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關閉
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912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41
三六零節 龍騰虎躍

    山谷來風,森然陰冷,蕭布衣卻是站在向陽之處,陽光照在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輝。

    蕭布衣伸手持弓,宛若掌管生殺大權。單雄信遠遠見到,恍然若夢,覺得又回到當年黑風嶺之時。

    那時候的蕭布衣亦是如此,一夫當關,萬夫仰視,只是那時的蕭布衣是要殺盡瓦崗,今日卻是想要救助翟讓。

    蕭布衣只憑長箭就將羅士信必殺一槍射偏,雖然還是不免傷了翟讓,可亦讓羅士信心頭狂震,暗想蕭布衣比起當初地下宮殿所見之時,又是高明了很多。

    這一箭淩厲霸道之處,就算比起當年的張將軍都是不遑多讓,蕭布衣此人武功精進如斯,實在聳人聽聞。

    羅士信其實和蕭布衣不過是一面之緣,當年在地下宮殿做戲,他聽從師尊的吩咐向蕭布衣展示天書,隨後和張須陀設計攔殺蕭布衣。蕭布衣卻是和吃白飯的女子佈局對抗張須陀,四人一來一回,都是沒有占到便宜,可當初蕭布衣以暗器傷了羅士信,在羅士信的心目中,蕭布衣拼傷自己是借暗器之功,本身的武功也是不過爾爾。

    可長箭遠比鐵槍要輕,羅士信使用的這桿長槍通體用精鋼打造,打造巧妙,可長可短,馬上步下運用極為便捷,他武功本高,再加上這桿鐵槍在手,如虎添翼。他刺出長槍雖隔馬腹,可威力不減,勁道正遒。蕭布衣遠處只憑長箭射偏長槍,無論勁道、准度、速度都是讓人思之心驚,覺得匪夷所思。

    斜睨之間,見到蕭布衣有如天神,長箭怒射隱有張須陀的神采,羅士信心中大慟,宛若被人當胸打了一拳,卻還不忘記自己前來的目地。

    身子一滾,已經從馬腹下鑽去。羅士信振臂抽槍,本待再刺,斜睨到蕭布衣伸手抽箭,雖是一刹,卻是凜然在胸。只是一滾,已經倒退了數步之遙,嗤的一聲響,羽箭已經沒入地上,正是羅士信方才去勢所在。他若是上前去殺翟讓,只怕已被蕭布衣的長箭釘在了地上!

    羅士信止步。手提滴血長槍,已經扭頭向蕭布衣望去,見到他還是一張空弓,但已讓他心悸神搖。

    蕭布衣也是暗自詫異羅士信警覺之高,長弓去勢雖急勁,可是面對高手,都要從去勢速度來判斷,進而一擊得手。羅士信不進反退,這一招還是出乎蕭布衣的意料。

    翟弘一條腿被羅士信當作蘿蔔般,長槍戳入拔出。疼痛入骨,可畢竟性命攸關,見到蕭布衣趕來,陡然明白這才是唯一的保護。忍住劇痛向蕭布衣的方向爬過去,只想近一分,就能安全一分。

    羅士信不再去看翟讓。目光凝在蕭布衣的身上。一時間猶豫不決。

    蕭布衣的武功早就今非昔比,只憑一張空弓就已經讓他如臨大敵,不敢小窺!

    想著蕭布衣的變化之快,羅士信嘴角又抽搐下,心中驀然想起師尊所說,大隋顛覆在即,另有明主,我等當竭力搶佔先機。光復大道。太平一道興旺之事只在我等身上。張須陀大隋之柱,當要除去!

    羅士信自幼父母雙亡。被師尊收養習武學文,可說是文武雙全,對師尊向來尊敬慕仰,可從張須陀數年,被他仁義寬厚感動,更兼張須陀為人頂天立地,羅士信早把他當作了親生父親般,一方是養育多年地師尊,一方是如同父親的將軍,必然要做個抉擇,羅士信痛苦不言而喻。他只是選擇了離開,可等張須陀死後才知道,逃避永非解決問題的根本之法。

    背叛是選擇,也是對抗,更是對師尊、太平道所為的一種質疑。

    羅士信雖是年紀不大,但對太平道的瞭解遠比常人要多,但是瞭解的越多,心中越是迷惘,太平道自詡預知天機,擁有天地人三書,可自從張角以來,大道日衰,到如今,只能說日漸沒落。若是真的知曉天機,為何不能搶佔先機?這不但是讓羅士信迷惑,就算太平道眾估計也是疑慮重重!羅士信的背叛看似在張須陀和師尊之間的選擇,可在他之前,早就有太平道徒背叛,只是不為旁人所知罷了。羅士信背叛太平道後,徑直去找杜伏威,本來希望借杜伏威的聲勢對抗蕭布衣。他和蕭布衣也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可當初在地下宮殿之時,被天書預言所迷惑,感覺蕭布衣是為太平道扶植之人,他既然背叛太平道,想擺脫命運束縛,自然不會和蕭布衣一起。

    可杜伏威雖是勇猛,起義尚早,可偏安一隅,並無進取之心,又因為羅士信威名遠播,見他連連告捷,不知道重用,卻對他起了猜忌之心,讓羅士信無奈離去,中原霸主李密被蕭布衣所克,羅士信知道這個消息後,卻是毅然投奔。

    他不是為李密,只是想借李密之手對抗所謂地命運和天機,李密得他投靠,又喜又驚,可卻不算信任,這才一直並沒有使用,今日李密卻想借刺殺翟讓一事試探羅士信。羅士信為取李密信任,這才決定刺殺翟讓。

    李密雖是設計伏殺了張須陀,可羅士信卻是認為真正殺死張須陀的兇手,一是太平道,一是自己!張須陀心灰意懶,自盡以報楊廣的恩情,自盡以逃避不可調和的矛盾,自盡來彌補心中的遺憾和對齊郡子弟的愧疚,這樣看來,李密充其量不過是張須陀之死的誘因,既然如此,他對於李密,復仇的心思反倒弱了很多。

    羅士信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常人眼中難以理解,可胸中悲憤之意難平,哪里管得了許多。他本來就是任性之人。一直卻被師尊和張須陀約束,這時候去了約束,只想打個天翻地覆,可要反哪個,卻茫然不知,蕭布衣在他心中,已是太平道的將門之首,是故就為他心中大敵。

    李密遠比杜伏威要深謀遠慮,雖是疑惑。只怕羅士信是過來臥底,伺機刺殺自己。可他自視極高,卻還收留下羅士信,一來他還是希望羅士信投奔,二來亦覺得自己身邊將才不多,捨棄羅士信實在可惜。

    這二人交往,顧忌中夾雜著利用,敵意中卻有著共同地無奈,端是關係複雜非常。

    羅士信前思後想的功夫,翟讓卻已經爬出甚遠。鮮血一路蔓延過去,煞是淒涼。眾匪見羅士信如此威勢,哪里敢上前,單雄信卻是終於趕到,擋在翟讓的身後。

    蕭布衣手挽長弓,見單雄信趕到,驀地棄了長弓,從山腰走下。他看似走的緩慢,一步邁出卻是奇遠,只是數步的功夫。已離羅士信不遠。

    眾盜匪都是久在瓦崗,聽到單雄信說起蕭布衣三個字的時候,已然大驚,見到他從山腰奔來,足不驚塵,飄然若仙。轟地一聲。都已四散逃命。

    蕭布衣雖非為他們而來,可在他們心中地壓力卻是非同凡響!

    單雄信扶起翟讓,早早的閃到一旁,心中大惑不解,暗想蕭布衣本來非友是敵,這次卻是反助自己,讓人意料不到,可張須陀早死。齊郡子弟潰散。羅士信此刻要殺寨主,更是莫名其妙……

    他是糊塗非常。蕭布衣卻是心若明鏡,只是從山腰處奔下,氣勢酣暢淋漓,空中楓葉被他去勢激蕩,陡然變線,宛若在他身後拖了一條紅線,有如龍蹤,勢不可擋!

    旁人若是見到這種聲勢,早就望風而逃,羅士信手握長槍,卻是被蕭布衣地氣勢逼出了剽悍之氣,長嘯一聲,拖槍而行!

    槍尖激蕩在山石之上,一溜兒火光,蕭布衣足不點塵,羅士信卻是步若驚雷。他從谷中向山腰迎去,只見到塵煙四起,中間夾雜火光點點,平地興起黃塵滾滾,亦是氣勢逼人。

    紅葉黃塵陡然而起,激蕩相迎,蕭布衣足尖點地,已經躍到半空。他習練易筋經已久,早就身輕如燕,如今又借地勢,只是一躍,宛若龍擊天地!

    羅士信低聲嘶吼,亦是高高躍起,如虎嘯八方……

    眾匪忘記了逃命,只是呆呆的望著這千載難逢一戰,心中只是存有疑問,暗想這種比拼,可是人力所為?

    蕭布衣半空拔刀,雖是青天白日,卻如亮出一道閃電。陽光一耀,明亮了半邊的天空。羅士信卻是手臂急探,長槍空中勁刺蕭布衣!

    二人直如搏命般,一招看起來就要分出生死!

    就算單雄信都是驚凜非常,暗想這二人武功尚在其次,可這種剽悍全不畏死之氣他是從未見過!到,羅士信長槍不等到了蕭布衣的胸膛,蕭布衣的砍刀已經臨近羅士信的面門。

    刀未到,寒風割面,羅士信已經知道不妙,他低估了蕭布衣,蕭布衣地武功和當初在地下宮殿之時已是天壤之別!

    高手之間比拼,是比拼力量、速度,招式變化反倒其次。因為你再巧妙地招式,生死關頭只是浪費時機。張須陀一張長弓,已將力量速度完美結合,任憑吃白飯的女子招式再巧,也是鎩羽而歸,蕭布衣一刀劈出,羅士信已然明白,蕭布衣地速度和力量都比自己勝過很多!

    高手過招,一線之差就是生死之險,勝過很多,那幾乎沒有什麼活命地機會。

    可羅士信身經百戰,判斷了形勢後,立即作出抉擇,他身子急縮後仰,手中長槍卻是去勢不減,只是右手一緊,崩的聲響,長槍暴漲,竟然又比他方才使用長出三尺。槍頭卻是離槍體而去,勁射蕭布衣的胸口。

    他的奪命槍打造的極為巧妙,只憑長槍本身的變化,瞬間扭轉劣勢!長槍長了三尺的距離,他已經扳回了和蕭布衣地差距。

    只是蕭布衣的功夫變化還是出乎他的想像。蕭布衣一刀斬風斷水,已從他眼前劃過。羅士信只覺得臉上一涼,胸口發冷,知道還是中了一刀!

    他雖是急縮後仰,避免一刀兩半地危機,可蕭布衣刀鋒過處,還是從他額頭劃到了胸口!傷勢或是不重,可半空亦是鮮血噴灑!

    蕭布衣人在空中,本來如龍騰之猛。可是只吸了口氣,身子翩翩,如同鳳舞九天,槍頭爆射而出,擦蕭布衣身側而過,只將他的衣襟打個破洞!

    蕭布衣長刀揮出傷了羅士信,左手一探,卻已經抓住了槍桿,刀光再閃,刹那間劈出七刀。已經將羅士信的槍桿削成八截。蕭布衣揮刀之際,手中握著一截槍桿彈出,已經插入羅士信的肩頭!蕭布衣空中尚有變化,左掌一翻,已然擊到羅士信的胸口。

    蕭布衣這一掌蓄力重擊,羅士信饒是體格如牛,卻也被擊的倒飛而出,狂噴一口鮮血,等到落在地上之時,已如血人般。

    他們交手過招快捷。空中分出勝負,羅士信已然身負重傷。這一刻地功夫,他被蕭布衣一刀從額頭劈到小腹,鮮血淋淋,又被蕭布衣傷了肩頭,掌擊胸口。內傷外傷極重。站立在地上之時,已經立足不穩。

    蕭布衣卻是並不收手,落下之時長吸了口氣,運勁在臂,只想一刀斬了羅士信!

    羅士信要殺,蕭布衣在出手之際已經想清楚這點,他少有如此動了殺機地時候。因為蕭布衣已然明白,此子若是不殺。今日往後。不知道要給他添多少的麻煩。

    蕭布衣雖然動作快捷,搶佔襄陽後。一路順江南下,可在杜伏威那裏卻遇到了阻礙。杜伏威破高郵,奇襲曆陽,憑江和他對抗,固然是因為在江淮根深蒂固,卻也是因為羅士信突然加盟的緣故。

    羅士信和裴行儼在鵲頭鎮對陣,蕭布衣每日在東都都是皺著眉頭,他不明白羅士信這人為什麼喜歡和他作對,可羅士信無疑是個難纏的對手,但他和羅士信其實不過一面之緣而已!他和徐世績、杜如晦定下計策,讓裴行儼和羅士信僵持,卻是採用離間計分化杜伏威和羅士信,他們計謀成功,羅士信不知下落,蕭布衣每次想及此人的時候,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蕭布衣算計瓦崗,策略其實早在李靖攻打黎陽前就已經想好,所有的步驟環環相扣,只想將李密困住,然後早日逼崩瓦崗,翟讓離開在蕭布衣的算計之中,是以早早的親身在鵲山等候。

    單雄信果然沒有讓蕭布衣失望,帶著舊主趕赴瓦崗,可羅士信遽然殺出卻是出乎蕭布衣地意料,他山上看地清楚,早見到快馬過穀,認出是羅士信。見到羅士信鑽入牛車之下,是以挽弓靜候。可腦海中卻是想著,羅士信怎麼會和李密在一起,這人到底要做什麼?

    羅士信在鵲頭鎮已給蕭布衣製造了不少的麻煩,蕭布衣一想到他若是刺殺翟讓,難道是和李密聯手?如果李密得了羅士信,再戰瓦崗又是憑添了不少變數,念頭轉到這裏,蕭布衣再不猶豫,出箭出刀再不遲疑。

    可羅士信畢竟不是泛泛之輩,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蕭布衣重傷了羅士信,腳尖落地,再次縱起,揮刀撲向了羅士信!

    只要三招,定能殺了羅士信,蕭布衣心中暗道。

    刀光一閃,羅士信重傷之下,長槍已失,更非蕭布衣地敵手,可不甘心坐以待斃,身子倒地一滾,躲開了蕭布衣的一刀。可二人距離又近了很多,蕭布衣長刀去勢正暢,才要連環砍過去,遽然心頭凜然,心悸狂跳,大喝一聲,揮刀劈出,光芒怒增。

    他這一刀劈的不是羅士信,而是那個趕著牛車的樵夫!他驀地察覺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只以為是那只黃雀,沒想到後面還綴著只惡鷹,而且已然發動!

    伴隨著蕭布衣的驚天一刀,單雄信已經大聲喝道:“小心背後!”

    蕭布衣和羅士信惡戰,落足之地就在樵夫身邊不遠,二人打的驚天動地。樵夫不知道是嚇傻還是驚呆,哆嗦不能動,別人只以為他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可這時候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無論蕭、羅、單、翟局中之人,還是一幫逃命驚嚇地盜匪,誰又會關心到一個樵夫地死活?

    但偏偏是這個樵夫在蕭布衣落地之時,伸手拔斧。一斧砍向蕭布衣的背心!

    單雄信見狀大驚,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樵子怎麼會有如此的膽子,難道他發了失心瘋不成?單雄信一直都在觀戰,饒是武功高強,也是看的心驚肉跳。到蕭、羅二人激戰已然分出勝負之時,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憂,蕭布衣是他的敵人,上次兩軍鏖戰中,見到蕭布衣大展雄威。千軍萬馬之中幾乎射殺了王伯當,實在是威風凜凜,讓人心折。

    兩軍交戰,無論生死,勇者總是讓人欽佩,單雄信雖是盜匪,可義字當頭,素來佩服英雄,不然當初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贈馬給張須陀,當初蕭布衣大破瓦崗寨。饒過他一命地時候,其實已經心存感激。方才蕭布衣出箭又救了翟讓一命,單雄信心中地感情天平已然傾斜,暗想李密想殺老寨主,蕭布衣卻來救,這種仁義可想而知。但他畢竟還對瓦崗感情極深。從情理上一時也不會投奔蕭布衣。可見到蕭布衣生死關頭,還是忍不住地出言提醒。

    可樵子實在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拔斧砍出光電火閃,不過是在轉念之間。單雄信示警還是稍晚,蕭布衣卻在他示警之前已經轉身出刀,如此一來,他的示警反倒有些多餘!

    蕭布衣能察覺危險實在是因為他的警覺、觸覺、觀感在激戰之中。都已經發揮到巔峰的地步。

    風吹草動。落葉有聲,都已被蕭布衣清清楚楚的察覺。是以他過招雖是兇險無比,卻還是從容不迫的化解羅士信的殺招。

    他落地之時,心中不安,陡然覺察到身邊危險遽增,有那種被暗中猛獸窺視之感。危險就在後方,那裏有誰?有那個樵子!想到這裏地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回砍!

    樵子可疑,這時候這種地方動亂之極,樵夫出現的是有問題,單雄信對此懷疑,蕭布衣當然也是如此,可他轉瞬被羅士信吸引,一直忽略了這個樵子。

    樵子是誰,竟然有如此地心機,一直忍到現在才出手,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蹤?只是所有的疑問還是快不過蕭布衣的一把單刀!

    無論如何,威脅他性命之人,定然出手剷除,再沒有半分猶豫的可能。

    當的一聲響,單刀斧頭相撞,單刀已經折成兩截!

    蕭布衣出刀之際,已經看清對方的一張臉,不由心頭狂跳,一個聲音心中高叫,偷襲他的竟然又是,符、平、居!

    一張略顯呆板的臉,卻是掩不住符平居的翩翩風采。符平居是個很奇怪地人,他或許混在人群中,都是不能被人覺察,可只要出手的那一刻,眾人矚目。

    他一斧劈出,別人都忘記了他的相貌平常,只覺得他的神采飛揚,不可一世,他一斧本來出乎不意,暗想斷然將蕭布衣打的筋斷骨折,沒有想到他只是一出手,蕭布衣幾乎在同時反應過來,蕭布衣一刀之淩厲,照的符平居臉泛寒光。

    符平居一斧淩厲非常,本來覺得蕭布衣再也躲避不過,沒想到他反手劈刀,玉石俱焚,全然不顧自身地性命。符平居只怕招式用老,就會被蕭布衣砍成兩半,電光火閃地功夫,斧頭稍偏,已經擊中了蕭布衣長刀的側面!

    蕭布衣手中之刀乃綦毋工布所煉,刃口處鋒銳非常,可再好的利刃,側面也是弱處所在,符平居經驗老道,一招就斷了蕭布衣手中的兵刃,他不退反進,貼身進掌,擊向蕭布衣的胸口。蕭布衣幾乎沒有猶豫,左手及時護在胸口,右手棄刀,只是一擺,數點寒光已經怒射符平居的小腹。

    符平居沒有想到蕭布衣應變如此之快,他似早知道蕭布衣的暗器,見蕭布衣右手下垂,整個身子已然前沖飄起,幾乎平行的射向蕭布衣,數點寒光均是打在空處,可他出手不停,又是兩掌擊在蕭布衣地胸口。

    他掌力渾厚,天底下也就只有道信敢肉身接他一擊,再不還手,這三掌下來,勢若開山般,驚天動地,旁者見到,無不動容!

    蕭布衣卻只是縮掌在胸口,護住心脈,腳尖連點,倒退如飛。符平居三掌擊在他手上,他手骨欲折,胸骨要斷,可竟然盡數挺了下來,只是臉色紅地滴血,在符平居的狂擊之下,他竟然無還手之力。

    蕭布衣硬挺死抗,符平居卻是暗自心驚,只覺得一掌掌下去,這個蕭布衣有如深山老竹一樣,頗有韌性,每一次一縮一退,都能化解了他大半地力道,據他所知,易筋經有九重,修煉到這種境界,已像是能夠移脈換髓,蕭布衣不過四年的光景,怎麼能練到這種程度?符平居心中凜然,只想機會稍縱即逝,定要將蕭布衣斃在掌下,二人一退一進,已然到了羅士信的身旁。羅士信怒喝一聲,已然出手!

    蕭布衣慌不擇路,只有倒退的一條路,聽到羅士信呼喝,心中大寒,暗想只要羅士信擋上一擋,自己要被符平居纏住,活命無望!

    羅士信失去長槍,赤手空拳,卻是不放棄這個機會,雙手一圈,蕭布衣擦身而過,羅士信卻是抱住了符平居!

    這一招實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就算符平居都是沒有想到。羅士信怒吼道:“快走!”他話音才落,已經仰天倒了下去,嘴角溢出鮮血,他當然也是攔不住符平居!蕭布衣閃念之間,終於轉過身來,腳下稍有踉蹌,轉瞬間如禦風而行,徑直向山上奔去。

    符平居眼中閃過厲芒,卻是並不捨棄,尾隨蕭布衣而去,二人身法奇快,只是彈了幾下,就到了山腰之上,再是一晃,已然消失不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45
三六一節 絕頂

    羅士信出來的出乎意料,倒下之時亦是讓人想像不到。

    誰都想不到他要殺翟讓,可誰也想不到他會救蕭布衣,去攔符平居。符平居雖然武功高絕,可做事素來不擇手段,每次都是暗中出手,而且要一舉制敵死地,毫不留情。蕭布衣沒想到他消聲滅跡一段時間,會突然在鵲山出現。又被他出手暗算壓制,勉強支撐,不要說反擊,就算逃命都是不能,眾人見到這些變化本已是莫名其妙,等看到羅士信本來和蕭布衣是生死大敵,激戰正酣,幾乎被他斬了,驀地出手幫蕭布衣攔住符平居,那就是眾人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從羅士信殺出,到蕭布衣救急,再到符平居暗算都是極為突兀,險惡非常。眾盜匪見到三人打的飛沙走石,柴禾紛飛,簡直非人力所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翟讓兩腿發軟,單雄信也是大皺眉頭,暗想羅士信成名已久,武功高強還不稀奇,可蕭布衣更勝許多,這個樵子更是和山精野怪一樣,讓人難以想像。

    等蕭、符二人消失不見,翟讓這才舒了口氣,雖是腿疼難忍,卻堅定了蕭布衣收留自己的信心。可喘氣才平,就見到羅士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只怕羅士信殺來,不由駭然低呼道:“雄信救我!”

    單雄信單手持槊,冷望羅士信,見到他站立都是有些問題,知道他受創極重。此刻單雄信若是出手,自覺殺了羅士信並沒有什麼問題。可一來見他身負重傷,這時候出手只怕趁人之危,又想他幫蕭布衣攔住了刺客,到底是敵是友,真的讓人難以想的明白。

    羅士信雖是搖搖欲墜,可此刻卻和血人一樣,刀痕從額頭劃下去,肉都翻出,鮮血滿面夾雜泥土。端是猙獰,方才他出招兇悍那是有目共睹,眾盜匪見到他站起來,轟然而散,竟不敢攔。羅士信喃喃自語道:“是他,是他!原來是他!”

    眾人聽了莫名其妙,搞不懂他是哪個?

    羅士信說完後,不理周邊眾人,卻又放聲狂笑道:“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眾人更是糊塗。只覺得他發了失心瘋,單雄信見到羅士信時而皺眉,時而喜悅,時而瘋狂,也覺得他精神有些問題。暗想當日羅士信從亂軍之中搶出張須陀地屍體,也是勇猛無儔,怎麼今日落到這般田地?

    “原來……我又錯了。”羅士信又是大笑起來,搖搖晃晃的向穀外行去,只是腳下被絆,摔了一個跟頭。轉瞬摸了個枯柴在手。踉蹌離去。

    王儒信見狀慌忙道:“寨主,羅士信重傷,我們不如趁機殺了他,以絕後患!”

    翟讓看了眼單雄信,搖頭道:“羅士信……說他錯了,多半是殺我殺錯了吧。既然如此。讓他去吧。”翟讓並非仁慈。而是想這時候少惹一事最好,單雄信要去殺羅士信,誰又來保護自己呢?

    單雄信卻是建議道:“寨主,蕭布衣數次出手幫助我等,眼下只怕有難,不如我等上山幫手?”

    翟讓猶豫下,搖頭道:“這個……我倒覺得不妥,他畢竟是朝廷的人。魏公要是知道。只怕會心有猜忌,再說……他們的武功卓越。我們如何幫的上忙?雄信,我們若真的要幫,不如抓緊時間離去,也能不讓蕭將軍分心。”

    單雄信聽翟讓說的也是大有道理,暗想自己上去也是半分作用沒有,蕭布衣只能自求多福了,“既然如此,寨主,我們走吧。”

    翟讓點頭,召集盜匪趕路,眾人惶惶如喪家之犬般奔行,單雄信回頭望了山峰一眼,卻是暗自想到,蕭布衣現在和那刺客到底如何了?

    其次此刻翟讓說的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如今的翟讓有如驚弓之鳥,雖對單雄信信任,卻也不敢說出投靠蕭布衣一事,更何況眼下誰地性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那個刺客武功如此高明,蕭布衣都是落荒而逃,若是惹惱了他,殺了蕭布衣後,將瓦崗眾人再殺的一乾二淨也不是困難的事情,既然如此,還是逃命為上策,至於蕭布衣要是死了他去投奔誰,那是暫時不再考慮的事情。

    單雄信為蕭布衣擔心之際,蕭布衣卻是精力正旺,逃命不迭。

    他被符平居連擊數掌,卻是未傷根本。伊始逃命之時,氣血還有些不暢,可只是奔了幾步,精力回復,一頓狂奔,符平居竟然也是追趕不上。

    蕭布衣才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開始在山上奔跑往復,武功不入流,逃命的功夫倒是不差。如今得虯髯客傳授易筋經,四年勤修苦練,到現在發足狂奔,體內精力彌漫,逃命的本事可說是更上層樓,就算當年張須陀來追,也不會輕而易舉。

    符平居不見得比張須陀高明,想要追上他絕非容易的事情。

    可符平居雖暫時追不上蕭布衣,蕭布衣想要擺脫他也不是輕易的事情。蕭布衣只感覺到疾風割面,兩側山石樹木倒飛而退,也是驚詫自己地體力,他如今將體能發揮到巔峰,清楚的感覺到符平居慢慢的拉近了距離,可要說出掌擊他,還是差了很遠的距離。可這一幕和當初被張須陀追殺何等相似?不同的是,張須陀是為朝廷,這個符平居不知道為了什麼目的要殺他?當初也有個羅士信……還有個……

    想到這裏的時候,蕭布衣抬頭遠望,見到前方有一塊大石,光滑平整,上面並無人蹤,奮起力氣沖到大石前,才是舒了口長氣,稍微慢了幾步,符平居已經趕到。一掌擊向他的背

    蕭布衣早有防備,閃身一側,手腕擺動,又是兩點寒光射了出去。符平居卻是早有意料,見到蕭布衣手腕閃動,已經變幻身形,躲避了寒光。可一掌擊偏,落在巨石上,碎石紛

    蕭布衣見了暗自寒心。他的暗器本來是李靖發明出來,勁道之強,速度之猛堪比硬弩,當初就算杜伏威、李子通之流都是無法躲避,符平居卻是視若無物,幾次近身都是輕鬆躲避。不過蕭布衣也明白其中地關鍵,知道高手勤修內外,無論動作和感覺都要遠勝常人,他發射弩箭後若是再躲,那是殊為不易。但他發射弩箭卻還需抬臂握拳,這些細微地動作常人無法提防,但落在高手眼中卻是發射弩箭的先兆,符平居數次躲閃過蕭布衣的弩箭,並非他速度快逾弩箭,而不過是快過蕭布衣發射的時間而已。

    想明白這些道理,蕭布衣心中有些發虛,知道這個符平居還是遠比自己要高明,如今一戰,凶多吉少。

    可他畢竟身經百戰。雖弱不餒,見到符平居又是擊掌過來,不再發射弩箭,怒喝聲中,一掌拍出。

    符平居大喜,心道這小子不知死活。這一掌接實。管保讓蕭布衣筋斷骨折。他不怕蕭布衣拼命,卻只怕他敗逃,當下手臂凝勁,想要這一掌擊斷蕭布衣的手臂,然後殺之!

    只是單掌不等擊實,陡然見到蕭布衣抖了下手臂,符平居驚凜,知道這小子還在使詐。身子一飄。已經換了方位。可蕭布衣這次卻是沒有發出弩箭。而是手上驀然多了把短劍,寒光閃爍。

    蕭布衣短劍在手。霍然撩過去,符平居收手不及,竟然被蕭布衣一劍劃傷了掌心。符平居目光一寒,左手在石壁上一推,已經離蕭布衣三步之外,凝神以待。蕭布衣心道可惜,卻是一跺腳,身子高高拔起,已經落在巨石之上,長聲笑道:“符平居,來……我們不用暗中下手……好好一戰。”

    他居高臨下,瞬間已經搶佔了地利,符平居多半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膽子,冷冷地望著蕭布衣,卻不出聲。

    蕭布衣意似悠閒,出言譏諷道:“符平居,許久不見,變成了啞巴了嗎?”

    符平居目光一閃,突然身形急閃,向山石地左方搶過去,如今蕭布衣手握寶劍,居高臨下,饒是他武功高強,卻也不敢正攖其鋒,冒然沖上。他顯然心智極高,想著要搶佔高點再殺蕭布衣,左側山石稍平,地勢稍高,可用來對付蕭布衣。

    他轉念之間已經定下對付蕭布衣之計,可蕭布衣見到他驀然閃身,卻在意料之中,輕嘯一聲,大石上縱起,淩空擊出。

    蕭布衣驀地出手,山風呼嘯,大石處紅葉飛舞蹁躚,似被蕭布衣地殺氣帶動,鼓動助威。這一擊的力道遠比方才激戰羅士信還要勇猛,符平居本來向左穿出,見到蕭布衣斷其後路,低吼一聲,腳下用力,卻已高高躍起。二人空中相迎,蕭布衣左手握緊,暗器爆射而出,右手寶劍連劈十三次!

    蕭布衣全力以赴,如果說方才激戰羅士信不過用了十成的氣力,可這一刻,潛力迸發,卻是最少逼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他這一刻攻擊有如怒海狂潮,空中光華萬千,暗影重重,就算張須陀重生,驀然受到如此兇猛的攻擊也是要手忙腳亂。符平居瞳孔收縮,沒想到蕭布衣拼死一戰,殺意萬千,氣勢竟然絲毫不弱於他。眼看符平居已處下風無法躲閃,沒想到他驀然間伸手一探,已從身後抽出兩個半圓的東西,伸手一扣,只聽到哢嚓聲響,竟然合成了一面盾牌。

    盾牌雖不算大,卻是將他要害盡數護住,只聽到叮叮噹當之聲不絕於耳,弩箭雖利,卻是穿不過盾牌,寶劍雖鋒,卻也劃不破那面盾牌。

    二人空中一攻一守,蕭布衣無功而返,符平居一時也是奈何不了蕭布衣。二人畢竟不是飛鳥,已然向地上落去,蕭布衣落下之時,一顆心亦是凝結如冰,沉入了深谷!

    這時候光華一道,驀地從大石背後升起,勁刺而來。可寶劍要刺的是誰?蕭布衣本是智珠在握,這刻心中卻已經沒底!

    他知道大石後面埋伏有人,可當見到符平居抽出盾牌之時,突然想到了一件心悸地事情!

    蕭布衣素來都是遇挫更勇,迎難而上,雖見符平居武功遠比自己要高明,可卻不會放棄殺他地機會,此刻正如當年張須陀追殺之時,蕭布衣亦想借此機會除去符平居。他剽悍一擊都是引子,其實卻是掩蓋真正的殺招。

    他來此並非孤身一人,而是帶著孫少方和吃白飯地女子!

    孫少方自然不用多說,他是否在此用處不大,可吃白飯的女子卻是他布下的殺招。當然他不知道符平居前來,但自從符平居在社稷壇出現後,黑衣女子最近就和他少有離開的時候。蕭布衣前來鵲山等候翟讓,黑衣女子執意跟隨,蕭布衣並沒有反對。他被符平居襲擊,第一念頭就是和黑衣女子匯合。效仿當初之事力戰符平居!

    他這一路狂奔,就是來到黑衣女子所在之地,他知道,黑衣女子見到他遇難,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而且很可能就在石後!

    蕭布衣對黑衣女子的信任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也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覺。自從洛水襲駕後,他就結識了這個古怪地女子,黑衣女子主動找到了他,一路跟隨。告訴他張須陀要殺他,但她可以幫他!蕭布衣在當上右驍衛大將軍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反意,聽到這裏當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黑衣女子所言,張須陀帶羅士信來殺他,證明黑衣女子所說無誤。蕭布衣因為早有準備。是以把損失減到了最少。

    黑衣女子很古怪,提出地要求也很古怪,她想幫他,可以幫他無數次,可最後只讓他幫她一次即可!

    這個要求是什麼,黑衣女子並沒有說,但是她堅信蕭布衣一定能夠做到,就像她堅信蕭布衣是什麼所謂無上王的大將軍一樣。

    黑衣女子很怪。可在蕭布衣眼中。她好像懂的其實也不多。她要求本來簡單,一日三餐。吃碗白飯,偶爾來點鹹菜就好,這樣的女人,還會奢求什麼呢?蕭布衣想不明白,但是他還是選擇了相信。

    蕭布衣雖然少賭,但是他不能不承認,這四年的時間他賭了不少次,有輸有贏,有擁有有失去,可到底是利是弊,那只有是在他死後才能明白的事情,或許,就算死了,也不明白。

    黑衣女子跟他從下邳逃命,一路經淮水過漢水,取襄陽占東都,黑衣女子沒有主動出過什麼力,可蕭布衣請她做事情地時候,她從來也沒有猶豫過。從下邳到襄陽,從襄陽到東都,黑衣女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蕭布衣卻發現她已經慢慢的轉變,黑衣女子思考的時候更多,她看著洛陽紅的時候,表情絕非冷漠!可黑衣女子幫助他的心思沒有改變,最少在社稷壇的時候,她奮不顧身的救他,那是絕對裝作不來,生死關頭最能考驗一個人的秉性,蕭布衣自從她來救自己地時候,其實就已經決定,能幫她地時候,一定會幫!

    所以他儘管有疑惑,可對於黑衣女子從來沒有表達。

    他當然也有疑心,而且隨著他地地盤越大,他就發現越難掌控。這本來就是一種矛盾,不可避免地一些矛盾,他要防備一些人,但是還要使用一些人,這讓他突然理解到楊廣的猜忌,更加覺得楊廣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楊廣到了現在,就信任過張須陀、陳宣華和蕭皇后,可蕭皇后不能幫助他,其餘的兩個人都已死了,對楊廣來說,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每次蕭布衣想起這裏地時候,心中不知道何等滋味,他以楊廣為鑒,警惕自己覺不能重蹈覆轍。他有疑心,但是他能控制這種疑心,並不讓疑心來左右大局,但是見到符平居突然抽出兩面半圓地東西,組成了一面盾牌的時候,蕭布衣心頭狂震,想起了洛水襲駕的一幕!

    那時候,黑衣女子刺殺楊廣,卻是誤殺了假陳宣華,她拔劍而出,光耀洛水。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落在黑衣女子身上,蕭布衣也不例外。可蕭布衣在阻擋黑衣女子之前,卻也注意到刺客的領頭之人。

    那人當初不也是抽出了這樣地一面的盾牌,盡數擋住了弩箭?

    這種盾牌造型奇巧,看起來很難模仿,就算模仿,若是不會使用反倒弄巧成拙。符平居此刻運用純熟,他是否就是當初洛水襲駕那人?

    可他若是那人的話,吃白飯地女子豈不和他一路?

    黑衣女子若是和符平居一路地話。那她今日出劍,要殺的就不是符平居,而是他蕭布衣!

    只一個符平居,蕭布衣能活命地希望就不算大,如今又多了個黑衣女子,劍道高手,他如何抵抗?

    所有的這些判斷不過是轉念,蕭布衣卻是再一次感覺到驚秫,但他絕非束手待斃之人,腳一沾地。怒喝一聲,身形鬥轉,已經到了符平居的背後,短劍勁刺符平居地後背。

    這時候,石後的光華也是刺到了符平居的胸前!

    符平居已經兩面受敵!蕭布衣見狀心中稍安,符平居卻是盾牌翻動,只聽到叮叮兩聲大響,二人的長劍短劍幾乎同時刺中了盾牌,符平居腳步劃動,已經退到大石之前。冷望二人。

    他竟然能以一面盾牌同時擋住前後二人的進攻,單論速度,要比二人高出不少。

    黑衣女子輕蹙眉頭,手持寶劍,抿著嘴唇,可眼中也是露出一抹驚詫。蕭布衣和她並肩而立。山風凜凜。紅葉飄零,似乎也不堪三人之間的殺氣,蕭瑟落下。

    蕭布衣閃身到了符平居身後去攻,卻只怕把背後賣給了黑衣女子,符平居背倚大石,顯然也是怕腹背受敵。

    二人都是武功極高,心智亦高,一時間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地勢。

    對於黑衣女子的出現。符平居並沒有意外。只是雙眸中寒光閃動,似乎想著什麼。他是高手。既然見到黑衣女子出招,就肯定知道在社稷壇攔他的就是黑衣女子,可這二人到底有沒有關係,蕭布衣想不明白。

    三人默然,符平居卻是陡然發動,他霍然前穿,攻擊的目標卻是蕭布衣。雖然面對兩大高手,可他自恃武功,顯然還是抱著殺死蕭布衣地念頭。

    蕭布衣退後一步,縮肘用寶劍護住身前,符平居一招擊去,黑衣女人同時而動,急刺符平居的側肋。蕭布衣見狀,劍光暴漲,刺向符平居的胸前。符平居低吼一聲,盾牌翻轉,擋住蕭布衣的一劍,右手一翻,斧頭已在手上,只是一敲,已經砸斷了黑衣女子的長劍!

    黑衣女子大驚,抽身爆退,符平居卻是怒吼一聲,身形暴漲,一斧劈向黑衣女子的脖頸。這一斧,勢在必得!原來他擊蕭布衣是假,殺黑衣女子是真,這一招看似簡單,卻是早就謀算已久,先除黑衣女子,再殺蕭布衣!

    黑衣女子有危險,蕭布衣絕對不會擅離,想到這裏,符平居已經露出冷笑,蕭布衣目眥欲裂,眼看黑衣女子避無可避。山中突然錚的一聲大響。

    誰都知道,這是弓弦發出之聲!可這聲大響如天籟之音,讓人不敢相信這是長弓能發出的聲音!

    符平居顧不得再殺黑衣女子,閃身爆退,身形高沖,已經落在岩石之上。他不望蕭布衣、不望黑衣女子,目光投到遠方另一塊大石之上。蕭布衣跟隨望過去,只見到一人虯髯滿面,手持大弓,目生雙瞳,不由又驚又喜。

    符平居卻是又驚又怒,一字字道:“虯髯客?”

    虯髯客立在大石之上,有如天神般凝立凜然。可他手中有弓無箭,剛才卻是只憑空弓驚退了不可一世的符平居,蕭布衣一望之下,不由心折!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49
三六二節 樓觀

    山風凜冽,吹的眾人衣袂飄飄,紅葉舞動,宛若眾人繁遝的心思。

    虯髯客屹立在山石之上,只是望著符平居道:“符道主,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符平居臉色不變,可眼中驀地光芒暴漲,嘴唇動了兩下,卻是無語!

    蕭布衣皺眉,他見虯髯客只憑空弓退敵,威風凜凜,豪氣幹雲,不由為之心折。可聽到虯髯客的對話,想及虯髯客的來意,又不由疑惑重重。

    虯髯客為何出現,他來東都、或者說他來鵲山做什麼?

    蕭布衣心中疑惑,卻是蓄力待發,無論虯髯客如何來做,他信任虯髯客,就如他信任李靖一樣!

    他不說,總有他的理由,蕭布衣選擇了相信。

    只是這三人彼此沉默,山風呼嘯,卻更顯得殺機重重,但蕭布衣卻已不慌,無論如何,虯髯客在此,符平居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三個各有所思,黑衣女子亦是心悸不已。她被符平居襲擊,幾乎喪命,手心亦滿是冷汗。方才符平居的斧頭砍來,淩厲非常,讓她防不勝防,若非他突然撤走,黑衣女子雖不會斃命,但是受傷難免。這讓她不由重新的審讀起蕭布衣,她總覺得蕭布衣出刀無招無勢,武功沒有章法,覺得若是二人動手的話,自己不見得弱過他,可這次身臨其境才發現符平居的恐怖之處,不由驚詫蕭布衣的任性和潛力,比起當初和張須陀一戰,蕭布衣的武功更可用突飛猛進來形容,只要假以時日,不要說她,就算符平居都不見得再能占到上風!

    這樣的人才,這樣的武功,這樣的權勢。他會是太平道座前的大將軍?黑衣女子心中閃過疑惑,抿著嘴唇,目光終於落在虯髯客身上,暗自歎息,天下英雄。虯髯客絕頂!

    符平居敢對天下人下手,但是遇到虯髯客,亦是縮手縮腳。

    四人都是有著秘密,都是高手,卻亦都是沉默。虯髯客終於打破了沉寂,凝聲道:“符道主身為太平四道中人,又為樓觀之首,當初為了一諾,銷聲匿跡十數年,不知兩次出手。可是忘記了當初的承諾?”

    符平居還是不語,只是凝望虯髯客。目光複雜。

    蕭布衣滿是疑惑,心道太平四道中人是什麼意思?樓觀之首又是什麼意思?虯髯客看起來和這個符平居是舊識,那十數年前地一諾又是何解?虯髯客說符平居兩次出手,難道說的是他兩次刺殺自己?虯髯客又是從何得知?

    當初他遇到虯髯客之時,只以為他是笑傲草莽的豪傑之士,可沒有想到虯髯客以後每次出現都帶來新的疑惑,他和道信有什麼承諾。又如何和符平居相識?虯髯客見到符平居不語,臉上露出怪異,“符道主,許久不見。難道話都不會說了?”

    符平居終於冷哼一聲,“虯髯客,你來此作甚?”

    虯髯客眼中詫異更濃,“你說什麼?你……”

    二人自顧自的說話,蕭布衣心中卻有莫名地困惑,總覺得有些問題在腦海中閃動,卻是想不明白。虯髯客臉色變的肅然,突然說道:“樓道主。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請問天涯明月何在?”

    符平居愕然。“你……哼……”

    他還是置之不理,虯髯客雙眸寒光一現,“你是誰?”

    他此言一出,符平居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寒光閃爍,蕭布衣卻是差點暈了過去,方才聽虯髯客所言,他本來已經認為眼前這個符平居就是虯髯客的舊時,而且是什麼太平道的四道中人,可虯髯客轉瞬不認,這其中又有什麼玄機?

    山風再起,虯髯客陡然長嘯,聲動四野,“你不是符平居!你冒充符平居,你又是誰?”他話音初起,人已閃動,話音才落,人已到符平居所立的大石之前。

    蕭布衣見過虯髯客展露過武功,可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捷的身法,心中不由敬仰,暗想虯髯客武功高絕,原來平日所展並非全力。當初他力殺突厥兵,自己都是驚為天人,可和如今的身法一比,卻還是略有不及!虯髯客武功之深,實在不可測量!

    可符平居似乎早就警覺,虯髯客長嘯之時,他身形已動,等到虯髯客竄到大石之前,他已經跳下去,向山頂奔去。

    虯髯客腳尖一點,已經上了岩石,見到符平居遠遁,雙眉一豎,顧不得和蕭布衣說話,已然向山頂追去。

    二人奔走甚急,轉瞬人影已經縮小有如彈丸,蕭布衣低呼道:“跟上去。”

    他才起步,感覺黑衣女子不動,回頭問道:“怎麼了?”

    吃白飯的女子猶豫下,拔足跟隨。蕭布衣知道虯髯客武功高絕,由他對抗符平居,當無性命危險,可畢竟兄弟情深,何況又覺得疑惑重重,沒有了他們的行蹤,卻順著他們的方向追過去,等到了山巔,見白雲飄渺,萬物蕭殺,舉目望過去,遍山紅葉,一斷崖橫亙,深望森然,虯髯客和符平居卻早就蹤影不見。

    蕭布衣皺眉,卻是細心觀察周圍一草一木,見到崖邊有枯枝新折,沉聲道:“他們應該是從這裏跳下去了!”

    斷崖頗險,常人要下去並不容易,可對於張、符二人來說,問題倒還不大,蕭布衣沒有想到符平居、應該說是假符平居武功強悍,竟然不敢和虯髯客照面,一時間疑惑和傾慕並重,心緒起伏,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跳下去?”黑衣女子終於問道。

    “你說呢?”蕭布衣問道。

    “你跳,我就跳!”黑衣女子毫不猶豫道。

    蕭布衣目光中露出感動之色,“你……謝謝。可我大哥應該無事,不如在這裏等他就好。”

    “你大哥……”黑衣女子喃喃道:“他就是虯髯客吧?”

    蕭布衣點頭,黑衣女子輕聲道:“我早就聽人說過虯髯客地俠骨傲風,今日得見,才發現他應為天下英豪之首!”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蕭布衣聽到這裏,胸中湧起自豪之意,“武功也就算了,張大哥為人俠正,這才是至關重要之事。”

    黑衣女子喃喃道:“武功也就算了?以我們二人聯手之力,要勝符平居能有幾成的把握,兩成?可虯髯客一到,驚地符平居落荒而逃,這種風骨俠氣,誰人能及?這種武功,怎麼能說算就算?”

    “你師父也不能及嗎?”蕭布衣裝作漫不經心問。

    “我沒有師父。”黑衣女子淡然道。

    蕭布衣愕然,“這怎麼可能?你武功如此高明,怎麼會沒有師父?”

    “那你有師父嗎?”黑衣女子問道。

    蕭布衣怔住,這才發現自己亦是沒有師父,尉遲恭教了他刀法,虯髯客教了他內功,這二人都是不拘一格之人,他的武功得二人傳授,本性不拘一格,更因為身經百戰,從浴血中習練殺人之法,可嚴格來說,這二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長,卻沒有什麼師徒的名分。

    “我……我的確沒有什麼師父。”

    “那你不也是武功高明,卻沒有什麼師父?”黑衣女子突然用斷劍在地上劃了幾下,沉聲道:“方才符平居繞路而行,你大石上擊之,一擊不中後,我已出手。如果你直接取他左路,而不是繞到他身後,你我聯手,不見得傷不了符平居。”

    蕭布衣臉上唯有尷尬,已經明白黑衣女子說什麼。

    “聽虯髯客說,這個符平居顯然是假冒的貨色,他是不是第一次行刺你地那個符平居?”黑衣女子繼續自然自語道:“我們和這兩人交手時間都短,看不出什麼,可我寧可他是第一個符平居。也就是說,這兩次行刺你的人都是假符平居,和虯髯客認識的符平居不同。”

    “為什麼?”蕭布衣問道。

    黑衣女子漠然道:“若這兩次不是一個人,你以後只怕要天天拎著腦袋過日子。”

    蕭布衣苦笑,已經明白黑衣女子的用意,一個符平居已經夠他鬧心,再冒出個假冒,而且武功如此高明,那實在讓他寢食難安。

    “你武功比起當初戰張須陀之時,已經高出太多。可那時候你我聯手,還是能傷了張須陀,但是張須陀地武功絕對不比符平居差,我敢肯定!”

    蕭布衣點頭,“你說的不錯。”

    “可我們聯手一擊,卻沒有傷了符平居,只因為你突然繞他後路,耽誤了時間。對高手而言,一線光陰都是關係生死,何況那時不止差了一線。”黑衣女子抬頭望向蕭布衣,目光淡漠道:“你武功高明,本來出手時機都把握的極為準確,所以這裏只有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蕭布衣硬著頭皮問。”

    “你不相信我,對我有了戒心,是不是?”黑衣女子雙眸如水,亮若天星。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2
三六三節 聆秘

    黑衣女子開門見山,一語道破關鍵所在,她雖是冷漠,卻是一點不笨,而且有自己的思考。

蕭布衣臉上本有尷尬,聽到黑衣女子指出自己的疑慮後,反倒正色道:“不錯,我那一刻的確對你有了猜忌之心。”

黑衣女子聽到他承認,輕歎聲,“其實我這也是猜測,我只以為,人和人之間,可以無間。我也以為……我跟隨你一路,能得到你的信任,這麼說……符平居遽然而來,肯定是有人洩露了消息,所以你懷疑到我的身上?”

蕭布衣沉默半晌,“你說的的確是個疑點,我這次來鵲山極為隱蔽,朝中大臣均不知曉,只知道我閉門不出。而知道我行蹤的人……並不多。不過真正讓我疑惑的卻是,符平居使用的盾牌,洛水襲駕之時我已經看過……”

“所以你就懷疑符平居本來是和我一夥,他既然害你性命,我也不例外?”

蕭布衣聽她問的尖銳,卻是正色道:“不錯,命只有一條,我又擔負太多的責任,如何能不小心從事?”

他說的誠懇,黑衣女子點頭道:“原來如此。”

她說完後,再無言語,蕭布衣不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問,盤膝坐下來,靜候虯髯客回轉。

黑衣女子見狀,亦是撿了個塊山石坐下來,卻是遠望天邊的浮雲遠山,山風吹來,已有透骨寒意。喃喃道:“多半是要下雪了吧。”

蕭布衣不解其意,更是接不上話茬,可見黑衣女子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有點愧然自己的多疑。可他亦是無可奈何,他現在身負重擔,當然要小心從事。若沒有今日地小心,他幾年前說不定已然斃命。

二人坐在山頂靜候,卻一直沒有虯髯客前來,日落西山。蒼穹被暮色籠罩,蕭布衣輕歎聲,“回去吧。”黑衣女子點頭,默默跟隨,等到了山下,孫少方早早的等候。

原來孫少方得蕭布衣的吩咐,一直是在山的另外一邊,這面打鬥之時,已然趕來,可見到蕭布衣到了山頂。和黑衣女子默坐,只怕不便,又在山下等候。

見蕭布衣前來,孫少方道:“蕭老大……翟讓他們出穀奔瓦崗的方向去了。”

黑衣女子目光滴溜溜的在他臉上轉過,想要說什麼,終於忍住。蕭布衣卻是點頭道:“好,傳令下去,明晨命張鎮周攻洛口、王世充打月城、河內通守孟善誼渡黃河出牛口攻擊滎陽北瓦崗軍,舒展威帶兵攻方山,不得有誤。”

孫少方領令退下。黑衣女子卻道:“你把計畫說給我聽,難道不怕我洩露出去?”

蕭布衣微笑道:“我同時用四路大軍攻打李密,現在誰知道與否,都對我大計無關緊要。”

黑衣女子喃喃道:“如今瓦崗勢力已被你控制,洛口已算瓦崗最西所在,月城近洛口倉。這兩地若被攻克的話。洛口倉只憑臨時建壘防禦,就算有大軍駐紮,想必也是人心惶惶,敗亡不久了。”

蕭布衣笑笑,“你說的絲毫不錯,李密善用謀略,卻是以機心控制手下,雖是興盛極快。可只怕衰敗也快。他好用奇兵。伏擊張須陀、取金堤關、攻洛口倉都是如此。可他兵士少逢硬仗,若論執行能力。還是不及隋軍。可他現在勢力還是龐大,我等若是急攻,只怕損失慘重,但今日打他一個地方,明日攻他另外的土地,瓦崗軍又逢寨主離去,李密殺戮瓦崗舊部,或許不用我來攻打,他們不攻自破。”

“不過牛口在東北,方山在南方,你四路大軍卻非甕中捉鼈之勢。”黑衣女子皺眉道:“東南有極大地缺口,只怕瓦崗軍會從那個方向敗逃。”

蕭布衣眼中閃過狡黠的笑,“他們逃了更好,我現在只擔心他們不逃。如今瓦崗眾之所以還能為亂,一在李密,一在洛口倉。他們若失洛口倉,憑李密通天之能,也再不能興風作浪!瓦崗盜匪雖不是朝臣說的什麼饑賊盜米之徒,可畢竟以糧食為根基,沒有洛口倉,他們怎麼活得下去?”

黑衣女子輕歎聲,“雖然我很多事情並不了然,但看來李密不免還是要敗在你的手下。”

蕭布衣心中微動,“這件事情,不知道天書可有記載。”

黑衣女子凝望蕭布衣良久,搖頭道:“我不知道。”

二人又是默然,蕭布衣卻是呼哨一聲,月光如飛從遠處跑來,身邊跟著黑衣女子的坐騎,二人翻身上馬,徑直向東行去。

“回東都嗎?”黑衣女子問道。

蕭布衣點頭,又是搖頭,“回東都之前,我要先去見一個人。”

黑衣女子點頭,也不詢問,突然道:“蕭布衣,你既然有虯髯客相助,我暫且可以放心。他若回轉後,我想離開一段時間,做一件事情。”

蕭布衣詫異,“你要去就去,我當不會阻攔,可你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幫手?”

黑衣女子輕歎道:“蕭布衣,你到底是個什麼樣人?”

蕭布衣愕然,“你此語何意?”

黑衣女子半晌才道:“其實我對你本來很是惱怒,殺符平居的機會不多,卻被你輕易錯過,究其根本卻是你起了疑心,這很讓我失望。可聽你解釋後,我又覺得可以接受,畢竟你和我不同,你現在遠比我負擔要重,想的要多。我親眼見你一步步的把李密逼到了絕境,手段無不用極,可你對朋友都是不差,我想……就算有些用意的見到你,只怕也會改變初衷。”

蕭布衣不肯錯過黑衣女子所說的每句話。半晌才道:“謝謝。可你想必還是生氣了,不然為何要離開?”

黑衣女子反問道:“我可問過你天機地秘密?”

“沒有。”蕭布衣搖頭。

“我可問過你如何對付李密?”

“也沒有。”蕭布衣苦笑。

“那我好像也從來沒有問過你,虯髯客為何會認識符平居?”

蕭布衣只能道:“我也不知道張大哥為何會認識符平居,你說的沒錯,你本來沒有問過我什麼,你自然也可以不答任何問題。”

“你其實太聰明瞭些,很多事情別人或許沒有說出,你卻已經替他們想到。”黑衣女子望著遠方的黑暗,沉聲道:“我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只吃白飯?”

蕭布衣半晌才道:“可能是為了練功、或許是為了減肥……”

他竭力想把氣氛搞的輕鬆些,黑衣女子卻是苦笑道:“減肥?你可知道,我小時候,吃的都是什麼?稻糠夾雜著雜草,有時候,豬都不吃!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一碗沒有稻糠的米飯,可那要求卻是奢求……”

蕭布衣沉默下來,若有所思的望著黑衣女子。似乎離她又近了幾分。他從來沒有聽吃白飯的女子說過心事,她是個淡漠地人,但她今天為什麼要說?

“我小時候,吃過田地裏一切能吃地東西,那年大旱,顆粒無收,轉瞬就是瘟疫,病死無數。我只能在田裏找些蚯蚓、老鼠來充饑……可蚯蚓也不肥,老鼠身子和尾巴差不多粗細。”黑衣女子漠然的笑,看起來更像是憂傷。她說的口氣平平淡淡,蕭布衣想到蚯蚓也不肥這幾個字的時候,又感覺黑衣女子波瀾不驚的語氣,一陣心悸。

黑衣女子繼續道:“有一次,我娘餓的受不了,甚至對我說。思楠。娘若是死了,你就把娘吃了,那還夠你活上幾個

蕭布衣霍然扭頭望過去,只見到黑巾已濕,黑暗中,女子淚光瑩然。蕭布衣心頭微顫,他見過太多女人會哭,可從來沒有見過黑衣女子哭過。在他看來。黑衣女子冷漠地如雪山冰窟般,可他從未想到過。原來她也有過如此悲慘地經歷,或許,她的冷漠不過是對於生死地看透。

思楠?原來吃白飯的女子叫思楠?蕭布衣暗自想到。

黑衣女子沉默了良久,蕭布衣只是默默的傾聽,夜幕降臨,蒼穹被黑暗籠罩,幾點星星眨呀眨的,釋放著微不足道的光芒。

荒野外,寒風蕭殺,冷的萬物蟄伏,馬蹄輕響,踏著那無盡地黑暗……

蕭布衣想起了你就把娘吃了這幾個字,突然有種想要落淚地感覺。

人吃人不是沒有,但是能捨身喂鷹的除了佛主,當然還有母親!

“我從那時候就知道,絕不能浪費一粒糧食。”黑衣女子輕聲道:“你們覺得我吃碗白飯很怪異,我卻覺得,我很幸福。能吃碗白飯,真地很好,我很知足。”

蕭布衣心中感動,輕聲道:“總吃白飯沒有營養,也可以吃點別地。”

“我是在提醒自己,切莫忘記了以往了光陰。”黑衣女子繼續說著,波瀾不驚,“後來我母親……眼看就要餓死了,她把一切能吃的都給我吃,但是那也活不了幾天,這時候有人救了我。”

蕭布衣想問是誰,終於忍住。

“我從此以後,就被那人傳授武功,習練劍法,也不用整日擔心沒有飯吃。可那人不說是我的師父,只讓我幫他做三件事情償還恩情即可。所以我說沒有師父,並非騙你。至於天書中有沒有記載你的事情,我沒有看過完整的天書,所以並不知情。你說這樣的人,對我說地話,我會不信嗎?”

“那人……什麼模樣?”蕭布衣一顆心砰砰大跳。

黑衣女子搖頭道:“抱歉,我不能說。但我想,他對你總沒有惡意……”

蕭布衣不出意料地失望,沉吟良久,“那你要幫他做什麼三件事情?”

“這三件事情是我感激他救命之恩。心甘情願所做,到現在已經完成了一件半。”黑衣女子猶豫下,“第一件你應該知道,就是洛水襲駕,刺殺楊廣。”

“你真的要刺殺楊廣?”蕭布衣詫異道。

黑衣女子點頭,“事已發生,我不必隱瞞了,當初我接到命令,地確是要殺楊廣。至於你後來出現,那是誰也料不到的事情。至於那拿盾之人,卻是救我之人為我找尋的人手,我其實並不認識他們,可他們都有悍然不怕死的勇氣,很讓我……震驚。我聽說他們是火門之人,我不知道什麼是火門……也沒有問過他們,本來這些在我看來,都是不相干的事情,你知道嗎?”

蕭布衣搖頭。“我也不清楚。”

黑衣女子也不追問,若有所思道:“和我一塊刺殺楊廣那人應該不是符平居,可就算是符平居,他要殺你,我也要阻止!”

蕭布衣舒了口氣,“你剛才說三件事情,何為完成了一件半?”

“刺殺楊廣一事雖是失手,可救我那人並沒有責怪,只說是天意使然,楊廣氣數未盡。你信氣數嗎?”黑衣女子突然問。

蕭布衣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不過如果要讓我解釋的話,那就是時機未到。”

黑衣女子想了半晌,點頭道:“你說地時機比起氣數而言,我倒是更容易理解。我地第二件事情,卻是前來保護你。張須陀要殺你一事。卻是他通知我。救我那人說了,有人要對你下手,我當除之,不過他多半也沒有想到過,要殺你的人,我也解決不掉。我能解決掉地人,對你來說已經不是威脅,我其實已經變成了雞肋……”

蕭布衣微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對我這麼有幫助的雞肋。”

黑衣女子輕歎聲。“你可知道你和李密的最大差異?”

蕭布衣正色道:“願聞高見。”

“我這也不是什麼高見。只是一點看法。”黑衣女子淡然道:“李密他只想做手下的統領,他把自己擺在神的位置。就和楊廣一樣,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們什麼都不缺,但就是缺一個點醒自己的人。或許也是因為,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蕭布衣默默的琢磨著黑衣女子的話,聽她說道:“而你則不同,你喜歡做手下的朋友,你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這很好,只是我不知道,隨著你的權利地日益膨脹,你會不會改變?我雖然覺得武功不差,可既然虯髯客來了,我想我終於可以去做第三件事情。”

“做什麼?”蕭布衣忍不住問。前兩件事都對他有翻天覆地的改變,他不能不關心第三件事。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黑衣女子扭頭望向蕭布衣,陰冷的黑暗中雙眸帶著歉然,“他說了,任何事情沒有做完之前,不能告訴任何人。”

“那……你小心。”蕭布衣關切道。

黑衣女子扭過頭去,“李密要敗亡了,所以我決定今夜就要走。”

蕭布衣皺眉,想不出這裏有什麼關係,黑衣女子雖說要走,卻還是催馬前行,蕭布衣不解其意,突然想多聽她說說話。本來在他潛意識中,覺得這女子孤傲如雪,多半是驕傲的性格,沒想到今日聽她說了許久才發現,這種孤僻的性格卻多半是由於身世的緣故,她應該從未對別人提及這些吧?蕭布衣暗自琢磨。

“蕭布衣,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和第二人說及,你知道我為什麼今日要說起?”黑衣女子突然道。

蕭布衣正色道:“承蒙器重。”

黑衣女子輕歎聲,“我只怕,我再不和你說,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蕭布衣心頭狂震,“如果很危險的話,或許可以考慮另外一種解決的方法!”

黑衣女子沉默良久,“你我是不同類型的人,可你我又有相同之處。不同太多,相同卻只有一點,你我都非為自己而活,這是命……難以抗拒的命……也是自己選擇地命。我不後悔!”

她說完這句話,已經撥轉馬頭向南而去,只是才走幾步,突然勒住馬兒,回身望過去,見到蕭布衣也是望著自己,黑暗中雙眸閃亮。

“蕭布衣,我想問你一句。”

“請問。”

“我聽說天機都是已死過一次,不知道是真是假?”

蕭布衣略做沉吟。點頭道:“如果我是天機,那就是真!”

黑衣女子點點頭,“這麼說,他說地還是對的,對了,我只能告訴你一句,我第三件事情還和你有關,我若死了,定有書信轉給你,寫著我的請求。書信的落款就是……”她想了下,輕聲道:“就是吃白飯的思楠吧。”

她說完這句話,快馬揚鞭向南,只聽馬蹄陣陣,轉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蕭布衣凝望她遠去,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之感,黑衣女子就像是空氣,有地時候,你或許不覺得她地存在,若是真的沒有。才有種讓人窒息的壓抑。他承認自己失敗了,他本來想從黑衣女子身上探尋太平道地秘密,但是黑衣女子無疑知道的也不多。

蕭布衣默想了半天,總結著和黑衣女子談話的所得,可卻還是一頭霧水,等到蹄聲已消。這才搖搖頭。勒馬向西。他遠在鵲山,一路西行就是虎牢、鞏縣、洛口等地。這裏都是盜匪所在之地,他藝高膽大,卻也全不畏懼。

他催馬一路狂奔,等到了洛水之時,夜色更濃。

蕭布衣四下望去,沿洛水岸邊向北邙山的方向行去,良久才停在一棵大樹之下。流水淙淙。風聲陣陣。洛水旁頗有寒意,蕭布衣靜靜的凝望遠山。不知道想著什麼。

過了良久,扭頭望過去,蕭布衣沉聲道:“出來吧。”

一人從暗處走出來,抱拳施禮道:“賈潤甫參見蕭將軍!”

羅士信醒來地時候,一時間不知道身處何地。

他只記得踉蹌前行,只想離瓦崗眾越遠越好,離蕭布衣越遠越好,離符平居越遠越好。

他受傷極重,可體格健碩,卻還勉強熬得住,他體內之傷抵不過心中之痛,知道若是倒下,只怕會被瓦崗眾踩死。出了穀口後,一直撿些偏僻地路徑行走,高高低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他不怕死,可卻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他被蕭布衣一刀從額頭劈到了腹部,鮮血淋淋,他任由鮮血流淌,卻也不包紮。

血越流越慢,身子漸漸變冷,羅士信已經走入亂山之中,抬頭望向遠處,蒼茫一片,這才發現天色已暗。

這時候突然踩到一顆石頭之上,他腳下一軟,骨碌碌地滾下去,若是平時,早就霍然而起,可這時候的他,全身沒有了力氣,也不想掙紮,任由滾下去,咚地一聲後,撞到了大石之上,轉瞬暈了過去。

羅士信想到這裏後,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察覺到身在一穀中,淒涼空曠。望向夜空,只見幾點星星,眨眨的宛若情人的眼睛。

羅士信放鬆四肢,任由自己躺在那裏,只是想著,我這種人,要死也不容易!

羅士信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上時,聽到了這個聲音。聲音比冰還冷,充滿了傲然之意。羅士信有些吃驚,才發現穀中還有他人。

可這裏荒郊野外,除了他這個孤魂野鬼,還有誰會到來?

既然有人說話,那顯然不是只有一個人存在。

羅士信想明白這點,並不急於移動,只是目光向說話的地方望過去,然後他就看到了兩個人。本來他躺在地上,要看人不易,可那兩個人卻都是站的極高,是以他能一眼看到。

只是夜色已深,他體力衰退,已經看不清那兩個人的面貌,只見到一人好似挽著一張大弓,那張弓極大,羅士信看去,突然想到張將軍的長弓,胸口又如被打了一拳。

背對他那人,凝立大石之上,風吹衣動,飄然若仙。

只是看了幾眼後,羅士信心中有了個古怪,心中道:“是他!應該是他!”他已經明白那人是誰,那人就是符平居!

想到符平居這個名字的時候,羅士信心口作痛,放聲欲呼,可又感覺到古怪,至於哪里古怪,卻是想不明白。

對陣二人當然就是虯髯客和符平居!

虯髯客冷笑道:“我讓你死,你就要死!”

他睥睨四方,神色有著說不出地自信,羅士信聽到他聲音沉蕩,扣人心弦,終於明白哪里不對。方才那句要我死的話並非虯髯客所說,卻是符平居所言,可羅士信一陣心寒,符平居的聲音並非如此,他心思一陣混亂,隱約覺察到不對,這個符平居,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符平居!

符平居卻已放聲長笑起來,“虯髯客,你未免太過自信。天下武功,並非易筋經最強。”

“是嗎?”虯髯客淡然道:“易筋經或許不是最強,但只要我比你強就好他並非狂妄,這一路追過來,符平居拼盡全力,他卻行有餘力,只從身法耐力就看出這個假符平居絕非自己的對手。

“今日三招之內,我殺不了你,就放了你。”

虯髯客的聲音飄飄渺渺,山谷回音,虯髯客話音落地,只是一撥弓弦,錚地一聲大響,羅士信只覺到重錘擊胸,耳邊若黃鐘大鳴,轉瞬天旋地轉,已然暈了過去!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4
三六四節 十八騎

    蕭布衣見到賈潤甫出現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意外。

    實際上,他來這裏,就是等候賈潤甫,賈潤甫看似微不足道,在瓦解瓦崗一事中卻起著舉足輕重的重用。

    “張將軍有你們,在天無憾。”蕭布衣輕聲道:“潤甫,現在李密那面情況如何?”

    賈潤甫恭敬道:“現在瓦崗人心惶惶,李密要殺翟讓的事情,瓦崗皆聞。所有人雖攝于李密威嚴不敢議論,但顯然人人栗栗危懼,只怕下一個被殺的物件就是自己。”

    蕭布衣點頭微笑道:“潤甫,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賈潤甫感喟道:“我這些算得了什麼,其實我倒要多謝蕭將軍才對。要非沒有蕭將軍運籌帷幄,我的這點伎倆如何瞞得過李密?家父自從被張將軍救出重圍後,一直都是鬱鬱寡歡,臨死之前都是恨不能給張將軍報仇。家父遺願,在下從未忘懷,只恨有心無力,楊大人被聖上召回江都後,在下幾乎絕了報仇的念頭,若非蕭將軍執掌東都,我只怕今生復仇無望。潤甫在此,替家父多謝蕭將軍。”

    他深施一禮,蕭布衣卻是伸手相扶道:“對於張將軍,其實我也是久仰至極,若能為他做些事情,本分之事。”

    “可笑王伯當自詡聰明,成竹在胸,讓我設計陷害翟弘,沒有想到卻早落入蕭將軍的算計之中!”

    蕭布衣微笑道:“我現在才發現當初沒殺王伯當倒也聰明,最少沒有王伯當,我等計策還不能如此成功。”

    二人相視一笑,雖在陰冷的夜,暖意在胸,賈潤甫隨即將瓦崗發生的一切詳細的說了一遍。

    蕭布衣默默傾聽,心中對那個已逝的張須陀滿是欽佩。張須陀這個人,無論是死是活,都對大隋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亦對身邊的人影響極為深遠。

    張須陀帳下三將暫且不說,單說這個賈潤甫。誰又能想到在這次離間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原來這個賈潤甫本來是太僕卿楊義臣地手下,可他父親賈務本卻是張須陀手下的一員偏將。當初張須陀身死,臨死前卻是送出一批齊郡子弟,賈務本就在其中。可當時賈務本亦是受傷頗重,得知張須陀大海寺身死後,亦是抑鬱而終。賈潤甫知道父親地心思,一直伺機報仇。可楊義臣被楊廣召回。不久亦是抑鬱而亡,他只能跟隨裴仁基,更覺得復仇無望。裴仁基投降瓦崗後,賈潤甫一直都是巴結王伯當暗中尋找機會。

    瓦崗內亂,李密雖是竭力壓制,可瓦崗軍如今目的不明,根基不穩,瓦崗新軍和瓦崗寨舊勢力時有衝突,王伯當和翟弘兩人不和。看似二人的矛盾,卻是瓦崗整體矛盾爆發的結果。蕭布衣當然明白這點,是以他伊始的計策就是讓蝙蝠五兄弟殺了翟弘。陷害李密,激發瓦崗的矛盾。翟弘若死,翟讓無論是死或是離開,瓦崗當是人心惶惶。

    可這時賈潤甫找到了蕭布衣,說明本意,願助蕭布衣一臂之力分化瓦崗。而這時候,翟弘飛揚跋扈,王伯當對其已經起了殺心。蕭布衣聽及瓦崗的狀況。迅即地調整了計策。暫且不殺翟弘,卻是設計陷害王伯當。賈潤甫假意聽從王伯當地吩咐去投靠翟弘。逼翟弘造反,實際上卻是按照蕭布衣的意圖行事。

    王伯當自以為得計,卻沒有想到落到蕭布衣的算計之中,如今瓦崗內亂,翟弘、翟摩侯身死,王儒信斷臂,翟讓離開都是王伯當意料之中的事情,卻不知道亦是蕭布衣想看到的結果。

    蕭布衣和孫少方在鵲山談論瓦崗大勢,對瓦崗了若指掌,就是因為有這個賈潤甫的緣故。

    這裏的關鍵除了賈潤甫,當然還有個單雄信,不過單雄信對所有的計謀並不知情,他及時趕到卻是因為徐世績的一封信。

    徐世績早早地有信寫來,蕭布衣找機會派人遞給了單雄信。信中一來勸單雄信歸降,二來卻是分析瓦崗眼下的形式,指出翟讓若是離開,李密必定下手,徐世績念及當初翟讓之情,只請單雄信出手救回翟讓。其實沒有徐世績的這封信,單雄信知道翟讓有難當然也會出手,不過徐世績卻指出只憑單雄信一人之力只怕無力回天。單雄信得徐世績提示,這才找到秦叔寶、程咬金和王君廓三人,及時趕到救了翟讓一命。

    在瓦崗,若說朋友最多之人無疑是單雄信,無論瓦崗新眾還是舊人,和單雄信關係都是極好,是以單雄信才能請得到三人。

    事情複雜非常,可每個步驟卻都是在蕭布衣地精心安排下,他連環重手來擊瓦崗,攻打分化無不用極,等到明天開始全力進攻瓦崗,雖李密武功極高,手下還有秦叔寶、程咬金、單雄信、王伯當和王君廓一幫猛將,但可以預期,瓦崗四面楚歌,死守回洛倉,距離崩潰之日指日可待。

    想到這裏,蕭布衣心中微喜,輕聲道:“潤甫,你既然出來了,就不用再回去了。李密多疑,我只怕他遲早會懷疑到你。”

    賈潤甫微笑道:“李密哪里會有什麼疑心,今日他趕著安撫人心,才去了翟讓以前的營寨,如今又趕往虎牢,安撫那裏的盜匪,只怕軍心浮動。我還忘記告訴蕭將軍一件事情……”

    蕭布衣突然有些皺眉,“什麼事情?”“其實想要投誠的不止我一個。”賈潤甫低聲道:“當初蕭懷靜誣陷裴將軍,裴將軍一怒之下投靠瓦崗,可後來經我說服有了悔意,他方才已有密告,說讓我轉告蕭將軍,可趁李密重傷,前往虎牢之際殺了李密,舉城投靠蕭將軍!”

    “糟糕。”蕭布衣臉色大變,失聲道。

    “蕭將軍莫非不肯原諒裴將軍?”賈潤甫惴惴問。

    “你說裴仁基要行刺李密?”蕭布衣一把抓住了賈潤甫的手臂。

    賈潤甫只覺得手臂如同落入鐵箍之中,駭然道:“蕭將軍,裴將軍可是一片赤誠之心。還請蕭布衣明鑒。”

    蕭布衣摔開賈潤甫的手臂,焦急道:“李密什麼時候去的虎牢?”

    “翟讓走了沒有多久。李密就去了虎牢。”賈潤甫不解道:“到如今,只怕裴將軍已經下手了。李密重傷未愈,裴將軍卻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這次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見到蕭布衣臉色有些發冷,賈潤甫喏喏問,“蕭將軍,可有什麼不妥?李密是瓦崗之首。李密若死。瓦崗定當冰崩瓦解。”

    蕭布衣長歎一聲,“你以為李密真地傷重嗎?”

    賈潤甫臉色微變,“難道不是?”

    “李密這人敢以身犯險,很大程度因為藝高膽大,他既然敢去虎牢,就說明傷勢已經無礙。我只怕……他已知道是你暗中操縱,你和裴將軍一起投靠瓦崗,他肯定會疑心到裴將軍身上,此去虎牢。多半是想和與裴將軍為敵。裴將軍若是沒有反意也就算了,若有反意,李密如何會放過他?我只怕……裴將軍性命憂矣!”

    “他懷疑我。為何不殺了我?”賈潤甫疑惑問道。

    蕭布衣皺眉道:“殺你賈潤甫一個無關大局,他現在最關心地就是虎牢不要落入我手,為避免打草驚蛇,這才暫且放過你。他先藉口去虎牢,要先把虎牢掌控在手,再來對付你也是不遲。我本來覺得……唉……終於還是棋差一招。”

    蕭布衣知道情形緊迫,皺眉思索,想要想出個主意。一時間哪里能夠。原來裴仁基因蕭懷靜的緣故舉虎牢城投靠李密。李密為表信任,還是讓裴仁基繼續鎮守虎牢。蕭布衣知道這事後。反倒放下了心事,因為畢竟裴行儼如今在他手下。裴行儼雖勇,蕭布衣卻一直沒有讓他前來東都,只怕這父子尷尬難以抉擇。可如果擊敗李密,虎牢就變成孤城一座,到時候勸降裴仁基不難。可他哪里想到裴仁基立功心切,主動要殺李密,這一下風雲突變,倒打亂了蕭布衣地計畫。

    賈潤甫聽到蕭布衣地分析,暗自吃驚,卻還是懷著僥倖心理道:“這只是蕭將軍的猜測,說不準李密……”

    他話音未落,蕭布衣已經擺手道:“他們來了。”

    “誰來了?”賈潤甫茫然不解,可只過片刻地功夫,賈潤甫臉色大變,只聽到急風暴雨般的蹄聲向這個方向奔來,這些人,難道是來抓他?

    如果這些真的是瓦崗眾的話,那麼說,李密去虎牢,當是要殺裴仁基?裴仁基現在如何?

    羅士信再次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就算臉上那刀帶來的疼痛也不及腦海中的隱痛。他想了半晌才明白,原來虯髯客只憑弓弦聲響就已經震暈了他,不由心下駭然。

    突然想起幼時習武地往事,當初他武學頗有成就,心高氣傲,自以為除了師尊外,武功也算數一數二。師尊卻是搖頭說,天下草莽豪傑無數,就算師尊都不敢如此誇口,何況是他!羅士信不服,問及有誰能和師尊抗衡,師尊就曾經說過,虯髯客、道信武功都是極高,天下難有敵手。自己還不服氣,只是問,若是這等武功,怎麼不見有名,師尊卻只是說了句,武功練到極致,心性亦高,怎麼會求什麼名氣?羅士信當初還是不信,亦想找虯髯客比試一番,只是戎馬生涯數載,見到張須陀地時候才發現天外有天,這才沒了去和虯髯客比試的念頭。沒想到今日得見,才知道虯髯客果然名不虛傳。

    符平居他亦認識,因為羅士信本來就是將門中人,符平居身為太平道四道中人,樓觀之首,地位極為尊崇,羅士信知道武功遠遠不及他,可聽到虯髯客說要殺符平居不用三招之時,駭然之際,又是心折,暗想男兒若如虯髯客,當頂天立地,再無煩惱!

    可虯髯客和符平居又有什麼關係。為何要殺他呢?這個符平居又不像自己認識的符平居,他武功卻也如此高強。不知道卻是哪個?

    他見到符平居要殺蕭布衣,當下鬼使神差的去攔,只因為潛意識中,太平道既然要殺蕭布衣,那蕭布衣肯定非太平道的大將軍,所以他說自己又錯了,肯定不是他。可如果符平居是假。所有的事情又是陷入糊塗之中……

    羅士信越想越頭痛,卻已經掙扎站起,茫然四下望去,只聽到山風嗚咽,谷中森冷,可方才大戰的兩個人卻是蹤影不見。

    突然瞥見月在中天,清光瀉地,羅士信才驚覺昏迷了很久,不由對虯髯客更是駭然。暗想自己不過置身事外,卻也被虯髯客弓弦之聲震暈,那個假符平居首當其衝。雖是武功極高,不見得能擋得住虯髯客的三招。

    他如此想法,卻沒有發現穀中有人的屍體,暗想難道假符平居逃得了性命?突然眼前一亮,疾走了幾步蹲下來。伸手過去,抓起了一面盾牌,見到盾牌早就扭曲變形,四分五裂。他認得這是符平居使用地護身之盾。又見到地上有塊土地色澤黑紫,用手指拈下。聞到淡淡地血腥,暗道這多半是符平居的血!

    那盾牌本是極為堅硬,當初蕭布衣劍刺不穿,此刻竟然變成破銅爛鐵般,羅士信心中凜然,望見盾牌其中凹下去一塊,印出四指地痕跡出來,不由暗自駭然,心道難道虯髯客只憑拳頭就打爛了盾牌,打傷了符平居?

    可這些不過是他的猜測,結果到底如何,他是茫然不知,搖頭站起來,歎了口氣,踉蹌的向穀外走過去,他茫然沒有辨別方向,等到了穀外,突然聽馬蹄聲響,閃身躲到一旁。有三騎路過,一男子冷冷道:“紅線,羅士信這小子不知道好歹,枉費你一片深情,你以後莫要以他為念才好。”

    馬上有一女子接道:“蘇將軍,羅士信並非不明是非之輩,他對我很好!”

    羅士信沒有想到在這裏竟然又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愕然,轉瞬聽出那人的聲音,心中微動。這時月光如水,傾瀉在那女子的臉上,女子眼如秋水,清澈澄亮,又蘊含著堅毅之色,羅士信心中莫名的歎息一聲,卻又奇怪,竇紅線怎麼會到這裏?心弦,蕭布衣立在樹下,嘴角帶有譏誚地笑容。

    賈潤甫突然低呼道:“是瓦崗地人,蕭將軍快走。”

    他呼喝聲中,已經準備上前攔截,可來人快如電閃,有數十人之多,他憑一己之力如何攔截?他才上前一步,已經被蕭布衣拉住。馬兒來地極快,轉瞬離他們不過十數丈的距離。

    賈潤甫驚出一身冷汗,蕭布衣卻是低吼一聲,一拳擊在身邊地樹上。只聽到喀嚓嚓的一聲響,碗口粗細的樹兒竟然被他一拳打斷。賈潤甫駭的幾乎跳起來,暗想蕭將軍非人能夠形容。

    蕭布衣一拳擊斷身邊之樹,雙手一抱,摟住大樹橫掃了出來。平地呼的一陣狂風卷起,奔馬本疾,馬上之人都是悶不做聲的殺過來,或持矛,或拿刀,看樣要把蕭、賈二人踩成肉醬,卻哪里想到蕭布衣突出怪招。碗口粗細地大樹舞動起來,平地風雲,一匹馬兒被拍中,咕咚摔倒在地,其餘的馬兒受驚而起,嘶叫連連,再也不能上前。後面的瓦崗眾見勢不好,圈馬向兩翼散去。

    蕭布衣用手一推,大樹霍然飛了出去,正前地一匹馬兒被活生生的砸倒,馬上那人跌下馬來,又被馬兒踩斷一條腿,慘叫一聲!

    場面極其混亂,可氣勢洶洶的來勢卻被止住,眾匪見狀大驚,心道這傢伙還是人嗎?眾騎散開,沿著洛水河兜成個半圓,將蕭布衣、賈潤甫圍在正中,為首一人卻是瓦崗大將李文相!

    李文相原本為魏郡大盜,後來投靠李密,為人剽悍,曾帶兵和蕭布衣在北邙山一戰。那時候只覺得蕭布衣的黑甲騎兵犀利,可如今見到他單手斷樹,憑一人竟然攔住瓦崗數十騎,不由暗自寒心。

    原來事情果然如蕭布衣所料,李密聽王伯當陳述後,早就懷疑到賈潤甫身上。可為免打草驚蛇,這才帶人先是前往虎牢。卻派李文相帶人擒住賈潤甫。沒想到賈潤甫早早的離開,李文相這才一路追擊,到這裏本以為手到擒來,卻沒有想到驀然碰到了蕭布衣。

    蕭布衣憑藉一己之力攔住眾人,煙塵彌漫中,李文相又驚又怒道:“賈潤甫,你竟然敢勾結蕭布衣。背叛瓦崗!”

    賈潤甫冷笑道:“李文相。我本是隋臣,入瓦崗不過是權宜之計,既然如此,何來勾結背叛?”

    李文相嘶吼一聲,喝令道:“廢話少說,砍死賈潤甫者,魏公有重賞。”他呼喝一聲,已經催馬上前,蕭布衣目光卻是注意到李文相的身後。

    瓦崗眾雖是氣勢洶洶。可蕭布衣反倒更加留意李文相等盜匪身後的那一十八騎!

    蕭布衣到了如今,早就一眼就能看出形勢強弱,覺察到李文相遠不是他的對手。放下心事,可卻注意到那一十八騎很是古怪。他馬術精湛,識馬頗佳,一眼就看出那十八人騎地是好馬,馬術之精湛讓人動容。

    若是一人馬術精湛也就罷了,這十八人進退同體,又是哪里找來地人物?以前在瓦崗,怎麼一直沒有見過這種騎兵?蕭布衣想到這裏。心中凜然。

    蕭布衣心中疑惑。見到李文相奔賈潤甫沖來,遽然而動。他如今身形一動。已如風行,一伸手在馬兒眼前一照。馬兒受驚,長嘶聲中人立而起,李文相猝不及防,身子後仰,大聲喝罵。蕭布衣卻早早的到了他地身側,伸手抓住他的脖頸。

    李文相大驚,揮刀砍去,蕭布衣拎著他地脖子一轉,他情不自禁的轉身,一刀砍在了空處,緊接著手臂震顫,長刀已落。

    蕭布衣伸手接刀,架在李文相脖子之上,厲聲道:“住手!”

    從李文相沖出,到被蕭布衣擒住,不過是刹那的功夫,眾匪大驚,都是勒馬不前。他們首領落在蕭布衣的手上,自然投鼠忌器,李文相饒是剽悍,遇到蕭布衣這種身手半分都是施展不開,目眥欲裂,可蕭布衣拎住他的脖頸之時,夜空中突然嗤的一聲響,一道厲芒射到黑暗之中。

    蕭布衣聽到聲音古怪,心中戒備。黑暗之中,別人或許看不到什麼,他目光敏銳,早看到那一十八騎為首一人射出道厲芒,但那道厲芒看形狀並非弓箭,卻不知道是什麼。

    這厲芒在他身側數丈飛出,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蕭布衣微蹙眉頭,突然感覺背後有物襲來。

    他和賈潤甫都是背倚洛水,身後並沒有盜匪,襲擊他的又是哪個?

    蕭布衣心中微驚,單刀反劈,迅雷不及掩耳。只聽到嚓地一聲響,一物斜斜地落在李文相的腿上。

    鮮血崩飛,李文相慘叫一聲,腿上已經插了一物。原來蕭布衣為人謹慎,反手劈刀之時已經把李文相擋在身前。那物極是古怪,被蕭布衣單刀劈中還能變線,誤傷了李文相,蕭布衣若非謹慎,說不定已被這東西打傷。

    賈潤甫駭然一指道:“蕭將軍,不是我,這是從我後面飛過來的。”

    蕭布衣身後就是他,他不能不解釋一下,蕭布衣點頭,見到紮傷李文相那物竟然是把弧形彎刀,不由錯愕,轉瞬已經明白過來,原來十八騎為首之人竟然射出了把彎刀!

    這種東西十分古怪,卻是哪里人會用?這把彎刀飛出後,卻能弧線飛回,直取他的後心,十分隱蔽。這招聲東擊西,若非他感覺敏銳,早就中了一刀。蕭布衣笑起來,“彎刀不錯。”

    他話音才落,突然喝道:“月光,過來!”

    月光長嘶一聲,已經奔到蕭布衣身前,眾匪目瞪口呆,從未見過如此馴馬之法。月光才是過了蕭布衣的身邊,蕭布衣已經取弓在手,厲喝一聲,長箭已電閃射去。

    他取弓射箭不過閃念之間,等到弓弦一響,四箭已到為首那人的眼前!

    眾匪驚駭,從未見如此神乎其技,竟然能夠一弓四箭,十八騎為首那人也是大驚,厲喝聲中,從馬上翻了出去。

    只聽到噗、噗數聲,那人悶哼一聲,已經栽倒在地,馬兒卻是慘嘶聲中,被蕭布衣一箭貫穿了腦門,倒地而亡!剩下的十七騎都是大驚,兩人去搶落地那人,其餘十多人都是倒退。他們雖是惶恐,可進退一致,顯然受過良好的訓練,蕭布衣暗自皺眉,琢磨這些人的來歷。

    兩人搶過同伴,只見到他身中三箭,受傷頗重,不由目眥欲裂!

    才要上前拼命,為首那人擺手,虛弱道:“走……我們不是他地對手。”

    十七騎唯此人馬首是瞻,扶起那人上馬,轉瞬離去,竟然不理瓦崗盜匪。蕭布衣四箭射出,所有盜匪亦是譁然而退,蕭布衣傲然而立道:“滾回去告訴李密,好好的守住洛口倉,蕭布衣明日來攻!”

    眾人被蕭布衣驚呆,訕訕而退,李文相咬牙不語,只以為這次必死無疑,沒想到蕭布衣突然鬆開他的脖頸,把他放在了地上。

    李文相不明所以,蕭布衣卻是伸手拔出他腿上地彎刀,鮮血流淌,李文相悶哼一聲,蕭布衣伸手自李文相身上撕下衣襟,為他簡略的包紮下。這次不但李文相錯愕,就算賈潤甫也如在霧中。

    等到給李文相包紮完傷口後,蕭布衣起身道:“回去吧。”

    李文相怔住,惡狠狠道:“蕭布衣,你要做什麼?你以為我會被你的假仁假義收買?”

    蕭布衣輕歎聲,“李文相,在我看來,沒誰天生想要當盜匪,河南瓦崗的百姓動亂流離已久,如今都想要早早的安定,我其實不想把你們斬盡殺絕。你們若能棄匪歸農,我可保證以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5
三六五節 約法三章

    蕭布衣憑一己之力斷樹喝退盜匪,以神技擊退那十八騎,賈潤甫見到還不覺得什麼,因為蕭布衣威名遠播,震懾八方,肯定能人所不能。

    可聽到蕭布衣說什麼沒有誰天生想要當盜匪,百姓想要安定的時候,賈潤甫鼻子突然一酸。

    他淚眼模糊,見到蕭布衣好像已經變成了張須陀。

    張將軍當初,不也是這麼說過,所以他很少會趕盡殺絕?可張將軍心意雖好,但終究浮沙建塔,心力憔悴,不知道蕭布衣能否實現張將軍的願望?

    蕭布衣微笑的望著李文相,滿面的真誠,李文相卻是不為所動,退後兩步,怒聲道︰“蕭布衣,你真的癡心妄想。我武功不如你,可不見得膽氣不如你,你要不殺了我,不然的話我就走了。你想憑這招收買人心,可太小看了我李文相。”

    賈潤甫憤怒道︰“李文相,你莫要不知好歹!”

    李文相冷笑道︰“賈潤甫,你這四姓家奴,先跟楊義臣,後隨裴仁基,又跟了瓦崗,現在投靠蕭布衣,毫無廉恥,有何資格嘲笑我?”

    賈潤甫面紅耳赤,蕭布衣卻是搖搖頭,“李文相,我沒有小看你,我倒是高看你了。”翻身上了白馬,蕭布衣淡然道︰“潤甫,走吧。”

    賈潤甫雖是忿然,還是跟隨上馬,蕭布衣歸弓在鞍。望著天邊地明月道︰“可惜,可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他說完話後。催馬找淺水的地方渡過洛水,只見到馬蹄翻飛,水花四濺,明月下,有著亮晶晶的心動。

    李文相這才無力地坐下來,難以置信蕭布衣竟然放過了他。

    在他的眼中,蕭布衣其實和魔鬼無異!當初回洛、北邙山兩戰,瓦崗、隋軍浴血廝殺。那種慘烈無論哪個瓦崗眾都是心有余悸。本來不堪一擊的隋軍在蕭布衣的帶領下,竟然重新的煥發極強的戰斗能力,這讓瓦崗眾為之膽寒。見到隋軍浴血廝殺,瓦崗眾或多或少有了迷惘,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沒有目的的人,又會有什麼凝聚力?

    抬頭望了眼天上地明月,李文相想起蕭布衣方才所說的明月、溝渠什麼的,隱約知道什麼意思,又是有些不懂,哼了聲。一口濃痰吐出,罵了一句,聲音卻和蚊子一樣。候,鼻子微酸,眼中有淚,卻是強行抑制。

    聽到甦定方對羅士信不滿的時候,她還是會為羅士信辯解,不遺余力。這就和天上明月一般,只是撒著淡淡的光輝。為夜幕帶來了微薄的希望,就算別人沒有注意,就算所照之人對它熟視無睹。

    這世上有一種愛,叫做付出!

    甦定方聽到竇紅線所言。搖頭道︰“紅線呀,我說你怎麼……唉……想你雖然和他自幼相識,他救過你,可你也救過他……這也算扯平了吧?”

    竇紅線苦笑,另外一男子搖頭道︰“定方,這東西不是蘿卜白菜,你給我半斤,我還你八兩。感情這事情。真的很復雜。”

    “看你說的,好像煞有其事一樣。王伏寶,你那婆娘聽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王伏寶只是憨憨一笑,“我和我那婆娘還不是天天打打罵罵,若不打罵,如何過日子呢?”

    竇紅線望著身邊的二人,輕聲道︰“兩位將軍,佷女自有分寸,不會誤了事情,還請你們放

    她和父親一樣,對父親身邊地手下都是恭敬有加,這才能得到這些漢子的尊重和愛戴。甦定方是跟隨父親多年,這個王伏寶亦是如此,在這幾年來,跟隨父親在山東河北征戰,立下了赫赫功勞,這次隨她前來,實在是因為有個重大的決定。

    甦定方輕嘆一聲,“紅線,我不是怪你,只是為你感覺到不值。你如此付出,若只是一無所獲也就罷了,可要是……”

    他話音未落,突然厲聲道︰是誰?”

    甦定方勒馬抽刀,向山腳處望過去,見到一人落寞的站在那里,因為背對月亮的方向,清光撒下來,拖出個長長的影子,一時間看不清面容。

    甦定方、王伏寶一時間不知道是誰,竇紅線卻是心頭狂跳,輕呼一聲,早就飛身下馬,吃驚道︰“士信,你怎麼……受傷了?”

    羅士信臉上血水混著塵土,丑惡不堪,可竇紅線一眼卻能認出了他!

    “我……受傷,不關你事。”

    竇紅線笑容有些僵硬,熱情不出意外的踫到了冰冷,這讓她沒有憤怒,卻只有心痛,因為她知道,羅士信本來不是這樣的人。

    竇紅線雖不介意,甦定方卻冷笑道︰“羅士信,你以為你是誰?”

    羅士信喃喃道︰“我誰都不是!”

    竇紅線見到他的麻木、傷痛、狼狽不堪,心口刀剜般的痛,“士信,誰傷地你?我……我們找他算賬。”她心痛之余也是忍不住的駭然,暗想羅士信武功高強,能把他重傷成這等模樣,不言而喻是個絕頂高手。

    “你不行。”羅士信吐出三個字來,還是冰冷非常。

    甦定方勃然大怒,他幾乎是見著竇紅線長大,把竇紅線看作自己的女兒一樣,見到她郁郁寡歡,難免對羅士信不滿。見到竇紅線又是踫到了冷釘子,怒喝道︰“小子,我們不行。也不見得你行。”

    本以為羅士信會怒,沒想到他竟然點點頭,“不錯。我也不行。這世上,能對抗蕭布衣地人實在少之又少。”

    竇紅線吃驚道︰“原來傷你地竟是蕭布衣?”想起蕭布衣武功極高,再加上羅士信一直和蕭布衣作對,竇紅線倒是信了十分,嘴角突然露出笑意,“士信,你不用擔心,蕭布衣眼下雖強。可我只怕……”

    甦定方咳嗽聲,“紅線!”

    竇紅線臉上微紅,輕聲道︰“士信,你放心,我們的共同敵人都是蕭布衣,不若聯手對抗他?”

    羅士信看了她半晌,“令尊要與蕭布衣為敵?”

    甦定方地嗓子幾乎都要咳啞,竇紅線卻是點頭道︰“不錯,今日我們來此,其實就是和李密商議聯手對抗蕭布衣!”

    羅士信嘴角咧咧。不知道是哭是笑,“你們要對抗蕭布衣,可我現在已經不想和他為敵了。”

    他說完話後,踉蹌離去,竇紅線怔在當地,一時間哭笑不得。等到回過神來,只見到眼前清光鋪地,羅士信早已蹤影不見。

    “士信……”竇紅線忍不住喚了聲,鼻子發酸,眼淚差點流出來。

    甦定方怒道︰“紅線。你太過癡迷,我就說這小子不知好歹。想你為了這小子,煞費心機勸說長樂王聯手李密,攻打蕭布衣。沒想到他竟然對你如此,枉費你的一片苦心。”

    竇紅線望著遠方,半晌才道︰“那我錯了嗎?蕭布衣要是擊敗李密,下一步肯定是攻打河北、山東兩地,我們若不提前動手,遲早成為他的階下之囚。”

    甦定方冷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王伏寶輕聲道︰“紅線說的也是,蕭布衣勢力強橫。雄霸中原。我們眼下的目的當是聯手抗之,不然若被他各個擊破。悔之晚矣。只可恨羅士信此人反復無常,先叛張須陀,後叛杜伏威,一直對我們懷有敵意。紅線,此人絕非佳偶,你要謹慎考慮。”

    竇紅線強笑道︰“兩位將軍,紅線知道了。”

    甦定方、王伏寶都是過來人,如何看不出竇紅線地言不由衷,互望一眼,緩緩搖頭。竇紅線只是望著月亮照地盡頭,暗自想到,士信到底想著什麼,怎麼我全然不知?

    蕭布衣人在東都,一天之內連收兩道消息,不由鎖緊眉頭,沉吟良久。

    他回轉東都後,只是稍作休息,第二日清晨就宣百官晉見。

    天下局勢漸漸明朗,百姓其實早就厭倦思定,眼下除了征戰,安撫民眾也是至關重要。他人在高位,這才明白當個好皇帝絕不容易,雖然有一幫大臣盡心輔佐,外有李靖、徐世績、裴行儼等人征戰,內有杜如晦、魏征、馬周等人竭力輔佐,可如今大隋只剩下個空殼,外憂內患,單憑幾人之功,想要振興,又是談何容易。

    眼下當是挖掘隋朝內部之力,以不激化矛盾為主。他官位越高,才越發地覺得當個好皇帝並不容易,雖然眾手下已經竭力地為他減輕負擔,但是很多事情,他必須親力親為。

    規劃已有,但是若實施卻是很有難度,楊廣步調太快,搞的民不聊生,前車之鑒,蕭布衣警惕在心,如何會重蹈覆轍?

    蕭布衣雖是梁國公,通管百官,可早朝卻少,倒是名副其實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東都整頓有些時日,眼下當然是要看成績的時候。

    百官見蕭布衣臉色凝重,都是心中惴惴,不知道這些日子做的事情是否合蕭布衣的心思。

    蕭布衣人在高位,越王楊侗也是前來,卻是在一旁設置個座位,以示尊崇。越王得母親的吩咐,事事以蕭布衣為尊,來早朝也是代表支持而已,並不出謀劃策。見蕭布衣對他一直都是恭敬有禮,而且對後宮善待有加,心中稍定。

    這時候的楊侗早不指望楊廣回轉,只求平穩度日就好。“諸位大人,本將軍得越王器重,委以重任,如今已過數月,兢兢業業。不敢一日悠閑。”

    群臣齊聲道︰“梁國公辛苦。”

    越王一旁道︰“梁國公夙夜辛勞,我等早看在眼中,今日本王有一事請陳。”

    蕭布衣微笑道︰“越王請講。”

    越王起身道︰“梁國公這些日子夙夜操勞。整頓朝綱,連克瓦崗,對天下地功勞有目共睹,可梁國公只記得給別人加官進爵,卻一無所求。本王和眾老臣商議,想加封梁國公為西梁王,將襄城、河內、南陽、長平等十郡奉給西梁王統管,這是十郡名單……”越王將一奏折呈上。回首望向群臣道︰“不知道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百官恭聲道︰“合該如此。”

    蕭布衣看了眼奏折,知道越王不過是給個順水人情,這十郡都在東都附近,可大部分都在瓦崗地手里面,自己要管理,總是要打下來再說。

    不過無論如何,這總是個好現象,以越王為首的百官擁護,會給他地前進減少很多阻力。

    謝過越王後,蕭布衣輕咳聲。大興殿肅然靜寂,蕭布衣沉聲道︰“本來東都外憂內患,已是千瘡百孔,可這數月以來,有仗眾位大人的鞠躬盡瘁,這才能保東都安寧。本王……查眾大人所為,均是兢兢業業,雖是動蕩時期,卻能做好本職之事,實在讓本王欣慰……”

    他此言一出。群臣都是舒了口氣,暗想蕭布衣對人寬和,有本來擔心職位之人也是放下了心事。

    蕭布衣又道︰“梁公府外設三府,到如今刑部侍郎薛懷恩斷案七百三十六起。魏御史和西門侍郎提拔人才一百八十九人,勇士府亦是選拔三千余勇士,個個武藝不差,以一當十。”

    百官聽到這些數字,有皺眉,有振奮,皺眉是想只怕這朝廷以後都是充斥著泥腿子,振奮的卻想。蕭布衣雷厲風行。這段日子大有作為,東都若得蕭布衣管理。說不準真的大興。一想到大興二字,暗想當初蕭布衣別的大殿不選,只在大興殿處理政務,雄心、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有本覺得蕭布衣還是太過年輕,只怕不能服眾,可見到他處事老辣圓滑,考慮深遠,心中不知道應該是吃驚還是高興!蕭布衣沉聲道︰“刑部侍郎出列。

    薛懷恩站出道︰“微臣在。”

    蕭布衣緩緩道︰“薛侍郎和大理寺少卿趙河東這些日子來夙夜操勞,已審冤案七百三十六起,可所有的案子卻終還沒有定論,如今應是已到了定案之時。”

    薛懷恩恭敬道︰“回西梁王,的確如此。”

    蕭布衣由梁國公轉為西梁王,薛懷恩辦案一絲不苟,稱呼亦是如此。可他心中卻是有著擔憂,一時間猶豫是否講出來。

    蕭布衣卻是自懷中取出一把短劍,伸手一揮,已經落到薛懷恩腳前。

    只聽到嗤的一聲響,短劍已入地面,如切豆腐般。眾人都是一凜,薛懷恩愕然,不明所以道︰“西梁王,不知道微臣可是做有錯事?若真地有錯,還請西梁王指出!”

    他只以為君王賜劍就是賜死,一時間茫然一片。

    蕭布衣卻是微笑道︰“到如今,本王並未發現薛侍郎的任何過錯,賜予你此劍叫做梁王劍,此劍可上斬王室,下斬臣子!如見此劍,如本王親臨。薛侍郎,你今日起,持本劍斷案,若有以官威欺壓,即可請出此劍,若再不服,讓他前來和我置辯,不知道你可知曉本王之意?”

    薛懷恩大喜,跪倒道︰“謝西梁王!”

    他一直都是擔心難以服眾,暗想涉案之人亦有高官,自己人卑言輕,若是被人誣陷,不但不能申冤,反倒把自己繞到里面,可聽到蕭布衣賜劍,心中大為振奮。

    群臣悚然,想不到蕭布衣還有這招,相顧互望,都有了忐忑之意。

    蕭布衣賜劍後,環視眾人道︰“不過本王有感我朝刑法過于苛責,如今百廢待興,人心惶惶,為安定民心,特與諸位大人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和盜竊之罪,按情節輕重治罪,以往的苛法一律暫且廢除,薛侍郎。這三條你先記下,作為以後定案之參考。”

    薛懷恩施禮道︰“西梁王寬恕待人,天下之福。”

    群臣本來惴惴。可聽到刑罰已變,都是松了口氣,齊聲道︰“西梁王寬恕待人,天下之福。”

    蕭布衣點頭,“魏御史、西門侍郎出列。”

    魏征、西門楚才出列道︰“微臣在。”

    蕭布衣沉聲道︰“我知你二人近日辛苦,只是為補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之空缺,官員驀然增加一百八十九人,如今東都財政緊迫。入不敷出,如今又是增加了這些官員,不知道你等可有什麼建議改善?”

    西門楚才腦門冒出熱汗,喏喏不能言。魏征卻是早有準備道︰“回西梁王,門下省錄事馬周對此事就早有預見,亦是提出主見。”

    蕭布衣點頭,“宣馬周晉見。”

    馬周不過是門下省地錄事,自然沒有機會上大興殿見蕭布衣,此人狂放依舊,不過總算把酒葫蘆去了。見到蕭布衣高高在上,深施一禮道︰“梁國公……”

    “大膽,要稱西梁王。”段達一旁終于得到用武之地。

    馬周倒有些錯愕,蕭布衣卻是微笑道︰“段大人,不知者不罪。”

    段達見到蕭布衣微笑,慌忙還以微笑,馬周只能再次稱呼道︰“不知道西梁王何事召見微臣?”

    魏征把蕭布衣詢問講述一遍,馬周肅然道︰“其實此難題不難解決。”

    群臣動容,蕭布衣頗有興趣,“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馬周正色道︰“想上林苑奢靡非常。如今幾經盜匪掠奪,幾乎廢棄不用,若是遣散其中宮女,取里面財物使用。鼓勵天下人來東都經商,何愁財政不興?三省六部官員雖是多有填補,但宮中過于奢華,人員繁雜,若能還宮女回家,不但可開源節流,還能得天下人愛戴。”

    “大膽。”段達喝道︰“你這種行徑……”

    他本來想要斥責為造反,見到蕭布衣臉色陰沉。慌忙改口道︰“這種行徑要經西梁王允許才可。”

    蕭布衣心道這種行徑地確是視揚州的楊廣于無物。和造反沒有什麼兩樣,

    略微沉吟。蕭布衣問道︰“不知道越王有何建議?”

    越王微蹙眉頭,轉瞬笑道︰“西梁王若是有令,我定當遵從。”

    蕭布衣點點頭,“既然如此,越王、王母等處地宮人暫且勿動,其余各宮報上遣散名單,削減開支,至于遣散人員,務求妥善安置。而本王府的開支亦要削減半數,以示天下百姓節儉之心。此事由盧大人、董中將、獨孤郎將負責,馬周建議有功勞,加俸祿一月。”

    盧楚等人遵旨,馬周亦是謝恩。

    蕭布衣卻是話題一轉,“不知道各位大人還有何事情稟奏?”

    群臣這才紛紛上前,將所為事情說出,蕭布衣細心傾聽,命魏征等人一一記下,慢慢商討。所有的事情倒是不緊不慢,群臣大受鼓舞。

    等一些瑣事說完,西門楚才卻上前道︰“啟稟西梁王,如今六部雖多有填補,可六部尚書除民部尚書外,均為空缺,六部無頭不行,還請西梁王定奪。”

    普通的選拔人才尚可,魏征是個御史,西門楚才不過是個考功侍郎,如何敢對六部長官做主,所以只能詢問蕭布衣。

    蕭布衣沉吟片刻,“既然暫且無法選拔,不如由我暫時任命如何?”

    群臣隨聲附和,“西梁王知人善任,定能人盡其才。”他們雖然沒份,卻也好奇蕭布衣到底會如何安排人手。

    蕭布衣略作沉吟,“民部尚書韋大人最近招募新軍頗有起色,加俸半年,不必變動。刑部雖缺尚書一職,不過可暫且由刑部侍郎暫時代理,半年後看其成效,再決定刑部尚書一職。”眾人已經聽地明白,暗想這侍郎其實就是和尚書差不多,只要薛懷恩並無大錯,想必這刑部尚書就是薛懷恩無疑!

    “至于工部嘛,尚書暫缺,暫由將作監大匠廖凱兼任工部侍郎,統管工部一事。”蕭布衣沉吟道。

    眾人都是點頭,暗想蕭布衣畢竟還是知人善任,廖凱本是將作監大匠,對工部頗為熟悉,若他來管,應是不差。

    “禮部尚書還請太府卿元大人兼任,不知道元大人意下如何?”蕭布衣突然道。

    元文都自從到了大興殿後,一直默然不語,聽到蕭布衣突然委派他為禮部尚書,略有吃驚,轉瞬錯愕,然後心情五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群臣也望過去,都是竊竊私語,暗想元文都和蕭布衣不算和睦,蕭布衣竟然委任他為禮部尚書,實在是胸襟廣闊,這樣一來,許多心有疑惑之人都是長舒一口氣,放松下來。

    “微臣得西梁王器重,當竭盡全力,鞠躬盡瘁!”元文都終于深施一禮。

    蕭布衣點頭,“兵部尚書本是衛文升,可如今已到西京,太原副留守李靖襲取黎陽,克瓦崗一戰中功勞居偉,既然如此,可由李靖任兵部侍郎一職,兼兵部尚書一職,半年後以觀後效。”

    群臣面面相覷,半晌無語。可李靖既然為太原副留守,兼任兵部侍郎也算說得過去,可吏部尚書掌管人員任免,還在魏征、西門楚才之上,卻不知由誰擔當?

    蕭布衣眼中閃過狡黠的笑容,“至于吏部尚書嘛,我卻建議由河池太守、銀青光祿大夫、國舅蕭擔任,不知道諸大人意下如何?”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8
三六六節 出使

蕭布衣說出蕭大兩個字的時候,群臣一陣譁然。

蕭大夥當然都知道,那是蕭皇后的弟弟,也就是國舅爺,當初為銀青光祿大夫,在朝中說話也是頗有分量,不過因為高麗一事得罪了楊廣,早被貶為河池郡守。河池苦寒,一直就沒有了下文,哪里想到蕭布衣選的吏部尚書竟然是他。

蕭布衣早就傳令下去,“宣蕭大入朝。”

蕭大肅然而入,參見蕭布衣,得知被委任吏部尚書一職,施禮謝恩,朝臣心道,蕭布衣和蕭可是實在親戚,李靖又是蕭布衣的大哥,薛懷恩是蕭布衣一手提拔出來,這尚書省下屬六部就被蕭布衣安插了一半親信,別人想不同意都不行了。

不過蕭畢竟甚有威望,朝臣又覺得此舉無可厚非。

蕭布衣等蕭謝恩後,這才微笑道:“蕭尚書,本王和你雖是叔侄關係,可若是徇私枉法,本王也不會念及私情。”

蕭正色道:“西梁王正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二人一唱一和,越王一旁微笑道:“蕭大夫回轉東都倒是喜事,可不知河池現在如何?”

河池靠近天水、扶風、京兆三地,群臣都是遠在東都,很多人家眷早早的都喬遷到了東都,倒也不放在心上。不過還有不少家族人在關隴,忍不住的側耳傾聽。

如今交通阻隔。都知道李淵、薛舉、李軌,在關隴一帶征戰,可到底如何。卻是少有人知。

蕭輕歎一聲,“越王,實不相瞞,現在關隴大亂,薛舉勢力龐大,隴西已經盡在他地掌握之中,我離開河池之時,薛舉已經帶兵進佔天水。直逼扶風,威脅西京。而李淵更是早早的困住西京,取西京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蕭布衣微微變色道:“西京危機,我等徒之奈何?”

群臣默然,蕭卻是建議道:“西梁王,想我等正義之師,西京告急,正應解西京於倒懸,還請西梁王出兵一支去取潼關,潼關眼下是屈突通派人鎮守。我等若是能說服他們開關放行,可救西京。”

蕭布衣點頭道:“蕭尚書說地很有道理。”

越王變了臉色,“此事萬萬不可!”

蕭布衣恭聲道:“不知道越王有何高見?”

越王擺手道:“高見倒是不敢,可蕭將軍是來解東都之圍,這瓦崗數十萬的大軍堵在家門口,若是輕易出兵,瓦崗趁虛而入取了東都,我等舍卻根本之地,只怕一無所獲。”

群臣都是點頭,元文都也道:“西梁王。越王說的大有道理,想瓦崗一敗再敗,只因西梁王在此!西京離此八百里之遙,山高路遠。就算西梁王的大才,急切之下恐怕也是過不了潼關,更何談西京,而眼下瓦崗未除,豈可捨本逐末?”

蕭布衣皺眉道:“可我們難道眼睜睜的看著西京落入賊手?”

段達一旁道:“西梁王,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想如今東都未定,危在旦夕。東都之兵均不願西行。微臣懇請西梁王以東都為重,莫要輕離!”

群臣跪倒。齊聲道:“微臣懇請西梁王以東都為重,莫要輕離!”

眾人都是膽顫心驚,只怕蕭布衣離去,暗想楊廣捨棄東都,陷東都水深火熱之中,好不容易來了個蕭布衣,這才安定了東都,若是一時頭腦發熱前往西京,那東都再無希望。

大興殿跪倒一片,盧楚亦道:“西梁王,眼下外患未除,百廢待興,正適宜安撫民眾,不宜妄自興兵,還請西梁王三思。”

蕭布衣輕歎一聲,緩緩走下來,扶起盧楚道:“各位大人請起。”

眾人稀稀落落站起,滿是期待,蕭布衣沉聲道:“眾大人說的也是道理,不過匪盜若占西京,出兵潼關,我等西有匪盜,東有瓦崗,又是如何應對?”

眾人又是默然,盧楚沉吟片刻道:“西梁王,固守東都絕非良策,可長途跋涉要去西京更不可取。想西梁王來到東都後,先取回洛,九營相連,如今又戰北邙山,東都外郭安定,實在和西梁王戰線拉出來大有關係。”

蕭布衣點頭,“那又如何?”

“如果依老臣來看,潼關若有盜匪出兵,我等絕不能等他們兵臨城下才對。西梁王若是有意,可派兵西出東都,駐守新安、宜陽、澠池三地,新安扼住谷水,宜陽扼洛水,澠池在新安、宜陽之後,三地可遙相呼應,能擋千軍萬馬,如此一來,東都外有遮罩,可保無憂。..”

群臣都是點頭,“盧大人此言極是,西梁王若想要出兵,可兵發此三地以抗西京之兵。”

蕭布衣點點頭,“眾位大人說的也有些道理,我先回轉考慮,有事再奏,無事就都歇了吧。”

群臣忐忑回轉,蕭布衣卻是拉著蕭徑直回轉梁公府,微笑道:“叔叔,你來助我,實在是讓我意料不到。”

蕭唏噓道:“布衣,我在河池聽說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出乎意料,叔父沒有什麼本事,只能前來投靠你。”

蕭布衣含笑道:“叔叔實在過謙,以你地能力,何愁找不到用武之地,我其實早就掛記叔父,這才給你寫信請回,卻怕你不肯回來助我。”

蕭輕歎道:“難得你還念及我,從哪個方面來看,我都沒有不回來的道理。只可惜河池身處隴右、關中周邊之地,薛舉、李淵都是虎視眈眈。我若不選擇投靠,只能棄之,叔父有愧呀。”

蕭布衣搖頭道:“叔父此言差矣。天下大局,有舍有棄,我們失去地,總有一日會連本帶利的賺回來。區區一個河池,還不至於讓叔父牽掛不安吧?”

蕭眼前一亮,讚歎道:“好小子,你遠比我要有志氣許多。卻不知道薛舉、李淵到底哪個能夠先攻克西京。李淵螳螂捕蟬,薛舉虎視眈眈一路東進。效法黃雀,只怕他們要有一場鏖戰。關隴若出霸主,以我看來,定當和布衣二分天下。”

蕭布衣苦笑道:“你不用猜測哪個能贏,根據我最新的消息,李淵其實已經攻下了長安!李建成、李世民加上李淵早已三路圍困西京,李神通、李采玉和長孫家族從司竹園起兵響應,由伊始地三萬大軍擴充到二十萬之眾。西京代王楊侑年幼無能,衛文升老邁,左翊衛將軍陰世師指揮不利。不知道主動出擊,只能坐以待斃,加上李淵極有影響力,如今的西京,輕易的落入李淵手上。”

蕭布衣說到這裏有些感慨,暗想這地利人和也是至關重要,李淵取西京易,他取東都也是少費力氣,關鍵是在於一個威望。

蕭愕然,半晌才道:“這麼快?你方才怎麼“我方才不對群臣說及。不過是想看看他們的動向。”蕭布衣笑了起來,目光灼灼,“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地確是不除瓦崗之前。難圖西京。其實就算除去瓦崗,民心思定,要出兵西京也是大有難度。本來我早下旨招降潼關的屈突通,可惜他對我並無反應,我在關隴並無根基,李淵取了西京,只怕屈突通不久即降了,畢竟他的家眷盡數都在西京。”

蕭歎息道:“布衣。你也莫要喪氣。無論如何,群臣由伊始地不信任排斥到如今的不肯你離去。說明你在他們的心目中,已經舉足輕重。你在忌憚李淵的同時,他對你亦是如此,不過他如此輕易取得關中,還是讓人扼腕。”

蕭布衣卻是笑了起來,“叔父,你放心,他在關中,絕不會舒服!”

蕭詫異道:“布衣,你已經有了對付他的妙計嗎?”

蕭布衣笑而不答,蕭見到他不語,也不追問,正色道:“布衣,若是對付李淵,適宜儘早下手,若等他羽翼已成時,只怕再取不易。”

蕭布衣問道:“卻不知道叔父有何妙計?”

“巴蜀之地易守難攻,李淵若是穩定關中後,下一步當取巴蜀之地,他若是出兵陳倉,過散關,取了關中之後,巴蜀多半都是會在他掌握之中,若是再取了巴西、巴東兩地,扼住長江上游,只怕順江東進,給布衣你造成極大的威脅。”

“叔父對巴蜀之地倒是頗為熟撚。”蕭布衣苦笑道。

蕭微笑道:“叔父這幾年都在河池,離漢中不遠,當然對這裏的地形頗為熟悉。布衣呀,你現在雖是聲勢浩大,可地處中原,關隴霸主若是搶佔關中、漢中兩地,你要想攻打,絕非易事,切不可掉以輕心!”

“我地確沒有掉以輕心,可有些事情並非你想做就能做到。”蕭布衣無奈道:“叔父,實不相瞞,其實我對關中一直都很重視,奈何我們荊襄之地,少和巴蜀聯繫,更是缺乏說服巴蜀之人才。我們攻下襄陽後,全力搶佔長江兩岸之地,順長江南下,已經打到鵲頭鎮,近逼曆陽,丹陽二地。溯流而上,已取夷陵郡,要入巴東之地。”

蕭振奮道:“原來布衣早有準備,害的我擔心半晌。”

他雖是皇親國戚,可一來對楊廣早已死心,二來因為姐姐的緣故,知道家族地興衰實際上已落在蕭布衣地身上。既然如此,他沒有道理不回轉投奔,他比起朝臣還是大有不同,東都朝臣不過是想自保,他卻能從更長遠的角度來考慮!

蕭布衣搖頭道:“我等現在雖是勢大,其實卻是危機四伏,如走鋼絲一般,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想我等對抗李密大軍已是竭盡心力,稍有閃失就會損失慘重,關中對我們亦是虎視眈眈,我們江南有林士弘、張善安、杜伏威、李子通之流,身邊有王世充不知心意,這都是已經接觸之敵,更不要說遠敵。我等多方開戰,現在還看不出跡象,若等落入困境,左支右絀之時,那就悔之晚矣。杜伏威和李子通等人正要奪丹陽之地,覬覦江都,所以我令襄陽之兵和杜伏威暫且講和,卻是想要圖謀無人關注的巴蜀之地。可巴蜀民風剽悍,不服管束,再加上那裏雖有隋臣,卻不聽我等號令,妄自興兵,事倍功半。其實我自從搶佔夷陵郡後,已經先後派三撥人前往巴東勸降,但均是無功而返,實在讓我夙夜難寐,憂心忡忡。”

蕭布衣說到這裏,長歎一聲,卻是看著蕭的臉色,蕭大笑起來,“原來布衣早有安天下之計,我總不能只是吃著俸祿不做事情。巴東郡守涪人傑和我一向交好,只要布衣能請越王下旨,你再親自書信一封勸降以示誠意,我願前往巴蜀之地,說服巴東之地歸順,不知道布衣意下如何?”

蕭布衣卻是搖頭道:“叔父,巴蜀之地蠻夷遍地,你若是前往有了意外,我如何對姑母交代?”

提及蕭皇后之時,二人神色都是有些異樣,蕭輕歎聲,“布衣,皇后現在如何?”

“其實我早有意將姑母接到東都,可她不肯離開聖上。”

蕭搖頭道:“隨她去吧,很多事情,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布衣,你大可放心,我前往巴東,當有八成的把握,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只怕若是不出力,皇后日後知道,還會責怪於我。”

蕭布衣這才長身而起道:“叔父前來,可抵千軍萬馬,既然如此,巴蜀之地就有勞叔父出馬!我會讓人準備叔父所需一

蕭點頭,“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李淵已克西京,我等事不宜遲,稍作準備,我明日啟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8
三六七節 遠見

    清晨時分,蕭布衣正在和群臣商議政事之時,洛水河畔,隋軍已經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入冬時分,朝陽遲遲不肯揭開羞澀的面紗,躲藏在東方曙青的天際中,兵戈卻是早就露出了猙獰的面容,鋒芒畢露,閃著讓人心寒的光芒。

鼓聲大作,號角長鳴,一列列的隋兵踏著冰冷刺骨的洛水前行,眼神中閃著堅毅的光芒。死亡擋不住他們,冰冷的河水又算得了什麼!

河水上浪花翻湧,馬蹄紛飛,騎兵當前撿著洛水淺淺的地段沖過了洛水,迅即在洛水東岸佈陣,防止敵手衝擊陣勢,掩護步兵過河。

鼓聲再起,所有的兵士有條不紊渡河,寒風獵獵,旌旗招展,步兵沖過洛水後,迅即列出方陣拓展開去,洛水河邊,戰意正酣。

天氣寒冷,隋兵驀然出兵,洛口城的瓦崗眾終於驚醒,他們都是躲在洛口城中,當然不會早早的出城列陣。見到隋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列陣洛水東,旌旗鼓動,浩浩湯湯,更是不敢出城來戰。

張鎮周得蕭布衣號令,清晨開始發動對瓦崗的第一波攻擊!

魏公才驅逐了寨主,前往虎牢安撫民心,眾盜匪心中茫然,不知道前途何在,一時間有了慌亂,房玄藻如今守在洛口,早早的起身登上城頭,只見隋兵如潮,暗自心驚不過守城畢竟稍易。房玄藻親自擊鼓,號令瓦崗眾登上城頭作戰。一時間長弓探出,城垛前寒光點點。利箭在弦。

張鎮周親自指揮大軍,並不攻城,只是派數百兵士城下搦戰,引瓦崗軍出城作戰,如今洛口城瓦崗軍亦是不少,急切之間不見得攻下,若是能引瓦崗軍出城,斷其後路才是上策。其實這種方法攻城常用。只是物件不同,結果迥異而已。

當初李密下金堤關,李淵取霍邑都是採用誘敵出戰之法。張鎮周人雖老邁,卻是老而彌堅,習慣穩中求勝,當下派十數個兵士在城下污言穢語,罵個不停。

這些兵士雖不是身經百戰,可卻都是罵戰地好手,一時間天南地北的穢語噴上牆頭,從饑賊盜米之徒罵起。再說對家父家母的不孝,有勸瓦崗盜痛改前非,有罵瓦崗盜不守綱常,罵完瓦崗眾又開始從翟讓罵起,說及李密,更是把瓦崗內訌地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說,倒也精彩十分,前因後果有理有據。

瓦崗軍有羞愧,有沉吟,有的惶惑。還有的義憤填膺,只請房玄藻出城一戰。

房玄藻暗自皺眉,卻是下達了一個命令,“不聽號令、擅自出城者。斬!”

他號令一下,瓦崗眾肅然。房玄藻又讓瓦崗眾在城頭燃放烽火,通知洛口倉方面,示意有大軍攻城。回頭望過去,見到人人臉上都是茫然,房玄藻心中歎息,暗想守住這小小的洛口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其實也不太了然。

聽到瓦崗軍罵什麼饑賊盜米。房玄藻心中默問。由當初的打天下到現在的守洛口倉,隋軍罵的似乎也沒有錯處!

“我們到底要不要聽從蕭布衣地命令?”張鎮周出兵洛口之際。王辯正和王世充在帳中緊急商議。

他們接到蕭布衣的命令,讓今晨出兵進攻月城。

洛口處廝殺聲隱約傳來,煙塵升起,遮雲蔽日,王世充卻是緊鎖眉頭,無計可施。

他晚了一步,卻已束手束腳。蕭布衣不是不用他,可一直派他在東都外作戰,饒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無可奈何。

他雖不在東都,可東都的消息還是時刻的傳到他耳中,聽到蕭布衣整理政務有聲有色,王世充想要吐血。

這些本來他也能夠做到,薛世雄死後,蕭布衣現在的一切本來屬於他王世充!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饒是他老奸巨猾,也是無力回天。

要不要聽蕭布衣的號令?如果聽了的話,不過還是為他人作嫁,可要是不聽的話,和謀反無異,蕭布衣或許不會馬上翻臉,但這遲早都是一條罪名!現在蕭布衣表面以和為貴,等到大局已定之時,那就是舉起屠刀之時。

王世充以己度人,當然越想越是兇險,聽到王辯問詢,半晌才道:“我們可以不聽嗎?”

“其實我們淮南軍並沒有損傷,如今還有三萬人馬,如果轉戰淮南,以義父的號召力,剷除杜伏威等人何難?”王辨建議道。

王世充仰天長歎道:“既有蕭布衣,何來王世充?聖上如今就在江都,我等回轉如何和他說及今日之事?難道說搶東都不成這才回轉地江都?”

王辨皺眉道:“說不說又有何妨,現在誰還把他當作皇上?義父你如果奇兵南下,殺了聖上,奪回江都根本之地,以江都圖謀天下,總勝似在此首鼠兩端!”

他說的是大逆不道之言,王世充不以為忤,卻是搖頭道:“我以聖上為根基,那是斷然不能反。”

“難道義父到現在還對昏君有什麼情意?”王辨不解問道。

王世充苦笑道:“情是沒有,意倒是有一些。辯兒,很多事情並非打打殺殺即可。江都十數萬精兵,來護兒等大臣擁護,且不說我們能否殺了昏君,就算我們殺了昏君,他們如何會放過我們?不等我們搶佔江都,只怕已經被驍果軍打的潰不成

“可驍果軍本是關中人士,如今都是久在江南,難免思歸,聖上一死,這些人再無約束。難免分崩離析,只想著回轉關中,如何會和義父為敵?”王辨分析道。

王世充點頭。“辯兒,你說地也有些道理,可我不想回轉江都,固然是怕吉凶未蔔,更重要的一點卻是……”王世充說到這裏,再歎一聲,滿是惆悵,“我捨不得離開這裏。”

王辨先是愕然。轉瞬醒悟過來,見到王世充滿臉的不甘心,已經明白過來。王世充不想回轉江都,只因為覺得東都還有機會而已!

二人默然地功夫,遊擊大將軍郭善才進賬低聲道:“大人,北面有消息過來。”

王辯錯愕,不知道北面是什麼意思。

郭善才早就遞過一封書信,卻是用紅漆封口,王世充拆開一目十行的看過,臉上喜意一閃而過。

王辯和郭善才都是留意王世充的臉色。想要找尋端倪。王世充卻是將書信付之一炬,微笑道:“郭將軍,你親率五千大軍渡過石子河,前去搦戰月城守將邴元真,我隨後派大軍支援。辯兒,你守住營寨,若有人襲營,盡數抵住。嗯……午時舉烽火為號,到時我會回轉救援。”

王辯大奇道:“義父,你算准瓦崗軍會來襲寨嗎?”

王世充微笑起來。我等出兵,不過是略盡人事而已,無論瓦崗是否來襲,都要有個回轉的藉口。到時候辯兒你舉起烽火。就是義父歇息之時。”

王辨這才明白過來,抱拳道:“孩兒謹遵義父吩咐。”

王世充出了營寨,冷風擘面,精神微振,自言自語道:“蕭布衣,你我爭鋒,勝敗在此一舉,我不信。你一直都是這麼好地運氣!”

號角吹起。鼓聲大作,淮南兵亦是列陣而出。踏石子河而過,向月城的方向殺了過去。

李密此刻卻是人在虎牢,洛口倉兵精糧足,王世充和張鎮周每人所領不過是三萬兵馬,加一起的數目還遠不到瓦崗的小半數,再加上有程咬金、秦叔寶等人坐鎮,是以才會安心前往虎牢。

他畢竟也是梟雄,如蕭布衣所想,瓦崗內訌之時,第一時間懷疑在賈潤甫地身上。

可他雖是懷疑賈潤甫,卻畢竟老謀深算,並未當場揭穿。他命李文相在自己離開後才去捉拿賈潤甫,也是有不想打草驚蛇之意。

日頭升起之時,他早就徹查了虎牢城眾人,此刻悠閒的坐在椅子之上,望著眼前的裴仁基。裴仁基披頭散髮,渾身浴血,雙目圓睜。

裴仁基因蕭懷靜一事反叛隋朝,等知道蕭布衣北邙山擊退李密,整治朝綱有聲有色的時候又是不免暗自後悔。其實蕭布衣雖是不說,裴行儼東征之時,卻早有書信遞給父親,勸他一塊歸降蕭布衣。可裴仁基覺得蕭布衣根基不穩,對兒子所作所為卻是不以為然,父子完全不同的想法,等到見到蕭布衣掌控東都之時,他這才覺得兒子或許是對。可他畢竟是反隋,急於立功,這才想趁李密重傷之際刺殺,戴罪立功,可哪里想到李密這人狡猾非常,總是喜歡隱藏實力。

裴仁基雖是埋伏了不少刀斧手、弓箭手在側,可如何奈何得了李密,李密帶著蔡建德一個高手,又帶了十數名近身內侍,輕易擊潰裴仁基的手下,亦將裴仁基擊傷,這才打開城門,王伯當從外帶兵殺入,將跟隨裴仁基反瓦崗的手下盡數斬殺,只留下了裴仁基。

雖不過一夜的功夫,可虎牢卻是處於天翻地覆地改變,蕭布衣知道後卻是鞭長莫及,無奈回轉。

李密望著裴仁基地忿然,輕歎聲,“裴將軍,我待你其實不薄,不知你何故反我。”

裴仁基啐了一口,昂首道:“李密,想我戎馬一生,本問心無愧。久慕張將軍地威風,張將軍待我更厚,他身死你手,我恨不能為他報仇,如何會不反你?”

王伯當立在一旁,嚓地抽出刀來,厲聲喝道:“裴仁基,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嗎?”

裴仁基冷哼一聲,卻不言語。李密卻是擺擺手,止住王伯當,“裴仁基。我只怕你心口不一吧?”

裴仁基微愕,“什麼心口不一?死則死爾,多說無益!李密。我今日死在你手雖是無奈,可畢竟死後不負張將軍!”

李密微笑道:“真地?”

裴仁基臉色微變,“李密,你到底要說什麼?”

李密悠然道:“你是否有負張將軍我有待商榷,但是你是否有負李渾呢?”

裴仁基眼中閃過驚駭之色,“你怎麼……”

他倏然住口,再不言語,王伯當有些奇怪。聽他的語意未盡,可顯然應該是想說,你怎麼知道?

李密開口證實了王伯當的想法,“我當然知道。裴仁基,你不要自詡什麼正人君子,我對你還不是知根知底?你雖然表面上和張須陀不錯,其實卻是早嫉妒他地領軍才能……”

“放你媽的狗臭屁!”裴仁基破口大駡道:“李密,你怎麼說也是一代梟雄,士可殺不可辱,殺了我好了。想抹黑我和張將軍的關係,做夢!”

李密淡然笑道:“你當然知道程咬金現在在我帳下?”

裴仁基住口,雙眸露出疑惑之意,卻少了分激動,多了分驚懼。

李密笑容變的發冷,“其實這些事情我也不想說出來,那未免過於無聊。可見到閣下大義凜然,倒覺得有必要說出來的好。想程咬金當年舍張須陀離去,雖然是不算厚道,畢竟還算仗義。張須陀讓他前往虎牢請兵圍攻我等,他雖沒去,卻還是通知了裴將軍,將張須陀地計畫詳細說與閣下聽。他畢竟不希望張須陀死,希望裴將軍關鍵時候能助張須陀一臂之力!”

裴仁基臉色鐵青,“程咬金那狗賊背叛張將軍,他說的話你也能信?”

李密微笑道:“我實在找不到他欺騙我的理由,實際上,這件事他沒有對任何人說及。他就是這樣地人,隨便別人如何揣度他,他做自己就好。程咬金如果沒有撒謊。那不出兵地責任卻在裴將軍身上?裴將軍為何不出兵呢。我只怕你想讓張將軍死吧?”

裴仁基冷哼一聲,卻沒有再破口大駡。

李密淡然道:“張須陀統領河南道。威風八面,萬人敬仰。可敬他的人多,恨他的人也多,比方說閣下。裴將軍心高氣傲,一直都覺得鬱鬱不得志,有張須陀在,任憑裴仁基如何努力都是爬不上去。張須陀得到楊廣的信任,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失去楊廣的信任。當年李渾造反,是因為自己有反心,可也是被楊廣逼反,想當初楊廣決心要殺李家之人,卻是有感證據不足,這時候裴將軍你的一封書信卻是至關重要。”

“你……你怎麼……”裴仁基臉露惶惶之色。

李密微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裴將軍你本來是右驍衛大將軍李渾的手下,知道聖上的心意,這才奉上告密信一封,揭發李渾造反,李渾其實對裴將軍你也很是信任,沒有想到閣下為了升職,不惜出賣李渾,這才能得到楊廣地信任,在虎牢長治久安。”

裴仁基臉色鐵青,卻仍是一言不發,只是眼中閃過狐疑地光芒,似乎在想著什麼。

“先除李渾,後置張須陀于死地,閣下其實也算是苦心經營,可無奈天不佑你,再加上閣下的領軍才能實在有限,難以扭轉乾坤!李渾完蛋了,張須陀自盡了,楊義臣病死了,大隋地老臣死的七七八八了,總算閣下可以出頭了,但卻只能困守虎牢,難免心中不滿,這才借蕭懷靜一事爆發出來,你本來以為投靠我後,能夠封官進爵,沒想到蕭布衣只是兩戰就已動搖你的心思,是以這才想趁我受傷之際,拿我的人頭向蕭布衣請功。可沒想到你一生謹慎暗動心機,唯一大膽一次卻是冒險,到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裴將軍,你說無愧天地,我只怕真的要有在天之靈的話,你就算死了,也無顏去見李渾和張須陀吧?裴仁基,我信任你,讓你繼續鎮守虎牢,只因為知道你我都算是小人,只可惜,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裴仁基咬牙道:“李密。這些不過是你地妄想而已,你若想殺我,盡可殺好了。何必說這些事情羞辱我?”

李密笑笑,“你以為必死無疑嗎?你大錯特錯,我不會殺你。伯當,押他下去,好好款待,切不可怠慢。”

裴仁基反倒愣住,他見李密將跟隨他地手下斬盡殺絕,只以為自己難逃一死。這才大義凜然,沒有想到李密竟然不殺他,不由暗自舒了口氣。

王伯當將裴仁基押到牢中,回轉的時候滿是不解道:“先生,裴仁基想要殺你,你為何還留下他地性命?”

李密皺眉道:“伯當,你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殺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他口氣已是頗為嚴厲,顯然對王伯當多少有些不滿,可王伯當畢竟跟隨他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這才並不責怪。瓦崗內訌一事,固然是矛盾地激化,可若是沒有王伯當,也不會造成如今的模樣。

王伯當不等回答,有盜匪匆忙趕到,“啟稟魏公,洛口告急,張鎮周已興兵渡過洛水進犯洛口!”

李密眉頭才皺,又有盜匪趕到稟告道:“啟稟魏公。月城告急,王世充出兵攻打月城!”

王伯當吸了口冷氣,“魏公,我們要不要馬上回轉。這二人同時出動,只怕蕭布衣要有大的動作……”

李密微蹙眉頭,不等回話的時候,又有兵士趕到,“啟稟魏公,方山有隋軍出沒。”

“啟稟魏公,滎陽北有隋軍出沒!”

李密霍然站起,皺眉道:“滎陽北又是哪里的兵士?”

他聽到月城、洛口、方山三處均有隋軍。並不吃驚。暗想蕭布衣三路出兵,顯然是擾亂瓦崗的軍心。但東都要從滎陽北出兵,那他們絕不可能不知道,唯一地可能就是黃河對岸有兵前來。

“是河內通守孟善誼的大軍。”盜匪戰戰兢兢道。

李密一拳擊在桌案上,“就連這個鼠輩也趕來挑釁?”

王伯當卻是憂心忡忡道:“魏公,上次蕭布衣出兵北邙山,卻是讓李靖偷襲黎陽倉,結果黎陽倉被他們搶了回去,我們一直無力搶回,這次蕭布衣兵出四路,規模更大,我只怕他還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李密微愕,“伯當,你說他地意圖是?”

王伯當苦笑道:“他每次都是用猛攻來掩飾真正地意圖,伯當愚昧,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

李密卻是緩緩坐下來,喃喃道:“洛口、月城、方山、滎陽北,這四處……李靖此人用兵不錯,他沒有什麼動靜,卻不知道又在想搞什麼鬼。”李密這人自視極高,就算張須陀都不放在眼中,給李靖一個不錯的評語已是極為看重,轉瞬想到了什麼,李密冷笑道:“他們兵出四路,卻留下東南地口子,難道是……”

他話音未落,又有盜匪沖進來,李密饒是沉穩,心頭也是一顫,“何事?”

“啟稟魏公,竇建德之女竇紅線求見。”盜匪稟告道。

“竇紅線來了?”李密精神一振,“有請!”

李密在琢磨李靖用意之時,李靖正望著一張地圖沉吟,地圖的正中卻是潼關所在!

方無悔、陳孝意站在一旁,畢恭畢敬。

除此二人外,李靖身邊還站有幾個將領,都是虎虎生威,卻是李靖從低層軍士徑直提拔出來。

李靖和蕭布衣不同,蕭布衣在東都有諸多約束,很多事情還要因循舊例,可李靖就是一個原則,能帶兵打勝仗的就重用!

戰場征戰,關係兵士生死,李靖或許不會處事,也不會溜鬚拍馬,可他這條原則,很得兵士擁護。眾人敬重他,不但是因為他能帶領眾人打勝仗,而且更是因為他的獎罰分明。

方無悔暗自琢磨,心道李靖眼前的地圖換了一幅又一幅,卻是少見他出兵,誰都不知道他心中到底琢磨著什麼。他們遠在黎陽,潼關離此八百里,難道李靖會考慮向潼關用兵,這實在讓眾人難以想像。

有兵士匆忙趕到,“將軍,有東都緊急公文。”

李靖點頭接過公文,看了眼,沉聲道:“東都百官商議,準備出兵新安、宜陽、澠池三地,扼住西方潼關之兵,爾等意下如何?”

眾將互望一眼,陳孝意沉吟道:“將軍,東都出兵,好像我等不能左右吧。”

李靖笑笑,“若是你等用兵,應如何打算?”

方無悔對此並不了然,只能藏拙,陳孝意卻是起身到了地圖前,“將軍,這三地成三角之勢,遙相互望。潼關要是出兵地話,此三地只要兵精糧足,作戰有方,可擋潼關之兵。我想東都也有將才,這等防備也是求穩之策。”

李靖目光一轉,落在一人的身上,緩緩道:“郭孝恪,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郭孝恪黝黑的臉膛,整個人看起來粗壯結實,聽到李靖詢問,想了半晌,“將軍,我倒覺得東都出兵過於保守,此計策想必是那些文臣所想,只求穩妥,卻是下策。”

李靖微笑道:“刀筆吏爾,如何知道行軍打仗?西梁王一人獨撐,安撫朝臣百姓,也難為他了。”

郭孝恪得李靖鼓勵,精神一振,伸手一指地圖道:“出兵澠池,不過是坐等人攻,放棄新安以西幾百里之地,實在不智。何況就算固守新安,從東都糧草補給都是不易。潼關東北百餘裏外有糧倉常平,如今應該還是隋軍把守之中,潼關眼下還在隋軍之手,如今正和李淵交戰,抽不出兵力來守常平倉,若依我見,東都出軍,戰線應該再拉出三百里,派兵去取常平倉。然後依據常平之後的陝縣固守,若是能有三個月的時間,可加固城池,扼住潼關出兵,他們連兵都出不來,何談威脅東都?”

郭孝恪那一刻神采飛揚,李靖重重一拍他的肩頭,喝彩道:“說的好,孝恪所言正合我意。我就讓你率兩千騎兵,晝夜兼程趕赴常平,盡取那裏糧儲,我會讓東都大軍隨後趕到,扼住常平,潼關無法出兵,已不足為懼!”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8:59
三六八節 將軍令

    東都緊鑼密鼓的恢復民生、洛口磨刀霍霍的鏖戰之際,李淵在西京長安亦是迎來了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

儀仗整齊,鼓樂齊鳴,李淵攻克長安,馬上立代王楊侑為帝,遙尊楊廣為太上皇,而今日此刻,就是楊侑登基大典。

楊侑膽顫心驚的向王位上走去,雖是四周金碧輝煌,四周宮人宮女百官眾多,卻有種赤裸身子走在荒野之中的感覺。

他真的不想當皇帝!可他卻不能不當皇帝,他不知道李淵會這麼快的攻克長安,他更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皇帝能當多久!

想到李淵軍士攻破西京之際,眾官潰散,只有侍讀姚思廉還陪在他身邊的時候,楊侑不由的心寒。

楊侑是元德太子之子,亦是楊廣的孫子,一直都是留在西京。可楊廣對西京一直不喜,是以整年除了遠遊視察開拓疆土外,就是留在東都,除了必要的祭祀外,少有在西京的時候。如果說東都還是新貴居多的話,西京很大的程度都被控制在門閥士族手上。楊廣少到西京的另外一個緣由也是如此,他在西京並沒有什麼安全感。

楊廣去了江南後,東都重中之重,是以安排的頗為妥當,可對西京卻不看重,只是把衛文升派遣到西京鎮守,加上個左翊衛大將軍陰世師、京兆郡丞骨儀,陰世師和皇甫無逸類似。有野心卻沒有什麼能力,只知道固守西京,幻想楊廣有一日能從天而降。結果楊廣沒來。李淵過霍邑後,勢如破竹般地攻到了長安!

在舊閥士族的暗中擁護下,李淵攻西京幾乎沒有花費了太多了氣力。

想李淵一路南下,無數舊閥士族爭先投靠,加上李淵一路頗使仁政,開倉放糧,慷他人之慨,放大隋之糧。是以西京上至百官,下至百姓無不回應,就算守城的兵士都是厭倦了西京地無作為,西京在楊廣心中可有可無,所以不像東都一樣,有救兵可盼,守城也是無可奈何,哪肯盡心盡力?

結果李淵自下令攻城開始,幾乎不費氣力就攻破了看似堅不可摧的西京,陰世師、骨儀在城破被殺。衛文升身為兵部尚書,無力回天,一病不起,可以說是奄奄一息。

楊侑身邊三大重臣兩死一病,其餘的都趕著去吻李淵的腳面,哪里會考慮到這個沒落的王孫!

李淵卻是再次演拿手好戲,號稱自己扶植隋室,命眾人不可對楊侑無禮,先在東宮迎逢楊侑,然後請他喬居西京的大興殿。

蕭布衣在東都大興殿雄心大興的時候。楊侑卻在西京的大興殿開始落魄沉淪。

李淵自選在長樂宮居住,蘊含之意顯然是希望今日之樂長樂。李淵入主長樂宮後,馬上施仁政,忙封賞。跟隨首義地臣子,運糧獻策的百姓均有封賞。然後李淵等局勢稍定,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扶植隋室,擁立楊侑為帝!

李淵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和蕭布衣有不同,也有相同,相同的是都想取得天下,不同的是取天下的藉口不同。蕭布衣可以借楊廣之名號令天下。李淵沒有楊廣的名義。只能擅自做主,卻是希望扶植傀儡方便行事。

望著王位上的那個傀儡皇帝。李淵嘴角露出深謀遠慮的微笑,他如今已經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而且所有地步驟和他所料相差無幾。

他看似一帆風順,誰又知道這是多年謀劃的結果!

取西河、定絳郡、克永豐、攻潼關、破長安,所有的步驟井井有條,而最讓李淵欣慰的是,兩個兒子經過一系列的作戰,已經初顯軍事才能,尤其是建成在擊河東、克永豐之時,展現出大將之風,相比之下,世民還是稍微稚嫩些,但李淵並不苛責,畢竟世民還是太過年輕,只要他聽自己的吩咐去做,再安排一些大臣去輔佐,世民亦能成才。

只是稍微讓李淵不算放心的是,世民多好結交好勇鬥狠之輩,這對他以後作戰大為不利。

鐘磬三響,禮樂已畢,楊侑戰戰兢兢的坐在王位上,環視群臣,強笑道:“聖上遠在江都三千里,無心西京。關中日亂,急需整頓。今日朕登基,尊聖上為太上皇,改年號為義寧,希望天下在唐國公的大義下,安寧長久,可天下尚亂,一切從簡,有事稟奏,無事嘛……”

他話音未落,有人上前道:“聖上,微臣有事啟奏。”

楊侑見到是裴寂,只能微笑道:“不知裴長史何事稟奏?”

裴寂正色道:“啟稟聖上,想關中大亂,得唐國公維持才能保持安定,想他扶植隋室,居功甚偉,唐國公不言,聖上豈能毫無表示,若是如此,豈不寒了天下人之心?”

李淵呵斥道:“裴長史,不得無禮。我等做的不過是本分之事,求何封賞?”

楊侑慌忙道:“唐國公切勿動怒,朕是一時疏忽,考慮不周。裴長史說地極有道理,朕這就封賞。”猶豫下,楊侑道:“唐國公扶植隋室有功,朕加封唐國公為唐王,尚書令,大丞相,特賜唐王可持黃鉞、持節,統領百官,西京軍政一切事務,不分大小,均由唐王處理,不知道唐王意下如何?”

黃鉞就是以黃金為飾的斧頭,本來是帝王所用,亦可以賜給專主征伐的重臣,象徵著身份,而持節則是一種稱號,持節就是可以殺任何無官職之人,不需稟告。楊侑一口氣加封這多,其意就是李淵你愛怎麼玩怎麼玩,我尊敬你。你留我命就好。

李淵恭敬施禮道:“聖上厚愛,老臣愧不敢當。”

楊侑只能道:“唐王過謙了,當得。當得!這一切政務都要交與唐王,只怕唐王要辛苦了,朕心中有愧呀。”

二人客氣已畢,李淵卻已轉身宣佈道:“聖上登基辛勞,我等不宜在此再拿瑣事煩勞聖上。本王決定以武德殿為丞相府,每日在虔化門處理政事,眾卿家若是有事,請到虔化門處處理!”

他話音一落。已經當先向殿外走去,群臣轟然跟在身後,盞茶地功夫,偌大個宮殿只剩下些宮人宮女面面相覷,楊侑身邊地大臣走的一個不剩。

楊侑嘴角抽搐,臉色極為難看,卻是默默起身回轉後宮,見到母后韋妃地時候,終於忍不住撲到母親的懷中,嚎啕大哭道:“娘親。我不要做皇帝,我們應該怎麼辦?”

韋妃早就淚流滿面,只是緊緊的抱著兒子,束手無策……

李淵應酬完畢,抓緊處理政務,實際上他亦知道,他面對的困難一點不比蕭布衣要少,他因為各種顧忌,起步遠比蕭布衣要晚,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和蕭布衣抗衡。.人在虔化門公開處理政務的時候。李淵先下令為減輕聖上負擔,以後無論軍政事務大小,官員任免,典章制度的執行懲處。全部由丞相府處理!楊侑唯一可以做地事情就是祭天和祭祖!

接下來李淵就是進行一系列任免地工作。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傳下去,李淵卻是沒有絲毫疲倦地表情。大權在手地亢奮充斥他的身心,他感覺自己霍然年輕了二十歲。

可感覺正好的時候,有緊急軍情傳來,給了他不啻當頭一棒。

軍令上寫的簡單明瞭,秦帝薛舉之子萬人敵薛仁果率三十萬大軍進攻扶風,覬覦西京!

李淵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袋有些發暈。感覺又回到老邁的時候。他知道薛舉是大敵,也知道關隴諸閥都是覬覦關中之地。所以他馬不停蹄的來搶關中。但他還是沒有想到薛舉趁他立足未穩的時候已經大兵壓到。他其實心中還有些僥倖,認為薛舉或許可以西渡黃河去攻武威的李軌,但他們顯然亦是不笨,薛仁果重兵壓境,已經意味著他們對關中亦是勢在必得。

如果說李淵是掩耳盜鐘地話,薛仁果顯然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徑直的露出稱帝的野心,自從他起義後,就自稱西秦霸王,據隴西之地,很快召集兵士十三萬,不久就稱帝,年號秦

薛舉本人剽悍非常,其子薛仁果亦是萬人難敵,武功高強,是以軍士送其外號萬人敵。

隴西之兵彪悍非常,騎兵善戰,絕對不好對付,李淵已經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想著如何來對付眼下的頭號大敵!

李淵沉吟應對的時候,李世民也是忙個不停,他從未有如此揚眉吐氣的時候。李建成如今駐守永豐倉,以防備潼關之兵的時候,他卻是有閒暇將歸附的豪傑之士歸入自己的幕僚。等到攻下長安之時,他手下萬余可用兵士已經迅即擴充到三萬有餘,李淵有令,命李采玉和柴紹均可自設幕府。李采玉因為保東都家眷,招募藍田之兵功勞赫赫,柴紹卻是在攻佔長安地時候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都很得李淵的器重。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李淵此刻當然最信任的還是李氏地直系親屬!

李世民才應對完司兵李襲譽之後,自信滿滿,暗想世上之事無不可為。見到李襲譽頗為感激惶恐的樣子,李世民心中一種自豪油然而生。

原來在李淵攻打長安之前,司兵李襲譽曾建議陰世師先去派兵守住永豐倉,開倉放糧,同心討賊,對抗李淵。他建議是好的,可陰世師全然不用,李襲譽只好請求去山南招募士兵,陰世師這次倒是答應了,等到李淵攻破長安,李淵召回了李襲譽,任命他為太僕少卿,李襲譽見到隋朝大勢已去,這才回來投靠,算下關係,李襲譽還算李家宗親,李襲譽見到李氏父子不計前嫌。自然感恩戴德,對李世民大加巴結。

李世民最近雖多有人歸附,可那只能算禮賢下士。卻是頭一次嘗到權利地好處,不由一時間悵然若失,想起蕭布衣如今雖居高位,卻不見驕矜,不由暗自警醒自己。

他自從認識蕭布衣以來,蕭布衣對他而言,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他也一直以蕭布衣為目標。試圖拉攏蕭布衣。可眼下看來,他們註定還是要為敵。

這時有兵衛前來稟告道:“衛文升之子衛雋求見。”

李世民微愕,想起衛雋是哪個。這人本是微不足道,可卻喜歡李媚兒,離開東都後一直不知下落,卻不知道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想起了衛文升,暗想眼下當以拉攏為主,李世民點頭道:“請他進來。”

衛雋進入李世民府邸的時候,多少有些落魄,卻是開門見山道:“敦煌公。我們其實可聯手對付蕭布衣!”

李世民臉色微變,怫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天下大勢,當以李家和蕭布衣執牛耳。”衛雋長舒了口氣,“敦煌公雖是諱言,可我想你心中定當想剷除蕭布衣這個心腹大患。”

李世民失笑道:“衛雋,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來此又是為了什麼?要知道我和梁國公交情甚好,豈是你這種人能夠挑撥,來人,送客!”

衛雋方才本是成竹在胸,見李世民臉色不善。有些慌了手腳,“敦煌公,你且聽我一言……”

李世民態度緩和下來,“衛雋。如果你是來歸順,我是舉雙手歡迎,可若是想要挑撥,那可是轉錯了念頭。”

衛雋臉上閃過錯愕,半晌才道:“敦煌公,在我看來,蕭布衣若是盤踞了中原,擊敗了李密。下一步就會選擇進取關中。”李世民心頭微顫。卻還是鎮靜自若道:“ 那又如何?這天下是有德者居之,家父起義兵。不過是想扶植隋室,還天下以安定。若是梁國公能夠安定天下,也是我們所盼望的事情。”

衛雋感覺和李世民話不投機,開始地躊躇滿志變成了遲疑,“敦煌公,無論如何,我總覺得蕭布衣肯定會對你們不利。若是等他擊敗瓦崗後,大勢已去,再要攻他必定事倍功半。我一直都在鄱陽附近,和南越王林士弘交情甚好。根據南越王的判斷,最近襄陽兵採用守勢,對江南諸軍攻勢已緩,恐怕他們大軍另有所圖,敦煌公不能不防呀。”

李世民聽到這裏,心頭狂跳,“你說……他們大軍有新動向?”

衛雋猶豫下,“應該如此,本來他們攻下鵲頭鎮後,應勢如破竹地東進或者南下,裴行儼勇猛無敵,又有徐世績坐鎮後方,杜如晦運籌帷幄,這三人聯手少有敵手。可他們突然許久沒有動靜,他們當然不是坐等吃飯?南越王推測,他們畢竟策劃著一個驚天地大陰謀!”

李世民聽衛雋分析什麼天下大勢的時候,還有不屑,可聽到他說到這裏地時候,臉色微變。他不能不承認,衛雋說的沒錯,徐世績、裴行儼等人怎麼會自甘寂寞?

他們沒有動靜,遠比大興兵戈還要讓人驚凜。

“那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麼?”李世民問道。

“可能是在圖謀關中之地!”衛雋斷然道:“所以南越王遣我前來,請敦煌公出兵潼關,我等出兵江南,這樣可和瓦崗對蕭布衣成合圍之勢,我等如果瓜分蕭布衣所領之地,南越王不求旁地,只請奪回豫章之地即可。”

衛雋滿是期待的望著李世民,李世民卻已經確定這傢伙沒什麼腦子。

潼關如今還在隋臣桑顯和之手,河東卻是隋臣鷹揚郎將堯君素守著,桑顯和也就罷了,劉文靜說有勸說良方,堯君素卻是驍勇善戰,統領有綱,劉文靜亦是無可奈何。此二地沒有落在父親手中,想要出潼關無疑癡人說夢。

李世民想到這裏,只能暗自歎氣,心道這關中也不是那麼好就能奪下了,這個衛雋到底有幾成誠意還是值得商榷。

“衛雋。實不相瞞,我和梁國公交情甚厚,斷然做不出攻打他地舉動。你只怕白來一趟了。”李世民搖頭道:“聽說令尊病重,你還是早早回轉看望吧,來人,送客。”

衛雋本待勸說,見到李世民已經退到後廳,不由忿忿離去。李世民卻是略微沉吟,就動身前往武德殿。

入殿之時,見到李淵臉色沉凝。裴寂、唐儉、殷開山、劉政會等人悉數在場。除這幾位老臣外,長孫順德、李采玉、柴紹也是悉數在座,除了長孫順德外,個個都是臉色凝重。長孫順德只是望著廳中的一幅畫沉思,李世民走進,他也並不注意。

見到李世民前來,李淵欣慰道:“世民,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派人找你。”

李世民見眾人臉色不善,心中打個突。“爹,怎麼了?”

李淵輕歎聲,“萬人敵薛仁果率三十萬大軍攻擊扶風,劉弘基告急,請求支援。”

李世民卻是雙眉一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薛仁果既然來了,怕是沒用,孩兒願意領手下精兵三萬去打薛仁果,管保讓他片甲不留。”

李淵眼珠子一瞪。怒聲道:“胡鬧!”

殷開山一旁笑道:“敦煌公勇氣可嘉,唐王萬勿責怪。”

李淵收斂了怒容,歎息道:“犬子狂妄,倒讓各位大人見笑。”

李世民只能苦笑。他自從隨父親南下後,就少得父親地贊許,雖然說是玉不琢不成器,可總是這麼琢,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沮喪。可轉念一想,父親對自己其實很是器重,此舉亦是鞭策,想到這裏。隨即釋然。

李淵卻詢問殷開山道:“殷兄。想你和世民攻過扶風,對那裏的情形頗為熟撚。不知道以你之見,扶風能否守得住?”

李淵現在雖是唐王,對於老臣子卻是素來稱兄道弟,甚至床榻也可以共坐,裴寂皺眉,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

殷開山捋著鬍子道:“唐王其實不必太過擔心,想薛仁果為人殘暴,不知道施恩,對人苛責,又是遠道而來,糧秣不濟。我們有扶風、縣兩座大城,劉弘基沉穩非常,守住絕不是問題。只要僵持之下,如今已到寒冬,田中無收。他們只要糧草不濟,軍心不穩,必敗無疑!”

劉政會道:“殷長史說的極是,其實薛仁果雖然勢強,我們卻不必和他們正面交鋒。只要派奇兵襲擊他們的糧道,薛仁果糧草無法接濟,當會敗走。”

李淵沉默良久,“殷兄和政會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想薛仁果擄掠扶風,糧草足可供應一段時日,這段日子西京不穩,若不給與他們迎頭痛擊,以挫其銳,只怕人心有失。”

李淵用意當然很明顯,這是他入主關中的第一仗,任由薛仁果橫行霸道,擄掠一陣回轉,他顏面何在?

李世民請命道:“孩兒願往迎頭痛擊薛仁果的大軍。”

李淵不理,只是望著長孫順德道:“順德,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他問了兩遍,長孫順德才回過神來,李淵並沒有什麼不滿,只是耐心等候。長孫順德半晌才道:“其實你們說地也有道理。”

李世民忍不住問道:“叔父,不知道你是贊同誰地意見呢?”

長孫順德沉吟良久,顯然沒有聽到眾人說什麼,眾人都是默然,隱有不滿,長孫順德終於道:“薛仁果來勢正銳,明智之舉當然是不要正攖其鋒,不然難免兩敗俱傷,損失慘重。不過他長途來取扶風,糧草是個問題,我等只要深溝險壑來抵禦,他難以撼動我們關中根本。可若要擊敗他們,當從幾個方向考慮,首先是天寒地凍,擊其糧道,以亂軍心。其次是五原太守張長遜本是隋臣,現在依附突厥,我們可派人聯繫張長遜,封官加賞,請他擊薛仁果的後路。不過我想最重要的一點卻是要聯繫突厥……”

眾人臉上都是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李世民一旁道:“叔父,想始畢可汗已立誓再不出兵,我等聯繫他們又有何用?”

長孫順德微微一笑。“始畢可汗雖是不再出兵,但據我所知,薛仁果此次出兵卻是得到突厥人地支持。他們久在隴右。擅長馬戰,我等不能以短克長,只宜等待時機!始畢可汗有一弟叫做咄畢,為人剽悍,卻是極為貪財吝嗇,他如今就是在五原之北出沒,謀求利益。這次就是他出兵支持薛仁果,我等若以厚利說服咄畢支持我們。薛仁果不戰已敗!到時候薛仁果失去支持,首鼠兩端,再讓世民領兵痛擊,可獲全勝!”

殷開山聽聞,眼中露出欽佩之色,“久聞長孫先生素有大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聽長孫順德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都是大喜,本來他們看長孫順德懶洋洋的樣子。心中都是不滿,礙于李淵地面子,只能壓抑。可聽長孫順德早有定論,不由佩服,不滿一掃而空。

李淵露出欣喜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事道:“順德,咄畢貪財,可突厥人素來殘忍無信,不知道要派誰前往說服咄畢?”

眾人默然,李世民道:“劉文靜可往。”

李淵搖頭道:“劉文靜如今和建成守在境關。亦是責任重大,不可擅離。順德,你對突厥頗為熟悉,不如辛苦你一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長孫順德點頭道:“如此也好。”

李淵露出欣慰地笑容,繼續問,“如今我們關中初定,不知道各位卿家有何良策鞏固關中?”

李世民突然道:“我有建議。”

李淵這次倒沒有斥責,只是緩聲道:“世民但說無妨。”

李世民沉聲道:“關中地勢狹隘,我等當擴充地盤,對隴右、山南、潼關以東三地要著人去安撫,等擊敗薛仁果後。當搶先佔領這三地。”

眾人都是點頭。覺得李世民已然成熟,李淵卻是歎息道:“世民這次說地倒也大有道理。隴右在薛舉勢力範圍中,山南巴蜀之地,不服教化,可派孝恭前往。可潼關以東……我們連潼關都沒有攻下,如何能去安撫潼關以東?”

李淵雖是思慮,但是多少有些稱許,李世民精神一振,暗想房玄藻大才,出謀劃策端是不差。這些主意當然是房玄藻想出,借李世民之口說出而已。

眾人面面相覷,暗想屈突通正出城和李建成等人對戰,這潼關真不知道何日才下。這時有兵士傳緊急公文,李淵展開一看,臉上露出古怪之色,似欣喜,又像是不信,還有些疑惑,可終於還是把公文念了出來,“劉文靜已說服桑顯和開城獻關,屈突通腹背受敵,已然投降。”

眾人大喜,齊聲道:“恭賀唐王!”

李世民也是喜形於色道:“劉文靜果然不負重托,爹,當給其重賞!”

李淵卻是臉色陰晴不定,久久無語,眾人都是欣喜非常,卻都沒有注意到長孫順德皺了下眉頭,喃喃自語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誰能說的明白?”

李采玉離長孫順德不遠,聽到他自言自語,不解問,“叔父,你說什麼?”

長孫順德搖搖頭,卻已經長身而起道:“唐王,說服咄畢一事宜早不宜遲,我請今日出行,不知可否?”

李淵忙道:“當然可以,只怕順德辛苦。等我準備珠寶,派人護送,到時候穩妥後通知順德即可。”

長孫順德點頭,卻已離開丞相府,沿著街道走了沒有幾步,感覺有人注視自己,扭頭望過去,見到馬三寶移開了目光。長孫順德略微沉吟,反倒迎了過去,“三寶……”

馬三寶有些錯愕,也不施禮,“長孫先生何事?”

長孫順德猶豫片刻,“我要去草原了。”

“啊?”馬三寶臉露詫異,轉瞬平靜如常,“那與我何干?長孫先生,你要帶我一塊去嗎?那我得請小姐同意才好。”

長孫順德搖搖頭,“草原險惡,不用你同行了。對了,如今征戰日險,你自己要小

馬三寶眼中滿是驚詫,半晌才道:“謝長孫先生關心。”

“還有。如果事情順利,我很快就回來。當然……如果不順利地話,我可能就死在那裏。也不用別人操心了。”

長孫順德說地古怪,飄然而去,再不理會馬三寶。馬三寶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喃喃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用你管!”突然有個聲音不遠喝道。

馬三寶顧不得再理會長孫順德,扭頭向聲音傳來處望去,只見到李采玉怒氣衝衝地跑出了丞相府,柴紹緊跟其後。

見到馬三寶,李采玉一把抓住。“三寶,跟我走。”

馬三寶哭笑不得,知道李采玉又拿自己當擋箭牌。李采玉雖然長的不錯,可他卻是另有目的,一直對李采玉沒有什麼感覺,一直跟著李采玉,卻是覺得她有些抑鬱,隱有同情之心而已。

柴紹見到馬三寶在此,臉色陰沉,嗆的一聲拔出寶劍。怒喝道:“馬三寶,你給我滾開。”

馬三寶不等滾,李采玉已經冷笑道:“好威風、好煞氣,你若是對蕭布衣有這般煞氣就好。”

柴紹一張臉漲的通紅,李采玉卻是挺身上前,“你若是厲害,一劍殺了我,拿下人出氣很威風嗎?”

見到柴紹不語,李采玉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麼,終於扭頭就走。只是離開地那一刻,眼角晶瑩,又要落淚。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傷心是為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麼……

馬三寶瞥見李采玉眼角地淚水。喃喃道:“你這是何苦!”

“你這是何苦!”

馬三寶歎息地時候,蕭布衣也在歎息,他凝望遠方,若有所思。孫少方聽到有些愕然,不解問道:“蕭……西梁王,你說什麼?”

二人立在洛水河畔,望著遠方,旭日初升。大地遠山卻是蒼茫暗灰。滿是蕭瑟。

天氣日漸寒冷,可雪兒終究還是沒有下。

這像是個暖冬。可兵戈帶來地殺戮卻是讓人從裏到外發冷!洛水地兩岸,殘旗斷甲,滿是淒涼,鮮血染紅了黑土,但卻因為寒冷,少了令人作嘔地氣味。

蕭布衣微縮眉頭,聽到孫少方詢問,轉過頭去,“你以前一直都是叫我蕭老大,最近怎麼換了稱呼呢?”

孫少方苦笑道:“我看你一天天的官大,想必不久以後……可能都會稱帝?”見到蕭布衣不語,孫少方輕歎聲,“既然如此……我還是叫你西梁王好一些。”

蕭布衣扭過頭來,望了孫少方良久,“可我還是喜歡你叫我蕭老大,我就算稱王稱帝,兄弟還是兄弟,我永遠忘記不了富貴賭場的時候,你護衛我的那一刻。”

孫少方眼中露出感動,“我那也是忠君之令而已,其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偉大!”

“是嗎?”蕭布衣嘴角露出笑意,暖暖的,“我想的……已經足夠。”

二人沉寂下來,只聽到河水流淌,蕭布衣俯下身去,望著河水,輕歎道:“天又冷了很多,再過幾天,只怕就要結冰了。再過月許,又要過年了,都盼望過個好年呀。”

孫少方不知蕭布衣地用意,保持沉默,蕭布衣卻是緩緩站起來,“我們已經打了三天了吧。”

“蕭老大……我軍好像出兵不利,瓦崗軍地頑強,還是超乎我們的想像。秦叔寶、程咬金等人都是將才,只憑此二人鎮守洛口倉,張鎮周和王世充都不能攻克。我們攻打洛口、月城兩地,洛口倉總有瓦崗軍來援,讓我等無功而返!”

蕭布衣笑笑,“你從惡狗嘴中搶骨頭,當然不是件容易地事情。你要從這些饑賊手上搶糧倉,當然困難程度差不多!”“那你還讓他們攻打?”孫少方不解的問。

蕭布衣望向遠方,“一個用意就是引守兩城的房玄藻、邴元真出戰,另外一個用意,卻是想看看王世充的反應。生死關頭,才能見一個人地本色。我現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考驗的機會卻是越來越少,對於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考驗一次就足夠。我想……別人能給兄弟地東西。我也能給!”

孫少方垂下頭來,輕歎道:“能跟隨蕭老大,是我的幸事。”

蕭布衣微笑道:“王世充還是經不起考驗。他顯然還是蓄謀反我。”

“蕭老大怎麼知道?”孫少方詫異問。

“我命令下去,張鎮周嚴格執行,王世充卻是偷工減料,總是打打停停。不等瓦崗軍來戰之時就會撤回營寨。”蕭布衣嘴角帶著冷笑,“他做出這種小動作,真的以為我是瞎地不成?”

孫少方這才醒悟,半晌才道:“原來如此。那今日蕭老大來……”

“來攻城。”蕭布衣淡淡道:“我們幾日不下,總是敗退。瓦崗軍已經懈怠,這個時候,不正是我們攻打地好機會?”

孫少方精神一振,“今日攻城?”

“不錯,就是今日!”

蕭布衣說完,已經策馬向遠處地隋軍營寨走去,張鎮周為人謹慎,依據北邙山洛水安營下寨,一方面攻洛口方便,一方面卻是為了抵抗瓦崗軍來襲。

他每次派兵攻擊洛口。日落回轉營寨休息,房玄藻雖是恨的牙關癢癢地,可張鎮周進退得法,他亦是不敢貿然追擊。

若是攻的猛烈,洛口倉自然有大軍來援,數次往復,瓦崗軍心中稍定。張鎮周卻也不急,只是控制著損傷,不急不緩。

蕭布衣不等到了營寨前,就有兵士上前喝道:“做什麼?權杖!”

孫少方呵斥道:“西梁王親臨。你等還不跪拜?”

蕭布衣身著尋常裝束,只是帶著頭盔遮住了臉,稍微掀開下頭盔,早有兵士認出蕭布衣。慌忙下跪道:“屬下不知西梁王駕到,還請恕罪。”

蕭布衣卻已伸手攙扶起兵士,低聲道:“莫要聲張。”

兵士點頭,雖有疑惑,可西梁王有旨,他有幾個腦袋也是不敢違拗。旁邊幾個兵士也是面面相覷,不明白西梁王為何趕到營寨,卻都是微微振奮。

在他們心目中。每次蕭布衣出現。都會引發驚天動地的事情,這次想必也不例外。只是幾日沒有攻下洛口。西梁王難道是怪罪張將軍來了?

蕭布衣緩步走入營寨,見到營寨佈置得法,暗暗點頭,一路上也有遊弈使喝問,顯然營寨外氣象肅然,營寨內亦是如此。蕭布衣亮出身份,讓他們莫要聲張,所有人都是詫異,但都是凜然聽從。兵士已經開始埋鍋做飯,十人一火,準備早飯,微笑下,蹲到一火頭兵身旁,遞過柴禾過去,火頭兵點頭示意,有火頭兵看到米飯已熟,呼喝道:“開飯了。”

呼喝聲此起彼伏,兵士都是紛紛聚集到自己的灶前,默默地準備吃飯。

蕭布衣默默地望著,突然蹲到一兵士身邊,輕聲問,“可吃地飽嗎?”

那兵士頭也不抬道:“吃的不飽。”

蕭布衣微皺眉頭,“為什麼?”

兵士還在扒飯,含含糊糊地回道:“你不知道嗎,這場仗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大夥都知道糧食來之不易,能省就省,這事情都是我們主動要求!相比東都的百姓,我們吃的已經很多了……”

另外一個兵士接道:“大夥就等著攻克洛口倉,好好的吃口飽飯,讓家人也能吃上幾年飽飯。”

“你還有家人,可我家人也沒有了。”又有人接道。

“有沒有家人,東都的人就是我們的親人,蕭將軍說過!”又有一人回道,嘴角雖帶著米粒,但臉上滿是鄭重。他說起蕭將軍三個字地時候,臉上已經放出光彩,顯然是認為,蕭將軍說的就是對的。

“不是蕭將軍,是西梁王。”另外的兵士糾正道。

一人終於抬起頭來,正色道:“我覺得……無論什麼王,都是我們的將軍!”

“是呀,我們有蕭將軍、有張將軍,是我們的福氣,省點吃算得了什麼?”

“蕭將軍答應過我們,一定會驅逐盜匪,到時候大家努把力,可別軟下來,壞了蕭將軍、張將軍的名頭……”

“說的不錯,正該如此!”

眾人說的隨意,說的隨便,卻都是自然而然,可說話地功夫,有人已經吃完了米飯。

蕭布衣沒想到一句話引發了這麼多回聲,眼角已經濕潤,孫少方亦是如此,這些漢子或許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或許見不到蕭將軍,可他們默默的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無怨無悔!

有人突然詫異道:“你是誰,怎麼多了一人?”

原來十人一夥嚴格控制,眾人都對身邊地數目頗為敏感,剛才是做事吃飯,想著心事,等吃完飯抬起頭才發現眼前多出一人。

有人卻已經霍然站起,顫聲道:“你是……蕭將軍?”

所有的人都驚呆站起,難以置信,卻又不能不信,不想堂堂的西梁王不聲不響的就在他們身邊!

蕭布衣卻是微笑的拍拍幾個人的肩頭,眼含熱淚道:“你們都很好,今日飯要吃飽……”見到眾人又是疑惑,又是興奮的表情,蕭布衣輕聲道:“因為今日你我要做一件讓瓦崗盜匪震驚的事情。”

有兵士喏喏問,“什麼事情?”

蕭布衣舒了口氣,昂然道:“今日,你我攜手,定要攻下……洛、口、城!”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9:02
三六九節 克城

    蕭布衣說出攻下洛口城的時候,自信滿滿。

他知道的一點是,有信心不一定會贏,但是沒有信心的人一定會輸!

如何在自信和自大找個平衡點至關重要,蕭布衣幾句話鼓舞了士氣,一股激情期待在兵士中蔓延開來。

蕭將軍來了……

只是蕭將軍這個名字,如今已經可以媲美張須陀三個字,甚至可以給隋軍帶來更大的動力。

蕭將軍說今日能下洛口城,沒有人會懷疑,雖然他們已經攻打了數日,而且看起來不知要打多少日。但是蕭將軍來了,今日定勝!

遠方腳步聲傳來,張鎮周已經在兵士的簇擁下走過來,深施一禮道:“西梁王駕到,下官有失遠迎,萬請恕罪!”

蕭布衣卻是哈哈一笑道:“張大人,我是不請自來,要請你恕罪才是!張大人,不知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張鎮周微微一笑,“一切如蕭將軍的吩咐!”

“那今日攻克洛口城,不知道張大人可有信心?”蕭布衣又問。

張鎮周微笑道:“洛口城不過是個開胃小菜,西梁王有令,下官謹從。”

二人言語淡淡,默契在心,蕭布衣抬頭看了眼天色,喃喃道:“他們也應該到了。”

張鎮周卻不詢問是誰,蕭布衣沉聲道:“從這裏過洛水。到洛口城,用不了多少時間。只是我們攻城,他們就會舉烽火為號。請求洛口倉地瓦崗軍出兵支援。”

張鎮周點頭,“的確如此,他們成犄角之勢遙相呼應,讓我等左右為難,今日我等再攻洛口,他們定然會故技重施。”

“我們數日攻打,每次也不猛烈,等瓦崗軍交戰之際。就會再次撤回洛水西。數次如此,瓦崗軍多少會疏於防範,這次出兵,他們從出兵到洛口,最少會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張鎮周點頭道:“誰都不會相信我們一個時辰能攻得下洛口城,他們一直都希望以逸待勞,秦叔寶用兵循正道而出,端是不差。”

“據我估計,我們需要三個時辰攻下洛口,這期間。我不希望有瓦崗眾前來打擾。”蕭布衣微笑道。

張鎮周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既然西梁王親征,頗有信心。老夫舍了這條老命,扼住他們出兵之道,三個時辰內,不會讓瓦崗盜一人去援洛口!”

蕭布衣輕舒一口氣道:“謝大人!”

二人商議已定,見到彼此目中決絕的目光,都知道這次攻城已經無法取巧,如今攻城就是攻堅。當應一鼓作氣!

“啟稟大人,西方有大軍出沒,離此已不到十數裏!”有遊弈使飛騎來報。

張鎮周望向蕭布衣,目帶疑惑。蕭布衣卻已經笑道:“這些是我在東都挑選的精兵三千,助張大人來攻城。”

張鎮周點頭,“那不知大人準備何時出發?”

“就在此時。”蕭布衣肅然道。

營寨中興奮的氣氛已經彌漫開去,誰都知道,蕭將軍到了這裏,大戰在即。

張鎮周聽到蕭布衣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傳令下去,“出兵!”

號角吹起。荒漠深遠。遠山似乎有了回聲,蕩人心弦。號角未歇,兵士已經齊整的出了營寨,迅即在營寨外列陣。

蹄聲隆隆,兩路騎兵從營寨中行馬道中奔出,兜了個弧線,已經列陣在隋軍最前,護住隋軍出兵的兩翼。

這些騎兵雖比不上蕭布衣地黑甲騎兵,可紀律嚴整,也滿是殺氣。

或許並沒有敵寇來犯,可這裏的隋軍均是大隋的精銳之師,平日訓練有素,按常法出營,護衛前行一絲不苟。

一列列隋兵盔甲鮮明,槍刀泛寒的前行,初冬時分,空氣本寒,卻依舊抵不過隋軍森然的戰意。

蕭布衣早就翻身上馬,持槍行在中軍之中。天氣寒冷,旭日初升,洛水面泛著淡淡的霧氣,朦朦朧朧,河水寒意刺骨,不言而喻。。可洛水的寒意卻擋不住兵士的激熱,馬蹄翻飛,騎兵當先踩洛水而過,其餘步兵亦是毫不猶豫的踏洛水淺處而行。

所有的一切,或許並不迅疾,卻是有條不紊。朝陽東升,撒下淡金地光芒,落在寒鐵之上,泛著薄薄的光芒。

雲正淡,風卻冷,衣袂飄揚,腳步齊整,大軍浩浩湯湯的前行,沛然難敵,無堅不摧!

隋兵之後,跟著三千精選的東都兒郎,或許陣容不及張鎮周的隋軍齊整,卻是個個身手矯健,以一當十,所有的人目光都是落在洛水東側的洛口城池上。城池聳立,漠視蒼生,可腳步聲遝遝傳去,城池、河流、樹木,就算天邊的浮雲都已顫抖起來。

張鎮周號令再下,過河隋兵迅即分成兩隊,一隊由四偏將帶領,跟隨蕭布衣的三千勇士向洛口城行去。張鎮周卻是帥旗擺動,兩隊騎兵先行,向東南的洛口倉方向行去。

眾隋兵前行十裏左右,擇一扼要地勢佈陣,盾牌戳下,築起銅牆鐵壁,長槍聳立,有如林木森森。弓箭手分散兩翼,如蒼鷹展翅般護衛陣腳,騎兵催馬隱在側翼,似林中虎豹般隨時等待出擊。

所有地兵種交錯掩映,防備對手兵馬來襲。

張鎮周已在最短的時間,依靠地勢布下偃月大陣,以備瓦崗軍過來救援洛口城。傳令下去,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軍,所有地人聽到的都是一句話,誓死擋住瓦崗軍!

誓死擋住瓦崗軍……所有地隋軍心中都是念著這句話。握緊了手中地兵刃,抿著嘴唇,默默的靜候來敵。

暴雨前的黎明,通常都是異常的寧靜!

張鎮周佈陣完畢,扭頭向西南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到黃土漫起,遮雲蔽日,喊殺聲驚天動地。知道蕭布衣已經下令攻城!

蕭布衣到達洛口城後,在張鎮周沒有佈陣之時,已經下令攻城。蕭布衣值得慶倖的一點是,他指揮著隋軍,卻有個的出色地軍事家幫他指揮。

自從他到東都後,所有地細節其實已經反復的敲定。他走地每一步看似隨意,卻早就經過了精心策劃。

洛口城當然要攻,可一直並不急切,但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攻擊洛口不過是他總攻的第一步。絕不容失,幾個時辰來攻洛口城,口氣雖大,若是攻下,絕對能鼓舞隋軍的士氣。洛口城的方方面面早在蕭布衣腦海中閃過,洛口城的模型早就在數月前已經送到蕭布衣的桌前。

這次攻擊洛口其實和攻擊黎陽一樣,各個方面都已經考慮周到。

李靖不但是個軍事家,而且還是個發明家,在攻黎陽之前,黎陽城的模型細節早就被反復修正。這才能一擊得手,蕭布衣攻擊洛口城之前,城池的部署在他心中亦如明鏡般。

洛口城畢竟不如虎牢大關,並不算高。亦是沒有護城河,攻打要簡易很多。洛口城不失,很大地原因是因為瓦崗出兵援救及時。

蕭布衣命令三偏將各領兩千隋兵攻擊東西南三處城門,北面近洛水,靠近黃河,瓦崗眾無處逃逸!

部署完畢,蕭布衣傳令下去,“今起攻城。最先入城者重賞黃金百兩。加封三級!擅自退離者,斬無赦!”

命令傳遍軍中。三軍動容,緊張中夾雜著興奮。

蕭將軍絕不食言,所有的人有目共睹!蕭布衣貴為西梁王,如今親征,更是帶給眾人無上的勇氣!

鼓聲一響,隋兵蜂擁上前,人流如潮,轉瞬的已經沖到了城下。

弓箭手長箭如雨,向城頭上傾瀉,盾牌手卻是護住弓箭手,以免為城頭亂箭所傷,早有兵士抬著數十架雲梯搭在牆頭,有兵士舍卻雲梯,只用撓鉤套索攀援,一列列的隋兵如同溪流般,遠方蔓延過來,向牆頭上沖過去!

蕭布衣人在馬上,望著城頭的動靜,若有所思。.旭日照來,紅彤彤的一片,將他周身籠罩在柔和的光線之下。

陽光之下的蕭布衣,宛若定海神針般,隋軍回頭望去,總能見到將軍的身影,不由勇氣大增。

眼看隋軍已要衝上了城牆,城中卻是鼓聲大作,無數地瓦崗軍驀地湧上牆頭,一時間箭如雨下,雲梯上的隋兵紛紛落下,雲梯亦被推倒。

城下弓箭手還箭相迎,更多的瓦崗兵亦是栽落城下,一時間城上城下,血流成河!

隋軍攻勢稍緩,不過落下城池的只要沒有摔死,中箭地沒有斃命,都會是掙扎的站起,有一校尉拔掉肩頭長箭,隱約可見白骨,卻是絲毫沒有畏懼之感,怒喝道:“弟兄們,蕭將軍看著我們呢,退後一步都是孬種!”

城下隋兵轟然回應道:“不錯,退後一步都是孬種,攻!”

踏著同伴或敵人的屍體,隋兵前赴後繼,生死抉擇中,無絲毫懼意!

房玄藻在城頭見到隋軍攻勢如潮,不由暗自心驚,張鎮周數日前來攻打,他以為蕭布衣遲遲並不露面,張鎮周不過是佯攻。蕭布衣最擅長的一招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要攻的,通常都非他想要的,可這次,難道是動真格的了?

房玄藻這幾日一直都是疲憊不堪,隋兵不停的攻打,雖有洛口倉出兵救援,可畢竟疲於奔命。可隋軍卻像是鐵人一般,並沒有絲毫倦意好在隋軍前幾日攻擊並不兇猛,房玄藻一時間覺得這裏面肯定有個大大地陰謀!可李密自從擒下裴仁基後。一直都是守在洛口倉,房玄藻無法和他商量。

本來李密自起事以來,一直都和房玄藻、王伯當、蔡建德三人關係極好。這三人隨李密出生入死。端是立下了不少地功勞。可李密自從當上魏公後,卻是少了以往的謙虛和恭敬,變地一意孤行,房玄藻幾次納諫,李密都是置若罔聞。

每次想起這裏的時候,房玄藻都是有些悵然,突然想到,自己勸李密放棄瓦崗。令謀他地,看似好的計策,可自己要是李密呢,會不會放下苦心經營這久的瓦崗?

房玄藻不是李密,所以他也不想再猜。只是看到隋軍攻的勇猛剽悍,寒風過耳,隱約聽到蕭將軍三個字!房玄藻心中微顫,暗想蕭布衣親自來攻了嗎,那這城池……不見得守得住!

舉目遠望,只見到遠方旌旗招展。已經有一騎出了陣仗,身邊跟著幾人指指點點,房玄藻心頭狂跳,那人真的是蕭布衣?

“燃烽火了嗎?”房玄藻急問。

身邊的瓦崗盜匪慌忙道:“早就燃了。”

房玄藻心中稍安,回頭望過去,見到烽火果真已燃起,黑煙直沖雲天,濃濃滾滾。回頭望過去,見到旭日下,遠方河流如血。近處血流成河,房玄藻皺緊了眉頭!

可一時間,卻沒有誰反應過來。只覺得或許烽火燃一陣,也就熄了,這些日子來,隋軍總是攻打洛口,可總沒有攻得下來。

這就和總是喊狼來了,狼卻不來一樣,瓦崗軍一時間已經失去了警惕。

更何況天氣寒冷,眾人均想著在洛口倉豐衣足食。又有哪個想去廝殺送命?

眼下地日子。他們其實已經很知足,有的都開始盤算起明年開春要做的事情。烽火傳警固然快捷。卻是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只是從遠處觀看烽火,永遠不知道求救之人有多麼的焦急!

秦叔寶見到烽火傳警的時候,第一時間召集人馬,他眼下負責援救洛口城,李密最近幾日總是蹙著眉頭,憂心忡忡,動不動的就惱怒,眾人都是膽顫心驚,只怕走了翟弘等人的老路。現在沒有誰想著和李密搶位置,可現在也沒有誰如以往那般賣命!

秦叔寶飛快的召集起人馬,才待出發援救洛口城,程咬金突然來找,秦叔寶皺了下眉頭,沉聲問道:“咬金,你找我什麼事情?”

自從張須陀死後,他帳下三虎早就分崩離析,秦叔寶也知道,他和程咬金之間隔著張將軍,再也回不到以往的肝膽相照!

他知道程咬金每次都想主動和他和好,但是他卻不能,因為他每次見到程咬金地時候,都會想起張須陀!

程咬金本來想說什麼,見到秦叔寶臉沉似水,話到嘴邊終於改變,“你要小心,隋軍現在並不好對付。”

秦叔寶嘴角有了苦澀的笑,“隋軍?隋軍……”

程咬金臉上微紅,卻已經知道秦叔寶的意思,他們以前不也是隋軍?只是世事變幻,白雲蒼狗,隋軍也是可以變成盜匪,可盜匪呢,是否還能再變成隋軍?

有些人,選擇一次就是一輩子,可他們是否還可以重新選擇?

“你覺得……魏公……瓦崗是……”程咬金欲言又止。

秦叔寶不等回話,就有盜匪過來稟告,“秦將軍,兵馬已經點齊。”秦叔寶不再理會程咬金,卻已快步走出了營帳。他知道程咬金在望著自己,可他不敢回頭,他只怕回頭的時候,望見的是張將軍!

眼前的這一幕好像依稀在哪里見過?程咬金的神態好像也曾經有過,是在方山之上嗎,只是那時自己並沒有留意而已!想到這裏,秦叔寶胸口一痛,卻已經翻身上馬,腳尖輕點馬腹,催馬前行。

瓦崗軍浩浩蕩蕩,卻又有些懶洋洋的進發,去解洛口城之圍!了那麼一刻恍惚,只是他畢竟身經百戰,行到離洛口城不遠地時候。心中陡然升起一絲警覺。

他總覺得前方並非幾次前那麼太平!

難道事情有變?秦叔寶有了警覺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去通知李密,實際上,現在地瓦崗已是李密一人地瓦崗,他們眼下連建議的心情都沒有……

遊弈使早就飛騎趕到,急聲道:“啟稟將軍,前方有隋軍萬餘佈陣,已經扼住要道!”

秦叔寶喝令騎兵放緩速度。護住兩翼,瓦崗眾成方陣前行,腳步嚓嚓,遠方的枯樹褐石隨著隊伍地行進漸漸展現,隨著這枯燥冬季景象出現的,還有蔓延開來的隋兵……

旌旗擺動如流水,鐵盾兵戈現無情!正中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面龍飛鳳舞的繡著個大大的張字!

秦叔寶見到,沒有驚懼,卻是心中又是一痛。勒住了韁繩。

他當然知道此張非彼張,張鎮周雖是不差,可比起張須陀還是差了許多,但是面對這個張鎮周,他亦是心中惶惶。

他非戰之罪,而是難以面對那面大旗,那個張字!

盾牌兵裂開,宛若山岩城牆中驀地劈開了個裂口,張鎮周在眾兵士簇擁下策馬緩出,長聲道:“秦叔寶……此刻不降。更待何時?”

洛口城前此刻廝殺已近慘烈,隋軍殺紅了眼睛,盜匪亦是如此。隋軍猛攻之下,亦是激起了盜匪地剽悍之氣。再加上房玄藻指揮有方,依據城池之利,隋軍十數次衝鋒攻城,均是無功而返!

可房玄藻雖是指揮若定,卻是暗自心驚,隋軍攻勢如潮,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城門被大木撞的已經開裂。雖然他已經號令盜匪堵死城門。可城門若破,瓦崗眾絕對支持不了太久。

焦急的向東南地方向望過去。房玄藻只是在想,秦叔寶怎麼還不來援?

孫少方見到雙方死傷慘重,暗自心驚,立在蕭布衣身邊,嘴張了幾下,終於還是沒有出聲。

蕭布衣卻已注意到了,沉聲道:“少方,你想讓我退兵?”

孫少方搖頭道:“少方不敢。”

蕭布衣望著城頭道:“此刻退兵,功虧一簣,死了地也是白死。有時候,死,也要死得其所才對。”

他話音落地,卻是長槍一揮,鼓聲大作。一直留在最後的東都子弟兵得到號令,潮水般地向前漫過去。蕭布衣催馬上前,箭雨之中宛若閒庭散步,見到隋軍稍有懈怠之際,蕭布衣高喝道:“東都兒郎,今日成敗在此一舉,你我並肩作戰!”蕭布衣一聲斷喝,雖在千軍萬馬之中,亦是聽的清清楚楚,如天籟之音,似黃鐘大呂!

呼喝之後,天地間有了那麼一刻靜寂,隋軍回頭,只見到蕭布衣威風凜凜,不顧自身安危親自出馬,而且就在身後不遠,驀然來了勇氣,個個呼喝上前。三千生力軍更是奮勇上前,一時間,城牆上的隋兵如螞蟻般仿佛,奮力攀爬。

這三千生力軍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矯健非常,攀爬城牆的速度遠比隋兵還要快捷。

瓦崗匪見到蕭布衣親臨,都是臉色大變,又見到隋軍攻勢更凶、更猛、更加激烈,不由一顆心砰砰大跳。

撞擊城門之聲連綿不絕,有如敲在盜匪心口中,驚天動地!

房玄藻聽到蕭布衣呼喝,臉色大變,見到蕭布衣已在城下一箭之地,令旗一舉,呼喝道:“射死蕭布衣者,賞黃金百兩。”

有盜匪聽到,已然挽弓搭箭,向蕭布衣射來!蕭布衣武功高絕,人在千軍萬馬之中,視這種利箭如蚊蟻臭蟲般,嘴角微笑,長槍擺動,已經將羽箭撥打在馬前。

隋兵見將軍有了危險,有人已經持盾護在蕭布衣面前。

蕭布衣沉聲喝道:“瓦崗盜匪已是強弩之末,能奈我何!東都兒郎,破城在此一舉!”

他話音落地,已經伸手摘弓,抽出四隻長箭,崩地聲響後,長箭如電般射上牆頭。長箭過處,三名盜匪被射中咽喉,牆頭栽落下來,另外一名卻被一箭射穿了胸甲,仰天倒了下去。

隋軍雖是激戰正酣,卻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精神大振,有人已經喊出來,“是蕭將軍的神箭!”

“蕭將軍神箭無敵!”隋軍呼喝聲中,血脈賁張!

蕭布衣長箭再出,又是射殺四人。隋軍群情激奮,有兵士已經攀到牆頭,蕭布衣抽箭極快,長箭連珠射出,刹那間已經射殺牆頭的十數名盜匪。他箭無虛發,弓弦一響,必定有盜匪落下牆頭。他一弓四箭,殺人極快。等到有一箭射到城垛之上,崩的一聲大響,直可沒羽之時,盜匪發了聲喊,齊齊的躲到城垛之後,心驚膽顫。

有兵士已經攀上牆頭,隋軍呼喝如雷,精神大振,只是盜匪再次起身,亂箭射出,長槍亂戳,一隋兵身中一箭,從城垛上沿著雲梯滾下來,磕磕絆絆。可才到地上,就已拔出長箭,銜在口中,想要攀上去再來,突然一人握住他的手掌。

兵士怒喝道:“莫要管我,攻城!”

陡然間發現握住自己手掌的是蕭布衣,兵士駭了一跳,蕭布衣卻是大笑道:“好漢子,我送你上城。”他伸手拉住兵士,竟然踩著雲梯如飛而上,隋軍盜匪均是大驚失色,那一刻城頭城下鴉雀無聲!只見到蕭布衣帶著一人踩著雲梯如禦風行,大喝聲中,那名兵士騰空而起,已經上了牆頭。兵士亦是勇猛,雖是如在夢中,立足城頭,早就抽出單刀,砍翻了一名盜匪。只是城頭盜匪如麻,轉瞬十數把長槍戳過來,兵士怒喝聲中,又是劈死一人,可肩頭、大腿刹那就中了兩槍,血流如注,本以為轉瞬就死,只見到刀光一閃,攻來的長槍盡斷。

蕭布衣揮刀斷矛,再一揮刀,周遭盜匪均仰天倒了下去。盜匪駭然,紛紛後退,牆頭上卻已湧現無數隋兵,陽光普照,血舞城頭,蕭布衣單刀帶血,沛不可擋,怒喝道:“殺!”

“殺……”隋兵跟隨呼喝,氣勢如虹,一時間聲動洛水,氣撼邙山!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