王的,倒可以和郡主說說。”

  “你想說就說,不說也可,反正路還長著。”雲水又銀鈴般的笑道。

  蕭布衣看不到雲水地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心還是敷衍,可他還是不肯錯過這個機會。其實接觸雲水雖只有兩次,他卻已經知道了這人地性格。他每次能在危機地時候化險為夷,很多時候就是善於撲捉一閃即逝地機會。

  在蕭布衣看來,雲水其實是個爽朗的苗女,她恩怨分明。答應的事情肯定會做到,從這點來看,她比很多人要強。不過她天生的對中原人沒有好感。而且對大富大貴更是沒有好感,這從她的言語中反復體現。她憎恨謊言,憎恨背叛,所有地一切都表明,以前肯定有人留下了禍根,可卻要他來承受。蕭布衣想到這裏唯有苦笑。但是抱怨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他想從身份的切入點拉近和雲水的距離。

  李孝恭有權謀,有準備,已然和大苗王地三個兒子開始聯繫,他現在能夠說服的只剩下這個雲水和大苗王。

  這是他最後扳回的機會!想到這裏,蕭布衣望著遠方的白雲道:“所有的一切,還是要從一次出塞說……”

  他的聲音和白雲般幽漠淡遠。可回顧起往事地時候,也是不禁唏噓。馬蹄得得、輕風徐徐,紅馬帶著二人輕快地向前奔去,蕭布衣看不到身後雲水的臉色,卻信自己的判斷不錯,遂把自己如何當上西梁王的事情說了遍。

  不過他更多的是說兄弟,說販馬,對於高高在上不過是輕描淡寫,或許在他心目中。這一切比起兄弟之情。也算不上太重。就算擊敗了李密,他也不過是說。苦戰幾月,終於將他們擊潰。

  平定天下的事情,慘烈悲壯,可在他眼中,嚮往地卻是天下太平。

  他的人生到此為之,很複雜,卻也很簡單,得到許多,失去的更多。等到來到一條小溪前,已經不能行馬,蕭布衣翻身下馬,向前指道:“郡主,我們為防再遭到暗算,是以住的偏僻些。這裏行馬不便,我兄弟昏迷不起,不知道是否讓我帶他們出來?”

  雲水從馬上跳下來,又是浮出笑容,“怎敢有勞西梁王,我進去看看就好。”

  二人順著小溪踩著鵝卵石前行,雲水一直沉默的摸著手上的戒指,突然問道:“蕭布衣……你認識楊廣吧?”

  “我當然認識大隋之主。”蕭布衣笑道:“若非聖上指引,我無論如何也做不上西梁王。”

  “這麼說你對他很感激了?”雲水又問。

  蕭布衣琢磨不透她的用意,卻是真誠道:“郡主,人活在世,總是或多或少的有些苦衷。做事或許不對,但若能悔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還是可以諒解。”

  雲水冷哼一聲,“那人死了呢,誰來諒解?”

  蕭布衣不解其意,才要說什麼,雲水卻已經歎息道:“或許你是好人,但是壞人更多。可我現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無論如何,你給我說了很動聽地故事,我還是多謝你了。”

  蕭布衣哭笑不得,沒想到竟然得到這麼個結果。二人默默前行,山脈拐角處又現出一吊腳樓。這種建築在這裏倒是隨處可見,是漁夫、獵人平日所用,蕭布衣等人藏身於此,倒是隱避非常。

  秦叔寶等人聽到叮噹作響,早就警惕地伏在角落,見到雲水和蕭布衣同時走進,這才舒了一口氣。蕭布衣多謀,秦叔寶卻是經驗豐富,他們輕而易舉的擺脫李孝恭地追蹤,可對於阿鏽和老四的昏迷卻是束手無策。老五趕回來,一眼就認出他們中的應該是蠱毒,眾人大驚,卻是沒有辦法。盧老三、周慕儒都是不知所蹤,蕭布衣等人亦是擔憂不已。見到阿鏽、老四昏迷不醒,越來越是虛弱,蕭布衣終於硬起頭皮去找雲水,秦叔寶、史大奈都是無計可施,但見到蕭布衣不懼蠱毒,又認識雲水,只能讓他前往。見到他回來,這才放下心事。

  雲水見到屋中立著兩個活人,一憔悴,一威猛,卻都是身上血跡斑斑,皺了下眉頭,知道蕭布衣說被襲擊應該不假。懶得多管。徑直來到阿鏽和老四的面前,見到他們雙頰深陷,奄奄一息,卻是笑起來,“怎麼又是他?”

  她識得阿鏽,覺得這人有點呆。沒有多想,只是掀了他眼皮一下,皺眉道:“是赤蛇蠱。”

  蕭布衣見到她一眼就認出蠱毒來歷。心中微喜,輕聲道:“怎麼救?”

  他不問能不能救,只問怎麼救,卻也是個技巧。雲水銀鈴般的笑,“這種赤蛇蠱還難我不倒。”蕭布衣只見到她眼中隱藏深意,顧不得多想。抱拳施禮道:“請郡主援手。”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的事情,不會不做。”雲水淡然道:“只是這種赤蛇蠱解除也不簡單,我需要一個人的血眾人一凜,蕭布衣沉聲道:“還請郡主明示。”

  雲水微笑道:“這種赤蛇蠱是用千條毒蛇培植,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剩下一條毒蛇。然後將那條毒蛇製成蠱毒……中者昏迷,若是事先不得解藥入了體內,昏迷七日必死,不過最後一天會醒來發狂,見人就咬,也算狠毒。”

  眾人聽的噁心,又覺得毛骨悚然,可雲水說地卻是平淡。蕭布衣沉聲道:“不知郡主如何破解呢?”

  雲水笑道:“我說了要用一個人的血,不過我要事先和你們說明。這人作為藥引。身受苦楚慘不堪言,你們說用誰的血呢?”

  她秋波一掃。從史大奈、秦叔寶的身上掠過,卻是落在蕭布衣的身上。

  史大奈上前一步,不等說話,秦叔寶已經遞過匕首,挽起衣袖道:“用我的!”史大奈略顯木訥,倒比秦叔寶慢了一步。秦叔寶一直都是沉吟不語,這時候卻是搶先了一步。

  他聲音沉凝,義無反顧,雲水本來一直對這二人並不看重,可聽到他地聲音,卻是嬌軀微震,妙目凝在秦叔寶的臉上,輕聲問,“你可知道這有多苦?”

  秦叔寶淡然道:“我只盼越苦越好!”

  蕭布衣臉色黯然,知道真相,暗道這世上還有什麼苦得過秦叔寶的心境?雲水反倒愣住,半晌又露出笑容,“那好,我解釋給你聽有多苦,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苦不到。你們只知道苗人地蠱毒千奇百怪,卻不知道每個人培出的蠱毒也是大不相同。赤蛇蠱雖是一種蠱毒,但是每個人的解藥只能解自己的那種,因為這解藥就是從那千條毒蛇身上提取粘液,毒液加上毒蛇的糞便配置而成。”

  她說的極為噁心恐怖,蕭布衣只能歎息,秦叔寶卻只是道:“原來如此。”

  他臉色平淡,沒有絲毫地驚懼和惶恐,雲水見了,卻望了蕭布衣一眼,半晌才道:“我沒有解藥。”

  蕭布衣臉色微變,雲水又道:“不過我卻能解,但是需要嘗試。我地七情蠱可解苗人百蠱,赤蛇蠱當然也不在話下。我以蠱克蠱,卻需要以人血做引。我把七情蠱從你的血中注入,兩個時辰後,七情蠱在你體內繁殖生長,這時候我再從你體內抽出血來喂給這二人,看這二人的反應情況。”

  蕭布衣暗自皺眉,已經覺察到有問題,秦叔寶卻是問道:“就這些?”

  “當然不止這些。”雲水還是笑,可笑容中多少夾雜點感慨,她見過太多的人聽到蠱毒臉色巨變,可此人聽到現在還是心若止水,實在讓她詫異不已。西梁王是個怪人,他的手下也是怪人,雲水暗自想道,“這不過是第一次嘗試,我要觀察他們的反應,然後再取他們血液配出第二種七情蠱輸入你地體內,然後再抽血讓他們喝。我要反復嘗試,最高的一次,我配藥七次才試出解藥,可那個藥引卻在第二天就痛死了。”

  “痛死了?”秦叔寶終於皺了下眉頭,“為什麼?”

  雲水淡淡道:“這種換血配藥聽起來簡單,可最苦的不是中赤蛇蠱的人,卻是在於藥引。因為七情蠱針對人的七情而下,七情分為喜、怒、憂、思、悲、恐、驚,在換血的過程中,這人動了一種心思,痛楚就加劇一分。這種苦怎麼形容呢,應該說是千萬隻螞蟻咬你的血管吧……”

  秦叔寶點頭道:“原來如此。”

  “換血試一次,痛苦就會加劇一倍。而且就算解了二人之毒,你身上的七情蠱卻也無法去根,終身受苦,以後動了七情六欲都會苦不可言。”

  秦叔寶卻問,“那阿鏽和老四呢,會不會也和我一樣?”

  雲水搖頭,“他們不同,七情蠱從腸胃進入無害,從血液進入才會為害。他們只是喝,你卻是注入,所以苦都在你身上。”

  “原來如此。”秦叔寶點點頭。

  雲水訝然道:“你除了原來如此外,不會再說別的嗎?”

  秦叔寶第一次展露笑容,“郡主要我說什麼?”

  雲水望著秦叔寶,臉上終於露出凝重,“喂,我不知道你叫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試解藥地時候,藥引必須自願。我不是嚇你,而是經驗之談,你……你可不要覺得這是好玩。”

  秦叔寶皺眉道:“在下絕對沒有好玩之意。”

  蕭布衣卻是上前一步道:“秦兄,用我地血吧。”

  秦叔寶扭頭望向蕭布衣,微笑道:“蕭兄,當我是兄弟,就用我的血!秦叔寶一世自詡英雄,卻是釀成終身之錯,這次能有機會補償,也算不錯。”

  蕭布衣不等再說,雲水卻已經冷笑道:“蕭布衣,你這是假仁假義,你知道別人不會讓你以身犯險。你們也不用裝了,你們若是喜歡,大可去抓一個人回來,用不相關地人做藥引也是無妨。”

  史大奈卻是上前一步,怒聲道:“丫頭,你客氣些……”蕭布衣低聲道:“大奈,不得無禮。”

  雲水卻是笑盈盈的沒有半分怒意。

  史大奈聽到蕭布衣的命令,心中忿然,卻是不想忤逆蕭布衣的意思,上前一步,挽起衣袖,拔刀一劃,鮮血汩汩而淌。雲水詫異道:“你這是做什麼?”

  史大奈冷然道:“丫頭,我想說的是,你不要以為西梁王不會換血,他若可以,肯定第一個上前,可如今大局未定,為救更多的人,他怎能捨身?你不識大局,我們怎麼會不識!他為我們兄弟,捨生忘死,義薄雲天,豈是你這種人能夠理解?你只以為怕死之人很多,可你怎會知道,有時候,赴死之人更多!秦兄,請讓我一次,史大奈若是死了,請你為我辦一件事即可。”

  他說話擲地有聲,淳樸自然,蕭布衣眼中熱淚湧出,雲水卻是終於收斂了笑容,良久無言……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35
四零五節 試藥

  你只以為怕死之人很多,可你怎會知道,有時候,赴死之人更多!

  史大奈說出這句話後,臉上是義無反顧的決絕。他和秦叔寶一樣,都是沉默的時候居多,但是胸中都有一腔熱血!

  他雖比秦叔寶晚說片刻,但是絕不意味著他比秦叔寶遲疑。

  竹樓中靜無聲息,只怕落針之聲都能聽到。可誰又聽得到,胸中的熱血沸騰?

  雲水笑容不減,臉上有了異樣,她一直對中原人有偏見,一直都覺得中原人背信棄義,無情無義,這次雖是提出解除蠱毒,其實還是想看看蕭布衣的反應。

  她不信有人聽到七情蠱的恐怖後,還會以身做藥引,她也不信有人會為了救別人的性命,棄自身於不顧,她提出七情蠱的解法,只想讓蕭布衣退卻。

  當然,蕭布衣還可以抓個不相關的人作為藥引,這也是她的提議,但是她的提議絕非好提議,因為她就等著蕭布衣去擒人,然後呵斥他陰險的一面。

  眾生平等,無論蕭布衣從巴西抓了誰,雲水都覺得不應該!

  她等著人退卻,等著蕭布衣露出真實的面目,可她從未想到過,想嚇退的人還是淡靜,不怕死的又多了一個,而那個她一直期待露出面目的人,眼角已經有了淚花。

  她那一刻的震撼,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她那一刻只是想,或許……中原人,也不是個個的背信棄義,貪生怕死。要死並不難,可明知道要死還是義無反顧,這卻是千難萬難。

  史大奈見到雲水不語,只以為她動怒,激將道:“丫頭,現在有藥引了。難道你反倒不敢下手了嗎?”

  “你要死。也不用急於一時。”雲水緩緩的解下銀質項圈。她的項圈打造的極為精緻華貴,誰都想不到,她伸手一撚。已從項圈中抽出一根銀針。

  秋波一轉,雲水笑問道:“藥引一個就夠。不知道你們誰想當?”

  史大奈才要上前,秦叔寶卻是一把拉住史大奈道:“大奈,別的可以讓,這個不行!”

  “為何?”史大奈皺眉道:“秦兄,我……”

  秦叔寶微笑道:“你剛才說的對。蕭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你也有事情要去做。有時候,很多事情,真的需要自己去做,我是幫不上你。秦某無牽無掛。已是無情無欲,這七情蠱不能奈何我的。”

  “你不要太過狂妄了。”雲水淡淡道:“我看你面色陰鬱,顯然是悲情過重,而且要遠勝常人,我這一針刺下去,你受到地痛苦比常人要遠勝。”

  蕭布衣倒沒想到雲水竟然能夠一眼看出秦叔寶地悲,更是擔憂,知道她並非虛言恫嚇。秦叔寶卻是笑著對史大奈道:“對了,史兄。我的事情更簡單……我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當我是兄弟。就莫要和我爭,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吧?”他本來想求史大奈以後逢年過節幫助給娘親拜祭。可一想未免示弱,二來蕭布衣不會忘記,何苦這時候說出。

  史大奈咬牙道:“好。”

  他不想多說,只因為明白這時候已經不必多說,赴死解毒的不見得輕鬆,可活下來地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緩緩地卷起衣袖,秦叔寶臉色平靜道:“郡主,請。”

  雲水臉上終於露出絲尊敬,苗人亦是尊重英雄,這樣的漢子,讓她已經不忍譏笑。只是短短的時間內,她其實對蕭布衣等人的印象已經大為改觀。

  “取盆水來,拿三個碗來。”雲水吩咐道。

  史大奈很快的將雲水需要地東西拿來,雲水這會兒的功夫已經從項圈中最少取出了十數根銀針,並排放好。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自己方才就坐在刺蝟前面,沒有被她下針實在是僥倖。這個郡主稀奇古怪,可恐怖更勝常人。雲水手持銀針,又望了秦叔寶一眼,手指輕彈,幾股粉末已經送入碗中。

  秦、史二人見到她指若春蔥,指甲尖尖,都奇怪她的藥粉從哪里取得。蕭布衣雖是看起來慵懶,卻早注意到雲水伸手在腰帶上掠過,卻以衣袖遮掩。雖看不真切,卻猜到她多半把藥物藏在腰帶中。這個郡主,一身蠱毒,實在讓人為之心寒。

  雲水在一隻碗上下了藥物後,卻是出針先在阿鏽手腕取出一滴血來,滴血入了藥碗,然後兌了數滴清水。眾人見到清水入碗後,顏色三變,雲水雖是平靜,可眾人知道這多半就是什麼七情蠱,都是凜然。等清水顏色不再變化,雲水換了根銀針,將碗中液體盡數吸入,這才微笑道:“你可考慮好了?”

  秦叔寶點頭道:“請。”

  他說話簡潔,卻是堅定十分,雲水笑笑,一針已經刺入秦叔寶手臂上。秦叔寶卻是動也不動。等到七情蠱盡數進入秦叔寶的體內,雲水拔針出來,盈盈笑道:“要等兩個時辰。”

  她說的平淡,眾人亦是平靜,可蕭布衣、史大奈無不關切地望著秦叔寶的表情,秦叔寶笑笑,“枯坐兩個時辰也是無聊……”

  “我們會無聊,不過你不會。”雲水微笑道:“你只會覺得時間過於漫長。”秦叔寶臉上肌肉突然抽搐下,轉瞬笑道:“其實……我一直覺得日子過的漫長。”

  雲水不解其意,卻是暗自佩服。她知道七情蠱這時已起了作用,秦叔寶居然面不改色,實在是鐵打的漢子。扭頭望向蕭布衣道:“反正也是無聊,不如你再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蕭布衣哭笑不得,正想拒絕,突然想到一事,微笑道:“如此也好,只怕郡主不喜。”

  “我沒什麼喜不喜的。”雲水微笑道:“故事嘛,何必太認真?”

  “郡主說的也是。”蕭布衣微笑道:“那我就講了,從前有個地方,住著一群淳樸的人,由個大苗王帶領。一直都是豐衣足食。可因為他們所在的地方甚為扼要。就有其餘地方的人想打他們地主意。”

  雲水盈盈道:“這個故事,好像就發生在我們地身邊?”

  蕭布衣一笑,“因為要爭奪天下。所以對這塊地方的爭奪不可避免。有一撥人是西梁王地手下,只想和大苗王結盟。他們想地是,若是可以結盟,只需保證不動刀兵,所以他們派了幾波使臣來說服。可另外一撥人叫做李唐,他們卻並非西梁王想地那麼簡單……”

  雲水皺了下眉頭。“他們想什麼?”

  蕭布衣肅然道:“他們不但想動刀兵,而且希望借這塊地為屯兵之地,大興干戈!”

  雲水淡淡道:“所有的人呀,只會說自己的好,原來西梁王也不例外。”

  “故事而已。何必當真。”蕭布衣笑道。

  雲水銀鈴般地笑起來,“說的不錯,那後來呢?”

  蕭布衣沉聲道:“西梁王幾次受挫,卻不惱怒,知道此地人嚮往和平,只想以誠意打動大苗王。是以他只是帶著幾個兄弟前來,並非他自恃極高,而是他覺得,表達誠意。用不著千軍萬馬。他一直沒有見到大苗王。卻知道能將七郡十三寨苗人帶領地服服帖帖,當然有他過人的見識。”

  “你拍馬屁也沒用。”雲水笑道。“大苗王又聽不到。”

  蕭布衣只是一笑,“可西梁王卻是想錯了一點,他雖是誠意十足,但是李唐卻是狡詐非常,因為李唐只想借巴蜀之地爭奪天下,哪里管得了別人的死活。所以他們一面展現著結盟的念頭,一方面卻是將精兵良將運到巴蜀,試問只是個簡單的結盟,何必找幾百個高手到巴西郡呢?”

  雲水笑道:“說不定他覺得西梁王一張嘴可擋百萬雄兵,他無奈之下,只能帶兵前來抵擋。”

  “你這丫頭不知死活,你以為李孝恭向你提親心懷好意嗎?”史大奈忍不住道。

  蕭布衣擺擺手,“大奈……我想郡主自有她地想法。”

  雲水道:“若是提親都是不懷好意的話,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好意了。”

  蕭布衣卻也不惱,他早知道雲水性格獨特,想法也是和旁人大不相同,總喜歡反駁旁人,若是千依百順反倒是咄咄怪事。

  “李唐遠比西梁王野心要大,他們絕不滿足簡簡單單的結盟,他們希望從巴蜀出兵,希望能從巴蜀借兵,亦是希望能夠掌控巴蜀的權利,更是想把戰火引到一直風平浪靜的巴蜀,可大苗王顯然不會同意,他不會允許自己地族人無端的捲入這場爭鬥。李唐這時候野心勃勃,開始了奪取巴蜀權利的計畫……”

  雲水皺了下眉頭,“蕭布衣,你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故事而已,何必當真。”蕭布衣攤攤雙手,“郡主若是不喜歡,我不講就是。”

  “你也說過了,故事而已。”雲水浮出動人的笑容,“反正也是無事,不妨聽聽。”

  蕭布衣卻是向秦叔寶望了眼,發現他額頭已經有了汗水,雙拳緊握,不由駭然道:“秦兄?”

  “蕭兄講……下去吧,我也很想聽聽。”秦叔寶舒了口氣,笑容不減。

  雲水望向秦叔寶,雙眸滿是驚詫。沒有誰比她更明白七情蠱發作的時間,眼下也應該是中蠱之人死去活來之時,可秦叔寶竟然無事一樣,這怎麼可能?

  蕭布衣歎息聲,“李唐想要控制巴蜀、控制苗人的手段很複雜,但是說穿了也簡單。大苗王年邁,七郡十三寨的控制權遲早要交給三個兒子。李唐深知這點,開始詭計百出,他們首先就是要扼斷西梁王和大苗王的聯繫,甚至用詭計……陷害西梁王派出的蕭尚書!然後他們收買了丹巴九,許諾將他扶植上大苗王地位置,又是暗中唆使老大骨力耶來奪丹巴九地鹽井,吞併丹巴九的權利……骨力耶不好出面,卻在暗中收買鹽梟壓低鹽價……”

  “這些好像只是你地猜測吧?”雲水咯咯笑道:“暗中唆使?我也可以說你暗中唆使骨力耶呀。”

  “是呀,我也可以唆使,”蕭布衣笑道:“但是那些鹽梟可是李孝恭收買來的,郡主若有懷疑,暗中留意下即可。”

  雲水看看史大奈。望望秦叔寶。不再說什麼。

  “唐王明裏拉攏丹巴九,暗中跳動骨力耶,然後再向老三的女兒求婚……這樣一來。他們早就提前和大苗王的三個兒子搞好關係,無論如何。這權利也落不到旁人手上。可如此一來,巴地烏煙瘴氣,再也不能恢復從前地太平。當然這些人還想徑直殺了西梁王了事,卻沒有想到西梁王命大,人也打不死。毒也毒不死。可眼下西梁王惶惶而逃,兄弟中毒,心力憔悴,很難再揭穿他地詭計。”蕭布衣說到這裏,輕歎一口氣。“郡主,我的故事講完了。”

  雲水沉吟良久才道:“西梁王真的不想強佔巴蜀,亦不想從巴蜀出兵?”

  蕭布衣笑道:“西梁王可以保證這點!”

  雲水冷哼一聲,“我這輩子最不信地就是中原人的諾言,想當初,他和聖女一起後,娶了一個又一個,保證有用嗎?”

  蕭布衣等人面面相覷,史大奈忍不住問道:“丫頭。你說地是誰?”蕭布衣一直對雲水溫言相向。史大奈卻對她從不客氣,只因為雲水從來對蕭布衣也不客氣。

  雲水還是在笑。但是笑容中卻有著說不出的冰冷嚴峻之意。

  蕭布衣卻是思緒飛轉,暗想他和聖女一起後,娶了一個又一個,他到底是誰?若是能夠知道他是哪個,說服苗人的可能就會又大一分,可只聽說苗人有大祭祀和三司,這聖女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當初二哥說及巴蜀的一切,只說這次鬥智不鬥力,巴蜀民風剽悍,萬勿發展到武力解決,他只讓自己說服大苗王,尊敬大祭祀和三司即可,卻也從來沒有提及到什麼聖女呀。

  雲水笑容多種,這時候笑中冰霜,就算史大奈都是不敢得罪,他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只是三個兄弟地性命都握在雲水的手上,他雖是個粗人,卻也知道眼下絕非撕破臉皮的時候。

  竹樓內寂靜一片,可靜寂下來,史大奈才聽到輕微的咯咯之聲,開始他以為自己聽錯,可很快發現咯咯之聲來自秦叔寶。史大奈心中一寒,仔細看過去,才發現秦叔寶雖還是在笑,可笑容卻已經僵硬無比,咯咯之聲卻是從他口中發出,而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子從他額頭冒出來,流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腳下,甚是輕微,卻是驚心動魄。

  蕭布衣早就發現,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雲水卻突然道:“這些都是西梁王你自己說的,我其實很懷疑……”她欲言又止,秦叔寶卻是笑起來,“我也有個故事,不知道……郡主願意聽嗎?”

  雲水半晌才道:“你若還是能夠說話,就說吧。”

  她頭一回有了點客氣,只因為她知道中了七情蠱,這人實在已經是生不如死。她見了太多中了七情蠱的人輾轉反側,嚎叫痛苦,像秦叔寶這麼鎮靜的人,她真的從未見過,她真的不知道秦叔寶如何能夠控制住痛苦,又是如何能夠說出話來。

  “你真的不是人。”雲水想到什麼,?*雋聳裁礎?

  秦叔寶握緊拳頭道:“郡主說的不錯,我真的不是人。”

  雲水啞然失笑,“你不是人,你難道還是神?”

  “我也不是神,因為要評價我,那只能用豬狗不如來形容。”秦叔寶額頭汗水滾滾而下,或者還夾雜著眼角地淚水,身上地痛楚比起當初的痛苦,大同小異,可因為身上地痛苦,他暫時卻可以忘記當年的痛苦。

  但是他還是想說出來,史大奈只是忿然,秦叔寶卻已經知道,他們現在哪里都是落在下風,唯一能夠挽回就靠扭轉中原人在雲水心中惡劣的印象。

  “當初……我和蕭兄……本來是敵人。”秦叔寶咬著牙說出每一個字,雖是緩慢,卻沒有停頓,“而且勢不兩立。”

  雲水更是詫異,絕對沒有想到這其中關係如此的錯綜複雜,遲疑半晌才問。“那為何你又和他在一起。是因為……”

  她本來還想說點惡毒的話語激怒對方,可見到秦叔寶的硬朗,心中頭一回生出不忍。

  秦叔寶咬牙道:“我跟隨……蕭兄。不過是想完成一人的心願。”

  “那人對你很好吧?”雲水問道。

  “的確很好,他待我如父如師。不過……我卻親手害死了他。”

  “中原人……”雲水本想說中原人原本就是這樣,可不知道為何,這話再也說不出口。

  “我自知罪孽深重,就一直都是自暴自棄,可是……我又因為……”

  “秦兄。當初李密用令堂威脅你反叛張將軍,自古忠孝難兩全,這事你雖是有錯,可這些年的自責也足以彌補,何苦到現在還是念念不忘?”蕭布衣歎息道。

  雲水恍然道:“原來他們用你母親要脅你。那你也沒錯呀。”

  史大奈冷哼一聲,“丫頭,你到現在,終於說了句人話。”

  雲水咯咯笑道:“我想說什麼都就說什麼,你管得著嗎?”

  史大奈為之一滯,秦叔寶強笑道:“郡主,我們都管你不到,我……還要謝謝你!”

  “謝我?謝我給你下了七情蠱嗎?”雲水譏誚笑道。

  “不錯。”秦叔寶正色道:“我一直覺得痛苦不夠,郡主增加了我的痛苦。我不是要謝謝你。”

  雲水目結舌。半晌才道:“不用客氣!你要完成地心願是什麼?”

  秦叔寶卻道:“當初我本要自盡,不過……西梁王找我。說張將軍一輩子希望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我橫刀一割,不過是個懦夫,能完成張將軍地遺願,才算真正的英雄。我……不想做什麼英雄,可卻終於跟隨了西梁王要完成張將軍的遺願,西梁王宅心仁厚,這次只帶幾人前來,誠心天地可見。”

  雲水冷哼一聲,不知道張將軍是誰,可想著能讓這種硬漢都終生難忘地人,想必也是個蓋世豪傑。她不再說什麼,眾人沉寂下來,只聽到秦叔寶牙關緊咬,只見到他面露微笑。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水終於站起來道:“時間到了。”

  她換了個銀針,插在秦叔寶的手臂上,銀針中空,鮮血很快地流淌出來,滴在碗上。秦叔寶只覺得痛楚稍減,舒了口氣,全身抗拒的力道湧在手上,喀嚓聲響,卻是拗斷了籐椅的把手。

  雲水見到他渾身濕透,手上青筋暴起,知道他痛苦不堪,可見到哼也不哼,雖是成見依舊,卻也佩服他的硬朗。血液分成兩份,雲水讓蕭布衣給阿鏽和老四服下。等了良久,不見二人醒轉,雲水笑容有些發苦,無奈道:“看來還要再來一次。”以往她哪里管得了許多,這次見到一次不起作用,竟然有了些不安。

  秦叔寶卻笑道:“這是……嘗試解藥,怎麼會一次就成?郡主,請。”

  他伸出胳膊,如同看待別人的手臂,雲水笑容已經很淡,不說二話,再次用藥,又從阿鏽地手臂抽了滴鮮血。蕭布衣見到藥水變了四次,也是驚詫苗人的蠱毒奇妙無比。七情蠱第二次注入秦叔寶體內,遠不用兩個時辰,可這半個時辰所受到的苦痛,更是遠勝方才。

  秦叔寶牙關咬破,竟然還不出聲,雲水輕歎一聲,“喂,我信你就好。你若是真的痛,就叫出來吧,你不叫喊,我反倒更加的心悶。”

  秦叔寶半晌才道:“謝謝你。”

  這次雲水並沒有再問,目光卻是落在史大奈地身上,強笑道:“西梁王給我講了個故事,他也給我講了個故事,你再給我講一個吧。”

  “我哪有什麼故事可講。”史大奈悶聲道。

  “沒什麼可講,也可以講講你的師父,你的父親呀。”雲水隨口笑道。陡然間見到史大奈臉色大變,雲水心中惴惴,“不講也就算了,不用氣惱。”

  史大奈一字字道:“你真的想聽?”

  “你說我就聽。”雲水還是漫不在乎的表情。

  史大奈卻是握緊拳頭道:“那好,我就說與你聽。我的父親就是我的師父,秦兄因為張將軍身死一輩子不安……”

  “你總不會也害死了他吧?”雲水笑容有些僵硬。

  史大奈舒了一口氣。凝聲道:“我只恨不能害死他!”

  雲水愕然。只覺得這三人個個不可理解,一個比一個瘋狂,可偏偏說出來的話。由不得她不信!

  “為什麼?”雲水忍不住的問。

  史大奈突然放聲長笑,淒慘地有如狼嚎。“你問為什麼?那我告訴你,如果你地父親拋棄了你地母親,一別十數年,你會如何?如果你辛辛苦苦找尋他十數年,卻發現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又會如何?如果你和他見到地第一面,他就一掌打在你的胸口,想要取你地性命,你又能如何?”

  他聲音淒惻,遠遠的傳出去。遠山似乎也在回蕩著幾個字,你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史大奈自從被符平居擊了一掌後,一直也是抑鬱難遣,這次發洩出來,端是驚天動地,痛徹心扉。

  秦叔寶眼中帶了同情,蕭布衣除了歎息再不能說什麼,雲水臉色微變,一字字道:“該殺!”

  史大奈微愕。轉瞬放肆地笑起來。“是呀,你說的輕巧。該殺?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比我武功高強,行蹤不定!我尋遍天涯不見得找到他,找到他不見得打得過他,就算打得過他,我娘親對他念念不忘,丫頭,我問你,你要是我,你能下得了手嗎?”

  雲水終於怔住,良久無言。

  竹樓中只聞秦叔寶牙關咯咯,只聽到史大奈的粗重呼吸,只見蕭布衣憐憫同情的目光,雲水目光一個個地掃過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只是短短的幾個時辰,這中原人的印象,在她心目中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史大奈平復了情緒,沉聲道:“丫頭,我和你說這些,並非想要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訴你,男人地事情,你們女人很多不會懂!這天底下壞人多,好人卻也不少。秦兄和我,哪個遭受的際遇是舒舒服服?哪個要是你受到了,會覺得理所當然?可我們並沒有怨天尤人,自己的事情,自己擔下就好,遷怒他人,算什麼真正的男人?”

  雲水突然又笑,“你說的不錯,可我真不算男人,你莫要忘記,我不過是個女人!”

  史大奈本來是想說聖女一事,沒想到雲水如此回答,一時間倒不知道如何反駁。

  雲水站起身來,又抽血灌血,只是這一次,阿鏽、老四隻過了片刻已經醒來,醒來的時候,都是有些茫然道:“西梁王,這是怎麼回事?”

  蕭布衣舒了口氣,暗想蠱毒奇妙,真的匪夷所思,這個雲水用蠱,更是奇妙難測。秦叔寶見到阿鏽二人蘇醒,心情一松,喀嚓聲響,籐椅已經被他坐爛。

  他用盡全力的氣力和七情蠱抗拒,坐到地上的時候,只覺得近乎虛脫,一顆心空空蕩蕩,痛楚不堪。

  雲水卻是拍拍手,收起了銀針,戴上了銀項圈,望著蕭布衣道:“西梁王,你我兩不相欠了,只是……”她望了一眼秦叔寶,欲言又止,邁步向竹樓外走去。

  走到門口,雲水卻又止步,並不回頭道:“你們是不是想見大苗王?”

  蕭布衣目光一閃,沉聲道:“不錯。”

  雲水咯咯笑道:“那好,三天后,我帶你們去見大苗王!”她話音未落,人已飄然而去,只留下叮噹聲依稀送來,飄渺難測!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37
四零六節 雙王會

  中原烽煙四起,關中又要鏖戰,而蒼溪苗寨本來是天下最少受戰火波及之地,這幾日來卻是大事不斷。

  第一件大事就是唐王派使者前來安撫,然後唐王的手下李孝恭親自來到巴西郡,向郎都察殺提親,要迎娶的卻是大苗王最鍾愛的孫女,雲水!

  誰都知道唐王現在佔領了西京,雄踞關中,已是關隴最大的勢力之一,而且很可能問鼎天下,如果和唐王結親的話,巴蜀說不定可保安寧。

  當然只是說不定而已,因為唐王不過是關隴的最大勢力之一,卻並非天下最大的勢力。要說眼下天下最大勢力,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中原的西梁王!

  西梁王坐擁荊襄之地,亦是和巴蜀接壤,更擁有東都之地,俯瞰天下,不要說那些反王,就算是巴蜀之人也多少覺得,這天下最終多半會落在唐王、西梁王一人的手上。

  第二件大事當然就是西梁王親自駕臨巴西,而且已經到了蒼溪苗寨。

  西梁王帶手下不過三百,使臣不過數人,簡簡單單,卻又驚天動地的來到了蒼溪苗寨,西梁王只有一個目的,請見大苗王!

  西梁王一到,果然非同凡響,以往西梁王的使臣來到,不過是大苗王的三子之一接見,而且不冷不熱。可西梁王駕到,大苗王親自在蒼溪苗寨迎接。所有的人本以為大苗王突然到了蒼溪苗寨,是準備為雲水主持婚事,可聽到大苗王要接見蕭布衣的時候。才知道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因為大苗王已經十數年沒有再見過中原人,當年大隋如日中天時,蜀王楊秀是他見過地最後一個中原人!

  所以說大苗王和蕭布衣見面的消息轟動一時,讓眾人震驚。這是連李孝恭都沒有過的待遇!因為李孝恭雖然到了巴西,卻也從來沒有見過大苗王!他所有的舉動。也無非是和大苗王的三個兒子接觸。

  由此可見。大苗王也是極其地重視這場談判,因為上次談判後。巴蜀保數十年地安寧,而這次談判後。苗人能否繼續安定下去,在此一舉。

  這個消息無疑比第一個要轟動太多,也更讓巴人、苗人心中惴惴,他們知道,做決定的時候終於到了。雖然被唐王、西梁王器重。可所有地人都是心知肚明,巴蜀實力遠遜西梁王和唐王,若真的動手和他們對抗,苗人會遭到滅頂之災。

  現在苗人能做地事情,就是在局面沒有明朗之前,選擇一方勢力投靠,以保苗人日後安寧。他們從未有爭奪天下的心思,更是厭惡戰爭,他們只求。能夠一如既往的活下去。

  要求很簡單。但是很難做到!

  因為選擇錯了,就意味著以後的歲月再無安生之日!

  現在大苗王親自出馬。就意味著他要對這事親自做出選擇,可大苗王的選擇,到底會是哪個?

  蕭布衣人在馬上,按轡徐行,不緊不慢。他身側是史大奈、秦叔寶、老四和阿鏽四人。秦叔寶嘴角竟然還是帶著笑,可握住韁繩地手卻是青筋暴起。他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體內蠱毒無時無刻不在作怪,就算是他,也是極難抵擋。老四和阿鏽被救醒之後,並無大礙,可知道秦叔寶捨身救助二人的時候,不由的熱淚盈眶。

  他們只恨自己拖累了秦叔寶,秦叔寶卻只是笑笑道:“無妨事。”

  可誰都知道,秦叔寶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問題,七情蠱專為人的七情所設,誰沒有七情六欲?可只要一動情的話,就要受到蠱毒的折磨,這種蠱毒實在是太過狠毒,蕭布衣到現在還不明白,苗人為何要研究出這種蠱毒!

  這種蠱毒培植出來,就是為了斷絕別人的七情六欲,可天底下就算是道信,恐怕都難以真地斷絕七情六欲,蠱毒除了增加痛苦外,也無法真地斷絕。而且這種蠱毒只傷心,不要命,培植出來又有何用?

  秦叔寶自從張須陀死後,一直鬱鬱寡歡,等到母親病故後,更是了無生趣。七情分為喜、怒、憂、思、悲、恐、驚。秦叔寶已經不喜,少怒,不驚不恐,七情蠱的作用本來會弱化幾分,但是他地憂、思、悲卻是遠勝他人。每次悲傷之時,所受的苦楚那比常人更多了幾分。這三天來,蕭布衣每晚都見到秦叔寶輾轉反側,卻是竭力抑制,不想驚動他人,那一刻亦是心如刀絞。他只想此間事了,請大苗王解了秦叔寶的七情蠱毒,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秦叔寶每日起來之後,反倒是一改常態,臉帶笑容。眾人都知道,他不過是不想讓阿鏽、老四內疚而已。

  史大奈斜睨秦叔寶,擔憂不已,卻對此次行程更是擔憂。

  來到東都後,他知道了太多世態炎涼,卻也懂得了兄弟情深。在他心目中,西梁王少有不能解決的事情,可來到巴西郡後,事事挫折,這才讓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亦是人力難為。苗人的蠱毒或許難成大器,但是在這方寸之地,卻讓人束手束腳。

  只是一個雲水,就讓他們見到苗人天下無雙的施蠱之法,眼下要見的是大苗王,那可是雲水的祖宗,不言而喻,只怕一身都是毒物。更何況除了大苗王外,眼下苗人還有三司一祭祀一聖女,個個都是神出鬼沒,少見端倪。每次想到這裏,史大奈都有些發毛,他不是怕,而是擔憂。

  怕可以讓人懦弱,但是擔憂卻能讓人謹慎,史大奈知道,他比起才入東都之時。成熟了很多。成熟不在於年紀的大小,而在於經歷的多少,感悟地多少!史大奈明白,東都這些日子積累的經歷,比起他以前十幾年還要多的多。

  “那個丫頭可信嗎?”史大奈嘟囔道。

  別人怕雲水。他卻不怕。但是他也不相信雲水,就算他都認為。雲水這人城府極深,她可能大笑的時候。要了你的性命。

  秦叔寶微笑道:“最少她說地都是實話,最少她還言而有信,最少只憑這兩點,她比很多人已經強上很多。”

  “秦兄看上她了?”史大奈忍不住道,“那麼個囂張地丫頭。怎麼就從未聽你對雲水不滿過?”

  “我現在,還可以看上別人嗎?”秦叔寶手有些發抖,卻還是微笑。

  史大奈心中懊悔,輕聲道:“秦兄……我說錯了……”

  秦叔寶搖搖頭,“大奈,快到了,打起精神來,莫要讓他們小瞧了。”

  蕭布衣聽著二人的談話,雙眸閃亮。對於那個神鬼莫測地大苗王。他多少也有些忐忑。因為以往的時候,他不但知道自己地底牌。還會知道對方的底牌,唯獨這一次,對方的底牌始終霧中藏著,讓他心中忐忑。

  對付李孝恭,他還有幾分把握,可對付大苗王,他半分也無。到現在為止,盧老三、周慕儒還是半分消息都無,二人本來去找那個朱掌櫃,卻像憑空消失一樣。蕭布衣已派人打探,可卻沒有眉目。盧老三經驗老道,周慕儒穩重敦厚,這二人應不會和苗人引發衝突,這麼說,二人失蹤,就可能和李孝恭有關。

  可李孝恭也應該知道,這二人左右不了大局,這麼說……想到這裏,蕭布衣握緊了拳頭,不想讓自己想下去。

  反復思量南下前,李靖對他說過的話,蕭布衣暗皺眉頭,二哥只是建議他以誠以德服人,可具體如何做,他是完全不清楚。聽二哥說,大哥早就暗中跟隨,可到現在為止,大哥卻是蹤影不見,自己和大苗王的這番交談,其實並沒有說服大苗王地把握。

  可讓他稍微欣慰的是,畢竟大苗王肯見他,這是個轉機。秦叔寶說的沒錯,雲水這丫頭或許任性,或許有偏見,但是她答應過別人的話,從來沒有不實現過!

  她答應蕭布衣可以讓他見到大苗王,三天后的這個時候,大苗王果然約他一見。

  眼下,機會就在眼前,如何抓住,那就是他蕭布衣的事情。

  一行人樸素前行,迎來的是苗人詫異的目光。馬周得到蕭布衣的命令,已經第一時間帶人趕到。他們帶來中原地特產,三百人恭恭敬敬抬著禮物前來,雖然不見得是先禮後兵,可最少顯得赤誠一片。

  馬周跟在蕭布衣地身側,臉色凝重,酒葫蘆並沒有帶在身上。他知道前面已經有六個談判失敗,他這次出馬,已經不容有失。這次若是失敗,絕對不會再有第八次機會!

  苗人見到西梁王一行的時候,亦是大為詫異,他們見多了隋臣太多地奢靡,可卻少見如此節儉的使者。再說西梁王威震天下,可怎麼會如此的年輕?

  眾人各懷心事,卻已經接近了蒼溪苗寨十裏處!

  蒼溪苗寨是此地苗人聚集之地,苗寨依山靠河,吊腳樓鱗次櫛比,依據山勢逶迤而上,遠遠望去,只見一道黑龍沿山盤旋,氣勢非凡。

  蕭布衣遠遠望見,心中喝了聲彩,暗想天下草莽中臥虎藏龍,只見到苗寨的建築,想必其中就有能人隱沒,不能小窺。陽光照射下,滿目蒼翠依偎著黑龍,壯麗獨特。

  清風徐徐,蕭布衣舒了口氣,態度慎重,正要吩咐手下打起精神,為示尊敬之意。方才道路崎嶇,不好整隊,這下要近了苗寨,道路稍寬,不能散漫。這三百手下並沒有帶什麼兵刃,均是衣冠整齊,可這三百人亦是史大奈從東都千挑萬選的好手,個個以一擋十。在巴東等待之時,馬周早就訓練他們苗人禮節之法,可若真的動手,亦是絕不含糊。

  不等開口,遠方突然傳來奔馬疾馳之聲。蕭布衣見到遠方黃塵漫起,心中微愕,暗想自己今日請見大苗王,苗人就算不恭敬迎接,也斷然沒有挑釁的道理。

  黃塵前。十匹清一色的白色奔來。馬上坐著十個漢子,個個神情剽悍。

  蕭布衣見到。皺眉擺手,讓隊伍先停了下來。眾人動作齊整。倒也讓苗人嘖嘖稱讚。

  那十騎來到隊伍前十數丈處,都是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動作齊整之處,不讓隋兵。蕭布衣見到暗自皺眉。不等說話,那十人已經以手加額,深施一禮,齊聲道:“大苗王恭迎西梁王!”

  十人施禮完畢,牽馬退到一旁,請眾人先行。蕭布衣看了眼馬周,低聲問,“這是什麼禮節?”

  他入鄉隨俗,不想怠慢。知道現在每一步都是關係到事情地成敗。馬周微有興奮之意道:“回西梁王。此為苗人十裏迎賓之禮,本是苗人最恭敬的禮節。當初蜀王楊秀來到此地時,才得到過這種迎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還有九撥來迎。”

  馬周說的一點沒錯,隊伍行進中,不到一裏就有十騎來迎,端是禮數甚恭,蕭布衣以禮還迎,心中微有喜意,暗想這些日子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這個雲水居然能請動大苗王,大苗王又以如此恭敬之禮迎接,實在是讓人出乎意料。馬周本來心中惴惴,他得蕭布衣地器重是好事,但是這次任務艱巨,若是無法完成,幾乎是沒有臉面回轉東都,可見到苗人以最尊貴地禮節相迎,不由心中有點底了。

  秦叔寶一旁道:“蕭兄,好像此舉大為友善。”

  蕭布衣含笑點頭,“的確如此。”

  眾人微有興奮,經過十裏迎賓後,緩騎來到苗寨前,只見到山溪流淌,清風動竹,一派祥和景象。蕭布衣輕聲道:“苗人數十年地安寧,我等不想破壞。”

  眾人均是點頭道:“西梁王此言大善。”

  蕭布衣這句話已經奠定了此次談判的基調,馬周默默咀嚼,醞釀考慮著腹稿。當然談判地要點早就被蕭布衣吩咐過,馬周只是想著蕭布衣吩咐的隨機應變四個字。

  到了苗寨前,蕭布衣緩緩下馬,眾將亦是下馬跟隨,苗寨前,早有長號吹響,蒼涼凝重,一人緩緩迎出,深施一禮道:“西梁王,郎都察殺這廂有禮了。”

  那人對襟長褲,腰纏大帶,敦實忠厚,看起來亦是樸素非常。只是一身肌肉鼓起,有如獵豹般剽悍。

  蕭布衣還禮道:“久聞大苗王三子郎都察殺實乃蒼溪第一勇士,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本王有禮了。”

  郎都察殺終於抬起頭來,仔細的看了蕭布衣一眼,微有錯愕道:“西梁王威震中原,如雷貫耳,郎都察殺亦是早有心儀,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他錯愕顯然是覺得這個西梁王比他想像中還要年輕太多。巴地雖遠離中原,可中原商人現在來到巴地後,談論最多的就是西梁王。都說西梁有萬夫不擋之勇,這數年來,身先士卒的攻城掠地,馳騁草原,縱橫黃河、長江兩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中原群盜無不側目畏懼,在郎都察殺地感覺中,這個西梁王怎麼說也是剽悍非常,比他要滄桑一些,哪里知道今日得見,發現此人儒雅俊朗,竟是個翩翩公子。

  方才見到隋軍前呼後擁此人進來,郎都察殺認定此人就是西梁王,只是這一看之下,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雲水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叮叮噹當,“偏偏你們這麼多禮,一個想著搶奪我們的地盤,一個想著怎麼把人驅逐出去,可說起話來,卻是酸死個人。”

  巴地早在隋朝版圖之下,當年蜀王楊秀更是統治巴蜀之地多年,雖還是採用苗人自治的,亦是帶來了中原文化。郎都察殺雖是苗人,可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倒和中原人沒什麼差別。雲水雖是自幼長在巴地,可因為自幼在苗寨長大,卻少習中原文化,所以亦是想什麼就說什麼,沒有絲毫的顧忌。

  郎都察殺聽到女兒所言,不由微有臉紅,暗道女兒魯莽。原來這十裏迎賓並非他的本意。卻大苗王地授意,本來大苗王的三個兒子都或多或少地接觸了李孝恭。李孝恭深謀遠慮,覺得大苗王遲早要把位置讓給三個兒子,這才在骨力耶幾人身上大費功夫。他重金收買三人,又向雲水提親。在郎都察殺心目中。覺得李孝恭可比西梁王意誠很多。

  可他也沒有想到西梁王竟然會親臨巴西,更沒有想到父親本來一直都是隱居不出。少理政務,這次先到巴西。隨即就會迎見蕭布衣。

  郎都察殺對西梁王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感,因為這不過是他們地初次見面,李孝恭早早的打過招呼,眾人心知肚明,與其說是迎見蕭布衣。不如說是想趕走他!雲水是他地女兒,當然明白他地心事,這下徑直說出來,倒讓他好不尷尬。

  蕭布衣敏銳的捕捉到這一幕,心中凜然。可聽到雲水對她父親說話也是一個腔調,不由好笑,心道這個雲水倒是任性妄為,誰地帳都不買。但雲水有時候往往一語中的,她說郎都察殺要趕走自己。只怕並非無因。

  可二人都是當做沒有聽見雲水所言。郎都察殺做了個請地手勢,前方引路。蕭布衣命手下留在苗寨外。只帶著幾個親隨和馬周走入苗寨。

  號角聲音方歇,蘆笙響起,前方開闊地上,幾百支蘆笙同時吹奏,聲音悠揚歡快,充滿喜悅迎賓之意。帶著銀色花飾,穿著節日盛裝的姑娘和小夥子載歌載舞的迎上來,一時間場面熱烈非常。

  吹著蘆笙的姑娘小夥向蕭布衣獻上最恭敬的禮節,然後花朵般地散開一條道路。郎都察殺微笑道:“西梁王,請。”

  馬周在蕭布衣身邊低聲道:“西梁王,這亦是苗人最恭敬的迎賓禮節。”

  蕭布衣點頭微笑,向眾苗人抱拳示意。眾苗人微有詫異,轉瞬樂聲吹的更是歡快。郎都察殺聽到了,卻是皺了下眉頭。原來他們苗人以前迎賓的時候,只見到對方的傲慢,像蕭布衣這樣平易近人的倒是頭一次。吹奏蘆笙的時候,苗人見蕭布衣平和從容,親切近人,對蕭布衣不由大有好感,吹出的樂聲更加的動聽。

  蕭布衣這次南下,對苗人地習慣也是多少知悉,他知道有苗人地地方就有蘆笙,苗人中幾乎每個小夥子都要會吹奏蘆笙,到時候才可向心愛的姑娘求愛。眾人本來都是全神戒備,只以為談判會劍拔弩張,哪里想到一路坎坷,到這裏竟然歌舞昇平。先是十裏迎賓,後是百人笙歌,禮貌周到之處,簡直是難以想像。

  史大奈咧嘴笑笑,暗想這苗人也並非想像中地那麼難纏,看起來甚至十分的友好。蕭布衣、秦叔寶、馬週三人卻是不約而同的想著,大苗王的葫蘆裏面,到底賣著什麼藥?

  眾人在歌舞花海中前行,再行半裏左右,前方霍然開朗,露天下搭起竹棚,分賓主座位,雖是簡陋些,可一切卻依照中原的禮節。

  蕭布衣看著納悶,他想到過太多的情形,暗想唇槍舌劍不可避免,哪里想到過會有這種情形。

  正對著他的方向,坐著一老者,老者白髮蒼蒼,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有著說不出的蒼老憔悴。見到蕭布衣走過來之時,展顏微笑。

  蕭布衣只覺得此人比古樹還要蒼老,可見到他笑容露出的時候,才發現他的一雙眼眸竟然很年輕。不知道為何,見到老者的第一眼,蕭布衣竟然心境平和,急躁之意一掃而空。

  雲水卻是咯咯的笑道:“蕭布衣,我爺爺對你笑呢。蕭布衣沉穩上前,深施一禮道:“西梁王祝苗王身體康健,平安吉祥。”

  他以一王之尊對大苗王施禮,可以說是禮數極為的周到,四周的人見到,都是沉默下來,心情各異。

  大苗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啞著嗓子道:“多謝西梁王。我也祝你平安吉祥,心想事成。”

  他啞著嗓子,可是說的卻是清清楚楚,眾苗人聽到,都是臉色微變,蕭布衣微笑道:“謝苗王吉言。”

  “苗寨簡陋,西梁王請坐。”大苗王說完這句話後,自己先坐了下來。

  可誰都不覺得他失禮,只是因為看上去,他已經風燭殘年,他以往或者有鋼鐵一樣的意志,可他現在實在有些老了,老的甚至站立都有些困難。

  蕭布衣臉上卻露出尊敬之意,這種尊敬是發自內心,並非敷衍!因為無論如何,大苗王這次親自出來見他,還是為了苗寨。

  他本來可以安享天年,他本來可以將一切都交給自己的兒子,但是他不放心,對族人的責任讓他再次出來,這場談判,對蕭布衣至關重要,但是對苗人的未來,何嘗不是如此?

  蕭布衣見到大苗王對面有個籐椅,想是為自己所設,緩步走過去坐下來。一幫親隨見到沒有座位,自動的散於兩側,沒有任何不滿抱怨之意。

  大苗王瞥見,嘴角突然露出絲微笑,是狡猾、亦像是贊許。馬周早就快步上前,奉上禮單。這次卻是另外一個乾瘦的漢子接過,看了眼,眼中露出鄙夷之意。

  蕭布衣送的禮物在他們看來,實在有點寒酸,比起李孝恭送的大為不如。蕭布衣卻終於有空打量了下大苗王身邊的手下。

  大苗王身後立著三人,乾瘦的漢子應該就是骨力耶,有個微胖的漢子就是掌控巴地鹽井的丹巴九,郎都察殺和他們並肩而立,倒是顯得與眾不同。

  這三兄弟蕭布衣早有耳聞,也見過他們的畫像,是以雖頭次見面,卻還是一眼認出。

  只是除了大苗王外,最讓蕭布衣重視的卻是另外的三個人。這次迎賓,十裏迎賓和百人笙歌都是熱鬧非常,但是大苗王身邊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可那三個人站在一旁,卻讓人心中湧起了一股寒意,不敢小瞧大苗王。三人如幽靈般的站在那裏,你明明看到,卻是感覺到飄渺難言。最讓人心寒的卻是三人無一例外的都帶著面具。

  三張面具各不相同,一金、一銀、一如火焰般的燃燒,是那種熊熊的紅色!

  蕭布衣暗自歎口氣,心道,若是消息無誤的話,這三人就應該是大苗王手下的三司了。

  都說司馬、司徒和司空神秘非常,常人難見,這三人到底有什麼秘密,就連這種場合,都要帶著掩飾的面具?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46
四零七節 難題

  三司均是面具罩面只留下一雙冰冷的眼眸,從外表看過去,凜然威嚴。

  不過帶著金色面具之人卻是斷了只手臂,看過去有些孤單。蕭布衣知道紅色面具那個應該是司馬,帶金色面具的卻是司徒,帶銀色面具的人應該是大苗王手下的司空。

  可三司都是威震巴蜀,能讓司徒斷臂的不知道是何等人物?不過司徒既然能活著站在這裏,想必讓他斷臂那人早就萬劫不復。

  蕭布衣不便多看,目光一掃,已然落座,他將形勢看的明白,場上雖不像有什麼祭祀聖女,可大苗王帶著三個兒子,三司來見他,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他倒沒有想到,大苗王的三個兒子和雲水都不好打交道,可這個大苗王看起來對他的態度竟然不錯。

  這是個好信號,他卻是絲毫不敢大意,正在醞釀怎麼開口的時候,丹巴九已經看了眼禮單,譏誚道:“中原地大物博,所以西梁王帶的東西可真夠薄的。”

  李淵攻克西京長安後,盡取西京附近宮苑的財寶、宮女無數,著實慷他人之慨備了幾份厚禮,一份是送往突厥,請求突厥人的支持,另外一份就是送往巴蜀,讓李孝恭打理巴蜀之地。丹巴九掌控鹽井,又是貪財,李孝恭甚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份厚禮就讓丹巴九投靠了過來。丹巴九見到禮單無非是中原的一些特產,折算成珠寶沒有多少,不由嘲笑。

  大苗王不看禮單。只是端起茶碗道:“貴客請用茶。”

  蕭布衣見到大苗王顫顫巍巍的端起茶來,雙手恭敬地端起茶碗,舉過頭頂道:“謝苗王。”

  郎都察殺本來對蕭布衣沒什麼感覺,可見到他自從入了苗寨後,一舉一動對大苗王都是恭敬非常,更不缺了禮數,心中微升好感。

  雲水卻是咯咯笑道:“蕭布衣,你這客氣可用對地方了,大苗王就喜歡這點。”

  “雲水。不得無禮。”郎都察殺呵斥道。

  雲水卻是笑盈盈地不以為意。蕭布衣喝口茶後。這才望向丹巴九道:“不知道你可曾聽過千里送鵝毛地故事?”

  他對大苗王客氣。只因為大苗王乃苗人之主。二人眼下可以相提並論。但他畢竟是威震中原地西梁王。對丹巴九卻不必有什麼恭敬之態。

  丹巴九聽到蕭布衣直呼個你字。心中不爽。冷冷道:“原來你到這裏就是為了講故事嗎?”

  蕭布衣一笑。大苗王卻是輕聲道:“年紀大了。還就喜歡聽故事。不敢請教這故事是何內容?”

  蕭布衣笑道:“這故事也是簡單。就是說當年西域有一國使者送珍禽異獸給隋帝。這裏最貴重地珍禽卻是一隻白天鵝。可那使者放白天鵝出來喝水之時。卻被它掙脫鎖鏈逃走。使者大恐。卻是將白天鵝地羽毛送給隋帝。本以為會受到譏笑懲罰。沒想到隋帝對他卻是大為獎賞。只說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禮物。只是代表一番赤誠地心意。若是真地將禮物稱量一番。反倒讓人看不懂對方地心意了。”

  他一語雙關,丹巴九面紅耳赤,想起李孝恭送地禮物。只以為蕭布衣暗指,不由心中忐忑不敢多說什麼。

  馬周自詡博學多才,可聽到蕭布衣的故事,也是暗中納悶。他記憶中卻沒有這個故事,不知道蕭布衣從何聽得,他感覺蕭布衣是杜撰,可這片刻的功夫,竟然能編出這麼個故事,說的不卑不亢。西梁王想必也是有備而來。他卻不知道這個典故是後代的傳說。蕭布衣不過是安到了隋帝的身上而已。

  大苗王輕歎聲,“果然是好故事。只憑這個故事,當請貴客再喝一杯茶。”

  他一擺手,有苗女上前,給蕭布衣換了一杯茶喝。

  方才地那杯茶,其味甘怡,可第二杯茶,卻是多少有些發苦,蕭布衣雙手將茶舉過頭頂,沉聲道:“謝大苗王的茶。”他將茶水緩緩喝完,旁邊的人都是臉色微變,骨力耶想說什麼,卻終於忍住。

  雲水喃喃道:“第二杯了。”

  秦叔寶、史大奈耳尖,已然聽到雲水所言,不由都是大皺眉頭。苗人蠱毒讓人心寒,就算不接近苗人,都要提防他們無色無味的蠱毒,蕭布衣喝的兩杯茶都是綠幽幽的讓人發毛,若是大苗王想要害人,這裏均是致命的蠱毒,那該如何是好?

  蕭布衣輕輕放下茶杯,才要說什麼,大苗王突然道:“貴客,這茶如何?”

  “其實我不會品茶。”蕭布衣歉然道:“還請大苗王見諒。”

  大苗王又笑了起來,“能否品茶尚在其次,喝了茶,總應該品出點別的味道。”

  蕭布衣略微沉吟道:“這兩杯茶是先甜後苦,苦中帶甘,想必和人生仿佛。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若能放開心懷,說不定會品出另外一番風味。”

  大苗王望了蕭布衣良久,這才說道:“你雖不會品茶,但是說的很好。”

  他端起茶杯,慢慢的抿著,雲水卻是冷哼一聲道:“我覺得說地不好。”

  蕭布衣卻不理會,知道若是和她辯解起來,實為不智。眼下對他來說,擊敗李孝恭反到是其次。大苗王既然親自出馬,蕭布衣反倒占了先手,因為他知道苗人眼下還是大苗王說的算。他這幾日和馬周等人反復商議,已經多少知道些苗人為何如此憎惡中原人。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表達誠意,消弭以往地惡劣印象。

  “其實除了這些薄禮,我還想送苗王另外一份禮物。卻不知苗王是否能夠接受?”蕭布衣突然道。

  丹巴九來了興趣,“那是什麼,拿出來看看?”

  對於二兒子的性急,大苗王亦不多說什麼,只是道:“不知道是何禮物?”

  “我地這份禮物就是……想送苗人數十年的安寧。”蕭布衣沉聲道。

  丹巴九一愕,轉瞬嗤之以鼻,“西梁王,你有這個本事嗎?”

  馬周卻是上前一步施禮道:“西梁王,微臣有話要講。”

  蕭布衣望向大苗王道:“苗王。我的手下不懂規矩,不過想說幾句,不知道苗王能否准許?”

  自從他和大苗王交談後,除了丹巴九、雲水插話外,其餘的人都是默默無言,蕭布衣此舉看似恭敬。卻在諷刺丹巴九不懂規矩。

  丹巴九還真地不懂,大聲道:“西梁王,你的手下算什麼東西,也配和苗王談話?”

  苗王放下茶杯,輕歎道:“老二……你說完了沒有?”

  他口氣淡淡,可丹巴九馬上躬身施禮道:“爹,我只是……”

  “只是什麼?我對你們說過的話,難道你們早就忘在了腦後?”大苗王話語平淡,並沒有絲毫惱怒之意,當然也沒有任何欣喜之意。

  數十年的風雨。早將老人變成榮辱不驚,甚至就算是呵責兒子,也不帶半分火氣。

  丹巴九臉上卻是露出畏懼之色。低聲道:“孩兒從來不敢忘記爹爹所說的話。”

  苗王喃喃道:“中原有句話說地好……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這句話你們三兄弟可還記得?”

  骨力耶三兄弟齊齊施禮道:“孩兒記得。”

  苗王目光掠過三個兒子,投向遠處的山峰,輕聲道:“我這些年來。從來不管你們三兄弟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很多時候,經驗教訓才能讓人成長,我只希望你們三兄弟能夠帶給族人安定太平,可我還是不放心呀……不放心把族人的命運交到你們地手上呀。”

  他喃喃自語,無人敢接話,蕭布衣加到老人雙眸閃亮,那一刻突然有了理解,更有了信心。

  他才明白李靖為何讓他一個人用誠心說服即可。因為李靖顯然明白這老人。可李靖如何會明白,李靖和虯髯客還有多少秘密瞞著他?

  但無論埋著多少秘密。蕭布衣已經知道,他們三兄弟和苗王,雖然各不相同,天各一方,有俠客,有王爺,有將軍還有統領一方族人地頭領,但他們本質上還是一種人,那就是,他們都是有責任地人,清醒地人。

  這樣的人打交道,很多事情不用多言。

  “你們以為十裏迎賓、百人笙歌、七茶結盟是跌面子的事情嗎?”大苗王望著三個兒子,“你們大錯特錯!想西梁王以中原之主身份前來,已經給你們很足的面子,若是不知道珍惜,只能自取其辱。無論西梁王是我們的朋友也好,敵人也罷,給對手足夠的尊重,是你們永遠需要做到的事情。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你們以為珠寶是對你們的尊敬嗎?你們又錯了,若是奉上珠寶,那其實是對你們最大的侮辱,因為在他們心目中,你不過是個用錢都能驅使地人。情義永在心中,珠寶有如糞土……”

  蕭布衣露出微笑,阿鏽一旁聽到,卻是暗道,如真的如此,那我真的希望有人能好好地侮辱我一下。可無論如何,事態總是向著好方向發展,這個大苗王,並不簡單。斜睨了雲水一眼,見到她笑盈盈的渾然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阿鏽只能心中歎息,恨不得中七情蠱的是自己,或許只有那樣,才能讓她看自己一眼。

  “家和人一樣,國和家一樣,必自毀自伐才得讓人毀之伐之,大隋自伐,前車之鑒,你們為何從不警醒?老大,我讓你照顧族人安全,老二,我讓你保證苗人的豐衣足食,可老大你卻花錢收買外人,和老二搗鬼,老二卻要雇人去給雲水搗亂。栽贓嫁禍到西梁王的身上,這難道是守家的道理?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現在你們幾兄弟就在自毀這個家,用不了多久,就有人幫你們毀了。你們這樣守家,我怎能放心?”

  他此言一出,骨力耶、丹巴九均是面紅耳赤,他們從未想到過。他們地明爭暗鬥早被父親看在眼中。

  “爹,我沒有找人給雲水搗亂。”丹巴九終於反駁道,可聽起來卻是異常的乏力。

  “你若是真的問心無愧,”大苗王笑笑,“這是良心蠱,喝下去。我就信你!”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不動聲色。丹巴九霍然變色,吃吃道:“爹,你不信我?”

  眾人見到大苗王隨手端起一杯茶來,就已經下了蠱毒,都是微微變了臉色。由始至終,這個大苗王看起來都是風燭殘年,可誰又知道,他的一生,有多少可歌可泣、可悲可怖的故事?

  “我信你。所以才會下了良心蠱證明給別人看。”大苗王輕聲道:“你若信我,為何不喝下去?”

  丹巴九望著那杯茶,臉上露出可怖之極的表情。蕭布衣等人聽了。卻也是又驚又佩,他們不知道大苗王早已開始插手這件事情,抑或是短短的三天內查明的一切,但是這老者,無疑是個少見地智者。

  “我明白了。”大苗王一直望著兒子地臉色,搖搖頭。“你喝不喝我都明白了。”他將手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微笑地望著馬周道:“你可以說了。”

  馬周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深施一禮道:“苗王處事公正嚴明,在下欽佩萬分。”

  他本來想替蕭布衣申冤,替蕭申辯,可見到大苗王輕描淡寫的揭出內部地矛盾,並不遮掩,知道一切都不用說。

  大苗王微笑道:“你很懂規矩,很好。”

  馬周有些臉紅。他本狂傲。可到了這裏,實在事事小心。“西梁王說能保巴蜀數十年安寧絕非虛言,想西梁王白手起家,從一布衣到了今日的高位,比誰都要清楚百姓的疾苦。”

  雲水白了他一眼,“我一直都是郡主,可卻不懂那些高高在上的心理。”

  馬周微愕,大苗王卻是笑道:“說下去吧。”他顯然對雲水很是縱容,無論她說什麼。馬周輕咳一聲,不理雲水,“在下亦是一介寒生,得西梁王提拔,才至今日之位,對西梁王禮賢下士、愛民如子深有感觸。在下亦是從寒生到如今之位,今日所言,均是發自肺腑,苗王、雲水郡主,你們若是不信,大可以再下個良心蠱給我喝,在下說的有半句違心之言,不得好死!”

  他話音落地,眾人無不動容,暗想丹巴九是苗人,對良心蠱都是如此畏懼,馬周竟然主動要求喝蠱毒,那實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雲水撇撇嘴,終於不再說什麼,她也實在無話可說。

  大苗王眯縫著眼睛看著馬周,淡然道:“這可是你主動要求,怪不得別人。”

  馬周點頭,“在下絕無怨言。”他一介書生,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可屹立在大苗王之前,竟然無半分懼意。

  大苗王伸手一招,有苗女倒了杯新茶,大苗王伸手推過去,微笑道:“喝了吧。”

  馬周並不猶豫,雙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倒退幾步道:“現在在下所說的話,郡主可以信了吧?”

  雲水扁扁嘴,“我可告訴你,你要是真的說謊的話,馬上就會心口如裂,七竅流血而死。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不知道西梁王有沒有告訴你七情蠱的害處。喏…… 你看,那就是個例子。”她伸手一指秦叔寶,眾人扭頭望過去,見到秦叔寶淡然而笑,雲水有些皺眉。她方才明明看到秦叔寶臉露痛苦,哪里想到轉瞬的功夫,又和沒事人一樣。心中暗道,這個西梁王也不見得如何了得,怎麼手下帶著都是死士,那兩個武夫也就算了,可馬周怎麼看起來都是個文弱書生,百無一用,但是慷慨俠烈之氣,真是少有人及!

  馬周沉聲道:“在下信苗王地神技,亦是相信,心中無愧。何懼蠱毒?”

  他聲音朗朗,擲地有聲,眾人均是露出欽佩之意,只有三司還是幽靈般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蕭布衣斜睨過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起古怪地感覺。

  大苗王望著蕭布衣道:“西梁王,我很羨慕你。最少你有這樣地手下,我卻沒有。”

  他身邊的三個兒子面紅耳赤。郎都察殺邁步上前上前道:“爹,孩兒願喝良心蠱。”

  “癡兒,你何必喝它?”大苗王笑望馬周道:“現在你喝了良心蠱,可以說了。”

  見到馬周喝了第三碗茶,丹巴九終於有了不安,悄悄退後幾步。找了個手下吩咐幾句,手下匆忙離去,蕭布衣看在眼中,暗自皺眉,不知道這人又要使什麼壞心思。

  馬周喝下蠱毒,感覺身體沒什麼不適,心道自己說的是實話,就不用怕,繼續道:“如今隋朝大亂,天下數分。以西梁王勢力最大!勿用諱言,巴蜀眼下雖是安定如初,可地勢扼要。被戰火波及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西梁王先取荊襄之地,後入中原東都,安荊襄四方百姓,抗瓦崗百萬雄兵。到如今,荊襄已成巴蜀外,第二極少受戰火波及之地。東都自從西梁王入主後,百業振興。荊襄如今豐衣足食,百姓安樂,瓦崗百萬群盜,強盛一時,在西梁王手下,卻是灰飛煙滅,這些均是有目共睹,絕無虛言。但是勿用諱言。天下終須一統。一山容不得二虎,西梁王以仁安天下。用虎將平反叛,有無數能臣輔佐治理天下,坐擁荊襄、虎踞東都,劍指四夷八方,平定天下指日可待,關中納入西梁王大業版圖之中,亦不過是早晚之時。”

  眾苗人聽馬周侃侃而談,臉上變色,就算雲水聽了,都是忍不住再望蕭布衣一眼。在她眼中,只覺得蕭布衣平平常常,不過是手下有幾個死士,這個西梁王,似乎有些言過其實,怎麼會讓中原豪傑低首。可她哪里想到過,此人威震中原,號令天下,竟至如斯。若此人真的威風如此,爺爺以禮相待倒是一點不錯。大苗王只是淡然道:“那又如何?”

  馬周沉聲道:“西梁王悲天憫人,知道巴蜀安定數十載,卻也不忍將戰火引入巴蜀。這才親自前來,說送份大禮並不為過。想李唐野心勃勃,想借巴蜀出兵,我等怎能坐以待斃?雖眼下我等只有巴東一地,但想當初,西梁王憑藉東都一城可抗瓦崗百萬雄兵,借巴東之地和李唐抗衡有何不可?可若是真的交戰,巴地只怕數年內民不聊生,死傷日多,卻絕非西梁王所想見到。”

  “那你們又想如何?”大苗王輕聲道。

  “西梁王不敢讓苗王歸附,只請苗王兩不相助,若李唐不借路巴蜀攻打荊襄之地,西梁王有生之年亦不會在巴蜀用兵!”馬周沉聲道。

  秦叔寶等人一愣,沒想到馬周竟然會說出如此地條件,可見到蕭布衣還是若無其事,不便多言。

  大苗王沉吟良久才道:“西梁王,不知此人所言可否是你心中所想?”

  蕭布衣座位上拱手道:“馬周所言,的確是我地肺腑之言。”

  眾苗人聳然動容,不得不重新考慮蕭布衣的條件。伊始蕭布衣派人來勸苗人歸附,大苗王的三個兒子都是聽也不聽就趕了出去,在他們看來,如今一定要到選擇的時候了。但選擇西梁王還是唐王,這是個難題。

  因為這次選擇若是錯了,很可能意味著以後隱患無窮。可他們卻沒有想到過,西梁王只是讓他們兩不相幫。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大可以一直等,等到天下安定的時候徑直歸附即可。“你以為你不用兵,唐王就不會用兵嗎?”骨力耶冷笑道。

  蕭布衣微笑道:“想本王已握荊襄之地,坐鎮東都,河北收復在即。唐王若是真地敢對巴蜀動兵,只要苗王吩咐,我當可出兵助之。本王不走散關,可潼關、武關、井陘關均在本王攻打之中,再加上關中唐王西有薛舉數十萬大軍,北有梁師都、劉武周虎視眈眈,唐王數處為敵,岌岌可危,怎麼有膽子和本王公然對抗?”

  他語氣中自信躊躇,由不得別人不信,眾苗人目光落在蕭布衣身上,才發現此人果有過人之處。

  郎都察殺本來一直瞧不起西梁王,可聽他分析形勢後,這才暗自心驚,搞不懂李孝恭蕭布衣哪個說地才是正確。原來他們一直都在巴蜀,對天下大勢不算了然,更是從不關心怎麼爭天下,聽到隋帝已死地消息後,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投奔哪個保苗人的安寧,當初只聽到李孝恭說什麼,蜀水通于荊襄之地,有巴地勁卒,建大船而下,荊楚可得。得巴蜀則荊襄在手,得荊襄則天下定。他聽李孝恭說地躊躇滿志,又見李孝恭的謙恭,倒有幾分信服。可畢竟如此那般,巴蜀肯定要出征作戰,但是西梁王卻更是寬容,剛才又聽馬周一番言論,說什麼百萬大軍都被西梁王打的如飛灰般,馬周喝了良心蠱,居然沒有發作,這說明他說的是實話。可若蕭布衣真的幹掉了百萬大軍,唐王雖是坐鎮關中,舉關中之人有無百萬也是未知之數,又如何能和蕭布衣抗衡?

  他是如此想法,眾苗人亦是如此的想法,丹巴九聽蕭布衣、馬周侃侃而談,淡然自若,也是驚疑不定,這才懂得為何他抓了蕭,父親卻早早地派人讓他勿要為難蕭,原來蕭背後的西梁王竟然有如此的來頭。

  大苗王卻還是平平淡淡,又是舉起茶杯道:“請茶!”

  眾苗人又是變了臉色,雲水淡淡道:“這麼快就到第四杯了?”

  蕭布衣陡然心中一動,已經想到李靖說過地一件事。原來苗人十裏迎賓、百人笙歌都是迎賓談判的前奏,而七茶結盟才是苗人的重頭戲。若有苗王敬你七杯茶,那就代表大苗王已與你對當日所言結下盟誓,再無違背。他方才喝茶只以為客套,哪里想到大苗王動作如此之快,已經一步步的敲定下來。

  他和馬周曉之以理,說服大苗王,如今已經喝到第四杯茶,這說明大苗王有意和他們結盟,可還剩三杯沒有喝,這剩下的三杯茶,不知又會有什麼難題?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0:56
四零八節 三關

  蕭布衣心思飛轉的時候,大苗王突然道:“西梁王有備而來,想必知道我族人七茶結盟一說?”

  骨力耶、丹巴九和郎都察殺都是臉色大變,失聲道:“父親,萬萬不可!”

  三人雖多少被蕭布衣所言打動,可內心中,卻還是偏向著李孝恭。更何況在他們看來,巴蜀畢竟和關中最近,投靠唐王實屬最好的選擇。

  若論施蠱,他們是天下無雙,但是若說分析天下大事,他們實在差的太多。有近的勢力不去投靠,反倒舍近取遠,在他們看來實屬不智。

  方才見到大苗王敬茶,不要說蕭布衣不知道其中的含義,就算大苗王的三子都暫時沒有想到七茶結盟的事情,只因為每次七茶結盟前,都要三司一祭祀再加上聖女共同決定,隆重非常。苗人現在的統領雖是大苗王,可大苗王從不獨斷專行,上次蜀王楊秀前來之時,七茶結盟隆重無比,哪里像今日如此草率行事,不經意的功夫,已讓蕭布衣喝下四杯茶去。

  丹巴九一直經營苗寨的生意,頭腦活絡,剛才見到馬周喝第三杯茶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這才派人出去,這刻聽聞父親提及此事,當下第一個反對。

  蕭布衣卻是心中微凜,不顧三人的反對,微笑問道:“對於七茶結盟,本王是略有所聞……可具體如何,本王還是不得而知。”

  “爹,他不知當然就不算了。”丹巴九慌忙道。瞥見父親的目光望過來,丹巴九不禁打個寒顫,“這件事非同小可。爹爹一向穩重非常,這次怎麼能匆匆決定?”

  蕭布衣多少也有點奇怪,結盟快的讓他有些難以想像,大苗王雷厲風行的速度更是讓他都覺得愕然。

  大苗王望向骨力耶道:“老大,你意下如何?”

  骨力耶微愕,半晌才道:“我亦覺得父親的七茶結盟太過倉促。按照以往地規矩,都是爹你做下決定,然後去和三司祭祀商量,得到聖女……的同意。”說到聖女的時候,他猶豫下。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這些人都決定後,父親這才會召開族人大會,宣佈七茶結盟一事。可到如今。我們竟然全不知情……這實在……實在……”

  他實在了半天。望見父親沒有表情地一張臉。終於說不下去。

  原來對於七茶結盟一事。骨力耶三兄弟雖然知道。卻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因為七茶結盟他們雖然聽說過。但是碰到那一次。年紀不算太大。

  那年大苗王親自出馬。用七茶結盟儀式和蜀王楊秀定下巴蜀大計。亦是和隋帝結盟同心。後來巴蜀之地地確保了多年地安寧。可自那以後。七茶結盟就再也沒有過。因為自那以後。大苗王地三個兒子慢慢地接管了苗人地事務。今日聽到大苗王舊事重提。難免有些不算適應。

  大苗王望著桌案上地茶杯。輕聲道:“實在什麼?實在不把你們看在眼中嗎?”

  骨力耶慌忙跪倒道:“孩兒不敢。”

  大苗王卻是望向了蕭布衣道:“七茶結盟地意思就是。西梁王若是喝下我們敬地七杯茶。今日所言。就為定論。若有反悔。我必遭同心盟蠱毒反噬。我第一杯敬你。是因為貴客雖為西梁王。天下所望。卻不惜千里迢迢來見。誠意可見。”轉首望向三個兒子道:“唐王不過派個李孝恭前來收買你們三人。哪個心誠。想必一眼可見。”

  三子都是臉紅無語,他們只想著爭權奪利,哪里會考慮很多。再說這世上,如三人者實在不算少數。目光遠大者實在少之又少。大苗王又望向西梁王道:“我第二杯敬你。只因為西梁王七次出使巴地,雖百般挫折。卻誠意不減,依舊想著巴蜀安寧,百姓安居樂業。想西梁王在東都能鏖戰百萬雄師,對巴蜀卻是不興一兵,只憑這點,我信西梁王言而有信。”

  “爹,你和西梁王不過是只見過一面。”郎都察殺忍不住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候,還請爹妥善行事。”

  大苗王淡然道:“我雖和他只見過一次面,可是……很多時候,一面足矣。可你們被珠寶利益蒙蔽了一顆心,以為我也一樣嗎?因為珠寶利益,你們早忘記我對你們說過的話,因為珠寶利益,你們甚至從未聽過西梁王的使臣說過什麼,因為珠寶利益,你們開始忘記了族人地利益,開始兄弟鬩牆。可你們只怕從未想過,西梁王第一次派使臣前來之時,我就把所有的一切放在心上。你們為自己,我為的卻是這七郡十三寨的苗人。你勸我妥善行事,不知道要如何妥善呢?”

  郎都察殺詫異無比,半晌無語。骨力耶、丹巴九更是心下駭然。大苗王不理苗寨事情已久,三兄弟所以行事肆無忌憚,更從未想到過大苗王到來之前,竟然把所有地事情調查的清清楚楚。

  “這第三杯茶……”大苗王又待開口,突然有苗人從遠處跑來,跪倒道:“啟稟大苗王,李孝恭求見!”窮水盡,哪里想到會柳暗花明。骨力耶幾個被珠寶豬油蒙住了腦袋,但是大苗王居然精明如斯,輕易的拆穿了骨力耶幾人的把戲,看起來和苗人結盟不過是還剩下三杯茶的事情,但誰又想得到,這時候李孝恭又冒了出來。

  黃鼠狼進宅,無事不來,這個李孝恭這個緊要關頭前來,顯然是不懷好意。

  雲水卻笑了起來,“他來的真是時候。”

  眾人都不知道她是喜悅還是譏諷,不過都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也都一致認為,李孝恭來的的確有點巧。蕭布衣卻已經想到方才丹巴九地小動作。幾乎可以肯定他來和大苗王談判,李孝恭亦是極度的關注,丹巴九知道形勢不妙,這才找李孝恭前來。

  李孝恭這次前來,當然就是攪局!

  大苗王聽到手下稟告,沉吟良久才道:“七茶結盟,本不適宜他人加入,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秦叔寶、史大奈均是緩緩搖頭,聽出既然大苗王在徵詢蕭布衣的意見,蕭布衣就可以一口否決。這時候李孝恭前來。顯然無益談判。

  蕭布衣卻是笑道:“客從主變,一切還請苗王定奪就好。”

  他雖然恨不得一腳把李孝恭踩死,可這時卻是不能露出小家子氣,更何況若是公然拒絕李孝恭來訪。倒顯得心虛,是以又將問題推給大苗王。如此一來,李孝恭來了,他自有對付的計策。李孝恭不來,他亦是無傷大度。

  大苗王笑笑,“那不知道三司意下如何?”這是他第一次徵詢三司的意見,帶紅色面具的司馬恭敬施禮道:“遠來是客,苗王七茶結盟外人不知,他來了正好是個見證。”

  其餘二司均道:“司馬說地有理。”

  三司同進同退,司馬雖是恭敬說話,可嗓門洪亮,司徒嗓子暗啞。宛若咽喉被切了一刀般,司空卻是聲調柔和。

  蕭布衣又望了眼三司,目光落在斷臂的司徒身上,一閃而過。

  大苗王點頭道:“既然盟會上,西梁王、三司並無異議,把李孝恭請進來吧。”

  丹巴九喜上眉梢。卻強自抑制不動聲色,不過他的鎮靜功夫顯然還差了不少,蕭布衣瞥見,暗中琢磨李孝恭如何出牌。畢竟料敵先機說出來簡單,卻需要太多的分析判斷。自從他入巴地後,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和李孝恭鬥智。

  大苗王卻是繼續道:“本來七茶和旁人無關,可這個馬周甘喝良心蠱,前所未有,我就敬他一杯。這個馬周說地正切我意。我又再敬他一杯。”

  “爹,這人說不定……”骨力耶道。

  大苗王終於歎息一聲。“若是有人甘心喝下良心蠱,甘願為了救兄弟,自當七情蠱的藥引受一輩子的折磨,就算做作,我上當受騙也是心甘情願。”

  骨力耶掃了秦叔寶、馬週一眼,無話可說。大苗王淡然道:“前四杯茶喝的倒快,只是過來和我談判,不需要珍貴地珠寶,不需要華麗地辭藻,我想看地只是,你的一顆心!這顆心我已經看過,而且在幾個月前就開始看。你們都以為我敬地太快,又怎麼知道,我只嫌太慢了。”

  蕭布衣目露感慨之意,起身抱拳,深施一禮道:“苗王深明大義,本王敬你一禮。這一禮不為結盟,只為苗人有你這麼個統領。”

  他說的誠心誠意,郎都察殺等人卻是羞愧難言,還有了那麼絲不滿。大苗王顫顫巍巍的起身還禮道:“我也敬西梁王一禮,不為結盟,而是為天下有你這個明主。”

  二人緩緩落座,不等再言,遠遠一人走過來,微笑道:“我也敬苗王、西梁王一禮,只盼天下太平!”

  眾人向外望去,只見到一翩翩公子走來,竟然是孤身一人。

  李孝恭走進來的時候,輕裘緩帶,風度翩翩。丹巴九雖是火燒眉毛般的急躁,李孝恭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焦急之意。

  或許,他什麼時候都是如此,無論成功失敗,算計別人或者被人算計。

  雲水的目光從蕭布衣落在李孝恭的身上,又從李孝恭的身上望向蕭布衣。她發現這兩人有些相同,但又截然不同。這二人都是異常沉穩之人,山崩於面前不色變,勾心鬥角計謀百出。但李孝恭多了分陰柔,蕭布衣卻多了分陽剛。李孝恭或許風流倜儻,比蕭布衣帥了很多,但是雲水不能否認,蕭布衣笑起來亦是迷人到了極點。李孝恭勝在氣質飄逸,蕭布衣不動聲色,卻是更勝在氣勢沉穩。

  但是必須要承認地一點是,這兩個人在想什麼,一般人都是不會猜出來。雲水想到這裏的時候。就有些頭痛,苗女多情,亦是和中原女子一樣,更會喜歡上這種俊俏豐朗的男子,可是以前,不也有這麼的一個人來到了巴蜀……結果呢……想到了這裏,雲水扁扁嘴,有些不屑。爺爺說地不錯,前車之鑒,慘痛心酸。她是不會再重蹈覆轍了。男人,長的好看地,多半沒有什麼好心眼,目光從二人身上移開。落在了秦叔寶的身上,見到他卻是望著李孝恭,眉梢眼角都在跳。雲水暗道,他中了七情蠱。竟然還能抑制住痛苦,實在並不簡單,只是數天不見,感覺他又消瘦了很多。她看著秦叔寶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有道目光也在望著自己,仰慕中帶著自卑。

  誰都覺得李孝恭會劍拔弩張的過來,誰都以為蕭布衣會怒目相對,畢竟這二人恩怨太多,史大奈拳頭一握。卻被秦叔寶一把拉住。見到蕭布衣浮出笑容,史大奈終於鬆開了拳頭。這些日子的磨練,已經讓他知道,拳頭雖硬,但很多時候,並非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李孝恭目光從蕭布衣身上掠過。微微一笑,轉瞬向大苗王深施一禮道:“李孝恭恭祝大苗王身體康健,福壽雙全。不速之客,還請海涵。”

  “的確是不速之客。”大苗王淡然道,誰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大苗王望了李孝恭良久,李孝恭雖不動聲色,可內心也是忍不住地有些發毛。他地確如蕭布衣猜測般,一直都是關注著這場談判。他現在心急如焚,但是他還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大苗王來到巴西消息。他很早就已經知道。他亦是第一時間求見大苗王。可想見大苗王絕非那麼簡單地事情,因為大苗王自從見過蜀王楊秀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外族人。他早就知道大苗王已經不理苗人政事,這才極力的拉攏骨力耶幾人,不動神色的排擠蕭布衣。哪里想到大苗王突然帶三司駕臨巴西。這讓李孝恭多少覺得不妙,更讓他覺得不妙的是,蕭布衣竟然能夠輕易地見到大苗王,而且第一次見面就要七茶結盟!精心的部署眼下遭遇到致命的顛覆,他不得不再次考慮以後應該如何做。好在他以前鋪的路現在發揮了作用,丹巴九派人告訴他,大苗王已要和蕭布衣七茶結盟,李孝恭再也坐不住,當下求見。他本來就一直在蒼溪苗寨左近,來的快疾,看到桌子上茶杯的時候,他的一顆心砰砰大跳,卻還沒有亂了陣腳,因為他知道還有扳回的機會,這七杯茶絕非那麼好喝的。

  “父親,郡王遠來是客……不如請他先坐?”丹巴九一旁恭敬道。

  大苗王搖搖頭,“七茶結盟,椅子只有兩個。”他說地也是實情,因為雙方除了苗王和蕭布衣外,其餘人均是站著。無論三司雲水也好,蕭布衣手下的大將也罷,均是沒有座位。

  李孝恭微笑道:“在下站著就好,得見大苗王,在下已然心滿意足。”

  大苗王不再理會,又望著蕭布衣道:“西梁王……”

  “原來這位就是西梁王,在下李孝恭,乃唐王手下,第一次見到西梁王,實乃三生有幸。”李孝恭像才見到蕭布衣一樣。他雖是站立施禮,可言語中並不示弱,態度也少了幾分恭敬。

  蕭布衣淡然道:“李孝恭?哦……是唐王的手下?”李孝恭綿裏針,蕭布衣更為淡漠,雖是望著李孝恭,看似和望著空氣一般。他現在身為西梁王,當然不用對李孝恭客氣了。李孝恭只說和蕭布衣第一次見面,蕭布衣索性承認這個事實,淡漠的笑了起來,“想當初本王身為右驍衛大將軍的時候,唐王還在太原一帶剿匪吧。他能當上太原留守,本王也有些功勞呢,他一直說要謝謝本王,到如今,想必也是忘了。”

  蕭布衣說的雲山霧罩,暗指唐王不守諾言,眾人面面相覷,不想還有這段往事,如今勢不兩立地西梁王和唐王,以往還是一殿稱臣!李孝恭暗自握緊了拳頭,轉瞬舒了口氣,“唐王一諾千金,怎麼會忘記什麼?不過當初唐王第一次見到西梁王的時候。西梁王好像是個校書郎?後來校書郎得隋帝賞識,這才當了個養馬的官兒吧?”

  他口出不遜,直接說蕭布衣出身卑微,蕭布衣身後眾人均是變了臉色。

  蕭布衣卻是笑起來,點頭道:“是呀,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想本王一介布衣起家,毋庸諱言,可正因為如此,才知道百姓的疾苦,才知道百姓所想。這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大苗王靜靜的聽著,眾苗人也是大為詫異,雲水更是驚詫,當初她也聽過蕭布衣地一些往事。可還不知道此人身上還有這多離奇的經歷,由一個養馬的官到了威震天下的西梁王,讓人難以想像!蕭布衣又道:“不過呢,你說地並非本王和唐王第一次見面。本王當初見到唐王地時候。他還在給隋帝掌著大旗……也不過是個衛尉少卿。”見到李孝恭雙眸寒光閃動,蕭布衣卻是歎息聲,“歲月如刀,刀刀催老,不想到時隔多年,掌大旗的衛尉少卿變成了唐王,養馬地太僕少卿變成了西梁王,天下變了,大江東去。淘盡多少英雄豪傑!唐王年紀大了,不知道現在安好?”

  李孝恭淡淡道:“唐王現在大業正圖,精力充沛,有何不好?”

  “是嗎?”蕭布衣笑起來,掐指算算,“本王知道他很快就要不好了。”

  李孝恭終於變了臉色。“不知道西梁王何出此言?”

  蕭布衣淡然道:“本王算定開春時分,薛舉很快又要出數十萬大軍來攻扶風,還請你轉告唐王,請他珍重小心,可勿要在本王拜訪關中之前離去!”

  李孝恭微笑道:“西梁王要來關中,我等必定不會讓西梁王失望。不過想當初薛仁果三十萬大軍來襲扶風,還不是被敦煌公打的丟盔卸甲而回?倒是西梁王還要小心謹慎,想中原東都四戰之地,說不定哪里會有敵人冒出來。”

  “是呀。說不定哪里會有敵人冒出來。”蕭布衣含笑道:“想敦煌公當初在荊襄見本王的時候。只說本王要是放唐國公一馬地話,一生一世見本王的大軍。當會退避三舍。本王沒想到的是,我倒是放了唐國公一馬,世民那小子倒是再不冒頭,卻是讓別人搶在本王前頭抓我的使臣。”見到李孝恭臉色微變,蕭布衣不再搭理,望向大苗王道:“苗王,本王一時間想起舊事,感慨萬千,多言勿怪。”

  大苗王微笑道:“這些舊事倒也有趣。”

  李孝恭雖還是笑容不減,可心中惱怒欲狂,蕭布衣言語淡淡,卻幾次暗指李家父子不守信用。這些事情偏偏說地有模有樣,讓李孝恭無從辯解。等到他反唇相譏之時,蕭布衣卻又換了話頭。苗人最重誠信,蕭布衣卻是不動聲色的捅他們兩刀子,還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讓他空有一身氣力,卻是無從發洩,實在是他在巴地後,少遇到的事情。可轉瞬的功夫,他笑容更濃,立在一旁,淡然自若。蕭布衣卻是暗自皺眉,心道這個李孝恭,真是個厲害角色。方才唇槍舌劍,他雖是占到上風,還了當初暗算之恨,可秦叔寶如今身中七情蠱之毒,實在拜李孝恭所賜。在苗人面前,一切要以大局為重,等到巴蜀大局已定之時,他不會放過這個李孝恭。

  蕭布衣雖早想擺李孝恭一道,可表面上還是嘻嘻哈哈,真地當他是頭一次見到。

  李孝恭前來,本來想激起蕭布衣的憤怒,沒想到差點被蕭布衣點燃,心中凜然之時,卻考慮著下步的舉動。

  大苗王見二人是敍舊完畢,這才道:“七茶之盟,如今已經喝完第四杯。不過剩下的三杯就非我一人能夠做主。”

  蕭布衣沉聲道:“大苗王集思廣益,本王佩服。”

  李孝恭皺了下眉頭,沒想到這快就到了第四杯,也是頭痛。

  “第五杯卻要三司出題商議,”大苗王輕聲道:“至於第六杯嘛,卻是我自己的一個要求。”

  “那第七杯呢?”蕭布衣惴惴問道。

  大苗王微笑道:“若是西梁王能讓我們敬上六杯茶後,我就會恭請西梁王去見祭祀聖女,請他們占卜吉凶。若是大吉大利,自然就可結盟。”

  丹巴九失聲道:“什麼,怎麼又出來個聖女?”李孝恭也是大惑不解。一時間心思如電。苗人以大苗王最大,可協助管理苗寨的卻有一祭三司,聖女以前也有,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後來聽說聖女慘死,苗寨就再沒有立出新的聖女,大苗王又說請祭祀聖女占卜吉凶,這個聖女,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大苗王淡然道:“聖女立下,為我和祭祀、三司按規矩所做。”

  “孩兒怎麼從未見過?”丹巴九顫聲道。其實不但是丹巴九。就算是骨力耶、雲水等人都滿是詫異,心道苗寨立聖女何等莊重之時,父親竟然不通知他們就立下了聖女,實在大違常規。可見三司平靜如常,又知道大苗王絕非虛言。

  “很快你就能見到了。”大苗王不動聲色道:“不過要過我和祭祀聖女這兩關,還請西梁王說服三司才好。”

  蕭布衣微笑道:“本王信三司深明大義,亦信三司會以苗人安定為重。”

  李孝恭卻突然歎道:“有時候。再深明大義之人也會被假仁假義之人所蒙蔽。”

  蕭布衣笑道:“說地好呀,本王覺得三個王子以前就是深明大義之人。只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做錯的事,以大苗王的寬厚,改正了,亦會既往不咎。”

  李孝恭一滯,沒想到蕭布衣功夫不錯,口舌亦是厲害。輕易一轉。又說到骨力耶三人的身上。

  司馬卻是緩緩站出道:“深明大義不敢當,我等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苗人平安。方才西梁王和這位馬先生一番談論,我等深有戚戚,若是言之有信,巴蜀大幸。苗人大幸,天下大幸。”

  李孝恭已經變了臉色,因為聽司馬口氣,竟然是贊同蕭布衣所言,這麼說第五關也是輕易就過?

  不想蕭布衣這麼容易通過,李孝恭輕歎聲,“大苗王,我倒覺得對我不公。”他不說大苗王處事不正,只是以哀情取勝。更不知道蕭布衣方才說了什麼條件。是以想要憑三寸之舌挽回敗局。

  大苗王果然被他所動,問道:“不知道李郡王有何不滿?”

  李孝恭沉聲道:“想在下亦是一片赤誠來到巴地。只想和苗人同聲同氣。想河池、漢川、西城、房陵四郡之百姓紛紛歸附唐王,可見唐王仁政深得民心。來巴地後,在下兢兢業業,不敢有失,這點三位王子有目共睹,大苗王今日只見西梁王一面就做決定,依在下所見,似乎草率些。若是徑直而定,亦是寒了關中百姓的心,還請苗王三思而後行。”

  大苗王笑了起來,“我沒有反對和唐王同聲同氣呀。”

  李孝恭一怔,見到丹巴九滿臉焦急,苦不能言,一時間真不知道蕭布衣如何出牌。蕭布衣微笑道:“原來李郡王一直把我等當作是敵人,怪不得驢唇不對馬嘴。其實本王來此,不過是想要三家同聲同氣。”

  李孝恭變了臉色,卻裝恭敬道:“恕我駑鈍,不解苗王之意。”

  他還是不想在蕭布衣面前矮了一頭,只肯請教苗王。大苗王不語,司馬沉聲道:“西梁王有意和我等結盟,暫定一生一世不對巴蜀動兵。”

  李孝恭微愕,想要問怎麼可能。但問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可臉色卻終於有些發青。

  蕭布衣終於笑道:“李郡王,本王為了巴蜀百姓的安定,與大苗王定下不動刀兵的盟誓。有生之年,不想在巴蜀用兵,只等天下太平之時,巴蜀自然歸附。唐王若是真的有如你說地那麼仁義,不知能否為了巴蜀的安定,此生不再對巴蜀用兵?”

  大苗王淡淡道:“西梁王說的一點不錯,若李郡王覺得不公,大可和我等一樣的結盟。這個機會給西梁王、給唐王,對我們來說,並無二樣。這次機會均等,不知道李郡王有何高見?”

  李孝恭臉色大變,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發現已經落入了蕭布衣地圈套,可偏偏這個圈套正中他地死穴,讓他一時間無力破解!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01:01
四零九節 無解

  李孝恭考慮了太多種可能,卻從來未考慮,蕭布衣肯放棄巴蜀。就像他考慮了對巴蜀太多的控制手段,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放棄巴蜀一樣!

  可若真的依蕭布衣的建議,他們就等於放棄了巴蜀,這怎麼可能?

  巴蜀對關中的重要,李孝恭比誰都明白。

  當年秦惠王之時,有臣子就曾建議道,蜀水通于楚,有巴之勁卒,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這句話就是說,從巴蜀順江南下可到楚地,只要有巴地的精銳之兵,然後可順江取楚地,也就是蕭布衣的荊襄之地,得巴蜀則得荊襄,得荊襄可得天下!

  李淵蓄謀已久,在太原為官之時,雖是小心翼翼,卻從未打消過取天下的念頭,而他生性老辣穩妥,多參考前人的謀略,當初秦惠王之策亦是他今日之策。從太原起義後,依據根基,李淵勢如破竹的取得關中之地,看似輕而易舉,卻是多年深謀遠慮的結果。關隴諸閥雖多,可如李淵一般有遠見的除了薛舉外,還真無他人。李軌、梁師都、劉武周、郭子和等人雖是號令一方,兵馬強盛,卻是固步自封,缺乏遠見,不思進取。李淵最大的敵人可說是薛舉,就像蕭布衣最大的敵人就是李密一樣。蕭布衣坐鎮東都,但是除李密有雄才大略外,竇建德、羅藝、徐圓朗,甚至說杜伏威、輔公等人,均是偏居一隅,看起來雖有爭霸的雄心,卻缺乏爭霸的遠圖。在他們這些人看來。能夠守著自己的地盤,做一個土皇帝就已經心滿意足!

  但是李淵、蕭布衣都明白爭奪天下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這天下有這兩個雄心勃勃之人,怎麼能容納盜匪佔據一方?

  伊始是烽煙四起,到現在變成局面明朗,如今很快已經到了吞噬兼併地盤地階段,最後就是幾大勢力的最終對決。這是必然,也是必經的規律!

  李淵一直對蕭布衣示弱,可從來就沒有打消過吃掉蕭布衣的念頭,就像蕭布衣一直示悠閒。卻從未打消過進攻關中的念頭一樣。蕭布衣出兵常平,扼住潼關出兵之路,這就已經開始為進攻關中做積極的準備。李淵不等和薛舉決出勝負,就迫不及待的派李孝恭安撫山南巴蜀之地。亦是為進攻中原做準備。

  巴蜀這塊地方是李淵進攻中原的跳板,實在太過重要,蕭布衣可以不經巴蜀攻打關中,但是李淵若是不經巴蜀進攻蕭布衣。就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地利!

  蕭布衣的這招棋很毒,打著仁義和平地招牌,卻讓李孝恭進退兩難。不經散關,蕭布衣可以經武關、潼關、井陘關,甚至可以通過北方的突厥來進攻關中,但是不經散關,關中要攻打中原可是大有難度!

  因為關中進攻中原的三線中,以巴蜀最為有利,其餘的無論是潼關抑或是井陘關。都已不占地利!放棄了巴蜀,等於為關中戴上了桎梏,李孝恭饒是聰穎過人,運籌帷幄,聽到大苗王地詢問,雖臉色如常。但背心已經汗水滾滾!

  蕭布衣提出地條件。對苗人有利。對蕭布衣有利。可對關中最為不利。但是他。偏偏找不出一個反駁地理由!

  蕭布衣微笑道:“看來李郡王考慮了太多。卻從未放棄過在巴蜀動兵地念頭。這才左右為難。若唐王真地那麼仁義地話……”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大苗王不再理會李孝恭。望向三司道:“不知三司可否贊同結盟?”

  司馬沉聲道:“若西梁王允諾終此一生。不對巴蜀加一兵一卒。本司實在找不出反對地理由。”

  司徒嘶啞著嗓子道:“西梁王此舉。巴蜀之幸事。苗人之幸事。司徒替巴蜀百姓感激西梁王地大德。”

  蕭布衣長身而起。向三司深施一禮道:“三司深明大義。本王亦是感激。”

  司空卻細聲細氣道:“若李郡王亦不反對,我等想敬西梁王一盞清茶。”早有苗女滿上香茶,李孝恭嘴角抽搐,一言不發。丹巴九暗自焦急,可見到父親沉默無言,實在不知道他還知道多少內幕,也是不敢插話。

  三司端起清茶,一飲而盡,蕭布衣喝下第五杯茶的時候只是想,不知道大苗王的第六杯茶怎麼喝,至於占卜一事,又是五五分開,不見得能如前一樣順利。

  秦叔寶、馬周等人見到蕭布衣第五杯茶喝下去,舒了一口氣。馬周暗自想到,苗人看似對西梁王已有認可之意,這第六杯茶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名堂?

  雲水喃喃道:“這第六杯茶……絕對不好喝了。”

  蕭布衣知道雲水一張烏鴉嘴,但是說的往往極准,不由心中一凜,卻還是含笑道:“不知道苗王有何吩咐?”

  李孝恭亦是異常緊張,心思飛轉,偏偏想不出一個主意了。他所有的功夫看起來都用到了空處,但是他絕非等閒,還留下了後手。但是若用後手的話,成功不過是在五五之數,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用最後一招。

  都說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對於眼下地巴蜀,李孝恭亦是又愛又恨。因為要取中原,巴蜀絕對不能亂,不然根基不穩,如何取勝?所以他雖多用手段,但亦有掌控的能力,他絕對不想失態發展到他亦不能掌控的地步!

  大苗王沉默良久才道:“老二,去把蕭尚書請來。”

  “爹!”丹巴九悲憤莫名的抗議。

  “去!”大苗王沉聲道。

  丹巴九雖還是悲憤滿面,卻是不敢違抗,只是未走幾步,大苗王又道:“帶你的婆娘一起過來。”

  眾人又驚,暗想這多半是要審理當初的事情。大苗王雷厲風行,顯然是想在結盟前消弭芥蒂。丹巴九恨恨離去,等回來地時候,卻只帶來了蕭。

  蕭雖被囚禁多日,可看起來精神尚好,也沒有受到虐待地跡象。蕭布衣見了稍微心安,暗想大苗王不動聲色的做了這多事情,誠意可見。

  見到蕭布衣、大苗王均在,蕭有些訝然,快步上前道:“蕭參見苗王、西梁王。”原來他當年曾隨蜀王到過此地。是以識得苗王。

  蕭布衣輕聲安慰道:“叔父辛苦了。”

  蕭卻是愧然道:“微臣愧對西梁王的重托。”

  “是愧對重托……不是信任?”蕭布衣微笑道。

  蕭轉瞬明白蕭布衣所言的含義,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啟稟西梁王,對於當日之事。微臣一直是如在霧中。”

  “你一句如在霧中,就可以抹殺所做的一切嗎?”丹巴九突然大叫,轉身跪在父親的面前,“爹。孩兒受到奇恥大辱,若是不能給孩兒申冤,孩兒……情願去死!”

  他說的奇恥大辱當然就是指老婆被蕭調戲一事,他是苗寨的二王子,這種事情實在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當初若非大苗王地緣故,他就算不殺蕭,也要將他折磨地七零八落,今日見到父親想放蕭。悲痛欲絕在所難免。

  空氣中只余丹巴九粗重地呼吸聲,大苗王等了半晌,這才問道:“你那婆娘呢?”

  “方才我回轉地時候,才發現她不堪羞辱,已經自盡了。”丹巴九哽咽道。

  骨力耶詫異,郎都察殺愕然。只有雲水嘴角還帶著笑意。秦叔寶見了,暗想這女人生性涼薄,怪不得施蠱下毒不動聲色。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知道事情又有了變化。

  大苗王卻是不動聲色,“死了也抬過來。”

  他這種沉穩讓所有苗人都覺得心慌,丹巴九顫聲道:“爹,她死的極其難看,莫要……”

  “抬過來。”大苗王一字字道。

  丹巴九雙眸失神,無力的坐下來。悲傷有。惶恐更多。不一會地功夫,丹巴九的婆娘被抬了過來。身上卻是罩著一層白布,讓人看不清面容,只是白布上透出血跡,看樣極慘。大苗王道:“蕭尚書,請你把當初和金珠尼所發生的一切說一遍。”金珠尼就是丹巴九婆娘的名字,大苗王說及,仍是平平淡淡,可骨力耶、丹巴九幾人心中卻湧起了寒意。

  他們很少見到大苗王如此執著地時候,也很少見到大苗王如此震怒的時候。

  大苗王看起來很冷靜,由始至終甚至都沒有大聲說過一句話。可越是如此,越讓三兄弟寒心,他們太瞭解父親的個性,知道父親表面平靜的背後掩藏著什麼!

  就算是丹巴九,都已經不敢再說一句。

  大苗王要查的話,一定會查到水落石出,大苗王要查的話,誰都無法阻攔!

  蕭有了申冤的機會,臉上反倒有了茫然,半晌才道:“苗王,當日之事,我亦是不明所以。當日我來到這裏,是二王子接待。當初二王子好酒好菜款待……又請出二夫人……”

  “可惜好酒好菜……”丹巴九還要說什麼,可望見大苗王沉凝如水的一張臉,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李孝恭雖還是笑,可眼中也閃過了不安之意。

  蕭帶著困惑道:“我雖是不勝酒力,可當時只喝到第二杯的時候,突然間天昏地暗,然後再清醒過來地時候,已在牢房內,我聽他們說……”嘴角露出苦意,蕭低聲道:“剩下的事情都是他們對我說的。”

  蕭布衣一直不明白當初蕭為何會失去常態,聽到他說了幾句,心中已經明白些事情。大苗王吩咐司空道:“取蕭尚書一滴血。”

  丹巴九臉上已經露出驚駭之色,李孝恭更是大皺眉頭。司空帶著銀色面具,讓人看不到表情。緩緩的亮出一根銀針,刺到蕭手臂上。眾人不解其意,蕭卻不反抗。神色坦然。早有苗人遞過一銀碗,司空滴血入碗,手指輕彈,幾種煙霧入了銀碗。蕭布衣見到他的手法和雲水大同小異,暗想這些人下毒手段都是高絕,好在都在巴西,又不喜惹是生非,不然到了中原,也是禍害。

  滴三滴水入了銀碗,司空看了眼。施禮道:“啟稟苗王,蕭尚書血液中夾雜失心蠱的餘痕!”

  丹巴九臉色大變道:“這……這怎麼可能?”

  司空得大苗王授意,解釋道:“服下失心蠱之人,會在短時間內失去理智。做事不可理喻,卻不知道是誰下地失心蠱?”

  眾人都已經望向了丹巴九,蕭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酒中……”

  丹巴九突然急聲道:“原來酒中是被金珠尼下了失心蠱,她這是擔心罪孽被揭發。所以才服蠱毒自殺!”

  司空不語,大苗王卻道:“抬金珠尼下去吧。”他要求抬金珠尼上來,可卻看都不看一眼,就又讓人抬了下去,卻沒有一人覺得不妥。蕭布衣暗想,若是丹巴九還是堅持不認地話,大苗王說不準就會驗金珠尼的屍體,這事情越查越大,遲早要牽扯到丹巴九的身上。丹巴九下毒肯定是受到李孝恭的授意。可這樣追查下去,已和苗人內政有關。他現在不要說只是貴客,就算真的結盟以後,肯定也會讓苗人自己解決,不適宜插手。大苗王能做到現在的地步,不包庇兒子。已經難得可貴。

  大苗王這次雖然沒有當面查下去,可蕭布衣見到他臉上皺眉層層疊疊,雖是老邁,卻是一點都不昏庸,內心油然升起敬佩之意。

  “結盟在誠。”大苗王看也不看二兒子一眼,沉聲道:“現在已經查明,蕭尚書是被人陷害,這才迷失了心智,不但沒有對我族輕蔑。而且說起來。還是我們愧對了蕭尚書……若蕭尚書有何不滿的話,大可提出。”

  蕭看了蕭布衣一眼。知道他的意思,一躬到地道:“苗王明察秋毫,區區誤會,過眼雲煙,就讓它散了,不知道苗王意下如何?”

  大苗王笑了起來,“其實我這是第二次見到蕭尚書。”

  蕭有些詫異,恭敬道:“苗王所言不錯,當初蜀王來此之時,在下曾經因蜀王之故,和大苗王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那時候,在下只和苗王說過一句話。”

  大苗王喃喃道:“我還記得。”

  蕭滿是驚詫,“大苗王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大苗王淡淡道:“你那時說地是,希望大隋和苗人永結友好,生生世世。只是我沒有想到過,不要說生生世世,就算是我這一世,就要和兩個中原之主結盟。”

  蕭回首前塵往事,不由唏噓。想當年大隋一統,鼎盛地無以復加,平服四夷八荒,威震海外邊疆,當初結盟之時,就算是他,何嘗想到過大隋這快就倒?

  一招手,有苗女滿上第六杯茶,大苗王這次卻沒有舉起,雙眸睜開,透出道寒芒。眾人見到,無不凜然。當初見大苗王在座之時,眾人都有了輕視之勢,只覺得他幾個兒子飛揚跋扈,他又年邁不堪,多半是縱容兒子地緣故,才導致今日地局面。哪里想到過大苗王處事嚴明公正,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幾乎在揮手之間處理完畢,這才都知道,苗人數十年的安寧絕非無因。

  “我聽說西梁王到現在尚未娶妻?”大苗王突然問道。

  蕭布衣眉頭微皺,轉瞬點頭道:“不錯。”

  大苗王嘴角露出絲微笑,“雲水也還未嫁。他此言一出,眾人驚愕,就算是雲水地笑容都是有些僵硬,誰都已經聽出,要喝第六杯茶的條件,極可能和雲水的婚事有關。

  李孝恭這次臉真的有些發綠,他竭力地想要淡定,因為他發現所有的陰謀詭計在這睿智的老人面前,全然沒有任何作用,可他聽到苗王問的這兩句話,胸口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不知道大苗王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很顯然。大苗王是個異常聰明的人,聰明人不會急急的把一切底牌揭開,也不會急急地將對手逼入絕境,大苗王到現在還不提及李孝恭的所作所為,並非不知道,而不過想為彼此留有餘地罷了。

  可是要真的將雲水嫁出去,那他李孝恭真地和苗王沒有半分餘地可講。

  蕭布衣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不能不說道:“雲水姑娘天資聰穎,絕代芳華,若有人娶她……可真的是幸事。”

  雲水扁扁嘴道:“你不要口是心非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其實想說,誰娶了我,可是倒了大黴!”

  蕭布衣有些苦笑。暗想這女人如此任性不羈,不服約束,若真的娶回去,絕非幸事。大苗王微笑道:“西梁王是給你留有情面罷了。我也知道,這個丫頭任性妄為,是我嬌慣的厲害。”輕歎一聲,大苗王說出了要求,“要喝第六杯茶,我請西梁王娶了雲水,而且一定要立為正室!”

  他話音落地,郎都察殺已經叫道:“爹,不可。”

  大苗王轉頭望向三兒子。“有何不可?”

  郎都察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只是搓著手掌,“中原人多數狡詐,言而無信,前車之鑒,爹爹怎麼能讓雲水重蹈覆轍?”

  “雲水不是聖女。”大苗王淡淡道:“現在的苗寨。還是由我來做主!”

  郎都察殺臉露苦意,卻只能緩緩退後,大苗王說地不錯,他一日權利不移交給旁人,他還是苗人之主。他說地話,在這裏就是金科玉律,就算是他的兒子都是不能反駁。雲水聽到爺爺的請求後,臉上突然露出異常古怪的表情,似不信。又似費解。半晌又變成譏誚和開心,竟然又咯咯笑起來。“爺爺這主意真不錯。”

  她開心地笑,似乎在說別人的婚事,眾人卻是表情各異,沒有一個能夠笑的出來。這些人有意外、有不信、有失落、有茫然,蕭布衣也是訝然坐在那裏,良久無言,李孝恭本是臉色發青,聽到大苗王提出條件,反倒浮出了笑意,突然舒了口氣,他知道,無論如何,蕭布衣這關肯定過不去!

  而大苗王既然開口提出條件,就沒有反悔的可能!

  這麼說,這次七茶結盟,不過是個笑話?

  李孝恭甚至比苗人還要知道七茶結盟地規矩,而且他比蕭布衣地朋友還瞭解蕭布衣的秉性,他知道大苗王地這個要求對旁人而言,甚至對他來講,都是求之不得,但對蕭布衣來說,卻是個天大的難題!

  蕭布衣沉默良久才道:“苗

  “你不急於回復。”苗王微笑道:“我給貴客兩個時辰的考慮時間,請你到時候再回復我!”

  他說完話後,顫巍巍的站起來,轉身離去,三司緊緊跟隨,一幫苗人亦是緊跟其後。轉瞬談判之地只剩下了個李孝恭。見到眾人刀鋒一樣的眼神,李孝恭施施然的向外走去,招呼郎都察殺道:“三王子,我想和你說些事情。”

  郎都察殺心情鬱鬱,卻沒有拒絕李孝恭地提議,和他並肩離去,蕭布衣等人面面相覷,都知道事態的嚴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蕭卻和馬周說了幾句,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由感慨萬千。

  馬周當先道:“西梁王,我聽說七茶聯盟中,苗王提出的要求,絕對不容反悔,不然自悔諾言,當有極為嚴厲的刑罰。”

  “他是苗王,還有誰敢罰他?”阿鏽落寞道:“我覺得……娶了雲水也不錯呀。”

  蕭搖頭道:“大苗王雖是苗人之主,但是若有三司祭祀加聖女反對,很多地方也是不由他做主,所以七茶之盟,他只有半數的權利。他若食言毀了要求,自然有聖女、祭祀等人責罰。”

  “這個規矩誰定下來地,怎麼如此霸道?”史大奈問道:“難道苗人之主也不能隨心所欲?”

  蕭布衣卻覺得這規矩不錯,腦海中總有個模糊的印象,卻又無法捕捉。蕭苦笑道:“這個規矩恰恰是如今的苗王所立。”

  眾人怔住,蕭解釋道:“當初苗王只怕權利過大,導致昏聵無能,出了錯招,是以立下這條規矩約束自己,數十年兢兢業業,少有差錯。”眾人對大苗王的敬佩又是多了一重,秦叔寶突然問,“蕭尚書,你對苗人風俗最是瞭解,依你之見,這次西梁王,一定要娶雲水嗎?”

  蕭沉吟良久才道:“不錯,除此之外,再無他法。布衣……我知道你現在和袁嵐關係極好,也知道你一直有立袁巧兮為正室的打算,但是你身為東都之主,當江山為重,婚事為輕。眼下當以娶了雲水為重,巴蜀至關重要,你若是不能結盟,我們真的再無絲毫勝機,回轉和袁嵐說及,他也應該體諒。所以還請西梁王……以大局為重。”

  他說到這裏,深施一禮,久久無言。蕭是蕭布衣的叔父,才能這麼勸說,其餘眾兄弟卻是面面相覷,覺得大為不妥。但是一提及江山,誰又無從反駁。

  蕭布衣臉色木然道:“叔父不必多禮,我只想問問,當初聖女一事又是怎麼個緣由?”

  蕭搖頭道:“當年我隨蜀王楊秀到了這裏後,苗寨的確有個聖女,這裏的苗人對她敬若神仙般,聖女甚至比大苗王還要具有威望,但我後來很快回轉西京,只聽說聖女突然死了,因為聖女一事,苗疆對中原人厭惡到了極點,具體為何,苗人秘而不宣,我也並不知情。但是那聖女過世後,我倒從未聽說過苗人再立聖女,這次出來,真是有些蹊蹺。”

  蕭布衣木然地坐在那裏,輕聲道:“我再想想。”眾人心境複雜,卻都不想干擾蕭布衣地心思。兩個時辰轉瞬已過,遠房蘆笙吹響,大苗王已經率眾人回轉,李孝恭還是狗皮膏藥一樣的不離不棄,大苗王坐定,望著蕭布衣沉聲道:“不知道西梁王可曾做下了決定?”

  這次就算雲水都滿是好奇地望著蕭布衣,神色有些緊張,蕭布衣緩緩站起,沉默半晌才道:“大苗王好意,本王心領。只是這娶親一事,恕本王不能從命!”

  他話音落地,雖低卻是沉重,秦叔寶等人心中一沉,李孝恭露出了笑意,大苗王還是神色平淡,卻喃喃自語道:“這麼說……七茶結盟終究……不過是一場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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