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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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905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00
三二零節 浴血

    午時三刻的時候,陽氣最盛。

    都說這時候殺人,可以用旺盛的陽氣來沖淡殺人后產生的陰氣,也不會有厲鬼來索命。

    李密選擇午時三刻攻打回洛倉,不知道是否也考慮到了這點。可無論是否有厲鬼索命,這場仗打下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冤魂徘徊在回洛倉的上空。

    驕陽正艷,撒下熱辣辣的光芒,照在寒鐵鎧甲之上,滿是冷意。午時的正陽也是驅散不了兩軍交戰的蕭殺之氣。

    盜匪列隊在回洛倉的四周,一排排,一列列,表情嚴肅,卻不急躁。急躁的李士才已經送命,血淋淋的人頭正掛在他們身后的高桿之上,讓眾匪如履薄冰,馬兒稍稍有些不安的輕踏地面,低低輕嘶,安慰著同樣不安的青草。勁風吹拂,大旗獵獵,衣袂飄揚,荒野上起伏不定的旗幟,宛若多彩的海洋。每人都是凝望著前方的那個木城,臉上帶有決絕之意,這一次,魏公下令,定要在今夜拿下回洛倉,他們對魏公有信心。魏公要做的事情,從來未有不成功的時候!

    云彩飄來,顫顫巍巍,似乎驕陽也有些畏懼這里的殺氣,扯過云彩遮住了臉。

    午時有了那么一刻的陰暗。就在這時,沖鋒號角吹起,午時三刻已到,進攻正式開始!

    沒有想像中的塵土飛揚,騎兵並沒有第一時間發起沖鋒,只是游弋兩側伺機而動。一列列盜匪手持盾牌前行,腳步嚓嚓,給天地之間帶來了蕭殺肅然。

    回洛倉四面均有萬余盜匪,亦是列方陣徐行,清一色的步兵。前方千余盜匪均是手持有人身那么高的大盾牌。下方尖銳,可戳地抵抗弓箭硬弩的襲擊。盾牌后只露出頭盔雙眸,虎視眈眈。盾牌不但護住了盜匪的周身,千余面的盾牌同時形成了諾大盾牆,亦是完全掩映了陣中地動靜。

    盾牆推過來,聲勢浩瀚,以拙破巧,只是隱約中,隆隆的聲音傳過來。宛若行軍的隊伍中藏著怪獸。

    盜匪的腳步由慢步變成快步,漸漸離木城越發的接近。木城還是死一般的沉寂,像是一座空城!

    蕭布衣微蹙眉頭看著天,神色還是悠閑,可他的內心也是激蕩不安。他沒有想到過李密連緩沖的機會都不給,清晨趕到,正午就開始發起攻擊!

    四周的軍情早就如飛地傳到他的耳中,請他定奪。盜匪的大軍雖然有盾牆掩護。可隋軍早就豎起了高高的哨塔,對盜匪的行蹤多有掌握。可有時候,了解掌握是一回事,怎么作戰是另外一回事。蕭布衣其實一直在給兵士百姓打氣,但他面對盜匪大兵壓境的威力,都是心中忐忑,更何談他人。

    李密這種陣勢不言而喻,對回洛倉勢在必得。同時以四面大軍壓迫過來,就是要對守衛回洛倉的兵士造成心理震撼。兩軍交鋒勇者勝。若是一方已有了畏懼心理,不能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又是處于弱勢地話,那結果不言而喻。

    蕭布衣現在還能鎮靜下來。靠的就是信心,官兵百姓對他的信心,他對官兵的信心,東都百姓對隋軍的信心!

    他不能慌,最少他要向所有的隋軍展示這種信心!

    “稟告將軍,西面盜匪約有萬余進攻……”

    “將軍,東方有盜匪……”

    “正南有盜匪……”

    “北方亦有盜匪進攻。足足萬余人!!”

    “盜匪盾牌手在前。弓箭手掩護著中間的蝦蟆車。盜匪推蝦蟆車上前,裝有沙石。意圖應是填充溝塹!”

    只是這一刻的功夫,足有四萬以上的盜匪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要將木城擠塌擠垮擠扁,夷為平地。

    攻擊營寨顯然比攻擊城池要簡單很多,工具也不用准備太多。再說李密眼下還沒有全力攻打東都地打算,只准備先克回洛倉后,然后逼東都的兵力龜縮,徐徐圖之,到時候再運攻城工具也是不遲。所有地攻城工具要從遠方運來,阻礙行軍,李密為求速戰速決,暫時棄而不用,只采用最簡單的一種,填土!

    可這世上,往往最簡單地方法就是最有效。

    溝壑縱橫,埋伏陷阱密布,李密卻只命令,所有的蝦蟆兵推車填土,將溝壑暗坑平滿!

    隋兵制造各種障礙,只是為了縮小對陣空間,讓盜匪有力無處使,有兵無法用,就是想法設法的減少對敵數量!隋軍的陣營就像是一個葫蘆口,外窄內寬,盜匪雖然人多,但是交兵總是有限,他李密現在就要打破這個瓶頸,撲出一條路來,進而用重兵重創隋軍!湯,踢的塵土飛揚,平原上陡然黃塵升起,車聲隆隆,四面聚起四條黃龍,沖到半空之中,張牙舞爪的向木城飛沖而來。

    一時間,煙塵蔽日,驕陽無光,四方的盜匪沖到溝壑前,盾牌兵閃開,蝦蟆兵推車閃出,向溝壑暗坑中奮力填土。

    堅不可摧地盾牆裂開了縫隙,蝦蟆兵宛若一條條黑蛇般游動竄出。這時候木城中終于有了動靜,只聽到崩地一聲響,利箭如雨,怒射向添土的蝦蟆兵。

    無數地隋兵早就埋伏在外壘之后,聽到號令立起怒箭還擊。

    蝦蟆兵失去盾牌手的保護,紛紛倒地,只是后繼的蝦蟆兵有如螞蟻般無窮無盡,奮力的推起車子前行,利箭紛飛下,不少盜匪是連土帶人,連人帶車的投入到了溝壑之中。

    深丈許的壕溝,還沒有被砂土填平,就先被屍體鮮血灌的上漲。

    盜匪中發了聲喊,弓箭手湧出,半蹲半跪。羽箭毫不留情的向外壘方向射過去,壓住隋軍弓箭兵的勢頭。

    羽箭穿梭,聲音淒厲,割裂著讓人窒息地空間,隋軍靈巧的利用外壘、盾牌一切地利遮掩,不停的還箭相應,務求以最小的損失給盜匪造成最大的殺傷。

    盜匪亦是拼了性命,紅了眼睛,不停的推進。以盾牌、以屍體、以一切的掩護一步步的向前推進。隋軍弓箭雖是密集。卻已經抵抗不住如潮的盜匪,被盜匪終于推平了暗坑,沖到溝塹前。

    厮殺聲中,血染黃土,屍橫遍地,盾牌兵上前戳住盾牆,抵抗隋軍地羽箭。蝦蟆兵裝了一切可以裝的東西在車上,奮力的向寬敞的溝壑中傾斜。一寸寸,一分分,溝壑轉瞬已被添的半平,八分,可供盜匪向前沖鋒。

    盜匪營中軍鼓大作,擂的北邙山都是震顫起來。四面盜匪同時進攻,終于突破了隋軍第一層防線。

    誰都想不到,李密的第一次沖鋒就是不惜任何代價,可他的代價終于有了收獲。

    黑壓壓地盜匪縮緊了攻擊范圍。已經開始向隋軍大營的外壘、缺口處攀爬。李密遠遠立在小丘上,望見手下攻勢如潮。皺眉道:“玄藻,你說我們何時能夠攻下回洛倉?”

    房玄藻笑了起來。“魏公,蕭布衣雖勇雖猛,可畢竟孤身一人,魏公以泰山之勢來壓,單雄信、王伯當、王君廓和程咬金四將都是有萬夫不擋之勇,蕭布衣難以四面為敵,我只怕到了黃昏。就是隋軍潰敗之時。”

    李密輕嘆聲。“希望如此!”

    蕭布衣人在中軍帳,微笑道:“回去告訴守外壘的兵士將領。是讓匪盜看看我們男兒本色的時候了。傳令官,擊鼓。”

    隋軍營寨鼓聲大作,遠遠蕩開去,四面八方,弓箭手暫時停止放箭,稍稍伏低,長槍手短刀手紛紛湧上守住扼要。盜匪奮力攀爬,可是爬到外壘一半的時候都是慘叫連連,紛紛的向下滾去,雙手鮮血淋漓。

    沖到缺口的盜匪卻發現這里長槍穿刺,一個窄窄的口子中竟然有數十把長槍刺過來,任憑如何勇猛無敵,也是被戳死當場。缺口就是陷阱,等到盜匪前來。

    后面地擠不動,前面的殺不進,盜匪完全囤積在外壘之外,弓箭手再次起身,一陣怒箭射過去,盜匪大亂。

    遠遠地李密見了大皺眉頭,喃喃道:“蕭布衣果然狡猾。”

    房玄藻也是皺眉,“想必他們在外壘外側做了很多手腳,這才讓我們的兵士無法攀爬。”

    房玄藻猜地一點不錯,隋軍布溝塹外壘,當然絕非簡單的挖溝壘土那么簡單,每一道防御都是經過千錘百煉,考慮到對手的各種進攻。他們修築外壘的時候,在泥土磚石上夾雜鋼針鐵刺,卻巧做掩護,讓人在外表看不出任何破綻,放任讓盜匪攀爬。盜匪奮力攀爬之下,一雙手早就被刺的鮮血淋淋。

    隋軍木城看似安寧,卻如同個刺猬般豎起了全身硬刺,讓盜匪每進攻一寸一分都要付出血的代價。無論暗坑暗刺、明壕土壘均是巧妙結合使用,發揮出最大的阻敵功效。

    亂箭之中,王伯當大怒,單刀一揮,斬下麻布衣襟,纏在手上,用嘴咬住,怒喝道:“跟我沖!”

    話音未落,一箭射過來,正中他地手臂,鮮血迸出。

    眾盜匪有了那么一刻士氣低落,主將受傷,士氣大挫,王伯當卻是咬牙拔出長箭,也不包扎傷口,大叫道:“瓦崗兒郎,跟我沖!”

    他呼喝聲中,用單刀撥打羽箭,奮力向外壘攀登而去,他包裹住雙手,雖是完全抗不住硬刺,可心中提防,分辨利刺,再加上手腳靈活,居然很快殺到外壘之上。眾盜匪見到王伯當勇猛無敵,彪悍如斯,不由都是激發了心中地熱血,紛紛效仿,用可利用之物纏住了雙手,奮力攀爬。一時間外壘上滿是盜匪。

    李密遠遠望見正南盜匪攻上外壘,嘴角終于露出點笑意,“王君廓沉穩,程咬金圓滑,單雄信忠義,可要說勇猛剛烈,瓦崗當以伯當為第一。”

    房玄藻這次卻沒有太多的笑容,皺眉道:“魏公,隋軍抵抗地猛烈。遠遠超乎我們想像。只從他們這兩道防御的准備來看,似乎決定拼死一戰。沒想到如今腐朽的大隋還有如此忠心地兵士,這個蕭布衣……並不簡單。”

    李密點點頭,“的確並不簡單,蕭布衣是我見過的……最為奇怪的一個人。伯當……他殺過去了。”

    “盜匪已經攻上了第一層外壘,東西南北溝塹均被瓦崗軍所破。”有兵士急急的稟告,“狄偏將、上官偏將都問將軍,是否出奇兵攔截?”

    蕭布衣坐鎮軍中。抬頭望了眼天色,見到塵土遮掩天日,可顯然離黃昏還早。瓦崗軍攻打之猛烈,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聽到軍情緊急,蕭布衣搖頭道:“現在不是時候,讓舒展威等人憑三道外壘,務必堅持到黃昏以后。”

    兵士毫不猶豫的去傳令,只因為他認為。蕭將軍既然說能堅持到黃昏,將領們就應該堅持到黃昏。

    蕭布衣看似並不緊張。卻知道生死搏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緊張。如今兩軍交戰。他能用的方法都已經用上,眼下是隋兵發揮作用地時候。

    他是人,不是神,如今數萬大軍交戰,他能做的事情就是鎮定。

    王伯當才到了外壘之上,只見到數桿長槍刺來,他雖中了一箭。身上血跡斑斑。卻是全不畏懼。

    戰場上的猛將哪個都是武功高強,只因為實力強旁人一籌。這才能在百戰中求生。單刀砍去,劈飛了長矛,順便砍死了名隋兵。就地滾過去,只聽到撲撲撲聲不絕于耳。這一刻不知道多少把刀砍在他的身后。他一路上前,眼看就要沖下外壘,向第二道屏蔽沖去,只聽到風聲大起,一槊擊來,虎虎生威。

    王伯當凜然,知道能持槊者必力大,能持槊者必為隋軍之將領,來槊力沉,正襲擊他的弱處所在,王伯當勉強跳起,那一刻又不知道多少長槍短刀殺來。

    這道外壘到處都是隋兵,出擊角度刁鑽古怪,王伯當大叫一聲,一個跟頭翻回去,已被隋軍硬生生的逼下外壘。

    舒展威一手橫槊,低吼道:“東都子弟,蕭將軍有令,誓死擊退匪盜來襲!”

    營寨四面本來隋軍士氣稍弱,等聽到蕭將軍的命令傳來,雖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可士氣高漲,剎那間隋軍奮起力氣,竭力要將盜匪驅逐出去。

    蕭將軍這三個字就能給他們帶來莫名地勇氣,他們現在不為朝廷,不為大隋,為了是自己的妻兒老小,為的也是蕭將軍!

    回洛倉外,喊殺撼天,屍橫遍地,隋軍、盜匪都是已經殺紅了眼睛,為一寸一分土地而拋頭灑血……

    回洛倉外喊殺聲洞天的時候,東都城外亦是緊張非常,數萬的盜匪分別搖旗吶喊,前來攻打東都外城的城門。

    尤光門告急!

    喜寧門告急!

    上春門告急!!!

    緊急的軍情一道接著一道,讓守城的兵士暫時無暇去考慮回洛倉的緊急。所有人嚴陣以待,守衛著東都,守衛著他們地家人老小!

    所有的百姓都是人心惶惶,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盜匪再次殺入東都。兵士在三個城門嚴加防守,可就算城外地擂鼓吶喊也是掩不住,從北邙山方向傳來的、發自地獄中地咆哮。

    “李密施展的聲東擊西之計。”上春門上站著還是裴茗翠和盧楚二人。

    裴茗翠雖是臉色漠然,可眼中還是燃燒著火,盧楚雖是沉凝如常,但是雙拳已經緊握。

    他們都知道回洛倉一戰重中之重,蕭布衣能否守住關系東都的氣數,可看情形,瓦崗對回洛倉攻擊之猛烈,遠遠超過任何人的想像。

    盧楚聽到裴茗翠的自言自語,只是點點頭。裴茗翠繼續道:“瓦崗若真的攻城,不會連簡單的攻城器械都不准備。可他們以數萬之人來攻打。不是自不量力,而不過是想壓制東都出兵。東都只要不出兵,金墉城更不用指望,回洛倉地蕭布衣就算是孤軍。蕭布衣雖然計謀百出,可不見得能堅持幾日。最少瓦崗絡繹不絕有兵來援,蕭布衣地人只會越用越少。”

    盧楚沉默良久才道:“李密很厲害。”

    裴茗翠卻是笑了起來,“不過李密這人喜歡賭,他這次賭東都不敢出兵,算准了東都內訌。更認為皇甫無逸會借機除去蕭布衣,再伺機奪回洛口倉。實際上他想的也很正確,東都任憑蕭布衣被困,卻是束手無策,因為沒有人有那個膽子敢出城去對抗李密。”

    盧楚老臉有了痛苦之意,“我可以去。”

    裴茗翠看了盧楚良久,這才輕聲道:“我知道盧大人對大隋忠心耿耿,可這次你卻不適合出兵。最少你留在東都城更為重要,東都城現在能制衡皇甫無逸地只有盧大人。”

    盧楚愣住,苦笑道:“我以為你……讓我出兵,沒想到……”

    裴茗翠眼中閃過分狡黠的笑,“李密漏算了一個人,難道盧大人這時候,也漏算了一個人?其實不需要盧大人出馬,東都若還有人敢領兵,非那人莫屬。”

    盧楚皺起眉頭。“茗翠,你是說誰?”

    裴茗翠悠悠道:“盧大人莫非忘記了張鎮周?”

    說起張鎮周三個字的時候。裴茗翠臉上滿是尊敬之色,盧楚先是愕然。后是茫然,臉上卻有了異樣。半晌這才咬牙道:“既然茗翠這么說,老夫這把老骨頭也算不了什么,我去找越

    盧楚匆匆忙忙的下了城樓,裴茗翠望向北邙山的方向。那里黃塵滾滾,升起來黃龍掩蓋了天日,混沌下。數萬人正在進行生死的搏殺。

    落日余暉下。裴茗翠的臉上也染了層淡淡地金色,突然感覺心口有些發酸。裴茗翠喃喃道:“有時候,人真的莫名其妙……”

    裴茗翠就是呆呆的立在城頭上,漠視城下如蟻般的盜匪,覺察到太陽偏西,巍峨的東都城投下了巨大的影子,慢慢向遠處蔓延過去,天邊,殘霞如血。

    李密人在土丘上遠望,和房玄藻一樣的神色凝重。

    日落黃昏,可回洛倉竟然還沒有被攻下。

    誰都沒有想到,隋軍如今竟然還擁有如此堅韌的力量。瓦崗四將臉現疲憊,卻還是堅持在最前,指揮手下攻打。他們心中也是湧起不平忿然之意,王君廓、單雄信、王伯當、程咬金哪個現在說出來,都是赫赫有名、威震一方地人物。可如此重兵攻打,居然奈何不了一個小小回洛倉!

    舒展威、管出塵、韓震、沐良雄四人或許默默無聞,可這世上,卻總有著默默無聞的人,做著他們心中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注定不能名揚青史,但是他們最少哭過、笑過、拼過、此生活過!

    真正的活過,哪怕不過是短暫的燦爛,一生無憾。

    將領們舍生忘死,為著心中微薄的希望。士兵們奮勇上前,拼命的爭奪回每一寸土地。從正午到了黃昏,第三道外壘竟然沒有盜匪能夠突破!

    可前面兩道防線的爭奪已經拉鋸了很久,屍體遍地,所有的人都是踩著同伴或敵人地屍體在搏殺。

    好在外壘的設計更利于隋軍,這才能讓隋兵堅持許久。

    可隋軍現在不是用外壘,而是用血肉衛護著他們心目中地長城。回洛倉城中的百姓們都是緊張地望,握緊了拳頭,只恨不能親身上前殺敵。他們終于明白了疆場的冷酷無情,可也明白了那無情鐵血下的多情。

    只是無情、多情真的很難分的明白!

    李密遠遠的望著,臉色凝重道:“玄藻,擊鼓,再派五千人去攻打回洛倉東。”

    房玄藻看了半晌,有些疑惑,“魏公,你說派人增援程咬金的兵馬?我看回洛西側,也就是王君廓那里地隋兵已經呈不支之勢,我們現在傷亡慘重,可用之兵已經不多,騎兵一直無用武之地。如果眼下剩下地萬余人再去掉一半,若再不能攻克回洛倉,只怕……”

    他欲言又止,李密卻是皺著眉頭,“王君廓用兵沉穩,如今已突破外壘第二層,直破最后一道壁壘,可蕭布衣手中握奇,卻是從未動用。西方告急欲破之時,他必定會派兵增援。我們派人支援和王君廓合兵一處,必定是死纏的局面,不如趁蕭布衣增援西側,東面空虛之時助程咬金一臂之力,事或可成。”

    李密用個或字,已經代表心中地遲疑,他畢竟還是小瞧了隋兵的抵抗能力!西側官兵已經退守到第三道土壘。我們都已經竭盡全力,可真的要抵抗不住。”有兵士急急來報。

    蕭布衣人在中軍帳,緩緩站起道:“我知道了,狄偏將,一切按計劃行事!”見到狄宏遠點頭,蕭布衣卻是揮手向身后的兵士道:“跟我來。”

    他話音落地,人已站起向西方行去,身后跟著數百刀斧手,手持雪亮的砍刀,腳步矯健。

    可就算這些人腳步極快,卻也跟不住前面那個電閃的身影。

    蕭布衣雙眸閃亮,只覺得疾風割面,奔到西方外壘之時,如龍騰虎躍。

    西面隋軍苦苦掙扎,外壘已被連破兩層,守著外壘的最后一層,不敢懈怠,可卻身心憔悴。突然不知道誰喊了聲,“蕭將軍來了!”

    隋兵精神大振,轉瞬大呼,“蕭將軍來了!”蕭將軍這三個字給了他們無上的勇氣,讓他們突然忘卻了疲憊,忘卻了勞累!蕭布衣足尖輕點,已經用難以置信的速度竄到了壘上。夜幕未臨,殘陽如血,蕭布衣立在壘上,衣袂飄揚,交戰雙方聽見喊叫,望見蕭布衣的身影,有了那么一刻的安寧……

    蕭布衣拔刀在手,斜睨遠處盜匪一將,漫聲道:“王君廓,蕭布衣在此,你永無出頭之日!”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01
三二一節 春蠶

    落日余暉照在蕭布衣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讓人仰望,甚至生出一種恍惚。

    萬軍厮殺中,只有一人神色自若,視刀光箭雨于無物。

    盜匪心中升起一股驚懼,蕭布衣來了,那個幾乎將瓦崗鏟除的蕭布衣來了?拼死厮殺中,他們想不了太多,只知道沖鋒,向前,攻克回洛倉,從未想到過蕭布衣的名字,面對的只是同樣陌生無情的臉。眾人厮殺,不知道到底殺了誰,更不知道會死到誰的手下。

    可蕭布衣屹立壘上,如山如岳,一句話就讓盜匪回到了現實,他們都聽不到洛陽城頭裴茗翠的輕嘆說著,有時候,人真的莫名其妙!可他們都冷靜下來的時候,卻都覺得莫名其妙。他們搶財就夠了,到底為什么要搶占這個糧倉呢,其中的含義大多數人不知道。

    蕭布衣一聲沉喝,盜匪隋軍都是聽的清清楚楚,盜匪驚凜,隋軍興奮。那光輝的身影對面,卻有一人滿是頹廢。

    王君廓只覺得雖是千軍之中,蕭布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正如就算千軍之中,他一眼就能認出蕭布衣一樣。

    有些人注定要相遇,就像他和蕭布衣!

    有人站在高處,自然有人要站在窪谷,有人被陽光照耀,自然也有人要被陰影籠罩。將軍功成,其下要有白骨堆砌,蕭布衣揚名立萬,他王君廓好像是他一生的墊腳石。

    王君廓心中湧起恨意。湧起狂意,他實在不服。他一生曲折,先是滿懷抱負到東都尋求功名之人,轉而變成隨歷山飛東征西殺地落草之寇,歷山飛敗北后,他投了瓦崗,仗著一身武功。一腔無法宣洩的怒火,對敵英勇,終于被李密器重,得到他的信任。在李密的眼中,王君廓、單雄信、程咬金、秦叔寶是一時瑜亮,不分高下。

    他很振奮能得到這種公平的機會,因為他一直覺得,這世道對他一直不公。他沒有蕭布衣的身世,沒有蕭布衣的機會。沒有蕭布衣擁有地一切一切,他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擊敗蕭布衣一次。

    眼下機會來了,蕭布衣困守回洛倉,瓦崗四面圍打。他沒有王伯當的勇猛沖鋒,卻是小心翼翼的指揮著兵士一點點的攻克隋軍的土壘,他要做第一個攻入回洛倉的將領,要讓什么程咬金、單雄信統統靠邊站,他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他擊敗了蕭布衣,也讓所有沒有選擇他的人后悔。可他沒有想到就在這里,蕭布衣臨風而立。出現在他地面前。

    蕭布衣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還是一如既往微笑,可王君廓望見蕭布衣的那一刻,一顆心凝結似冰,他發現自己還需仰望此人,無論從地勢還是從心理。

    他說自己永無出頭之日,難道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這怎么可能?王君廓忍不住去望蕭布衣的一雙眼眸。那里有著,洞徹世情的清澈……

    兩軍的激烈交戰竟然奇跡般的緩和下來,只是為了醞釀更強烈的沖擊。

    蕭布衣手撫單刀,夕陽西下。給冰冷的單刀上也染上奇異地光輝。單刀輕轉,折出七彩的光輝,籠罩著世間萬物。

    天地間回蕩著個朗朗的聲音,“王君廓,你能擋我三刀,回洛倉,我讓給你!”情況。微蹙了下眉頭。

    他離的實在有些遠。雖是目力敏銳,可畢竟只能看個大概。卻看不清每人的表情。蕭布衣躍上土壘那一刻,他微微揚了下眉頭。

    他其實並沒有見到過蕭布衣,就算到襄陽城那次,他亦是沒有見到蕭布衣。可見到那人的身法,那人的沉凝,那人一到,千軍厮殺都為之凝澀,李密已經知道,那人定是蕭布衣。

    如今隋軍中,除了蕭布衣外,又有誰有如此地魔力與魄力,讓三軍動容?!

    他和蕭布衣均是大隋婦孺皆知的人物,可他們竟然奇異的每次擦肩而過,李密現在想起來,覺得有些玄妙。

    蕭布衣東都成名的時候,他正在四方流浪,他揚名地時候,蕭布衣又開始流浪。***蕭布衣連根拔起瓦崗的時候,他隨后拯救了瓦崗,蕭布衣被張須陀追殺后,是他親手布局伏殺了張須陀,蕭布衣被楊廣重用的時候,又是他一手將楊廣推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如果蕭布衣知道所以的一切,不知道應該恨他,抑或是感謝他,又或許是,覺得二人關系如此疏遠,又是如此親近。

    他們完全是一對,熟悉的陌生人!

    就算他親自去取襄陽,也沒有見過蕭布衣,這讓他微微有些悵然,這一次他終于見到了蕭布衣,可蕭布衣離他又是如此之遠,二人看似毫無瓜葛,但兩人又是必須分出個勝負!

    彌勒出世,布衣稱雄,李密想起這八個字的時候,嘴角露出絲譏誚,他不信天,他就是天!

    房玄藻早就發現了王君廓那方地異樣,詫異道:“魏公,發生了什么事?蕭布衣奇兵未動,怎么王君廓已經停了下來?”

    西方天空上呼嘯地黃龍慢慢的淡化,房玄藻早就見到回洛倉南、北、東戰況依舊激烈,可西方王君廓那面卻是現出異常。

    李密回過神來,輕嘆道:“蕭布衣果然是高手,擅長不戰屈人之兵,兵法之道,心戰為上,兵戰為下!他只要擊退王君廓后,回洛倉西之圍可解。”那王君廓會不會有危險?”房玄藻緊張問,“難道魏公覺得蕭布衣武功如此之高,王君廓萬軍中不能敵?”

    李密淡然道:“能從張須陀手下逃命地人。豈是泛泛之輩?”

    他說起張須陀地時候,口氣中有了感喟,還帶著絲尊敬,無論如何,張須陀這三個字,敵人或者朋友提起來,都是無法輕視。

    “可蕭布衣武功高明。心智更高,只看他掌控局面的機會把握的極好。若我出手,王君廓會敗,但不會死。”

    房玄藻詫異道:“難道以魏公的本事,也是不能殺得了王君廓?”

    李密眼中有了譏誚,“玄藻,有時候殺人永遠不見得是好的解決方式,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殺了王君廓,瓦崗軍不見得會潰敗。說不准有旁人統領,反倒會同仇敵愾。可王君廓若敗若逃,當然比死更是影響瓦崗的氣勢,瓦崗軍失去統帥,自然潰敗。甚至約束不好,很可能影響其他三方的攻打。”

    房玄藻嘆口氣,“原來如此。”

    李密目光一閃,輕聲道:“蕭布衣出手了。”無跡可尋。從土壘躍下之時,落日余暉還未散盡。可他單刀上寒光更甚,光亮地讓人眩暈。

    從土壘到王君廓的身邊,還要經過無數如狼似虎的盜匪,蕭布衣縱身一躍,就踩到了一人的頭上,那人還沒有反應之時,就覺得頭頂一輕,蕭布衣已經閃身而過。

    如潮的盜匪在他眼中看起來不過如草。他身輕如燕,矯若蛟龍,從盜匪人頭上踩過,如御風行。

    隋軍一顆心提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盜匪卻終于有了醒悟,紛紛揮刀挺搶想要攔截下這個不可一世之人。

    刀光翻飛,長矛如林的刺來,蕭布衣驀然揮刀。晚霞一耀,映在刀光之上,射出光彩萬千。眩耀的光環下。矛折刀斷人頭落!晚霞如血,鮮血似霞。蕭布衣一路行來,劈霞浴血,竟然沒有人能擋住他的信手

    或者說,甚至沒有人擋住他地半刀!

    他單刀甚長,刀柄亦長,持在手中,只是一揮,就有數顆人頭飛起。血色漫天,更勝殘霞。

    健步急行之下,鮮血噴湧,蕭布衣宛若殺出一道血海,勢不可擋。所有人都是驚立當場,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如此高手,千軍萬馬取敵首如探囊取物!

    王君廓手握單刀,只見到蕭布衣的銳不可擋,眉梢眼角的高傲,陡然間失去了作戰的勇氣。

    他知道,他還是不敵蕭布衣!或許是永遠的不敵蕭布衣神,他王君廓不要說擋三刀,就算一刀都是不行!

    王君廓想到這里的時候,做了一件讓他事后慶幸,卻又終身后悔的決定。^他長刀一斬,翻身上了壘上,落荒而逃!

    蕭布衣摧城拔寨的一刀砍出,卻是落在了壘上。

    只聽到轟然的一聲大響,如同天上的悶雷擊在地面,塵土飛揚,煙霧彌漫,土壘看似都被蕭布衣一刀劈裂。王君廓早就翻過了土壘,徑直向最前地土壘沖過去。

    性命攸關的時候,很多人第一時間考慮逃命,之后才有后悔。王君廓本來見蕭布衣之前,躊躇滿志,可被他一語數刀驚的信心盡喪,只想逃離這個鬼地方,再不回來。他雖然在盜匪簇擁之下,卻沒有半分的安全感覺。

    見到王君廓逃命,蕭布衣目的已達,翻身上了壘上,單刀揮起喝道:“殺!”

    他殺字出口,隋兵終于醒悟過來,只覺得方才那刀簡直非人能夠使出,更覺得那一刀之威已經注入了自己的體內,一時間精神振奮,紛紛從最后的防線竄出來,向前方的盜匪殺過去。盜匪主將逃竄,無人指揮,不由大亂。

    他們從正午攻到黃昏,這才搶占了兩道外壘,可退出這兩道外壘不過是轉瞬地功夫。

    盜匪無心應戰,被隋軍一鼓作氣的從最后一道防線殺到第一條防線,放聲高呼,宣洩著心中的熱血和激情。

    蕭布衣人在壘上,見到如水的隋兵從身邊漫過。心中湧起自豪之意。扭頭向落日盡出望去,那里旌旗招展,隱約見一人袖手冷望,暮色中,帶有無邊地孤傲。

    那人是李密嗎?蕭布衣想到這里的時候,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刀光勝雪。夜色已臨。

    “蕭將軍,東邊盜匪突然增援,管郎將那面告急。”有兵士急急的趕到。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命管郎將放他們進來!”

    兵士愣了下,雖然對蕭布衣的命令他是絕對服從,可這一刻也是覺得自己聽的有些問題。隋軍正在誓死抵抗盜匪,怎么能這時候放他們進來?

    蕭布衣見到傳令官疑惑,淡然道:“你聽的沒錯,我是說放程咬金他們進來!”

    “王君廓果然不是蕭布衣地對手。”房玄藻苦笑道:“這次他逃命離去。我瓦崗軍西線對蕭布衣而言,再無威脅可言。魏公,兵士已經三鼓疲憊,如今天色已晚,我等天時地利皆不占據,不如暫且撤軍,明日再戰如何?”

    房玄藻說地也是實情,瓦崗正午開始進軍,一直攻到黃昏,劇烈攻擊下。米水不進,都是血肉之軀,只怕現在已經不能發揮兵士戰斗力的半數。

    李密臉色倒還平靜,“勝敗乃兵家常事,王君廓不過是個將才,蕭布衣才懂得蠱惑人心,是我等地對手。你只看到我等的疲憊,卻沒有見到隋軍亦是強弩之末。如今之時,拼的已非勇氣,而是毅力,誰能堅持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可王伯當已經負傷累累,難以再發揮當初之勇,我見單雄信那面也是無能為力。魏公如今手上生力軍不足五千之人,攻寨人數卻已經折損過萬,”房玄藻憂心忡忡,“如果此時退兵,雖是士氣稍落。但不算大敗。可若是等到兵士疲憊。蕭布衣士氣正盛時出營攻擊,我軍必然大敗。”

    李密望著回洛倉。突然問道:“你知道蕭布衣安營的方法叫做什么?”

    房玄藻微愕然,“玄藻對陣法並沒有研究。”

    李密露出沉吟之意,“此安營之法古代又叫做春蠶。”

    房玄藻向營寨的方向望過去,從高處看營寨,只見到土壘處處,割的營寨一節節,就算在高處望過去,也是看不透營帳中地十之五六。這不是玄學,而是采用各種視角加以掩映阻擋,雜亂無章中卻有著井然有序。

    李密沒有說及之時,房玄藻只見到一塊塊土壘,一條條溝壑,木柵大車交錯,旌旗揮動。可細心留意下,才發現整個營寨真的如一條條春蠶在蠕動。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察到春蠶蠕動之時,房玄藻又感覺到營帳中的勃勃生機,“春蠶陣法,這的確是個很古怪的名字。”

    李密皺眉道:“這個名字一點不古怪,形容這種陣法的本質卻是再合適不過。春蠶實乃守營到了極致的一種下寨陣法,這種營寨扎下來,就一個目的,抗擊對手的攻打。此陣外方內圓,設計相當巧妙,可以調動守營最大地力量,卻要花費外圍攻打之人的數倍力氣。我伊始還是不敢確信,可經過這長時間的攻打,終于知道蕭布衣一直在隱藏著陣法的精要,讓我誤以為不過是尋常的外壘守營之法,誘使我攻擊。”

    “沒看出來蕭布衣竟然還是安寨的高手。”房玄藻皺起眉頭,“據我所知,他養馬出身,習得一身高明的武功已經很讓人詫異,他怎么會……這么高明的陣法?”

    李密握緊了拳頭,“我現在可以肯定蕭布衣絕非一人對抗我,我想他暗中必定有高人指點。這種春蠶安寨之法早就失傳很久,徐世績都不見得用出來,蕭布衣一介武夫,怎么會如此布陣,而且指揮地游刃有余?”

    房玄藻詫異道:“魏公覺得是何人有如此能力?李密想了半晌,緩緩搖頭,“我也不知。不過我既然明白他陣法的精要,反倒可以全力攻打,春蠶作繭自縛,他這營寨守到極致,自然攻擊薄弱。所以方才玄藻你說什么蕭布衣會派人攻打,絕無可能!”

    “可我們眼下也無太多可用之兵。”房玄藻皺眉道:“我們抽兵急行。來此不足十萬人,可這已經是龐大的數量。有大半數都是投入這場戰役中,眼下生力軍不過近萬,想要破陣只怕還有困難。”

    “放信號召集回圍攻洛陽之兵。”李密毫不猶豫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和蕭布衣都是疲憊不堪。若有邴元真等人三萬生力軍加入,必能破他地陣法。可這次我們若是撤退,只怕以后他若再次安營,我等再要破陣。瓦崗眾心理就會有不可戰勝之感,那時候悔之晚矣。”

    房玄藻皺眉道:“邴元真等人若是撤回,東都出兵怎么辦?”

    李密微笑道:“如今東都掌管大權地是皇甫無逸,蕭布衣此戰若勝,皇甫無逸安有立身之地?我賭他絕對不會出兵。玄藻,點火為號,召集邴元真等人回轉,切莫耽擱。”

    李密認定的主意,旁人一樣難以勸阻。房玄藻無奈,才要吩咐手下去點火,只見到回洛倉東方的盜匪突然瀉了進入,不由驚喜道:“魏公,程咬金破了回洛倉東!” 李密精神亦是一振,可轉瞬臉色微變。房玄藻陡然見到那個方向火光一耀,轉瞬火勢凶猛,沖天燃起,不由大駭道:“回洛倉怎么會有人放火?”

    房玄藻當然清醒的明白,他們攻回洛倉。絕非要燒毀回洛倉,不然當初邴元真就已毀了回洛倉。這糧倉向來是兵家之重,沒有任何人敢燒毀、或者是舍得燒毀糧倉。中原大亂,河南一地幾乎遍地盜匪,無一人耕種土地,瓦崗實力如此之強,當然是仗著搶占了天下第一糧倉洛口倉。洛口倉開倉放糧,這才引百姓盜匪歸附。李密看重回洛倉。一方面要動搖洛陽之根本,可重要的也是想要依據洛陽,進而圖謀關中、襄陽之地,但若是沒有了糧草接濟。不要說圖謀天下,自保都是問題。李淵當初為了李世民浪費幾百匹戰馬心痛不已,李密就算氣魄驚人,可燒東都城,卻絕對沒有想到過要燒糧倉,此倉一失,實在對他以后的圖謀影響太大!

    李密見到火光熊熊。心中微顫。失聲道:“糟糕,程咬金危矣!”

    火光燃起前。回洛倉東地防線似乎瞬間被撕出個口子。

    隋軍地防御轉瞬弱了許多,東側瓦崗眾輕而易舉地就攻破了第三層防線。匪盜如麻,轉瞬翻過外壘最后一重,殺到隋軍的內壘之中。

    內壘雖有防備,可顯然比外壘要弱了很多,眾盜匪才得魏公五千生力軍接援,一舉攻破了隋軍地防御,心中振奮不言而喻,他們從正午奮戰到夜晚,本已疲憊不堪,而隋軍防線被破,無疑給他們最大安慰,這時候都想起來哪方破了回洛倉,魏公必有重傷,破了回洛倉,當要屠戮隋軍,一解心中的怨氣。東面的防御被破,其余的隋軍必定士氣大落,轉瞬之間,其余三面的盜匪也要齊聚,這時候哪管得了什么埋伏陷阱。

    所有地人都是雙眸血紅,所有的人都是喉中低吼,有如狼嚎,所有人的身體中都被興奮充斥,如同餓狼撲食,這種氣勢激發起來,不要說隋兵無法抵抗,就算是程咬金亦是如此。

    程咬金人在外圍喝令眾人攻打,見到防御陡陷,心中反倒升起一股不詳之意。

    他呼喝連連,只想讓手下暫緩攻擊,直覺中,他認為這是陷阱,直覺中,他認為蕭布衣絕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回洛倉東側的防御。可盜匪如潮般前湧,又豈是他能夠約束的住?

    程咬金並沒有跟著上前,反倒止住了腳步。他長的雖是粗魯,可卻是粗中有細,遠比太多人要圓滑很多,他處事也比太多人要精明很多。固然破回洛倉有重賞,可為了重賞舍棄性命,那絕對是不明智的舉動。

    見到盜匪不受約束,程咬金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張須陀,一個念頭轉了上來,若是張將軍的隊伍,絕對不會如此之亂。

    想到張須陀三個字的時候,程咬金心中閃過一絲愧疚,可轉瞬不見。

    張須陀無論是死是活,都對身邊的影響巨大,就算他程咬金也不例外!

    張須陀死后,手下三將都算是背叛,羅士信悲憤莫名,卻是無處排解,秦叔寶黯然神傷,孑然一身,到現在落地下場比羅士信還慘。可唯獨程咬金少有歉疚之意,甚至可以說是從此走上想走之路。從保護鄉里組織起義團,到參加張須陀的隊伍,這些不過是一念之間。可程咬金卻覺得走的大錯特錯,最少他不是個喜歡約束的人,可跟隨張須陀,要為天下奔波,要為道義約束,他程咬金從來沒有認可過,他欽佩張須陀的為人,但對羅士信所說之言卻是發自肺腑,這本來就是不同人的選擇!

    等到覺察到兩道火光金蛇般的蔓延過來,程咬金這才從剎那的恍惚中驚醒過來,心中為之一寒。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如此亂戰之中走神,卻已經發現一種暗黑地液體從外壘的兩側湧來,仿佛來自地獄,詭異非常。

    隨著那液體流動,火蛇隨之前竄,轉瞬就要把土壘之間的土地蔓延覆蓋,可很多盜匪還是沒有察覺到這種危機,有的腳下甚至踩地就是這種液體。程咬金全身的寒毛幾乎豎起,大叫聲中,“傳令,撤!”

    他撤字一出口,已經最先的向外壘跑去,他和王伯當、王君廓不同,他用正兵,卻絕對不會像王伯當、王君廓一般身先士卒,舍命攻打。是以他雖是將領,在盜匪之中甚至有些靠后,眾人見主將突然失魂般奔走,都有了那么一刻徘徊,不知道是要上前還是退后,這時候才有更多的人發現異狀,駭然失聲。

    隋兵雖然不能阻擋如潮的盜匪,可大火卻能!

    趁著夜色,土壘之間早就無聲無息的流淌著要命的液體,火蛇在上面游動,轉瞬土壘之間,烈火沖天。

    烈火隔斷了萬余盜匪,無數逃不及地盜匪身陷火海,慘不忍睹,先沖入內壘地盜匪暗叫僥幸,土壘設計的巧妙,大火竟然對內壘並無影響。盜匪慶幸逃脫一劫,可轉瞬心中湧起無邊地寒意,一列列、一排排的隋軍湧到,對進入內壘的盜匪形成絞殺之勢,隋兵沒有烈火的熾熱焦灼,卻帶來了千年寒冰的刺骨陰冷……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04
三二二節 棺材

    火起到升騰不過轉瞬的功夫,無數盜匪慘聲嘶叫,化作火人般竄來竄去,淒厲無比。

    程咬金退出土壘的時候,渾身冷汗。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蕭布衣會這么狠,竟然在土壘之間布下火攻,他若是貪功冒進,這時候多半早被燒成了焦炭。

    回洛倉東的火海讓太多人目瞪口呆,就算李密都是大皺眉頭,盜匪們見到同伴都是燒成焦炭般,亡魂皆冒,早離的遠遠,再也沒有興起攻打的念頭。

    進入內壘的盜匪聽著身后同伴的慘呼,見到隋軍精銳盡出,不由手腳發軟,早就喪失了斗志,隋軍卻是憋的狠了,毫不留情的沖過來,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屠戮。

    此時此刻,沒有什么求饒可講,除了生,就是死!程咬金所率之部加上增援的盜匪,起火之前足足有數千的盜匪沖進來,大火未滅之時,已經被隋兵斬殺的一干二淨。

    火燃的更旺,濃煙滾滾,帶著灼燒的焦臭上升到半空,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傲視天下蒼生。

    單雄信、王伯當那面見到火勢怪異,也知道不好,心道隋兵在土壘之間放了易燃的油類,這么說只要沖進去也是死?

    誰都抱著這個念頭,只怕隋軍玉石俱焚,方才本來惡狠狠的攻打,這會兒心中有了疑慮,只是去看腳下是否有異樣,不由銳氣盡喪。

    隋軍卻是士氣大振,一鼓作氣的反攻回去,瞬間將南北的盜匪盡數驅逐出了外壘。

    蕭布衣凝望著大火,握緊著單刀,又向李密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到那個人影還在屹立。心中戒備。

    李密此人做事不擇手段,他當然要全力以赴的應對。被火燒死的確很慘,可他現在已經顧不得可憐別人,再說現在在蕭布衣看來。被火燒死和被刀殺死沒有任何區別。望著遠處山丘。蕭布衣只是心思飛轉,暗自忖度李密下一步要如何下手。

    李密雙眉緊鎖,這才發覺蕭布衣的手段毒辣,看起來已經不讓于他,望見房玄藻眼中也是茫然,皺眉道:“玄藻,邴元真地大軍還沒有趕到嗎?”

    其實他這時候也是大為頭痛。知道這一仗看起來盜匪占盡了優勢,攻勢如潮,逼的隋軍不能出頭。沒有想到事到臨頭,一把全輸了出去。蕭布衣只是擺陣死守讓他攻打,沒想到卻比兩軍沖鋒更讓他損失慘重。如今王伯當傷痕累累。王君廓銳氣盡喪,程咬金本來圓滑穩進,所率瓦崗眾卻是損失最慘重的一個,唯一剩下的大軍就是單雄信了,可感覺到單雄信那面已經連連后退,顯然是對這見鬼地春蠶陣產生了畏懼心理。

    這不是糧倉,這分明就是個魔窟。張開了血盆大口。狂笑著誘使別人送上門來,吞噬盜匪連骨頭都不吐!

    兩軍交戰勇者勝。單雄信那面地盜匪心中畏懼,不言而喻,離敗退已經不遠。

    李密心中狂熱,只是默念著蕭布衣地名字,雙眸遠望營寨中的人影憧憧,已經不知道哪個是蕭布衣。可他現在心中卻有了悔恨,驕兵必敗,他還是輕視了蕭布衣!

    雖然他知道蕭布衣在東都,可他攻打東都的大計卻從沒有考慮到蕭布衣,蕭布衣橫空殺出不過是一天的功夫,他差了也不過是一天。

    只要再堅持下去,一定能轉敗為勝,如今比拼的是毅力,比拼的是堅持,李密心中執著的想。

    他是魏公,可盧楚和裴茗翠對他分析地絲毫沒錯,他已經有了定勢,他也是個標准的賭徒。在他眼中,世事只用輸贏來判斷,成王敗寇,半分不假!

    他流浪數年,就是暗中琢磨天下大勢,一朝在瓦崗開賭,當然要賭個天翻地覆。他手風一直很順,自然養成一種狂熱。這和賭徒只望見賭桌的籌碼、不知道暗藏的危機沒有什么兩樣。名震天下的張須陀又能如何,還不是大海寺前無奈自盡,大隋地頂梁柱楊義臣又是如何,還不是被一個離間計搞定,不可一世的楊廣又能如何,還不是畏懼他扼住滎陽,不敢回歸。=這一個個威震天下的君王大臣都敗在他的手下,蕭布衣雖聲名鵲起,可在李密眼中不過是黃毛小子,乳臭未干,他甚至一直未把蕭布衣當成是對手。

    襄陽的失利沒有讓他警醒,他只想取了回洛,威迫東都,然后進取關中,威逼襄陽,一統天下,卻沒有想到再次碰到了蕭布衣這個釘子!

    “今夜,一定要取下回洛倉。”李密再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握緊了拳頭。他不認為自己輸了,最少他手上還有籌碼。

    一個標准的賭徒,只要手中還有籌碼,總還會是躊躇滿志,有賭不為輸地道理在他們腦海中根深蒂固。

    見到李密有些失去了冷靜,房玄藻苦笑道:“魏公,我已經通知邴元真他們,趕來要一段時間,可我覺得……”

    他猶豫是否諫言地時候,突然見到李密的臉色微變。跟隨著李密地目光望過去,見到東都城的方向有無數盜匪湧來。

    隊伍不成陣型,看起來不是趕來,而是潰敗!

    李密心中一跳,不再袖手吩咐他人,身形一縱,已經竄了出去。伸手抓住一名盜匪,李密皺眉道:“怎么回事?你們的統帥是誰?”

    盜匪嚇了一跳,見到是李密,慌忙道:“魏公,大事不好,我等是郝將軍的手下。”

    李密雙眉一揚,“郝孝德呢?”

    “我也不知道郝將軍去了哪里!”盜匪可憐巴巴道。

    李密肺都差點氣炸,暗道這些老鬼都是吃苦在后,享受在前,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鞋底抹油,跑的比兔子還要快。郝孝德本來是山東巨盜,當年和王薄等人齊名,李密當初也去他那里看看情形。沒有想到郝孝德猜忌心極重,只怕李密來搶他的地盤,終于還是把李密趕走。可他趕走了李密,地盤也沒有守住。后來見到瓦崗勢強。這才厚著臉皮前來投靠。李密為顯仁厚之氣,只怕旁人心中疑慮,這才大度的不計前嫌,留下郝孝德。可這種人留下后,往往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李密問話的時候。心中已經動了殺機。

    聽到郝孝德不知去向,李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東都難道出兵了?”

    盜匪驚惶的點頭,李密繼續問,“是誰?”

    盜匪搖頭。“魏公,我不知道,你不要殺我!”

    李密長舒一口氣,放松了手,他雖然心中狂怒,可畢竟沒有到了和個蟊賊為難地時候。見到遠方一騎飛奔而來,卻是翟摩聖。李密伸手拉住。翟摩聖見到李密大喜道:“魏公,邴元真將軍急告。東都出兵作戰,為首一將卻是張鎮周。邴將軍率部拼死抵抗,是戰是撤,還請魏公速做定奪。”

    聽到張鎮周三個字的時候,李密的眼皮跳動下,眼中露出異常古怪之色,不知道思考著什么。

    房玄藻已經沖了過來,詫異道:“張鎮周不是已成庶民,怎么會再次出征?魏公,此人領軍能力不差楊義臣,你……”

    他欲言又止,只怕李密還是不聽納諫。李密擺擺手,神色有了無奈,“玄藻,傳令下去,全軍放棄攻打回洛倉,全部撤退到洛口。讓邴元真率軍先撤,命王伯當率部押后,單雄信率部在首陽山旁設伏。張鎮周若是追殺,三路回擊,若是不追的話,連夜撤退。”

    他根本沒有提及郝孝德和王當仁二人,只因為知道這兩個老鬼逃命向來比誰都要快捷。

    房玄藻終于長舒一口氣,“得令!”

    李密見到房玄藻遠去,回頭望向回洛倉,只見到回洛倉東還是火光沖天,長吐了口氣,喃喃道:“蕭布衣,我記住了你。”

    他翻身上馬離去,轉瞬沒入黑暗之中,身后跟著地如潮般敗退地盜匪……金色。*

    一天一夜瘋狂的攻打后,回洛倉的木城看起來已經千瘡百孔,可恢宏不減。這個奇跡般建築出來的防御或許還不完善,或許准備的倉促,可有隋朝軍民的同心協力,已經可以完全彌補這些不足。

    木城、土壘、每個人地臉上都有著淡淡的金色,像是喜悅,又像是釋然。

    盜匪在夜半的時候撤走,可所有的人似乎還是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盜匪就這么撤了,他們為什么要撤,難道是因為蕭將軍地一刀,蕭將軍放的一把火?很多人甚至還不知道東都已經出兵。張鎮周出兵東都,擊潰邴元真部后,並沒有順勢掩殺,而是徑直回轉東都。

    有時候,盜匪卷土重來不是因為沒有斬盡殺絕,而是因為東都內部有極大的隱患。張鎮周甚至沒有到回洛倉來見蕭布衣,自然有很多人並不知道東都出過兵。

    在盜匪重兵壓境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想到會堅持到現在,所有人都是咬著牙堅持,只因為他們的蕭將軍和他們一樣,從未有過休息。

    蕭將軍與他們同甘共苦,甚至以一己之力殺退回洛倉西的匪盜,他們這點辛苦又算得上什么?

    一夜間,他們經過了太多的波折磨難,熱血沸騰,早就少有人考慮后果如何,只要轟轟烈烈地活過,就算轟轟烈烈地死又能如何?可他們在最意料不到的時候,盜匪突然撤兵了,這讓太多人感覺到意外。放眼望過去,只見到屍橫遍野,陽光給遍地地屍體也撒上一層淡金之色,卻滿是淒涼荒冷。

    回洛倉東的泥土上還在冒著輕煙,遍地焦土,狼藉一片。到處是屍體、斷槍、殘旗、碎甲,可活生生的盜匪,真的一個都是不見。

    清晨的露珠掛在能依附的物體上,晶瑩剔透,好像傷心的淚水。又像是蒼天地喜極而泣。有兵士跪下來,有百姓跪下來,有人捧起帶有芬芳的泥土,有人將臉埋入那一方熱土……

    生死的壓抑到暫時的解脫。那種釋然、輕松、難以置信終于憋出了胸腔中深深地怒吼。

    有人嘶聲道:“我們贏了!”

    有人流淚道:“我們贏了!”

    還有人跳起來。縱聲高呼道:“我們贏了。蕭將軍萬歲!”

    “我們贏了,蕭將軍萬歲……”

    “蕭將軍萬歲,我們贏了!!!”

    所有地人那一刻開始釋放心中地一切情感,笑中帶淚,淚中有笑。他們或許根本有的還沒有見過蕭布衣,只是這一夜,只要守過回洛倉。只要英勇的站出來,蕭布衣的名字就和他們永遠的銘刻在一起。

    回洛倉內沸騰起來,紅日也是再次撒下了熱辣辣的光輝,有陽光,有希望!

    此刻的蕭布衣。神色有些沉凝。伸手撫在一人地臉上,為他蓋上未閉的眼眸,那人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手上還是緊握著斷刀。

    緊緊的,毫不放松,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顯然還沒有忘記在作戰。

    蕭布衣抿著嘴唇。眼眸中有了淚水,四周的兵士都是沉默無言。默默地注視著蕭布衣。注視著這個只能讓他們仰望的身影。

    “蕭將軍,現在怎么辦?”舒展威終于小心翼翼的問。

    蕭布衣緩緩的站起來,環望四周,陽光籠罩下,生機勃勃。

    “我帶幾個人去東都。”

    “去東都做什么?”舒展威有些不解的問。

    眾兵將也是不解,有人問,“蕭將軍,回洛倉不守了嗎?盜匪再來怎么辦?”

    蕭布衣臉色肅然,沉聲道:“經此一戰,盜匪膽寒,如今早已敗退回轉洛口。我想短期內暫時不會前來攻打。可我們亦是不能放松,你等該壘土的壘土,該加固的加固,東都離此不過十里,只要有盜匪前來,就算千軍萬馬,我亦會殺進來和你們在一起!”

    他聲音沉凝,只是堅定之意不容置疑,眾人都是點頭,絲毫不懷疑蕭布衣能做到這點。

    “我暫時離開回洛倉,守回洛倉之事,舒展威為正,狄宏遠為副,有事精誠合作,切不可意氣行事,堅守待援即可。”

    二將都是點頭,狄宏遠突然道:“蕭將軍,若是回東都,你要小心。”

    “蕭將軍,最好多帶些人手。”舒展威也不放心道。

    二人當然都有言下之意,那就是要對皇甫無逸小心。蕭布衣伸手一指四周,輕聲道:“昨夜一戰,盜匪留下萬余地屍體,可我們大隋兵士也是喪了數千之多。”說到這里,蕭布衣聲音有些嘶啞,“他們為了大隋、為了家人、為了東都地百姓、為了我一個蕭布衣一直不說什么,可我怎么能裝作沒有看見!”

    眾兵將沉默下來,只是眼中也是飽含著熱淚。

    “他們也有妻兒,也有老小,死后難道無憾?死后難道無念?”蕭布衣肅然道:“我現在就去東都,為他們討回他們希望、期冀、卻是不能對我再說出的要求。東都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不然何以面對他們?!你們放心,我蕭布衣想要地東西,無人能攔!”

    眾兵將單膝跪倒,以刀駐地,齊聲道:“謝將軍!”

    回洛倉被攻打了一天一夜,隋兵目不交睫,皇甫無逸也是一夜未眠。

    隋兵緊張,他更是緊張,不時的有戰況傳過來,讓他忽喜忽憂。

    如果說還有不希望蕭布衣能贏的,除了盜匪外,也就是皇甫無逸和他的一些親信了。

    可到了深夜的時候,聽說到盜匪居然撤兵了,皇甫無逸心中就開始焦急起來。東都的兵權,他當然不會輕易交出去。

    只有掌權之人,才會知道權利的好處。可蕭布衣居然贏了,那他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回東都請功!

    以己度人,皇甫無逸覺得蕭布衣一定如此。果不其然,清晨時分,就有兵士急急的前來稟告道:“啟稟將軍,蕭布衣進城了。”

    “他帶了多少兵馬?”皇甫無逸急聲問道。

    兵士臉上有了古怪。“他沒有帶太多的人馬,不過他帶了……帶了……”

    “帶了什么?”皇甫無逸不耐煩的問。

    “他帶了一口棺材。”兵士小心翼翼回道。

    皇甫無逸愣了下,“帶了棺材?”轉瞬面容有些發冷,“他是給誰帶的棺材?”

    兵士搖頭道:“小人不知。”

    皇甫無逸心思飛轉。暗想古人有抬棺請柬。難道蕭布衣也要玩這套把戲?轉瞬之間。做了個決定,吩咐道:“備馬,我要去見越王!”

    東都回洛倉浴血奮戰之際,天下亦是震蕩不安。

    從北到南,從西到東,所有的盜匪、士族、門閥、望門都是發狂一樣地尋找生機。

    亂世之中,若不奮然而起。只能坐以待斃。

    李世民身在亂世之中,心中亦是激蕩不安,他本來就非安分之人,從小到大都沒有安分過。如果說李建成好文,李玄霸精武。那他就是游走在文武之間,說好聽點那是文武全才,說不好聽的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可他有一樣是兩個兄長不能,那就是聰明活絡,而且看起來很多事情不放在心上。這時候,夜幕已臨,李世民見不到東都回洛倉的烈火。可卻在火一般的說及自己生平地第一件大事。

    他和李建成攻克西河郡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李世民很少有如此興奮地時候。就算當初在雁門之圍地時候也沒有如此興奮。其實他內心痛恨太多的事情,可是在他無法推倒之際。他選擇暫時容忍。他一直活在兄長、父親的影子下,可以說是動輒得咎,但是這不妨礙他眼下的眉飛色舞。

    “爹,你不知道,我和大哥進攻西河郡,這些兵士都是新近招募,只能算是烏合之眾。可在我們的帶領下,紀律嚴明,同甘共苦……”

    李世民滔滔不絕的說下去,意氣風發,李建成相反卻是緘默了很多。李淵望著兒子的興奮,心中也是微有興奮之意。無論如何,他們總算走出了第一步。

    “那個高德儒閉城據守,卻沒有想到城中早就人心歸附。大哥只是在城前一喊,高德儒沒有講上幾句,就被城中校尉押了出來,臉色如土,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們攻打都不用,那時候……歡聲雷動,可惜爹你沒有親自在場。”

    李淵心中微喟,心道這些早是安排妥當,讓你們兩個去不過是樹立你等地威望,好在你們沒有讓我失望。高德儒?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李淵滿是皺紋的臉上帶有了譏誚。不知為何,他竟然想起了李靖,這世上總有些人格格不入。他和李靖素來不和,高德儒也和他素來不和。當初高德儒不過是個宮中侍衛,可卻因為說一句話得到升遷。那時候洛陽城飛來了兩只孔雀,高德儒就帶著一幫人說是鸞鳥,他李淵說是孔雀,楊廣因為鸞鳥是祥瑞,就認為是鸞鳥,結果就把高德儒升遷到西河郡丞,而他李淵繼續掌旗。這梁子自此也就結下來了,其實他李淵也不是天生的溜須拍馬之輩,可能到太原做留守,還是仗著送給楊廣的一些鷹犬駿馬,每次想到這里地時候,李淵都覺得窩心。他知道他瞧不起高德儒,高德儒一樣的看不起他!高德儒依靠溜須拍馬升上高位,他李淵何嘗不是如此?

    神色有些恍惚,李淵回想自己這一生,心中不知道何種滋味。李世民歡快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那些校尉把高德儒押出來,大哥就把他押到軍營門前,我就開始歷數他的罪狀,我說你這個鳥人……”說到這里的時候李世民笑起來,殷開山等人也笑起來,溫大有捋著胡子道:“世民這個鳥人用的好,想高德儒當年指野鳥為鸞鳥,騙取高官,正是我們為了匡扶隋室需要誅滅的奸佞之徒。”

    殷開山和劉弘基都是隨聲附和,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擂,都是說李建成、李世民做地好。李淵卻是想著,原來世民也記得當初自己受到這個高德儒地排擠,這次卻是給自己出氣來了,不然為什么單單說這個鳥人。

    “我當時就把這鳥人一劍給宰了。”李世民輕嘆口氣,“若不是我們是仁義之師,又是沒有時間,真想好好的折磨他一下。其余地事情都按照爹的吩咐,所有官員都是各復其位,秋毫無犯,百姓交口稱頌我們仁義之師呢。”

    眾人都是笑,李淵欣聞道:“像這樣的用兵,用仁義之師……那個……匡扶隋室無憂矣。”

    劉弘基一旁卻道:“唐公行仁義之師,其實橫行天下也是可以了。”

    眾人都是點頭,李淵見到眾人的躊躇滿志,心中稍安。暗想這一場勝仗來的及時,極大的鼓舞了士氣。自己這面雖然沒有蕭布衣、李靖那種大才,可這幫老臣子畢竟也是不弱。行軍打仗和武功高低沒有太多的關系,自己若是占據關中,也不見得怕了蕭布衣和李密。

    裴寂、劉政會匆匆趕到,眾人一陣寒暄后,裴寂交給李淵一卷公文,咳嗽聲,“大將軍,這是我和政會連夜整理出來的名單,還請你過目。”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09
三二三節 隱患

    李淵這時是打著匡扶隋室的旗號,當然不敢自稱皇帝,甚至對外也說不過是要尊楊廣為太上皇,立代王楊侑為皇帝。

    他這掩耳盜鐘的用意算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裴寂見到李淵打著這種旗號,和眾人商量,謹慎起見,就尊稱李淵為大將軍。李淵覺得這個稱呼不錯,也就接受了這個稱號,置大將軍府,然后當務之急提升首義功臣。李淵深得為官之道,知道這些人跟著自己,一是依附,另外的目的當然也是建功立業,這時候封賞不必小氣,給個官就好,反正也不用給什么俸祿。

    看了眼名單,李淵見到眾人都是望著自己,就把名單鋪到桌子上,微笑道:“其實我何德何能,得眾位的厚愛,這份名單是裴寂和我一塊草擬,大伙看看,若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大可以提出。”

    溫大雅等人卻不去看,只是微笑道:“我等輔佐唐公,當求為天下著想,功成身退,這名聲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

    李淵讓裴寂把名單念了下,眾人皆有官坐,算得上皆大歡喜。裴寂為長史,劉文靜是司馬,溫大雅、唐儉為行軍記室,劉弘基、長孫順德卻為統軍。李建成因為此次軍功,封為隴國公,左領軍大都督,李世民也因為西河戰役,被封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兩個兒子可以各設置官府幕僚,自然要廣納賢士。李淵的用意昭然若揭,重用之人當然還是親人,重點扶植兩個兒子為左膀右臂,念到這里的時候,用衣袖揩拭下眼角,哽咽道:“若是玄霸在此。也是個將軍了。”

    他傷心不是因為兒子過世,而是想起如果李家還有李玄霸,爭奪天下也不用遮遮掩掩,更不用害怕什么蕭布衣了。

    眾人見到李淵淚眼婆娑。都是唏噓。安慰道:“玄霸雖死。可建成、世民都成大器,唐公莫要傷心了。”

    李淵收了眼淚,欣慰的又和眾人商量入關大計。很多事情急不來,很多事情也要慢慢來,招募兵士亦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准備訓練也需要時間。畢竟磨刀不誤砍柴工,讓習慣拿鋤頭的手去拿槍。還是需要稍加訓練,不然一擊即潰,還不如不招募。

    眾人商議的熱火朝天,出謀獻計,李淵一一采納。正商議地功夫,有護衛前來通稟,說劉文靜求見。李淵微有喜意,連忙道:“快請。”眾人都知道劉文靜眼下是負責聯系突厥馬匹,知道他前來,都是精神一振。

    劉文靜走進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個突厥人。

    突厥人神色傲慢無禮。視眾人于無物。劉文靜微笑介紹道:“大將軍。這位是突厥的柱國康鞘利,此次應大將軍之情。帶可汗的書信和千匹戰馬前來交易。”

    李淵慌忙站起,恭敬地施禮問,“可汗安好?”

    康鞘利瞥了李淵一眼,望向劉文靜道:“這就是唐王嗎?怎么和老太太一樣?”康鞘利中原話說地頗為流利,他說完話后,哈哈大笑,李世民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卻被李建成一把拉住。

    李淵微有尷尬,心道始畢可汗巴不得他稱王取代楊廣,這才讓手下稱呼自己為唐王。自己現在想要稱王遠遠地不是時候,至于對老太太這種稱呼之辱,卻還能心平氣和,心思轉念間堆上笑容,輕描淡寫道:“柱國真的會開玩笑。”他客氣的請康鞘利上坐,沒有想到康鞘利不懂禮數,環視眾人一眼,徑直坐到高位上。李淵沒有讓手下退下,不過是為了顯示對康鞘利的尊敬。接過始畢可汗的書信看了眼,內容不出意料,還是讓他稱王后扶植,同時說康鞘利不過是先頭部隊,先帶馬匹來交易,至于突厥出兵多少,那就由李淵來決定。

    “不知道柱國這馬兒,要價幾何?”李淵恭聲問道。

    康鞘利大聲道:“一兩黃金一匹馬兒。”

    眾人都是變了臉色,心道這還不如去搶,劉弘基早就看他不順眼,冷冷道:“你不如去搶。”

    康鞘利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如今只怕唐王想搶都搶不到吧,你不買,有大批的人想要買。”他霍然起身,李淵慌忙伸手攔住,陪著笑臉,“柱國莫要生氣,不是我們不買,而是因為我們手頭上並不富裕。這樣吧,柱國遠道而來,當然不能空手而歸,不如我們先買下一半戰馬,建成……”他使了個眼色,李建成早早的奉上個托盤,上面有兩錠金子,李淵微笑道:“這是我們對柱國地一點心意,還請柱國笑納。”

    康鞘利聽到李淵只買一半馬匹,本來頗為不滿,可見到李淵送來兩錠金子,足足有幾十兩,不由眉開眼笑。心道這中原人不會算賬,這兩錠金子又可以買不少馬兒,白送過來實在可笑。李淵吩咐李建成陪康鞘利去選馬,二人甫一離開,眾人紛紛站起道:“唐公,戰士缺馬,若唐公真的無錢購買馬匹,我等願意出資。”

    李淵滿是感動,看了劉文靜一眼,輕聲道:“諸公好意我是心領,可突厥人馬匹多,卻是好利,我們這次全盤買下的話,他們就會源源不絕的送過來,價格也不會降低,以后想買也是買不起。如果我們這次少買,他多半會認為我們真的貧窮,對馬匹也不是急用,下次再談地時候,當會降低期望。”

    眾人恍然大悟,都是紛紛稱贊李淵不但有霸主之威,而且還有商人精明的頭腦。

    李淵並不得意,卻是拉著劉文靜的手道:“文靜,我看請突厥出兵,還是需要你親自前往。”

    劉文靜點頭道:“為唐公出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李淵欣慰道:“其實文靜也應該知道,突厥人南下對黎民百姓來說是大害,可我們請突厥兵並非是想危害中原。而不過是想讓劉武周、薛舉他們看到,我們也和始畢可汗關系不錯,勢力也是不容小窺。再說始畢可汗如果肯出兵,多半不會再大兵南下。對于邊陲安危也是至關重要。可請太多的突厥兵不好應對。只要幾百人即可。這其中的詳細利害,我想文靜應該清楚,到時候再去找可汗請兵當會隨機應變!”

    劉文靜眼中閃過古怪,轉瞬恭敬道:“唐公此心讓人感動,我馬上再赴突厥,定當不辜負唐公的厚望。我現在就去,當不會耽誤唐公起兵。”

    李淵輕輕嘆息一聲。握住劉文靜的手道:“那有勞文靜了。”

    等到眾人紛紛辭別回轉,李淵這才有暇坐下來休息片刻,四下望過去,發現李世民居然不在,不由有些詫異。搖搖頭道:“這個世民,沒有一刻定性。”

    坐在空空蕩蕩地留守府中,略微感覺到有些孤單,可雙眉總是不能舒展,顯然在想著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建成匆匆忙忙地回轉,“爹。馬匹選好了。康鞘利我也安排妥當了。對了,劉文靜又要去突厥?”

    李淵緩緩抬起頭來。“建成,劉文靜這個人地背景你調查清楚沒有?”

    李建成微愕,轉瞬搖頭道:“孩兒無能,只查出他當晉陽令之前,一直在草原游蕩,而且好像還和可敦有點關系。孩兒打聽到,他對別人說是彭城郡望劉氏后裔,不過具體是否,也是不得而知。”

    “彭城劉氏?”李淵喃喃自語,“那可是漢高祖劉邦地后裔。”

    李建成笑了起來,“爹,現在天下姓劉的人多半會對此郡望牽強附會,做不了准!”

    李淵冷哼道:“就算是假的,也是說明這人野心勃勃,以漢高祖自詡。”

    李建成愣住,“爹,你說他對我們懷有貳心?”

    李淵半晌才道:“我總覺得這人野心勃勃,總是藏著什么心事。若是論功勞,他其實和裴寂一時無二,他只憑一己之力就能幫我們聯系突厥,消弭隱患,可若真地心有貳心,我們可是養虎為患了。”

    “爹,你覺得我們應該怎么做?”李建成皺眉道:“劉文靜就算懷有異心,可他對我們畢竟還有大用!”

    李淵沉吟良久,“建成,爹老了……”

    李建成有些惶恐,“爹,如今我們大事才起,你怎么能輕易言老?在孩兒眼中,爹你永遠都是高人一等,雄心勃勃。”

    李淵嘴角露出微笑,“建成,你成熟穩重,遠較世民讓為父放心。無論爹如何不服老,可我畢竟是年過半百之人,這大隋地天下雖亂,可要想一統中原,都不知道還要多久。爹這一輩子,都是在平庸不得志地日子中渡過,老了老了,反倒有了雄心,倒也可笑。可我趁還能謀劃這幾年,當求為你打下良好的根基,爹這位置,遲早都是你的。”用手輕輕拍拍李建成的肩頭,李淵踱步遠望,沉聲道:“建成,我等借突厥兵南下,實在是因為迫不得已而為之,若是事成,難免會遭世人非議。若真的能一統天下,成不世之基業,也算是人生一污垢。可所有的非議都會在爹和劉文靜的身上……”轉身望向兒子,李淵微笑道:“爹只讓劉文靜聯系突厥其實就有了打算,無論他到底是何居心,事后都是容不得他!等到功成,爹定會殺了此人,以平世人之口!至于你,只要等待即可。”

    李建成目光中有了訝然,更多地是感動,“爹……”

    李淵輕嘆道:“建成,今日我對你說出心事,知道你斷然不會讓人察覺異常,你要謹記為父之言,對劉文靜這人隨機應變!至于世民,這件事勿要告訴他,我只怕他還藏不住心事。”

    李建成點頭,就聽到門外腳步聲急促,扭頭望過去。李世民匆匆忙忙走進來,臉色有了異樣,低聲在李淵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淵一直都是淡靜,聽到李世民的低語勃然大怒道:“此事當真?”

    “爹,我怎么會拿家人的性命開玩笑,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李世民焦急道。

    李淵快步向外走去,見到二子跟隨。擺手道:“你們都不要跟我去。”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聽言止步,李建成疑惑問,“世民,到底怎么回事?”聽到李世民說了幾句話。李建成也是臉上變色。跺腳道:“元吉這次可壞了大事!”

    李淵健步如飛。一直到了李元吉的房間前,眾手下見到唐國公頭一次如此匆忙,都是臉上變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事。

    李元吉地房間內傳來戲謔笑聲,李淵一把推開了房門,李元吉正摟著個女人,見到有人推門。怒然抬頭道:“誰這么沒有……”

    話音未落,惶惶站起道:“爹……你怎么來了?”

    李淵望了那女人一眼,沉聲道:“讓她出去。”李元吉慌忙讓女人出去,等到關了房門,賠笑道:“爹。這個女人……”他話音未落,李淵已經一記耳光掄過去,李元吉抽手不及,轉了幾圈,扶住了桌案。李淵還不解恨,又是一腳踢了過去。李元吉翻身摔倒,滿是惶恐。驚叫道:“爹。我做錯了什么?”

    李淵伸手拔出佩劍,已經指住李元吉的咽喉。“你這畜生,我說采玉怎么還不回來,原來是你在作祟!”

    李元吉臉色大變,眼珠轉了幾下,慌忙道:“爹,你千萬不要被別人所騙。是李世民那小子搗鬼,說我壞話對不對?”

    李淵長劍探出去,抵住李元吉地喉下,“我只問你,是還是不是?你若說謊,我現在就殺了你!”

    李元吉頭一次見到父親如此震怒,亡魂皆冒,哭喪著臉道:“爹,不關我事,是柴紹搗鬼!”

    “畜生,李家遲早要毀在你手!”李淵只是沉吟片刻,就已經猜到前因后果,重重的一腳踢過去,轉瞬離開了房間。

    李元吉渾身發痛,坐在地上望著李淵遠去,臉上現出恨意,“李世民,一定又是你小子搗鬼,我不會繞過你!”

    李淵從李元吉房間走出來,回到二子面前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

    對李淵來講,憤怒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現在關鍵是怎么補救。現在三人都已經知道,柴紹不想李采玉回轉,李元吉卻並沒有傳達李淵的命令,柴紹給了李元吉些好處,二人一拍即合,這才讓李采玉等人遲遲沒有消息。李采玉偷偷派了兩個下人來征詢李淵地意見,第一個人卻還是被李元吉糊弄回去,第二個老僕聰明些,終于先去找了李世民,這才將讓李世民知道了前因后果。

    “爹,我去東都。”李世民建議道。

    李淵臉上露出苦笑,“萬萬不可,世民、建成,你們現在都是爹唯一地依靠,若是再出事情,那如何了得。再說現在我們就要南下關中,也是你們建功立業之時,更是不能輕易離開。”

    “那難道置東都家眷于不顧?”李建成有些著急。

    李淵搖頭道:“當然不能,現在不知采玉怎么樣了。我現在馬上讓長孫順德帶金銀珠寶前去,長孫家族在東都頗有影響能力,若真有危機,或可挽救這件事情。世民,你馬上去找無垢,長孫順德商議此事。”

    李世民道:“爹,我找你之前,也聯系了長孫順德,馬上可以出發。”

    李淵點點頭,輕嘆道:“只希望現在不要太晚。”著棺材前往皇城地時候,心中不知道什么感覺。百姓夾道歡迎,歡迎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和救星。可這次卻沒有尾隨跟從,一來抬著口棺材實在有點嚇人,二來也是因為蕭將軍不讓他們跟從。

    蕭將軍說地話,每句話他們都會聽。

    李采玉這幾日心緒不寧,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見到蕭布衣等人抬棺路過的時候,望了良久,這才扭過頭去,嘆口氣,想要回轉府邸。

    突然下意識的向一側望過去,見到個漢子扭過頭去,臉色和鍋底一樣,愣了下,覺察到漢子好像一直望著自己,又覺得從來沒有見過此人,只見漢子跟隨蕭布衣的隊伍前往內城,李采玉搖搖頭,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這時一個老僕匆匆忙忙的趕到,低聲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14
三二四節 人心

    見到老僕趕來的時候,李采玉欣喜中夾雜著惶恐。聽到老僕說大事不好地時候,李采玉還能保持冷靜。

    “馬立。什么事情?”

    老僕神色惶恐,壓低了聲音,“小姐。三公子讓我們馬上走!”

    李采玉皺了下眉頭。拉著老僕到了偏僻地地方,“世民讓我走。你沒有見到我爹嗎?”

    “老爺現在很忙,老爺他……要……做大事了。”老僕戰戰兢兢道。

    李采玉有些驚喜。“那有什么大事不好。那是好事呀。快……我們回家。”李采玉心思活絡。聽到這里馬上知道要帶家眷離開東都。李淵既然造反。李采玉自然不用再考慮那個太原留守地職位。現在她考慮的卻是如何順利地把家眷撤走。好在現在盜匪才去,城防稍松,如果分批撤離的話,應該不會打草驚蛇,忖度的時候,見到老僕滿是惶恐,李采玉安慰道:“馬立,你不要怕,老爺什么時候決定……那個地?”

    老僕緊張道:“早在一個月前。”

    李采玉愣住,“那怎么這時候才通知我們……”

    老僕憂心忡忡道:“其實三公子說已經找四公子通知我們離開東都。可不知道為什么,四公子沒有通知我們,三公子說現在我們極其地危險,讓我當下快馬趕回。說隨后會派人前來接援,小姐,我們趕快准備吧。”

    李采玉那一刻心亂如麻。終于覺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對,“馬立。你去通知柴紹。我回轉家中准備。”見到老僕支吾地表情,李采玉一顆心冷了下去,“馬立,你是否還有事情隱瞞我?”

    老僕四下望了眼,“小姐,三公子本來不讓我說。可老僕實在忍不住……”

    “你但說無妨。”李采玉感覺到手腳冰冷,強自鎮定。

    老僕喏喏道:“三公子說了,這件事極可能有柴公子暗中搞鬼……”

    李采玉腦袋‘嗡’的一聲響,緊接著只見到老僕地嘴唇蠕動,已經聽不到他說些什么。直到聽到遠方天際好像傳來了一聲喊。李采玉這才回過神來。

    “無論如何,你去通知柴紹,我去通知家人。黃昏走一些。明晨走一些,我來殿后。”

    老僕有些不情願,卻還是向柴府地方向走過去。李采玉鎮定下來。跌跌撞撞地向府邸走去,回轉府中,才要吩咐人准備,東都地李府有建成地妻子兒女,爹爹地偏房,還有幾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這些人她都要負責保護好。現在不能慌亂。慌亂只能引起旁人地懷疑,(

    可還沒有等她通知眾人,只聽到府邸外嘈雜聲一片。

    李采玉有了不詳之感,疾步走到前廳,只見到民部尚書韋津已經帶著一幫官兵湧了進來……

    蕭布衣並沒有抬棺到了內城,他帶兵走到東城地時候。讓兵士將棺木停放,然后退后,自己上前招呼開城。

    自從盜匪橫行后。內城的防備無疑要比以往強悍了很多。

    歷代皇城都是重外輕內。隋朝地皇城卻是反過來。外郭防備尋常。內城卻是堅不可摧。不然也不會讓孟讓隨隨便便地就攻打進來。

    皇甫無逸借盜匪之名,只想把權利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上。是以內城如今經常吊橋高起,城門緊閉,可蕭布衣只是喚了聲,內城牆頭地兵士已經歡聲雷動,紛紛叫道。“蕭將軍回來了。”

    蕭布衣這幾日做地一切。皇甫無逸看不順眼,可落在官兵的眼中。那才是實實在在地將軍所為。

    劉長恭這次並沒有阻撓。乖乖地放蕭布衣進城,盧楚卻是早早的迎上來。低聲道:“蕭將軍,辛苦了。”

    蕭布衣感謝道:“我聽說是盧大人誓死保張大人出兵。這才解了回洛倉之圍,真正辛苦的卻是盧大人。”

    盧楚陰沉的臉上終于露出點笑意,“本分之事。”

    蕭布衣笑起來。“若這東都的臣子都和盧大人般做本分之事。那東都何憂?”

    劉長恭一直在二人的附近跟隨,聽到這句話,一張臉拉地比驢子還要長,盧楚心中感喟。卻是極為認可蕭布衣地這句話。實際上沒有誰比他更明白,眼下地東都內憂外患。張鎮周在大隋本是赫赫有名,對航海的造詣頗深。當年大隋興盛之時。聖上豪情壯志。總喜歡招撫四夷八荒,琉球國君主渴刺兜不從,朝中無人遠去征討,只因為要跨海出擊,險惡非常。聖上就派張鎮周為先鋒去伐。張鎮周帶軍士在海上足足航行月余。這才終于到了琉球。出發萬余人,到琉球國之時不過數千人。

    可就憑這些兵士,張鎮周七戰七捷。一直攻打到琉球國的國都。斬了渴刺兜。俘虜了琉球人無數,琉球無奈臣服,上表稱臣,這才震驚了四夷八荒,讓楊廣龍顏大悅,張鎮周憑此一戰,威名遠播。卻因為勸諫楊廣莫要征伐高麗,引發楊廣的不滿,貶為庶民,一直在東都閑居,(

    裴茗翠對大隋名人名將可以說了若指掌。這才向盧楚提出重新啟用張鎮周,本來這些都要經過楊廣同意。可現在盧楚當然也顧不了許多,毅然向越王請求。越王雖然對皇甫無逸頗有顧忌,可畢竟還識大體。知道回洛完蛋,東都也就跟著完蛋,是以派張鎮周出馬,張鎮周果然名不虛傳。輕易地擊潰邴元真。順便解了回洛倉之圍。不然若真讓李密再召集全部人馬一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牽扯地方方面面實在太多,錯綜復雜之處讓人心累,盧楚想到這里的時候就是喟然而嘆心中一片茫然。

    二人到了龍光殿。皇甫無逸早早的等候,正陪著越王有說有笑。瓦崗既退。眾人都不必競爭彼此的緊張悲痛,暫時放松下也是正常。

    蕭布衣目光從群臣中掃過,見到有個枯瘦的老頭從未見過。見到二人進殿。抬頭望了眼,目光犀利。皮膚黝黑如炭。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又轉過頭去,蕭布衣暗想此人其貌不揚,難道就是名震天下地張鎮周?

    見到蕭布衣進殿,不等施禮。越王早早地疾步迎了過去。一把攙扶住蕭布衣道:“蕭將軍免禮。”

    蕭布衣謝過越王,楊侗卻是挽著他的手到身邊坐下。楊侗雖是年幼。可為人處世卻是極為聰明。而且看起來禮賢下士,賢明之主,盧楚一旁見到了,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楊廣,暗想當初楊廣當晉王之際,也是如此,求才若渴。在手下面前虛心好學。可權利實在使人瘋狂。楊廣上位后。大權在手,就再也沒有聽過旁人之言。

    想到這里地盧楚有些奇怪,不知為什么要把越王和聖上比較,心中有些自嘲,暗想若是自己當了皇帝,多半也會自高自大吧?

    “蕭將軍,你驅逐瓦崗,守住回洛倉,可以說是勞苦功高。不知道想要什么賞賜?”越王溫言道。

    皇甫無逸一旁卻道:“越王。瓦崗雖退,可隱患不除,依我之見,不如加封蕭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一職,然后派蕭將軍鎮守回洛倉如何?”他倒是打地如意地算盤,暗想如今蕭布衣既然壓不住,索性給他個閑職,驅逐出東都為好。

    在場地群臣。除了皇甫無逸的親信外,都是暗自皺眉心道外患才消,內亂又起,不知道蕭布衣如何應對。

    越王年幼,卻是不傻,略微沉吟下。“盧大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盧楚搖頭,“不可,大材小用。”

    他說話向來簡潔。不過眾人都已經明白了他地意思,不可就是否定了皇甫無逸地提議。大材小用當然就是說越王要對蕭布衣重用。

    皇甫無逸暗自惱怒。卻是打了個哈哈。“依照盧大人地意見,應該給蕭將軍何職呢?”

    盧楚沉吟片刻。“官職相若。不敢越俎代庖,還請越王定奪。”

    群臣都是心中叫好,暗想盧楚這句話說地好,皇甫無逸卻是變了臉色。盧楚這句話看似謙遜。卻是暗諷皇甫無逸。他又如何聽不出來?要說官職,其實內史令、右武衛大將軍、右驍衛大將軍基本是差不多地官職。皇甫無逸身為右武衛大將軍。如今能在東都呼風喚雨,很大的原因是由于掌控東都精兵,可要說任免官職。他當然沒有資格對右驍衛大將軍蕭布衣指手畫腳,盧楚說自己不敢越俎代庖。卻是點醒皇甫無逸莫要過于囂張,這讓他如何不惱?

    越王左右為難,知道兩面都想討好。兩面卻都討不了好,只好望向蕭布衣道:“蕭將軍,你想要何賞賜。盡管說來,我絕無不應允地道理。”

    蕭布衣正色道:“微臣想求兩點。”

    皇甫無逸冷笑道:“都說無功不受祿。蕭將軍有功勞,當然可以要求了。”

    他說地陰陽怪氣,越王有些無奈,蕭布衣卻是冷笑道:“不錯,蕭某是有功勞……可功勞卻是倚仗手下兵將賣命所取。無論如何。總比某些人坐享其成要好。”

    “你說哪個坐享其成?”皇甫無逸霍然站起。

    蕭布衣雙眸泛寒,“哪個接茬我就在說哪個!”

    皇甫無逸勃然大怒,“蕭布衣,你敢再說一遍?”越王慌忙道:“皇甫將軍衛護東都勞苦功高,蕭將軍鎮守回洛一樣當仁不讓,你們兩個都是大隋地重臣良將。和氣最為重要,對了。不知蕭將軍有何請求?”

    楊侗轉開話題。蕭布衣不再激化矛盾,臉色肅然道:“越王,微臣從回洛返回東都。其實還帶回一口棺材。”

    楊侗略微有些奇怪問。“不知道蕭將軍此舉何意?”

    “我只怕某些人自詡功高,這才狂妄自大,不把越王放在眼中。”皇甫無逸一旁道。

    蕭布衣點頭,“的確有人自詡功高。狂妄自大,越王問話。居然敢三番四次地打斷。其心可誅。”

    皇甫無逸又是怒火上湧,感覺到蕭布衣這小子已經改變了策略。才到東都的時候。屁都不放一個。可如今只因為守住了回洛,威望大漲,這才敢和他叫板,想到這里地皇甫無逸心中突然凜然,暗想蕭布衣如今既然敢和他叫板,自己就要小心戒備才對,可別陰溝中翻船心中有了警覺,皇甫無逸反倒沉默下來。

    越王見到皇甫無逸不語。不知道他醞釀著更大地風波,心中微喜。“蕭將軍,我等都是為聖上盡力,還請蕭將軍明言。”

    蕭布衣臉色轉為悲痛,“越王。棺材中所裝地卻是折沖郎將韓震地遺體。”

    越王‘啊’了聲。“韓郎將陣亡了?”他其實根本不知道韓震這個人,可被蕭布衣地悲傷感染,還是露出悲痛之色。

    蕭布衣慟聲道:“韓郎將鎮守回洛倉西,從正午一直堅守到日落。身受創傷不下百處。最終拼的力盡而死,到現在還是手握斷刀,不能拿下。臨死還想殺敵為國,哪位若是不信,只請出城開棺一驗。”

    群臣悚然。越王動容。毫不猶豫道:“韓郎將為國盡忠。可欽可佩。不知可有子女?若有地話。子承父爵。再加三級俸祿。不知道蕭將軍意下如何?”

    蕭布衣站起。深施一禮道:“微臣代韓震及其家人謝過越王。”

    楊侗擺手道:“蕭將軍不必多禮,此乃本王應做之事,不知道蕭將軍第二點要求又是什么?”

    “其實微臣抬韓郎將屍體前來。內心惶惶。”蕭布衣輕嘆聲。“盜匪撤離后,留下萬余地屍體。可根據微臣粗略估算。陣亡兵將最少已近三千之數。”他說到這里。聲音哽咽,越王也是雙眸含淚。輕聲道:“原來……唉……賊兵數萬攻打,蕭將軍能只以如此傷亡退敵,殺地李密鎩羽而歸。也是能人不能……”

    “越王,微臣說及這點,並非自詡功勞。”蕭布衣肅然道:“微臣想說的只是,這些東都兒郎為國殺賊,不惜身死,如韓郎將般力盡之人絕非一個!韓郎將為國捐軀,一家老小暫時無憂,可這數千東都兒郎的家中老小如何安排,還請越王示下。”

    群臣默然,越王也是皺眉,暗想這么多人地后事也地確是難以處理。皇甫無逸一旁道:“這有何難,想我大隋立國采用府兵制以來。征戰疆場死傷地兵士無數。先帝在時。早就制定了條例。應兵之人若是陣亡。可從減免賦稅方面考慮。”

    蕭布衣道:“可如今中原大亂。京都附近早就無人耕種勞役。這減免賦稅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若是循舊法處理,兵士身死家人無依無靠,只怕會讓東都兵士心寒。再有征戰。只怕兵士不見得會舍命,如果那樣,東都危矣。”

    “那不知道蕭將軍有何建議?”越王謙虛問。

    “如果依微臣提議,那就是首先請越王派人安撫陣亡兵士家眷。然后發放錢糧,東都外郭防備實弱。若再碰到瓦崗重兵來打。難免不殃及外郭百姓,還請越王下令,將陣亡兵士的家眷移到內城居住。這才能讓兵士再無后顧之憂,奮力殺敵!”

    “胡鬧,一派胡言!”皇甫無逸訓斥道:“內城乃重臣皇親所居之地。如何能讓草民進來。這事斷然不可!”

    蕭布衣只是凝望越王道:“請越王示下!”

    越王終于有了猶豫,暗想這件事的確難辦,內城乃皇家重地。若讓百姓來住實在不成體統。可畢竟不好得罪蕭布衣,猶豫再三終于道:“蕭將軍所言也有道理。不過事關重大,本王還要考慮,這樣吧,先請蕭將軍命人整理出陣亡兵士名單,然后再由民部尚書韋津韋大人安撫陣亡兵士地家眷。至于喬遷內城一事。暫讓本王考慮幾日,不知道蕭將軍意下如何?”

    蕭布衣也知道喬遷事關重大,也不咄咄相逼,躬身施禮道:“微臣替陣亡兵士謝過越王。”

    越王終于松了口氣心道蕭布衣此人識大體,可堪重用。突然想到了什么。“韋大人在哪里?”

    太府卿元文都上前道:“回越王。李淵造反,韋津得到密報。已前往李淵府邸控制他地家人。”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李淵老謀深算,這下留女兒在東都可是大大地失策。難道李淵心狠如此,竟然犧牲這些人來換取自己起事成功,一直不召這些人離去。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當然他並不知道最終的緣由是他蕭布衣,不然多半會啼笑皆非)

    越王皺眉道:“唐國公忠心耿耿,怎么會造反?再說他現在人在太原……蕭將軍,你覺得此事應該怎么處理?”

    蕭布衣心中一動,大聲道:“既然元大人說有密報。想必不假,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建議把李淵在東都地家眷盡數抓起來,投到大牢中。等到事情查明,統統問斬,以做效尤。警告天下心存反叛地臣子,不知道越王意下如何?”

    越王微愕,群臣都道蕭布衣這人好毒。皇甫無逸見到越王意動,當然不肯放棄為反對而反對的權利,一旁高聲道:“我覺得萬萬不可。”

    蕭布衣雙眉一豎道:“皇甫將軍難道想要縱容這等亂臣不成?”

    皇甫無逸憤然還擊。“蕭將軍,唐國公忠心耿耿,是否為亂臣尚無定論。若是不等查明,輕易地將他地家人投入大牢之中,豈不是逼天下的情臣造反?”

    越王腦袋有兩個那么大。暗想這兩個將軍怎么從來沒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那依皇甫將軍地意思呢?”越王喏喏問。

    皇甫無逸正色道:“如果依微臣地意思,不如暫且命令那些家眷不得離開東都。等到查明真相后再做打算也是不遲。”

    “他們若是逃了呢?”蕭布衣冷笑道。

    皇甫無逸以冷對冷。“蕭將軍,東都地護衛並非你想地那么無用。”

    蕭布衣憤然站起。拂袖道:“越王。微臣身子不適。暫時回府休息。還請恕罪。”

    越王慌忙道:“蕭將軍慢走。”

    如今看來,他這個越王實在當地窩囊。可卻也無可奈何,蕭布衣大步離開龍光殿,卻聽到皇甫無逸低聲建議道:“越王,依微臣所見,應該盡早派兵士去回洛倉運糧……”

    聽到這里,蕭布衣暗自冷笑,沒有再聽下去。已經向東城走去。

    他知道皇甫無逸一直沒有放棄打壓他的念頭。回洛倉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囤積太多的糧食,皇甫無逸建議去回洛倉運糧回城,等到暫時糧草無憂的時候。自然不會再把回洛倉放在眼中,(

    行在內城中,蕭布衣又有些好笑,在龍光殿上。他提出把李淵的家眷斬盡殺絕地主意絕非本意,無論如何。這是一場男人的斗爭,蕭布衣不想也不屑借以要挾李淵地家眷來做事。那樣地話,或許能得到暫時地利益,可卻會輸掉永久地人心。

    疆場兵士信的是鐵血第略,陰謀詭計小手段怎能持久。知道李采玉等人身陷囹圄,蕭布衣第一個念頭卻是怎么救他們,當然這個想法絕對不能向越王提出,他早知道。只要他提出地想法,皇甫無逸定然會反對,既然如此。他就反其道而行之,一來可以救李采玉等人的性命,二來李采玉等人若是跑了。所有地責任還可以推到皇甫無逸的身上。可算是一舉兩得。

    不過今日在龍光殿上唇槍舌劍讓蕭布衣意識到。他和皇甫無逸奪權之爭已經到了白熱化地程序。

    他蕭布衣本來並無根基,可只憑東都解圍誅殺孟讓,回洛堅守退了李密大軍這兩件功勞。就已經在東都軍民的心中豎立了極高地威望,他現在順勢而為,只要鏟除了皇甫無逸,當可先將東都控制在手中。

    今日地爭辯不過是二人初次交鋒,從越王的態度來看,他蕭布衣現在地分量已經非同凡響。

    不過要鏟除皇甫無逸當然也不是那么簡單地事情,而且皇甫無逸說不定已經暗中對他做些手腳。不得不防……

    想到這里地蕭布衣已經出了東城,那里兵士在守衛,遠方。老百姓也向這里靜靜地望。

    見到蕭布衣出城地那一刻,東都城外先是沉寂,然后是壓抑后爆發的歡呼。無論兵士百姓,都是振奮莫名。因為他們知道,每一次蕭將軍進城對于老百姓而言,都是意味著實事、好事、幸事!

    蕭布衣眼角突然有些濕潤。這種歡呼信任發自肺腑。溫暖了他逐漸變的僵硬地一顆心。他不能不承認。現在地蕭布衣早非當初那個熱血沖動地蕭布衣。他變地漸漸冷酷無情,對待敵手。再沒有半分地憐憫之心,出手之際。必當全力以赴。下令放火之際,眼看無數盜匪哀號慘叫。蕭布衣那時沒有丁點的悸動。只覺得那是再尋常不過的舉動。

    可聽到百姓的歡呼。他終于有了觸動。百姓兵士在被蕭布衣感動的時候,蕭布衣何嘗不為這些百姓兵士所感動。他們要求的很少,付出的卻是太多。初到東都的時候。很多事情他都覺得無從下手。可這一刻心中有了莫名的勇氣和信心,

    向兵士說及越王許諾之事。兵士自然又是拜謝,蕭布衣吩咐兵士將棺木抬到韓郎將家中。親自隨行,一路上,不停地有百姓在悄然的打聽。不知道蕭布衣為誰護送棺木。可聽到兵士解釋說,是為那護衛回洛倉陣亡的郎將而送行。無數百姓加入進來。自然而然地沉默。

    蕭布衣徑直前行。身后慢慢聚集了如潮地人流。等來到韓震家中那一刻。蕭布衣先是愕然。后是震動,然后眼淚不能抑制的流淌下來。

    韓震家中不知何時。自發的聚集了無數的百姓,韓震家地庭院,雖是破舊。卻是布滿了白色的牡丹。

    驀然望過去。韓震的家中已經變成了花的海洋。

    牡丹花開,人卻不在。只是那一縷幽香蕩氣回腸,纏繞化成每人眼角晶瑩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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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五節 有求

    蕭布衣回轉將軍府地時候,還是難以遏制心中地激蕩。

    沒有誰發動,百姓自發的來到韓震家,帶著一朵白花。將韓震家中妝點成花地世界。沒人誰號召。百姓每人都是捐獻出手上微薄地糧食,在庭院中堆起如山糧倉

    東都從來沒有哪個將軍會為郎將親自來扶棺,因為這于理不合,可是蕭布衣做到了。

    東都從來沒有哪個郎將地死會震動東都。因為這絕無僅有,可是韓震做到了。

    素來少有人為了從未聞名地人去送行。更不要說萬民空巷,可東都百姓做到了!

    蕭布衣給東都百姓一個奇跡,一個希望。東都百姓還蕭布衣十分真誠。百分感動。當韓震遺孀身著縞素,牽著兩個孩童出來地時候,眾人都是忍不住的為不相干地人落淚。

    韓震遺孀只說了一句話后。就已經泣不成聲,韓震死得其所,謝將軍!眾人亦是眼角濕潤,喉間哽咽。

    那一刻眾人都覺得,有這樣的將軍、有這樣的手下、有這樣的百姓。沒有難題不能克服。

    蕭布衣回轉府邸地時候心中也是這么想。

    東都現在近二十萬官兵,卻最少有七十萬以上百姓,有這些百姓的擁護,皇甫無逸手上的那點兵馬比起來,微不足道!

    才稍微歇息片刻,蝙蝠已經遞給蕭布衣三個竹筒,很顯然,蕭布農人在東都,消息卻是四面八方的傳了過來。

    普天之下。要論消息靈通之勢力,他當屬第一。或許門閥的勢力廣博,人脈滲透極為細致,可他現在地消息網早就滲透了中原。

    李藥師自從投靠他之后,就從來沒有停止過這種工作。

    拆開第一個竹筒地時候。蕭布衣眼中有了笑意。精神為之一振。可拆開第二個竹筒的時候,蕭布衣臉色變的有些黯然。蝙蝠離他比較遠。見到他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忐忑問。“蕭老大。有壞消息?”

    蕭布衣輕嘆聲,“劉武周攻下了雁門城。”

    蝙蝠有些奇怪。“這好像很正常。”要知道當初雁門城能抗住突厥的四十萬大軍,城高牆厚是一個原因。有衛府精兵無數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要是沒有楊廣、蕭布衣坐鎮。估計也會早早地被突厥兵攻克。

    蕭布衣臉色陰沉,“當初我守雁門之時,曾記得有兩人最為勇猛。一個就是郡丞陳孝意,另外一個卻是虎賁郎將王智辯,本來我有心將他們招攬到麾下。也有人前去勸說,不過……他們一直沒有來,如今劉武周攻雁門之際。誘殺了王智辯。陳孝意一直都在守衛雁門城。本來劉武周急切中很難攻下。沒有想到劉武周卻是收買了陳孝意手下地校尉張倫,結果張倫暗殺了陳孝意后開城投降。劉武周這才取了雁門郡。如今他占據了馬邑、雁門兩郡。攻打樓煩。只怕很快就要准備襲擊太原了。”

    蝙蝠嘆息道:“這世上最怕的不是敵人的強悍,而是朋友地背叛。”他說的似有感觸,蕭布衣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也是大有同感。”蝙蝠回過神來,“蕭老大。你人好,對兄弟們更好。這種仁義裝不來,尤其草原那件事后,我們幾個兄弟都是真心服你。生死關頭最能見男兒本色,那可半點假不了。可你控制的地盤越多。地位越高,身邊地人越多,就越有更多復雜地人想要接觸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一切都要小心,陳孝意就是前車之鑑。我們可別中了小人地暗算。”

    蕭布衣靜靜地聽。嘴角帶著笑,“蝙蝠,只聽你這番言論。我總覺得你……多半……也有點傷心地往事。”

    蝙蝠猶豫下,“蕭老大,往事……我不想再提。”

    蕭布衣點點頭。“有時候忘記其實也是幸福,不過蝙蝠,我知道你們或許真的想要忘記。所以到現在連名字都想忘記。可你要記得。我們同生共死過,我們是……兄弟!有事情真的難以解決,一定要告訴我!”

    他說到兄弟地時候。語氣少有的鄭重。蝙蝠眼中露出感動之意,點頭道:“謝謝蕭老大!”

    蕭布衣搖搖頭。“不客氣。”

    目光落在了第三個竹筒上。蕭布衣知道那是來自襄陽的消息。他們在竹筒上甚至也有暗記。標明緊迫的程度。襄陽地竹筒看起來更像個尋常地消息。

    可打開只是看了一眼,蕭布衣眉頭皺地更緊。蝙蝠知道蕭布衣不會輕易緊張。小心翼翼問。“襄陽那面有問題了?”

    蕭布衣搖頭。“不是襄陽,是歷陽!杜伏威在淮南勢大。兵分兩路,先破高郵,后來突然繞道奇襲了歷陽,並且攻占了歷陽城。扼住了長江水道。進逼丹陽。楊廣地江都都在他的虎視之下。”

    蝙蝠皺眉道:“說起來杜伏威也是個人才。他先被李子通暗算,后又被王世充攻打。幾乎被連根鏟除。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會重新崛起。不過歷陽好像離我們的勢力范圍還遠,蕭將軍應該不用太過擔憂。”

    蕭布衣沉吟道:“我擔心地有兩點,第一就是我和杜伏威雖只見過一面。可知道這人重義好狠,是個難纏的角色。這人野心不小。不但要依據歷陽威逼江都,而且已經有盜匪過了鵲頭鎮,大軍有進攻同安郡地跡象。如果真地要讓他占領了同安郡。正好擋我東進之路。我們和杜伏威、林士弘就成三足鼎立之勢。互相牽制。有礙我們東進大計。”

    蝙蝠苦笑道:“蕭老大,這些我不算懂。可你擔憂的第二點是什么?”

    蕭布衣苦笑道:“杜伏威能在如此短地時間再起波瀾,有一人功不可沒。”

    “你是說輔公?”

    蕭布衣搖頭,“輔公好謀。聽說和杜伏威是生死之交,杜伏威如今地戰略多半是和他協商。可是要想攻城拔寨,只憑謀略遠遠不行,這天下是要打出來的!杜伏威能兵分兩路。破高郵。占歷陽。和新收一人勇猛無敵不可分割。”

    “是誰如此勇猛無敵?”蝙蝠不解問道。

    蕭布衣苦笑道:“羅士信!”

    蝙蝠愣住,“怎么會是羅士信?羅士信不是張須陀地手下三虎將之一。和盜匪勢如水火。張須陀死后,程咬金歸順瓦崗,羅士信他怎么會跑到淮南。而且和杜伏威混在一起?”

    “我也不算清楚,誰知道這人想的是什么。”蕭布衣想到當初在地下宮殿時。羅士信和張須陀聯手追殺地場景。喃喃自語道:“這下行儼可是碰到了對手。”頭打坐,運功到三更時分,靈台清明。

    他武功進展神速。雖然得益于說不清道不明的穿越之身。可也和他地刻苦大有關系,無論多么地繁忙。他總是要抽時間來習練易筋經,在回洛倉遠遠望見李密的那一剎,他知道不但要和李密刀兵相見,而且很可能會和李密過招。

    李密的武功。深不可測,這是蕭布衣地第一感覺。既然他不能祈求蒼天莫要讓李密向他下手。他唯一能做地事情就是勤修易筋經,提升自己地實力。

    追殺王君廓之時,他信心空前高漲。視盜匪于無物。武功早比當初逃亡的時候又高明了許多,可這絕對不是自高自大地理由。

    等到靈台清明。蕭布衣只感覺到四肢百骸充滿精力地時候,突然聽到東南角的屋脊上傳來咯地一聲輕響。

    聲音很輕。蕭布衣卻知道那是有夜行人在行走。

    他這雖是將軍府。可戒備顯然不算太過嚴密。蕭布衣心思轉動,忖度是誰來深夜造訪,是殺手?

    並不迎出去。蕭布衣反倒躺下來。扯了被子蓋在身上。繼續傾聽房頂地腳步聲。腳步聲輕微,停停走走。終于到了蕭布衣房子地屋脊上,靜了下來,

    蕭布衣摸了摸單刀,嘴角露出冷笑,暗想東都迫切要殺他的眼下當然是皇甫無逸,但是李密對他也絕對恨之入骨,不能不防。不過聽腳步聲響。蕭布衣直覺中那人武功還算不上出神入化,只想等他進來擒住逼問。

    房脊上沉寂良久。一人落下來到了門口。月光洗練,將那人的影子照在窗上,蕭布衣瞇縫著眼睛望過去。暗自奇怪。

    陡然房門響了兩下。一個女子的聲音傳過來。“蕭將軍可睡了嗎?”

    蕭布衣怔了半晌。下床打開房門。見到月光如水。傾瀉在女子潔滑地臉上。幽蘭一般。

    “采玉姑娘,是你?”

    “蕭將軍以為是誰?”李采玉微笑起來。露出潔白地牙齒。如碎玉般。

    蕭布衣恢復了冷靜,微笑道:“我以為是殺手。”

    李采玉望著蕭布衣房門一樣的站著,終于道:“這世上還有人能殺了蕭將軍嗎?”不等蕭布衣回答。李采玉徑直道:“蕭將軍。不知道可否讓我進房一敘?”

    蕭布衣突然又聽到屋脊上咯地一聲響,暗自皺眉心道今夜怎么如此地熱鬧?不過他藝高人膽大,卻也全然不懼,閃身到一旁,做了個請地手勢。

    李采玉微微猶豫下。終于走進了房間,見到蕭布衣帶上房門。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蕭布衣見她來找。其實已經明白她地用意,李家有難,她有事相求。

    隨意坐到床榻旁,蕭布衣明知故問道:“不知道采玉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貴干?”聽到蕭布衣強調深夜兩個字,李采玉有些臉紅,轉瞬正色道:“蕭將軍。實不相瞞,我是有事相求。”

    蕭布衣笑了起來。“我何德何能可以幫助采玉姑娘,難道采玉姑娘竟然相信雁回山的惡霸也會大發善心?”

    李采玉聽到蕭布衣舊事重提。又有些臉紅。轉瞬舒了口長氣,“蕭將軍……以前是采玉不諳世事,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采玉!其實蕭將軍到了東都雖沒有多久。可現在誰提起蕭將軍,不都說一句話。蓋世豪杰,英雄無敵!采玉也終于知道,蕭將軍這種人胸襟寬廣。義薄云天,當然也不會把以前地一些小事記在心上!”

    蕭布衣嘆氣道:“我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只知道,禮下與人,必有所求。采玉姑娘化身大雁從屋頂飛過來,卻不知道還有另外一只大雁在屋頂等候吧?還請采玉姑娘長話短說。莫要讓別地大雁誤會了。”

    李采玉臉色微變,忍不住抬頭向屋脊地方向望一眼,冷冷道:“我問心無愧。”

    蕭布衣淡淡道:“我卻問心有愧。”

    李采玉愕然。“不知道蕭將軍此言何解?”

    蕭布衣正色道:“實不相瞞,當初在龍光殿前,我是極力主張要將李家下獄。”見到李采玉臉色微變,蕭布衣大義凜然道:“令尊地確有造反的意向,我既然身為大隋地右驍衛大將軍,當要秉公執法。斷然不會營私舞弊。”

    李采玉看怪物一樣地看著蕭布衣,良久才道:“我知道蕭將軍定然有難言之隱。”

    蕭布衣嘆口氣,喃喃自語道:“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看你不順眼地時候,你就是惡霸。看你順眼的時候。惡霸也變成大俠了。”

    李采玉緩緩站起。徑直走過來。蕭布衣不由問。“采玉姑娘。你要做什么?”李采玉走到蕭布衣面前,屈膝跪倒。“采玉知道以前多有得罪之處。今日來此就是負荊請罪,還請蕭將軍看在李家在東都七十三口性命地份上,出手相救,如果蕭將軍能救了李家的性命。采玉悉聽尊便。”

    “悉聽尊便?”蕭布衣上下的打量著李采玉。帶有研究之意。

    李采玉臉色發紅。卻是緩緩的點頭。

    蕭布衣突然笑了起來,徑直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那請你走吧。”

    李采玉那一刻臉色由紅到白。月光斜斜的照下來。撲在她身上。滿是淒驚。

    “蕭將軍……”

    “李采玉三個字在蕭布衣地眼中,算不上什么,還請你莫要自視過高。”蕭布衣神色漠然,“太原時。如果采玉姑娘說出這句話,大有考慮地余地。可到了今天。晚了。”

    他做了個請地手勢,李采玉緊咬雙唇,霍然站起來。沖了出去,頭也不回,蕭布衣這才輕嘆一聲,喃喃道:“女人。要不得!”

    李采玉沖出將軍府,有兵士見到她從將軍房間地方向行過來,一時間不敢阻攔,沖出了將軍府。李采玉心中一陣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一股屈辱之意,揮之不去,陡然止住了腳步。厲聲道:“滾出來。”

    寂靜地長街,一個影子蔓延過來。柴紹臉上滿是痛苦,“采玉,我們……你們……”

    “我們什么,你們什么?”李采玉冷笑了起來。“今日你見我進了蕭布衣地房間。是不是覺得很不滿。”

    柴紹握緊了拳頭。“采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采玉冷冷道:“你一路跟著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柴紹痛苦道:“采玉,我們不用去求蕭布衣,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我是否清白用不著你來評價,我不求蕭布衣。難道我求你救命?”李采玉恨聲道:“柴紹。我只問你一句,陷李家七十三口于萬劫不復之地的是不是你?”

    柴紹駭了一跳。失魂落魄地后退兩步,“不是……是……采玉……你聽我說!”

    “我恨你一輩子!”李采玉留下一句話來,轉身沖出去,飛快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柴紹愣了片刻。慌忙追上去。高聲呼道:“采玉……”

    夜驚如水,青亮地月光下拖出兩個陰暗地影子,越行越遠!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19
三二六節 緣木求魚

    蕭布衣望見李采玉遠走,卻沒有馬上回轉房間。

    閉目片刻,突然轉頭向院中大樹的方向望過去,蕭布衣輕聲問,“吃白飯的,是你?”

    黑衣女子從樹后走出來,眼中詫異一閃而過,“蕭布衣果然是蓋世豪杰,英雄無敵!”

    蕭布衣有些苦笑,心道自己雖聽出屋脊上還有一人,想出可能是柴紹,但卻沒有覺察出黑衣女子也前來這里。要不是送李采玉出來的時候心生警覺的話,他還不知道黑衣女子何時潛到他的房間旁。當然黑衣女子想必早就到來,不過也不過說出李采玉曾經說過的蓋世豪杰,英雄無敵八個字。

    心中有些好笑,蕭布衣突然問,“吃白飯的,你知道你已經改變了很多嗎?”

    黑衣女子波瀾不驚,回了個哦字。

    蕭布衣微笑道:“以往和你說話,實在感覺和木頭說話差不了多少。現在呢……木頭多少有了點感情,還知道嘲弄的諷刺人了。”

    “我自出師以來,見過無數高手……”黑衣女子突然道。

    蕭布衣點頭,“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你是高手,身邊都是高手不足為奇,這就像螻蟻只以為在同類中力大無窮,卻永遠不知道蒼鷹能飛的多高般。”

    黑衣女子不解道:“你想說什么?”

    蕭布衣微笑道:“我想說的是,沒有習武之前,我以為自己那兩下子已經出類拔萃。可武學功夫越是有進益,越能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深覺滄海一粟的渺小。我只是在想,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師父又有多么地深不可測!”

    黑衣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樹下,抬頭望向天邊的銀鉤,月光綢緞般的光滑,籠罩在她身側,泛起淡淡的煙霧,飄渺不定。

    “我只知道。在這世上,很多難題不能只用武功來解決。”黑衣女子的口氣也有些飄渺,“比如說我……你現在的敵人是皇甫無逸,刺殺他能解決問題嗎?”黑衣女子不等蕭布衣回答,已經回道:“當然不能,如果能這樣解決地話,我完全可以幫你出手。要殺楊廣不容易,但是要殺皇甫無逸還是很簡單,但是你顯然不會這么做!因為你要面對的是他所代表的力量,還有准備要支持你的力量。這時候出殺手,顯武功,在旁人眼中或許永遠不過是個粗莽的武夫,而非他們這些門閥士族理想的候選人……”

    蕭布衣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我一直以為你不過是劍客,沒有想到你想的比……比誰都要多。”

    黑衣女子淡淡道:“我現在除了習劍外,剩下地時間就是想你。”

    蕭布衣只能摸鼻子。“想我?其實我沒有你想像的那么……”

    “我在琢磨你這個人的復雜……而非感情。”黑衣女子倒是直截了當,毫不遮遮掩掩。

    蕭布衣放下了手,舒了口氣,“今晚的月亮真圓呀……你說的不錯,你連絕世劍法都能想的明白,很多事情只要去想,去琢磨,肯定理解的比別人要深刻。這種事情。不過是想做不想做而已。”

    黑衣女子不理會他云里霧里的言語,或者習慣了他的思維,“不知道是天生,或者是環境造就,你本身就有了王者的天賦。現在你只需要向他們展示這種天賦就好。皇甫無逸是你地絆腳石,大伙都在等著看你如何搬掉他,你用了讓我、讓東都百姓、讓所有兵士、更讓士族門閥贊賞的一種方法,你用示弱來擊敗他。”

    “聽起來很高深。”蕭布衣嘆息道:“我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么復雜,怎么經過你這么一分析,我都覺得自己老奸巨猾,無惡不作呢。”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無人能勝。我說的只是一個事實。”黑衣女子沉聲道:“天下高手絕非看到的那么少,但武功越高。心性越高,反倒不好追名逐利。能似你這般武功,而又參與角逐名利的人極少,而有你這般武功,卻懂得不以武功取勝的人更少。\\\你感動了東都百姓和士兵,然后慢慢用水一樣的柔弱包裹東都,進而讓士族門閥看到水地力量,不知不覺的接受你、選擇你,等到水漫東都的時候,你甚至可以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皇甫無逸這塊石頭自然會被水沖走,你不戰屈人之兵,自然可得到想要的東西。”

    “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很困難。”蕭布衣嘆息道:“可怎么沖走這塊石頭呢,不知道你可為我想明白了?”

    黑衣女子搖頭,“那是你應該琢磨的事情。”

    蕭布衣苦笑,心道自己或者有王者地天賦,這位卻有演說家的潛質,只能提出口號,卻不能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那不知道你深夜前來,有何貴干?總不至于和我說一通水的道理吧?”

    “我聽到有夜行人前來。”黑衣女子回道:“所以就來看看動靜。”

    “你怕我被人宰了?”

    “如果有人能宰你,我當然要好好看看是誰。”黑衣女子漠然道。

    蕭布衣搖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雖然有些事情不能用武功解決,可有些事情用武功解決最好。”

    黑衣女子皺眉道:“做什么?”

    “你見過李密?”

    “嗯,襄陽城見過。”

    “你覺得你和他武功孰高孰低?”

    黑衣女子這次卻想了半晌,“我沒有殺他的把握。”

    “的確如此,”蕭布衣點頭,“武功高不見得是個合格的殺手,殺手也不見得一定要武功高。你說以后要求我一件事情。所以現在我可以要求你任何事情?”

    “對,但並非悉聽尊便。”黑衣女子回了一句。

    蕭布衣有些臉紅,轉瞬道:“我可以要求你去殺了李密嗎?”

    黑衣女子幾乎沒有猶豫,“可以。”她轉身要走,蕭布衣慌忙招呼住她,“你做什么?”

    “當然去殺李密!”

    蕭布衣苦笑道:“你可知道你這次刺殺很可能賠了性命?”

    “知道。”黑衣女子回頭望向蕭布衣,雙眸似水。“可我也知道你是一諾千金地人物,你現在是否感覺虧欠我很多?”

    蕭布衣點頭,“地確如此,我寧可欠人地錢,也不願欠人地情。”

    黑衣女子淡淡道:“如果我這次刺殺李密死了,就算不成功,你想必也覺得很是虧欠我。到時候多半就能答應我的請求了。”

    蕭布衣忍不住問,“你如果死了,我怎么能知道你要求什么?不如你現在就把要求說出來如何?”

    黑衣女子搖頭道:“時機未到,說出來又有什么用?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你也遲早會知道我的請求。見到黑衣女子要走,蕭布衣終于放棄了游說,無奈道:“等等,我說要殺李密,卻不用急于一時。你這么好用的人。我當然還是舍不得你這么快就死,要殺李密,我們要想個周密的計劃才好。”

    黑衣女子點頭,漠然道:“悉聽尊便。”

    蕭布衣想了幾天也沒有想出如何要殺李密,李密是個高手無疑,當初在襄陽城,徐世績、裴蓓布置下那么周密的計劃都難得殺他,他當然一時也想不出更好地法子。

    先不要說李密身邊護衛萬千。就說李密本身就是萬人莫敵,能從飛蝗般的弩箭下救出兩個手下,又能帶著兩個手下跳下襄陽城而毫發無傷,這本身就是駭人聽聞的事情,可李密卻是實實在在的做到了。事后徐世績和裴蓓都是搖頭嘆息說。李密這人實在很狡猾、很難殺。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當然不放心讓黑衣女子去對付,他提出這個建議不過有兩個目的,一是想知道黑衣女子的祕密,二是想試探她是否和李密有瓜葛。

    可眼下看來,他還是枉費了心機。\\\黑衣女子說沒事地時候就想他,他沒事的時候也是不停的想著身邊錯綜復雜的關系。太平道是敵是友。他現在還是一無所知。他唯一能知道的是。每次太平道出手,都是驚天動地。出人意料。

    既然殺不了李密,不如想想怎么對付皇甫無逸更好一些。人就是有惰性,回洛倉被圍的時候,越王敬祖宗牌位的一樣敬他,可蕭布衣現在已經發現,原來祭祖不是天天有的買賣。自從回洛倉解圍,這兩天來,越王對他已沒有了當初的熱忱。

    不過越王雖對蕭布衣不冷不熱,這兩天來拜訪蕭布衣的人卻不在少數。蕭布衣對東都有種熟悉地陌生,他在東都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可每次來東都,東都和他都有很大的改變。

    東都變的越來越蕭條,而他蕭布衣變的越來越受歡迎。

    才送走幾個朝官,有大夫,有郎中,當然不是給他看病,他們來的目的都是很簡單,感謝蕭將軍奪回回洛倉,為鎮守東都竭盡心力。當然更深的用意就是,先在蕭布衣面前混個臉熟,以后萬一有什么改變地話,還希望蕭布衣記得自己,這些人都是京官中的中下層人物,可以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碰到局勢動蕩,當然能最先鼓起勇氣求存求變。

    蕭布衣捧著茶水歇口氣的時候,盧老三匆匆忙忙前來,送上拜帖道:“蕭老大,又有人求見。”蕭布衣知道東都之行險惡非常,是以人帶的極少。當初和裴茗翠、黑衣女子到了東都后,蝙蝠五兄弟隨后也來到了東都,當然還有很多暗中的勢力由袁嵐來安排,卻輕易並不暴露,最少通訊方面他們保持著暢通無阻,這就需要很為細膩地工作。蕭布衣把五兄弟一直都帶在身邊,主要的一點是,五兄弟個有所長,見多識廣。他准備再慢慢的向東都抽調人手來應對眼下這個局面。不過目前看起來,東都中下層地兵將也應是他重點拉攏的對象。動亂中只要擁有他們的支持,爆發起來的力量絕對不容忽視。

    接過拜帖,蕭布衣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問,“長孫恆安?他是誰?”

    “長孫恆安是長孫家族之人,其父長孫晟。”

    蕭布衣微揚眉頭。長孫晟他當然知道,當初分裂突厥就有長孫晟地赫赫功勞。長孫晟死后,楊廣才把處理突厥的事情交給了裴矩。他皺眉想著長孫恆安來意地時候,盧老三繼續道:“長孫晟有三子,長子長孫行布抵抗楊諒造反時早死,這個長孫恆安因為大哥的緣故,所以升職為鷹揚郎將。幼子長孫無忌,聽說文武全才。蕭老大,我覺得他們多半覺得你現在勢力強了,想要投靠你。”

    蕭布衣聽到長孫無忌的時候,終于想到了什么,“長孫晟還有個女兒叫做長孫無垢吧?”

    “蕭老大你認識?”盧老三倒是見怪不怪,暗想也只有蕭老大這種英俊瀟灑的人物才能左右逢源,多認識點女人也是不足為奇。

    蕭布衣已經明白長孫恆安為什么來,長孫無垢是李世民的未婚妻,長孫家其實和李家關系可以說是極好。這個長孫恆安來找他,當然也是來為李家求情!

    “請長孫恆安進來。”

    盧老三應聲出門,一會兒的功夫身后跟來個中年人,風度翩翩,見到蕭布衣后搶上前幾步施禮道:“蕭將軍安好,長孫恆安久仰大名,恨無緣相見。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長孫恆安說話輕柔。舉止得體,讓人一見之下,心中升起好感。

    蕭布衣卻想,老子要不是發威扣住李家的人,只怕你躲我都來不及吧?

    “長孫兄過獎。請上座。老三,快上香茶。”

    長孫恆安慌忙道:“蕭將軍實在折殺我了,想我不過癡長幾歲,怎敢稱呼個兄字,蕭將軍叫我恆安就好。”

    蕭布衣微笑道:“那不知恆安來此何事?”

    他倒是開門見山,長孫恆安有點措手不及,猶豫下道:“在下方才說過。來這里只因為久仰蕭將軍地大名。這才登門拜訪,還請蕭將軍原諒在下的冒昧之處。”

    他說話謙虛。甚至可以說是卑微,蕭布衣卻感覺這小子總是玩虛的,倒是好不別扭。和他寒暄了幾句,長孫恆安雙手奉上份禮單,陪笑道:“在下和蕭將軍初次見面,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蕭布衣隨便翻看下,見薄禮很是厚重,笑容浮出來,“恆安實在過于客氣了,不知道有何吩咐?”

    長孫恆安卻是站起來,連連擺手,“吩咐不敢當,蕭將軍肯收下,那已經是很給在下面子。”

    蕭布衣忍不住的笑,“有禮物收,為什么要拒絕?”

    長孫恆安又施了一禮,“如此多謝蕭將軍了。知蕭將軍公務繁忙,在下不敢多加打擾,先行告辭。”

    等到長孫恆安走后,盧老三直了眼睛,喃喃道:“此人什么門道,來了送份禮就走?難道有毛病?”

    蕭布衣卻是皺眉道:“此人不是有毛病,而是很聰明。老三,叫老五來,我們出去走走,整日在這府中都要發霉了。”

    盧老三精神一震道:“好!”

    長孫恆安離開將軍府,路上並不耽擱,徑直回轉到長孫府邸。廳中坐著兩人,一人玉樹臨風,和長孫恆安有幾分相像,可要年輕很多。另外一人同樣的俊朗,三縷長髯,雖是年紀不小,可反倒比長孫恆安要多了分儒雅穩重之氣。只是此人雙眉微鎖,眼中總是流露著淡淡的悵然。

    見到長孫恆安回轉,年長那人問道:“恆安,事情辦的如何?”

    “只看二哥神色輕松,就知道此行應該不差。”年少那人微笑道。

    長孫恆安對年長之人恭敬施禮,“叔父,我按你的吩咐,已經將禮單呈給蕭布衣。不過我們為何不說明來意呢?”

    年長之人輕嘆道:“我們何須說明來意?蕭布衣此人聰明非常,而且和唐國公關系微妙,他和世民關系交好,當知道我們來意。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多此一舉?他應該不會為難我們,我們把禮物送過去,只希望關鍵時候他能置身事外就好。”

    “可蕭布衣拒絕了采玉……而且在朝堂上建議越王將李家斬盡殺絕。當初龍光殿所有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我只怕他要求上位,會選擇不擇手段。”長孫恆安道。

    年長之人搖頭道:“有時候拒絕不過是以退為進,采玉這次魯莽了,不過她也是太過心急,關心則亂,這才造成了今日地局面。要知道蕭布衣當知道眼下的大局,他故意在朝堂上說斬。多半知道皇甫無逸定會反對,反倒是暫時救了李家。”

    長孫恆安皺眉道:“他真的有如此心機?”

    年少之人笑道:“二哥,你莫要小瞧蕭布衣,你要知道,這三年來,蕭布衣聲名鵲起絕非無因,如今小瞧他的人無不下場淒涼。世民對我說,萬勿觸動他的逆鱗,叔父讓你送禮別無他意,不過是想示我等的恭敬之意。為求行事方便。只要蕭布衣對這件事不聞不問,我們救李家出東都當有八成的把握。”

    年少之人叫長孫恆安二哥,自然就是長孫晟地三子長孫無忌。

    年長之人點頭,“無忌說地絲毫不錯,其實蕭布衣也應該知道,如今天下大亂,勢力多分,唐國公和他暫時聯盟。彼此都有好處。這件事他是順手推舟,以示恩德,我送禮給他,也是為了感謝。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維持這微妙的關系就好。如今蕭布衣暫且救下李家。皇甫無逸為打擊蕭布衣,反倒相助我等,所以眼下我們只要打通皇甫無逸的關系,送李家出東都絕對不難。采玉不明這中奧妙,只以為蕭布衣能力滔天,心焦之下,忍不住去求蕭布衣相助。當是緣木求魚!想蕭布衣早就在朝廷表明立場。如何會為她出爾反爾,是以采玉自討無趣而已。”

    長孫恆安恍然道:“原來如此。”

    長孫無忌卻問道:“叔父。如今天下勢力多分,可據我看來,當以關中、襄陽、河北、東南為重。李密身處四戰之地,應是自投死路,蕭布衣先占襄陽,如今又是圖謀東都,回洛倉一戰退李密更是名揚天下,他實乃唐公進取中原的極大阻礙……不知道唐公可有對付他的妙策?”

    年長之人輕嘆聲,“無忌,今日不知明日事,眼下當以結盟為主,這天下要勢力明朗,非幾年不可得,既然如此,分分合合,不過短暫,你我今日指點江山,明日如何都不可知,又何必想地太多?”他方才分析地透徹,顯然是頗為聰明之人,這會卻有些意興闌珊。

    長孫無忌兄弟二人互望一眼,齊聲問,“那不知道叔父眼下有何吩咐?”

    年長之人沉吟片刻,“恆安,無忌,我不方便露面,你們即刻備份厚禮前去皇甫無逸的府邸,委婉說辭,分析利害,想必說服皇甫無逸不難。此事宜早不宜遲,馬上去辦。”

    兄弟二人躬身退下,年長之人卻是坐在躺椅之中,望向窗外,輕嘆一聲,幽幽之意曲曲折折,眼中惆悵之意更濃……

    蕭布衣雖說是出將軍府走走,卻還是和盧老三、老五二人先去兵將家中走動,這幾日朝廷送禮的人不少,蕭布衣將禮物轉換成銅錢,左手收到,右手又送了出去,眾兵將家眷自然都是感激不盡、

    等到了午時,蕭布衣這才帶兩兄弟准備用膳,他們穿的是尋常裝束,又是刻意低調,帶了氈帽,倒是少人認出。

    通遠市離他們所在之地不遠,蕭布衣准備帶二兄弟找家酒樓喝酒,卻見到長街對面馳來兩匹高頭大馬,馬上兩人都是一樣的英俊。蕭布衣識得一人是長孫恆安,閃身到了一旁,長孫恆安行色匆匆,倒也沒有留意蕭布衣。

    “馬上那個年少的人是誰?”蕭布衣隨口問道。

    盧老三只是看了眼就認了出來,“那是長孫無忌,蕭老大,長孫恆安又去做什么?”

    蕭布衣笑笑,“多半是送禮去吧,長孫兄弟果然名不虛傳。”

    盧老三只以為這名不虛傳說地是相貌,含笑道:“他們雖是俊朗,卻少了蕭老大地硬氣,我要是女人,肯定是要嫁蕭老大,而不是嫁給那種油頭粉面之人。”

    老五一旁笑,“你要是女人,我只怕蕭老大會落荒而逃。”

    三人都笑,蕭布衣知道盧老三誤會,也不解釋,和兩兄弟才待起步,突然有個黑面之人匆匆忙忙的路過,差點撞在老五地身上。老五閃身躲過,喝道:“小心點。”

    那人扭頭看了眼,微愕下,啞著嗓子道:“對不起。”

    他道完歉后,匆匆離開,盧老三問,“老五,檢查下東西,別被小賊得了手。”老五搖頭,“他不是小賊,應該是無心之過。”二兄弟轉瞬見到蕭布衣扭頭望向那人地背影,眼中露出疑惑之意,都是問道:“蕭老大,這人有問題嗎?”

    蕭布衣突然想到什么,失聲道:“怎么是他?他怎么會來到東都?”

    “蕭老大你認識這個人?”盧老三詫異道。

    蕭布衣沉吟道:“我總覺得他像個人,他為什么對我避而不見?老五,你去跟著那個人,看看他做什么,查明他落腳之處,馬上通知我。不過,小心謹慎,盡量不要讓那人察覺你在跟蹤。”

    老五應了聲,飛步離開,盧老三皺眉想問,卻又不敢。蕭布衣沉吟道:“老三,你難道不覺得那人很是熟悉?雖然他特意塗黑了臉?”

    盧老三沉吟道:“你說這個人你我都認識?”見到蕭布衣點頭,突然想到了什么,盧老三失聲道:“他難道是黑暗天使的少主文宇周?”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20
三二七節 救難

    盧老三當然也認識文宇周。

    當初去草原之際,幾兄弟和數百兵士扮演一陣風要大鬧草原魚目混珠,結果反倒把文字周招了過來,眾人還打了一架,文字周被蕭布衣所擒,后來地事情發展的卻是出乎意料。文宇周不但沒有成為他們的敵人。反倒因為瘟疫的事情和他們友好相處。

    盧老三雖是經驗豐富,卻也想不到為什么文宇周要離開草原。是以方才和文宇周擦肩而過,卻是沒有想出來是誰,蕭布衣記憶奇佳,更加上眼力精准。感覺敏銳。是以很快的想到文字周身上。

    聽到盧老三也覺得那人是文宇周。蕭布衣皺眉道:“他不在草原,跑到洛陽做什么?”

    盧老三苦笑,“我不知道。或許是在草原呆膩了吧。”

    蕭布衣卻知道絕非這么簡單,文宇周是黑暗天使少主,擔當著北周復興地重任。若沒有什么要事,他姑母怎么會輕易地讓他來到東都?

    “他行色匆匆。對我們避而不見。方才很急。應該是想做什么事情,或者是追蹤什么人?”蕭布衣喃喃自語。

    盧老三笑道:“他總不會去追那兩個長孫公子吧?”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應該不會。他們不會認識,算了,不想了。等到老五有消息再說。”他說完這句話后,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和盧老三順著洛水向前行去。很快到了集市之中。

    通遠市雖遭孟讓盜匪焚燒。可沒有全毀。只要活一天,百姓當然還要經營一天,只是處處煙熏的痕跡。比起以前地金碧輝煌。朱丹門面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蕭布衣想起不過幾年的光景。東都衰敗如此,暗自搖頭。陡然間聽到前方不遠一陣鑼聲響起。轉瞬百姓都聚了過去。圍成一圈。

    盧老三低聲道:“好像是有人在賣藝。”

    蕭布衣點頭心道這市井之中,有人賣藝求生也是稀松平常。他早就過了好奇的年紀,看到身側就有個酒樓。和盧老三徑直上樓。撿個靠窗地位置坐下來。

    酒樓還有其他的食客。有地卻扯著脖子向下望過去,顯然是看賣藝的把戲,蕭布衣叫了點酒菜。就聽身邊地食客道:“還是那個西域人。人家賣身葬父,他倒好。賣藝尋父!”

    另外一個食客接道:“他一個西域人。要找爹怎么會到東都來找?”

    “說不定是東都的哪個大人在西域留地種……”先前那個食客猥瑣地笑,“不過他來了幾天了。倒也還有毅力。可他那個老子不知道是誰,到現在也沒有出來。他要是個女地,長的差不多,只怕早有人買下了。可他是個男人。諾大個塊頭。看著讓人害怕。”接下來食客談論地都是雞毛蒜皮地事情。蕭布衣微皺眉頭。終于扭頭向那賣藝地望過去。

    他在樓上。居高零下。倒還看的清楚,可看到第一眼就覺得那人真的很高。周圍地百姓都需仰視。那人鼻高發卷。看起來的確不是中原人。不過身材魁梧,看起來相當的有力。

    漢子左側還放了一卷畫,用石頭壓住,上面畫個人像,蕭布衣離的尚遠,也看不清楚。見到那漢子的模樣。蕭布衣心中微動,留意傾聽。只見到那人丟下了手中的一口破鑼。抱拳施禮。倒是有模有樣。只是他並不開口說話。只是打出一套拳來。此人出拳極為快捷有力,動作矯健若虎,出拳帶了呼呼地風聲,蕭布衣看了暗自叫好心道這人有真把式!

    只可惜這世

    上識貨地人實在

    不多。他一個

    人單練,百姓更是看的乏味。一套拳打下來。竟然連喝彩之人都是沒有。

    漢子耍完拳。撿起破鑼想要收錢,他這破鑼倒是兩用。正面敲打招客,反過來收錢。百姓不過是看個熱鬧,見狀連連后退,有人卻是叫起來,“兀那漢子。你這都是花把勢,怎么能收得到錢?要露真功夫才行!”

    漢子見到眾百姓都是后退,眼中滿是失望之意。聽到有人呼喝。沉吟片刻,疾步走到一家鋪面前的拴馬樁前。怒喝一聲,一腳踢過去。

    只聽到‘咔嚓’聲響。拴馬樁已經斷成兩截。盧老三低聲道:“好家伙。這一腳還不有千斤地力道?”

    蕭布衣也是凜然,暗想這人的硬功夫非同尋常。漢子露了手真功夫,塵土飛揚。百姓見到,反倒‘媽呀哎呦’的亂叫。紛紛四散逃命,都以為這漢子尋父不成。喪心病狂,店鋪老板見狀,不敢出來找賠償,反倒把鋪門關上。只怕漢子沖進來。

    漢子露出真功夫地結果就是陪上了一條褲子。他腿腳雖然堅硬如鋼。可褲子畢竟不行,一腿踢斷了木樁。本來就是破舊地褲子撕開半邊。露出毛茸茸地大腿。更是嚇人。

    見到百姓遠走。沒有人捧場給錢。漢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有著說不出地淒驚。

    蕭布農人在樓上望過去,只見到他孤單的背影,滿是落寞,突然想起了尉遲恭,暗想這漢子倒和當年的尉遲恭一樣的落魄。

    “老三。你等我下。我去看看。”

    蕭布衣說話的功夫已經下了樓,向漢子的方向走過去。可才走了幾步就停下腳步。因為有兩個混混模樣地人已經走到漢子身邊。

    一人戴個青皮帽,吊著眼睛望著漢子道:“你找爹?”

    他說地頗為無禮,漢子卻有些喜意地點點頭,混混看了地上地畫像一眼。蠻有氣勢地伸出手指,“我見過他。你跟我來!”

    漢子更是欣喜,慌忙地去收拾地上地畫卷。撿起了破鑼。簡單地收拾下。用草席一股腦的卷起,跟在兩個混混身后,等路過蕭布衣身邊的時候。蕭布衣才發現這漢子雖高雖壯。而且看起來長相凶惡,臉上也有著金色地細毛,可顯然還很年輕。

    見到三人遠走。蕭布衣略作沉吟。已經跟了過去。他久經世故。知道這兩個混混說話和放屁一樣,多半是另有企圖,亂世正用人之際。這等漢子若是錯過。當是罪過。

    當然人家現在在找爹,他也不好阻攔。只怕橫生枝節。

    他若即若離地跟著,見到兩個混混帶著漢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倒也不替那漢子擔心,一來這漢子也實在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可騙。二來漢子武功不差,這兩個混混綁起來都不是漢子地對手。

    巷子的盡頭卻是個庭院,混混帶著漢子推門進去,蕭布衣閃身過去。卻是躍上了牆頭。見到牆內有顆大樹。徑直縱了過去。

    他藝高膽大,身輕如燕。倒是毫不畏懼,低頭望下去。見到漢子立在庭院中,扭頭向他這邊望了眼,蕭布衣心中微凜。暗想此人警覺性也高,怎么表現的全然不通世故?

    戴青皮帽地混混很快從廳中領來一人。那人身材也是不差。敞開衣襟。露出黑黝黝地胸毛,和西域漢子的腿毛有得一拼,可站在西域漢子地身邊。卻是足足矮了一頭,抬頭望向那漢子。敞胸那人點頭道:“不錯,不錯,漢子。我聽說你最近很窮?”

    西域漢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卻少說話。

    敞胸那人大咧咧地坐下來。擺擺手道:“在下龍在天,我們青龍幫現在急需人手。加入我們。每天有十文錢,包吃包住,你意下如何?”

    蕭布農人在樹上。暗自皺眉心道東都什么時候出來個青龍幫,要做什么招攬人手?這幫人地痞無賴,能做什么事情?

    西域漢子卻是展開畫卷望著那人,龍在天不解其意。扭頭望向青皮帽的混混。“青皮,他是啞巴嗎?他要做什么?”

    青皮陪笑道:“龍大哥,他找爹,我見幫中需要人手,就說認識他爹,讓他前來。”扭頭望向西域漢子,青皮高聲道:“漢子,龍大哥看得起你,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西域漢子滿是失望。卷起了畫卷轉身就走,龍在天大怒。“攔住他,他娘地。以為這是他家地炕頭,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一個混混縱身到了漢子身前,雙手一攔,斜睨著眼睛。“龍大哥讓你……”

    他話音未落。西域漢子滿是不耐,看也不看,已經抓住他的衣襟丟了出去。

    只聽到‘咚’的大響。混混慘叫一聲。再沒有了聲息,眾人望過去。都是驚呆在當場。西域漢子扭頭望過去,也是變了臉色。他只想教訓這人。不過隨手一丟,哪里想到旁側有塊大石。混混的腦袋正巧撞到了上面。腦漿都撞了出來,如何不死?

    龍在天地屎尿差點嚇了出來。青皮卻是淒厲的喊。“殺人了。殺人了!快來人。”

    他喊聲一出,西域漢子臉色慘然。竟然有些手足無措,院子、院外跑來了十數名打手。已經將漢子圍在當中。漢子作揖不已。臉色惶恐。這下就連蕭布衣都有些迷糊。暗想以漢子地身手,要沖出去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看到漢子眼中哀求地目光。蕭布衣心頭微震。暗想他說在東都尋父。想必是一心留在東都,這下犯了殺人地罪名,多半不能留在東都了,漢子如此懇求難道是為了留在東都?

    想到這里的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躍到院外離去。

    他舉止如飛。院中諸人注意都放在漢子地身上。倒沒有發現樹上有人。

    見到漢子連連作揖,龍在天膽氣又恢復了過來,喝令道:“給我打!”

    眾人一擁上前,拳打腳踢,漢子卻只是雙手護住要害。並不反抗,青皮已經看出點門道,低聲道:“龍老大,他好像想要息事寧人地樣子。”

    龍在天冷笑道:“他想息就息嗎?他打死了我們的兄弟。打一頓。送到官府去。就說是盜匪!”

    青皮猶豫道:“兄弟死了就死了,沒有什么了不起,我們如果用這件事情要挾他,讓他們為我們做事,肯定是個強援。”

    龍在天想想也是道理。見到大漢已經鼻青臉腫。張張嘴才要吩咐。一人已經高聲道:“住手!”

    龍在天大怒,不知道誰敢這么囂張。只見到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呼啦啦的湧進來幾十個兵士,不由駭了一跳。幾十個兵士湧在院子里面。風雨不透,可外邊腳步聲踢踏。不知還有多少兵士守著,院牆外有人高聲喊道:“誰都不准放走,擅自逃走的格殺勿論。”院牆外轟然相應。不知道有多少兵馬,眾混混不由都是臉色大變。不懂得怎么招惹來這么多的官兵。

    一郎將模樣的人當先走進來。身后跟著地正是蕭布衣。

    要救漢子不難。不過想要讓他安心倒不容易,蕭布衣轉念一想,已經決定還是動用將軍地名號。他出了巷子,碰到個巡查東都地郎將叫做段易海。只是掀起氈帽,段易海等人都是單膝跪倒。慌忙問好。蕭布衣說要找幾個兄弟做事幫手。段易海喊了一聲。蕭將軍要用人。結果片刻之后,就嘩啦啦跑來了近百個兵士。蕭布衣倒沒有想到這么大的陣仗。不過也不拒絕,帶著眾人來到院外,說沖進去救人,段易海一聽那還了得。竟然有人敢動蕭將軍地人。院外高喊一聲。一腳踢過去。大門挺屍一樣地倒下去,眾人這才一擁而入,其余不能進入的人都是守在牆外,虎視眈眈,蒼蠅過去都要分辨下。唯恐走了蕭將軍不滿之人。

    龍在天大汗淋漓。哆哆嗦嗦的湊上來,“大人。不知道有何貴干。我們都是安分守己之人。”

    段易海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看到地上屍體一具。腦漿崩裂心中打個突。暗想可別是蕭大人要救之人被打死了,見到西域漢子鼻青臉腫。容顏丑惡,厲聲喝道:“兀那漢子……這人可是被你打死……”

    “這漢子是我朋友。”蕭布衣低聲道。

    西域漢子見到這么多官兵進來,更是畏懼,段易海聽到漢子竟然是蕭布衣地朋友。馬上變了口氣,“好漢,這死人怎么把你打的鼻青臉腫。你且好好說來。”

    眾混混差點暈了過去,個個臉色如土,和死人一樣。

    蕭布衣卻是微笑地望著那漢子,“沒事了,我們走吧。”

    西域漢子微愕,不知所以,遲疑的走過來。蕭布衣吩咐段易海道:“剩下地事情你來處理就好。”

    段易海點頭道:“將軍慢走。來人。護送將軍回府。”蕭布衣還沒有走出大院。段易海已經轉過臉來。滿是凶惡,惡狠狠問道:“這個人怎么死地?”

    龍在天腦袋就算木頭做地。也看出了門道。怎么敢推到漢子身上,喏喏道:“躲貓貓死地。”

    “奶奶地。躲貓貓躲出腦漿進裂也是一大奇聞。他躲地是老虎嗎?”

    龍在天渾身是汗,苦著臉道:“回大人,的確如此。小人不敢虛言。”

    “那漢子怎么會鼻青臉腫?”段易海又問。

    龍在天一狠心,“回大人,是這個死人打的。”

    段易海很是滿意。“這么說這個人躲貓貓撞死后,又把漢子打傷了?”

    龍在天慌忙道:“地確如此……不……應該說他把漢子打傷后。然后躲貓貓死了。”

    段易海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么說事情就簡單了很多,死人咎由自取,可漢子受傷了,不知道這醫藥費誰出?”

    “當然是我們出。”龍在天不迭道。

    “這死人呢?”“我們埋。”

    “今日的事情呢,”“我們不會說……”

    段易海盤問地過程中。蕭布衣卻已經帶著漢子出了巷子。在兵士地前呼后擁下回轉到將軍府,蕭布衣吩咐下人先帶漢子去盥洗。等到漢子再出來地時候。一改落魄,蕭布衣暗自贊賞。微笑道:“還沒有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漢子猶豫下問。“你是……蕭布衣將軍?”他說話緩慢。咬音不准。顯然對中原話說的不習慣,見到蕭布衣點頭,漢子眼中閃過激動。喏喏道:“我叫阿史那大奈。”

    蕭布衣念了遍。啞然失笑,“好拗口地名字。”

    漢子見到蕭布衣地微笑。終于放松了下來。“我還有個中原名字。”

    “哦?”蕭布衣很感興趣道:“說來聽聽。”

    “他們也嫌名字拗口。都叫我史大奈!”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24
三二八節 忠孝

    蕭布衣在救西域漢子的時候,只想著這是人才,當要拉攏過來,如果失之交臂,實在遺憾,可他卻沒有想到過漢子居然叫做史大奈史大奈在他印象中,也是條漢子,不過失落在歷史地時空中,他已經習慣了記憶中地不同,史大奈見到蕭布衣神色恍惚。有了不安。“蕭將軍。”

    恍惚只是片刻。蕭布衣回過神來,“史大奈。好名字。來,坐。”

    他拉著史大奈的手坐下來,讓下人上了香茶。微笑道:“史兄……”

    史大奈有些局促,“將軍叫我大奈就好。”

    他顯然是被人輕視慣了。得到蕭布衣地尊重倒是有些不太習慣,蕭布衣倒有些奇怪史大奈為何落魄如此,而且看起來雖是武功不差,但性格多少有點內斂。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懦弱。

    沉吟下。蕭布衣問道,“不知道大奈賣藝尋父是怎么回事?”

    史大奈諾大個漢子,竟然眼圈有些發紅,“實不相瞞……這是家母地吩咐……家母是西域人士。可我爹卻是中原人。”

    蕭布衣記得他有幅畫像。輕聲問。“不知道令尊我是否認識。”

    史大奈經他提醒。慌忙把畫像取出。他對這畫像極為的重視。一番折騰后。居然還是安好地帶在身上。

    蕭布衣展開畫像看去。只見到畫像中畫著個中年人,氣度雍容。可長相卻是尋常。記憶中並沒有這個人。緩緩搖頭,見到畫卷絹質。邊幅有些破舊磨損,顯然是有些年頭。不過畫上之人雖是寥寥數筆,可卻栩栩如生。鐵鉤銀畫,直欲破畫而出,蕭布衣雖是不懂繪畫,也知道畫像之人的筆力端是不凡。

    史大奈見他搖頭。雖是失望。卻也是在意料之中,收好了畫像,良久無言。

    “不知我可否知道原委?”蕭布衣沉吟道:“如果知道前因后果地話,我想找他也是方便一些。”

    聽蕭布衣主動提及幫忙。史大奈倒是喜出望外。他雖然不通中原事務,可來東都久了。也知道蕭布衣地大名。內心一直期盼蕭布衣幫忙。可性格使然,不敢懇求,見到蕭布衣熱心,慌忙把緣由說出來。

    “家母是西域鐵汗人,在鐵汗國也算……不差。”他含含糊糊,蕭布衣覺得這是隱私,也不追問。可心道史大奈長的這樣。他母親難道會很好看?那個中原人結識史大奈的母親只是一時興起還是別有隱情。這些都是值得琢磨。不過他只是疑惑。當不會出口詢問。史大奈繼續說下去。“大隋文帝在時,其實就有很多人前往西域經商,家母和家父就是在那時候認識……”

    “家父雖長地尋常,可博學多識。談吐不凡,很快得到家母地傾心。”史大奈黯然道:“后來他們就在了一起了。”

    史大奈他說話並不利索,對中原話很多都是咬字不准,一番話說下來比比劃劃,說到父母的事情。卻又是眼圈發紅。蕭布衣暗自稱奇。卻是靜靜聽下去。

    “只是家父和家母一起數月后。就突然消失不見。”史大奈低聲道:“然后就生出了我,轉瞬過了二十年……”蕭布衣感覺到淒驚。嘆息道:“不知道令尊可有意外?”

    史大奈搖頭。“家父離開后。其實我很……恨……可家母不讓。家母一直惦記著他,把我養大成人后,卻因為積郁成疾,撒手人世。”

    蕭布衣半晌才道:“你來尋父,難道是令堂的主意?”

    史大奈緩緩點頭。“家母臨死前還在掛記家父。她說我爹現在應該在東都,是以讓我前來東都尋父。她希望家父能回去再到她墓前看她一眼,我碰到那些人……不敢還手,只怕把我逐出東都,那我就不能完成母親地遺願了。”

    說到這里地史大奈垂下頭來。竟然落淚,蕭布衣聽著也覺得有些心酸,現在他多少明白了前因后果。史大奈的父親算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二十年前和史大奈地母親春風一度后再也沒有了蹤影。史大奈母親卻是不忘此人,只想再見他一面,就算是死前也不忘記,史大奈為遵母命,這才前來東都尋父。不過看他性格懦懦。真地很難想像能練得如此高明地武功。

    “不知道令尊高姓大名?”蕭布衣問道。

    “他叫符平居。”史大奈老老實實回道:“其實我母親對家父也不算了然,只憑著點滴的記憶推測他在東都……”看著蕭布衣目瞪口呆,史大奈有些汗顏道:“這幅畫。是我爹自己畫的……留給家母……家母說……他就畫了這幅畫。”

    “哦?”蕭布衣聽到史大奈說地含糊。倒不是吐字不清,而是有所隱瞞,想必這里多半也有點隱情,暗想這人能迷上西域女子。而且做得一手好畫。應算個才子。大隋其實才子不少。不過被楊廣斬了不少,他爹可別趕上那個好時候,

    “你可有什么找令尊地方法?”

    史大奈搖頭。又是點頭。“家母讓我到東都,說只要亮出這幅畫來。我爹要是還在,定然會來找我,我來到東都沒有多久。盤纏早就用盡。可東都有近百萬的人。我不能一個個的去找去問,只想出在通遠市賣藝地法子。想這里人多,我爹要是,”他說的深信不疑。蕭布衣卻是頗為懷疑。暗想此人能一別二十年不見史大奈母子。不是心腸極硬,就是早忘記這段露水姻緣。符平居……符平居?蕭布衣默默的念了這個名字幾遍。暗自皺眉心道這三個字怎么通地是浮萍聚?難道史大奈他爹編地是個假名?想到這里,蕭布衣只能為史大奈難過,卻還是安慰道:“既然如此。只要令尊尚在。我想必定能夠找到。”

    史大奈滿是感激,更知道蕭布衣在東都勢力之大。有他幫助。要找人當然比他自己亂撞要強的多。

    蕭布衣做事向來干淨利索,先把老三找來,吩咐他去找幾個畫師,先將史大奈手上地畫卷再描繪幾張,然后吩咐盧老三分頭去問。史大奈見到蕭布衣竭盡心力的幫手,感激莫名道:“蕭將軍……謝謝你……”

    蕭布衣微笑道:“舉手之勞,何必客氣。你是個孝子。想必令堂九泉之下知道你的孝道也是含笑。大奈,不要著急,只要有信心,我們一定能找到!”

    蕭布衣在東都幫助孝子史大奈地時候。瓦崗群山深處有個孝子卻在痛苦不堪。

    秦叔寶半年多地時間。變化很大。臉上病容更濃。眼眶深陷,臉頰看起來只剩一張皮在牽連。他這半年多瘦地駭人。

    默默地熬了碗湯藥。卻不是自己喝下,秦叔寶小心翼翼地端到一間茅草屋前,推門進去。床榻上有個老婦,白發蒼蒼。亦是容顏枯槁,見到秦叔寶推門進來。臉上浮出了絲笑意。笑容給老婦地臉上增添了欣慰和暖意。無論如何,一個人只要在笑。就有希望。

    秦叔寶端著藥碗前來。跪在母親的床榻前。輕聲道:“娘。該吃藥了。”

    秦母笑容慢慢的斂去,輕嘆聲,“寶兒。娘拖累了你。”

    秦叔寶慌忙搖頭道:“娘。看你說地,母子之間如何會談拖累兒子?孩兒不孝。無能找神醫來醫你的病……”

    “唉。人命天定。這怎么是你地錯?”秦母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是無力坐起。秦叔寶抉起娘親,輕聲道:“娘兒。你現在應該多休息……”

    “太陽出來了。我想見見太陽。”秦母輕嘆道。

    秦叔寶毫不猶豫地轉身蹲下。“娘,我背你出去。”他背著母親出了茅屋。朝陽地地方有塊大石,鋪著干草,想必秦母經常出來,都已准備妥當。

    秦母坐下來,曬著太陽。突然問道:“叔寶。這段時間。你拜祭過張將軍了吧?”

    秦叔寶臉頰肌肉抽搐下。只因為站在娘親地身后,讓她看不到臉色。

    “娘,我去拜祭過了。”

    “唉……”秦母長嘆聲,“張將軍對你素來不錯。又對你有知遇之恩。沒有想到竟然病逝,實在遺憾。”

    秦叔寶默然。陽光照下來,拖了個長長地影子。滿是孤寂。

    “娘其實也活不了幾天了。”秦母又道。

    秦叔寶在娘親身后跪下。淚水流淌,“娘……你一定能長命百歲。”

    秦母笑起來。伸手撫摸秦叔寶地頭頂。“傻孩子。人誰不死?長命百歲都想,可那顯然不可能,娘死前沒有什么遺憾了,可最放心不下地還是你。寶兒,寶兒。你最近瘦了很多。是不是有心事?我知道你對張將軍感情極好。可他……這病來了,誰都擋不住,如果娘要去了。也不希望你哭泣,是男兒。堅強的面對,那樣娘就算九泉之下。也是欣慰。”

    秦叔寶垂頭流淚,不敢讓娘親看到自己地痛苦不安。

    “叔寶。張將軍雖死。可你大好的武功,不能在娘身邊浪費,娘知道你孝順,可因為娘地緣故,耽誤你的前程,那娘死后也不安樂。”

    秦叔寶心中湧起不安,失聲道:“娘。你不要總說這不吉利地話。你一定能好起來。”

    秦母笑笑。輕嘆聲。“癡兒……”

    陽光溫暖,山風輕撫。二人一坐一跪。不知過了多久。

    陡然間秦叔寶心生警覺。向山下的方向望過去。那里有一人緩步走過來。步履輕飄。正是魏公李密。秦叔寶輕輕的握緊拳頭,老婦人卻笑道:“寶兒。李兄弟來了。”秦叔寶應了一聲。眼中卻是閃過痛苦。李密腳步輕快。很快到了二人身前,長揖道:“伯母安好。”

    秦母笑笑,輕聲道:“李兄弟。你又來看我了,我的病還好,多虧有你,不然我難見叔寶一面了。”

    “舉手之勞而已。”陽光下地李密笑容滿面。

    “我一切還好,不過累了,想休息了。”秦母輕聲道:“叔寶,抉我進房間吧。”

    秦叔寶應了聲。抉娘親回房休息,秦母輕輕躺下來,“叔寶,我要睡一會,你出去陪李兄弟吧。”

    秦叔寶應了聲。倒退出了茅屋,扭頭望向李密,目光冰冷。

    李密卻是望了眼茅草房,輕聲道:“叔寶。我想和你一塊走走。”

    秦叔寶點頭,疾步走到最前。繞過山腰。知道母親已經不能聽到,這才止住腳步,澀然道:“李密,你來做什么?”

    “過來看看伯母。”李密漫聲道。

    秦叔寶霍然竄了過去,一拳揮出去,重重地擊在李密臉上。李密本是武功奇高。這刻卻是並不躲避,被秦叔寶一拳打在臉上,踉蹌后退幾步,嘴角已經溢出鮮血,秦叔寶倒沒想到一拳能中。微微愕然,“你為什么不躲?”

    “如果你打我兩拳能疏解怨氣地話。我讓你打上兩拳又能如何?”

    秦叔寶恨聲道:“李密,我現在只想殺了你。”

    李密輕嘆聲,搖搖頭道:“叔寶,你真地很讓我失望!”

    秦叔寶冷笑道:“很讓你失望。那我應該高興才對。我為什么要讓你期望?你先騙了我母親。后又騙我,到如今害的我生不如死,你還說是失望,你期望我能做什么?”

    李密伸手抹去嘴角地鮮血,淡淡道:“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伯母,她對我信任有加是我地福氣。你常年征戰不能回轉家中。我請她到瓦崗養病。本是好意……”

    “是呀,是好意。”秦叔寶放聲悲呼道:“我要說你蓄謀已久才對!你以我母親地性命威脅我反叛張將軍。說張將軍見手下反叛心灰意懶,必定反情。可張將軍卻自盡身亡,你多半想不到吧?”見到李密沉默,秦叔寶放聲狂笑起來,“我說錯了,你不是想不到,你是早就想到。你出了這招就是為了逼死張將軍。你讓我做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到現在。秦叔寶被萬人唾罵,你該滿意了吧!”

    他聲音有如狼嚎般淒厲,李密立在對面。搖頭道:“叔寶,你大錯特錯,張須陀固然神勇無敵,或者愛民如子。可在我眼中不過是大隋僅存的迂腐之木,手上沾滿義軍鮮血的劊子手,花來花落,春去秋來,本是世間規律,迂腐地注定要滅亡。張須陀也不例外!他日我若為帝,叔寶你若喜歡,大可封你為上將軍。誅殺張須陀地英勇之為也可以寫在你的身上。亂世無忠義。你棄暗投明,何來不忠?你懲奸除惡。何來不仁?你為母犧牲。何來不孝……”

    “我投靠你李密。當個亂臣賊子,當然是大仁大義了?”秦叔寶恨聲道。

    李密淡然道:“張須陀手下三將。其實讓我最看好地就是叔寶你。可沒想到最讓我失望地也是叔寶你!你或許是將才。只是太過迂腐。不知變通。何為亂臣賊子?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他日我李密若得天下,你是開國功勛,反對我等地才是亂臣賊子!張須陀更是雙手罪惡的劊子手,后世之人唾罵!叔寶。醒醒吧,張須陀就算不死,到了如今又能如何?他都沒有出路,你跟著他又能如何?張須陀之死。不是死于李密之手。而是死于大勢而已!大勢所趨,豈是不識時務者能夠抵擋?”

    秦叔寶握緊拳頭,卻是連連后退,搖頭道:“李密,就算你口燦蓮花。我也不能再離開母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所有地錯,我秦叔寶一個人背就好,我不在乎!”

    李密皺眉,“秦叔寶。你實在不可救藥,如果你認為殺張須陀是錯,那不如算我李密殺地就好,這天下所有地惡事都是我做的又能如何?大筆一揮,可掩天下人之口,成王敗寇。勝者方為英雄豪杰!世人輕我,辱我,李密還是李密。可你秦叔寶卻非秦叔寶,你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實在讓人失望。你說你不在乎?你若不在乎早就另擇明主……”

    秦叔寶一直退后,怒聲道:“李密。你可掩天下人之口,卻是掩不住天下人地良心。你以后莫要來找我。我死也不會投靠你。你死了這個心吧!”

    李密雙眉一揚,緩緩搖頭,不再多說,轉身離去。秦叔寶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耗盡了全身地力氣。

    不知坐了多久。秦叔寶突然想到了什么。遽然站起來,反身向茅草屋跑去。輕輕推開房門,見到母親望過來。秦叔寶舒了口氣,擠出點笑容,“娘,你還沒睡嗎?”“寶兒,李兄弟找你什么事?”秦母問道。

    秦叔寶嘴角抽搐了兩下,“沒事,只是過來看看娘親。”

    秦母輕嘆道:“叔寶,娘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懂……”

    秦叔寶駭然跪倒道:“娘親何出此言?”

    秦母嘴角咧出點笑容,“其實張將軍人是不錯,可大隋卻已經不行了。娘在鄉下。只知道這世道一天亂過一天,更聽到無數百姓咒罵皇帝。就知道又要改朝換代了。張將軍既然病逝。咱們只能記住他地恩情。卻不必拘泥情室。娘親有些想法可能不對。說出來不過讓你借鑑……”

    秦叔寶垂淚道:“娘親。你說。”

    “亂世之中。正是男兒立功取業之際。我知道李兄弟這人胸懷大志,他三番兩次前來。多半想勸你跟從。可我知道。娘一日不好,你無論如何,也不會離娘而去,娘重病之時,若非他幫助。說不定已經見不到寶兒……他對娘親有恩。娘拖累了寶兒你這么多年。要想還這個恩情。還是要靠你。”

    秦叔寶握緊了拳頭。低頭道:“娘……我知道……可你容我再想想好吧?”

    “我就知道你會明白。你慢慢考慮,不著急。”秦母帶著欣慰地笑。“寶兒。你永遠是娘親的好兒子!”

    李密緩步下山,卻是大為皺眉。回頭望向山腰,微微搖頭。

    “先生,秦叔寶還是不肯跟從嗎?”王伯當閃身出來。大為不滿道。

    李密搖搖頭,輕嘆聲。“叔寶太過固執了。”

    “先生你等了他足足半年,這次暫時離開滎陽。快馬前來特意為他一人,可他如此不識時務。真地可恨。”王伯當憤聲道。

    李密擺擺手。“伯當。有些事情,急不來,對了。你傷勢現在如何?”

    王伯當晃晃手臂道:“不妨事了。隨時可以出征。先生,我們還要攻打東都嗎?上次太過急進。這次我們穩扎穩打。不見得取不下回洛倉。”

    李密輕嘆口氣。“現在事情要暫緩,我一直在等秦叔寶。只希望用他來牽制蕭布衣,此人雖是迂腐。可若論武功領軍,都要遠勝程咬金,畢竟程咬金鄉團出身,秦叔寶先跟來護兒。后被張須陀熏染,算是用兵高手。若是領軍,足可和蕭布衣、徐世績一戰,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年……”

    “現在怎么辦?”王伯當心急問。

    “秦叔寶這面暫且放放。”李密皺眉道:“如今蕭布衣坐鎮東都,兵精糧足,若是硬拼。只怕我們損失慘重。”

    “對了。先生。滎陽那面有書信給你。”王伯當取出封書信呈上。

    李密展開看了眼,雙眉微揚,“原來是李淵地來信。”

    “李淵說什么?”王伯當興奮的問。

    李密一目十行的閱讀書信。冷笑道:“我其實早就有書信給他,勸他結盟共創偉業,他回信說。自己平庸老邁,不過是因為繼承祖宗地功業才有今日地職位,國家有難就要出來扶助。不然會讓賢人君子責備!他現在招募義兵,和突厥交好。都是為天下蒼生著想,志在尊崇隋朝王室……”

    王伯當惡心道:“這老鬼說的大義凜然。卻是再虛偽不過。我怎么聽著想吐?”

    李密冷笑道:“想爭奪天下之輩。哪個不是假仁假義之輩。我李密或許是真小人。他們卻是個個都是偽君子,就說蕭布衣,以仁治軍。還不是想讓情軍為他效命。進而占據東都。圖謀中原?若說目地,和我並無兩樣。”

    王伯當點頭,“先生說地極是。”

    李密繼續看下去。“他說天下盟主非我莫屬,他過了知命之年,苟且殘喘而已,又希望我早日應李氏當為天子之言。然后還封他唐地就讓他心滿意足了。”

    王伯當皺眉道:“先生,這老小子只撿好聽地說,沒有半分誠意。”

    李密點點頭道:“伯當說的一點不錯,李淵起兵太原,不問可知,就是要取關中,如今蕭布衣和我對敵,兩虎相爭,只怕這關中真的要被這老小子取了去,‘

    王伯當大恨,“先生。那我們應該怎么做?”

    李密也是皺眉。“關隴亦是不好收拾,可李淵在汾晉頗有威望。取關中地可能極大。他現在也不敢得罪我們。又指望我們一直扼住要道。對抗大隋,這才專心去取關中,既然我們暫時不能動他們。倒不如回信敷衍他們。以后如是聯盟。合擊蕭布衣才為上策!”

    秦叔寶一夜無眠。輾轉反側。等到天邊現出曙色之時這才起來。先是熬藥心中卻是痛苦萬分,不知道如何是好。

    現在母親並不知情。又是病重,他更是不能說出實情。不然只怕母親當場就被活活氣死。

    可不說出。他胸口亦是一股悲憤之氣。打水之時。見到自己容顏枯槁。幾乎換了個人般心中麻木。想了一夜,卻還是難以決定。等到藥熬開之際這才回過神來。

    先端著藥碗來到母親居住地茅草屋前。問了聲。輕輕推門進去,見到母親躺在床榻上。嘴角有著微笑,秦叔寶輕聲道:“娘,要吃藥了。”

    聽不到娘親回應,秦叔寶突然有種恐懼湧上心頭,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手一松,藥碗已經落在地上,‘喀嚷’摔成幾瓣,秦叔寶沖過去,顫抖地伸出手去摸了下娘親的鼻息,然后山岳般的跪倒下來。撕心裂肺地喊聲從心底湧出,“娘親……孩兒不孝!”

    哭聲有如狼嚎。激蕩出去。山谷遠遠的回聲,悲慘淒驚!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7:27
三二九節 迷霧

    蕭布衣雖說要幫助史大奈尋找親生父親,可經過幾天尋覓,卻發現事情的複雜超過他的想像。

    以蕭布衣現今在東都的勢力,不要說找個人,就算找個螞蟻都是不成問題。可經過數天搜索,竟然音訊全無。

    畫像上的男子長相尋常普通,屬於扔到人堆中找不到的那種,可偏偏雙眸炯炯,舉止雍容,讓人覺得他非等閒之輩。

    蕭布衣在東都請的畫師自然出類拔萃,可見到這幅畫像居然自歎弗如。他們雖然能描繪出畫像的形體,卻還是描繪不出畫像的神韻。

    蕭布衣現在正在望著史大奈父親畫的那幅畫,眉頭緊鎖,推斷這人的來歷,現在他勉強能確定此人身份尊貴,而且性格孤傲。這實在是種很奇怪的感覺,畫師們都在討論這人的筆畫不拘一格,飄逸離奇,他卻首先感覺到作畫之人的性格。

    或許這就是隔行如隔山,也或許是他和畫師的角度的確不同。

    如此孤傲性格之人去鐵汗國做什麼,那時候是文帝在時,楊廣還沒有登基。這人在西域春風一度後,飄然而去,結果有個兒子,武功高強性格卻是懦弱,此人應是文采飛揚……

    正沉吟的功夫,廳外腳步聲傳來,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史大奈和盧老三已然回轉。只是看到二人的臉色。蕭布衣就知道事情還是沒有眉目,安慰道︰「老三,那個符平居不符合嗎?」

    東都姓符地不少,這幾天的功夫,蕭布衣已經找到了三個符平居,可前兩個都是年紀不對,這次盧老三就是帶史大奈去找第三個人。

    盧老三苦笑道︰「那人這輩子都沒有出過河南,如何去西域?」

    蕭布衣見到史大奈的沮喪,微笑道︰「大奈,不要急。苦心人天不負。只要堅持,定然會有結果。」

    史大奈雖是沮喪,卻心懷感激,「蕭將軍,我知道你公務繁忙,可為我竟然如此操勞,大奈不知道何以為報。」他這幾日說話多了,雖然還有些懦弱的性格,可吐字已經流暢了很多。

    蕭布衣微笑道︰「行善之人已然心安,何須報答。」扭頭向廳外望過去。見到將作監廖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人,微笑道︰「廖大匠,有何收穫?」蕭布衣初入東都的時候就已經結識廖凱,那時候廖凱是將作監,蕭布衣是太僕少卿,二人和虞世南一起發明了雕版印刷術,也是交情不錯。後來蕭布衣平步青雲,幾進幾出東都,和廖凱聯繫的倒是少了。但是交情還在。相對而言,蕭布衣的出身決定了他的平易近人,雖然和朝官也是交往甚密。但是對於這些中下層的、無論是匠人還是兵士,都有著更加親近的態度。

    廖凱一如既往地平實穩重,伸手指著身後一人道︰「蕭將軍,這是你需要之人。此人是將作少監閻立德,擅長工藝,多巧思。工篆隸書……」原來蕭布衣不但找人兵分數路,就算這幅畫的來源都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依他的想法,能做出這幅畫的人絕非無名之輩,是以他讓廖凱幫他找個畫藝精湛之人另闢蹊徑。

    廖凱身後那人風度頗佳,人在中年,聽到廖凱這般介紹,忍不住笑道︰「廖兄實在過獎。我是雜而不精。什麼東西都是稍有涉獵而已,要說真才實學。那是遠不及你。」

    大隋九寺五監,廖凱介紹的技能當然不脫離將作監的本職之事,蕭布衣聽到閻立德是少監,知道他是大匠廖凱的手下,微笑道︰「要廖大匠做事不難,要他說謊殊為不易,能得他稱許,那必定有真才實學。」

    他話一出口,廖凱和閻立德心中都是頗為舒服,廖凱微笑道︰「立德或許旁的地方和我相若,但是要說到繪畫一事,你總不能再謙虛吧?」

    閻立德微微一笑,神色頗有自負之意。

    廖凱介紹道︰「蕭將軍,立德家學淵博,繪畫是師從其父,想殿內監閻大人文武雙全,立德得其親傳,青出於藍,或許能從這幅畫中看出端倪。其實不止立德,其弟立本亦是技藝高超,不過我想眼下有立德在已經足矣。」

    蕭布衣也不知道閻立德的父親是哪個,先帶閻立德到了桌前,想驕傲之人多半有驕傲地本錢。閻立德本是自負,可目光落在畫像上突然愣了下,轉瞬又是輕咦了聲,伸手想去向畫上摸去,可手到半空,又是停住。

    蕭布衣早對畫像沒了興趣,只是注意閻立德的表情,發現他表情有激動、有困惑、有詫異還有讚賞,不由疑惑非常。

    廖凱輕咳聲,「立德,不知道你對這幅畫有何看法?」

    閻立德終於回過神來,「蕭將軍,此人高手。」

    蕭布衣微笑道︰「還有呢?」

    閻立德有些臉紅道︰「繪畫講求用筆、用墨兩種。用筆時力輕則浮,力重則飩……」

    蕭布衣有些苦笑,暗想你和我講這些有什麼作用,我求的不是這畫的精妙之處,而想知道作畫之人,不過他習慣傾聽,卻不打斷。廖凱卻看出蕭布衣的心思,咳嗽聲,「立德,蕭將軍事務繁忙,我們有時候就要長話短說,再說蕭將軍眼下只想知道作畫之人是誰。」

    閻立德猶豫片刻,「其實我說的並非廢話,尋常畫匠只求肖形,務求畫人畫物惟妙惟肖,自以為已臻至高境界,卻不知道高手作畫,不以肖形,卻以通意為主。一幅畫像若是畫匠來畫。最多是相像,可若是高手來繪製,當能繪出胸中地抱負,氣質性格,這才是上品。大匠,這和建築一樣,尋常人到了東都,只知道東都宏偉壯觀,讓人陡升敬畏心理,卻少有人知道當初大匠宇文愷喻用天人合一理念。引洛水貫都,以象天漢,橫橋南渡,以法牽牛。可若理解宇文大匠的匠心獨具,自然能看出更深的道理。」

    廖凱聽到他以宇文愷做例,終於點頭,「你是說這幅畫蘊含極為高明的道理?」

    閻立德凝望那幅畫道︰「我只知道畫像之人胸中蘊含極遠地抱負,這個很難解釋,但卻是我心中的感覺。這人一幅畫竟然能通意如此,實在是讓我望塵莫及。」蕭布衣暗自點頭。心道這個閻立德並非無的放矢,他也正有這種奇怪地感覺。

    廖凱徑直問,「那立德可知道東都有誰能畫出這種人像來?」

    閻立德苦笑,「最少我是畫不出。」

    廖凱搖頭,心道你說了半天,敢情都是廢話。閻立德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我雖畫不出,可據我所知,最少有兩個人能夠畫出。」

    蕭布衣終於來了精神,「哪兩個?」

    「一個是家父。」閻立德猶豫道。

    蕭布衣看看閻立德。又看看史大奈,暗想自己不會看相,可也覺得這二人絕對沒有血脈關係。又看了眼廖凱,廖凱明白蕭布衣的意思,苦笑道︰「閻大人前幾年已經過世。當初他率人去追兵部侍郎斛斯政,後來回歸的途中……染病身故,實在讓人扼腕。」

    閻立德臉上也露出黯然之意,卻輕聲道︰「據我所知。還有一人多半能畫出這幅畫來,他就是朝散大夫展子虔,不過展大人也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病故,後人都已離開東都,到現在沒有人知道消息。」

    蕭布衣微有失望,卻還是含笑道︰「不過我還多問一句,這畫上之人可像展子虔大人嗎?」他沒有問閻父。知道若是像閻父。也就不用這麼多話。閻立德和廖凱一齊搖頭道︰「絕對不是!」

    「兩位大人辛苦了。」蕭布衣有些苦笑。

    等送走閻立德、廖凱後,蕭布衣並不氣餒。拍拍史大奈地肩頭道︰「大奈,不著急,慢慢來。」

    史大奈心中感動,不會說什麼,只是重重的點頭。

    正待收起畫像的時候,老五已經快步走了進來,低聲道︰「蕭將軍,你讓我跟蹤之人已經找到了落腳地地方。」

    蕭布衣知道他是說文宇周,雖好奇他為什麼到東都,卻還是覺得二人的關係八桿子打不到,文宇周應該對他沒有什麼而已,「他最近做什麼?」

    「他一直居住在通遠市集的平安客棧,早出晚歸,很多時候都在李府附近走動。」老五回道。

    「哪個李府?」蕭布衣皺眉問。

    「李淵家眷的府邸。」

    「他難道認識李家的人?」蕭布衣喃喃自語,暗自琢磨宇文家難道和李閥有什麼恩怨,是以文宇周才在李府附近徘徊不去?不過李淵留在東都的都是家眷,又怎麼會和文宇周有什麼關係。老五這時候的目光卻投在了畫像之上,臉上突然有了古怪。蕭布衣斜睨到老五表情異樣,不解問,「老五,怎麼了,你認識畫像中地這個人?」

    老五搖頭,「不認識,老三說要找人,我也一直沒有看到過這幅畫。不過……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蕭布衣精神一陣,「你說。」

    老五凝望著那幅畫,指著那人地臉,「你們看,這人的頭向左望,於是露出了右耳。」

    盧老三笑起來,「老五,你跟蹤糊塗了吧,這不是廢話嗎?」

    蕭布衣卻是看著那人地右耳,突然伸手輕輕撫摸下,沉聲道︰「畫像中這人右耳根部好像有細微的傷疤?」他雖是看出這點,卻還是不明白老五的用意,暗想這人繪畫如神,又像是對自己極為瞭解,就算一道傷痕都要畫出來。

    老五點頭道︰「蕭老大果然看的仔細,不過若是尋常人來看是道傷痕。我看卻是有極大地不同,我覺得畫上這人是易容了!」

    他此言一出,眾人先是好笑,後是駭然,更多的卻是不信。蕭布衣訝然道︰「易容,畫上的人易容?」老五地提法實在駭人聽聞,也難怪蕭布衣也要吃驚。不過一想到老五本身是個易容大行家,蕭布衣倒信了幾分。

    老五苦笑道︰「我也是說出自己的感覺而已,不見得是對。易容其實分多種,比如說文宇周那種是最粗陋的一種。無非是用鍋底灰抹黑了臉。稍微高明點就是用麵粉、泥膠之類改變臉部形狀,不過這種易容一洗就會露餡,更高明地就是用一種罕見動物薄薄的皮膚來做面具,只要戴到臉上,馬上換個人來。不過這種面具頗為難做,而且就算戴在臉上,通常也會在嚙合處留點痕跡,而不被人注意的顯然是耳根處,所以很多時候嚙合點選在這裡,會形成這種疤痕。我因為對這方面有研究。所以第一眼看到這人的右耳處,感覺不是傷痕,而是易容,再說這人地神韻和臉部的平庸差異太大,我這才想到了可能是喬裝易容。如果這人真是易容畫像,那你們按圖索驥真地是不得其法,可這人特意這麼畫法,而且留了這麼一筆,實在讓人奇怪。」

    「沒什麼奇怪。」史大奈突然怒吼道。

    蕭布衣和盧老三聽的都是有些入神,沒想到史大奈突然喊了一嗓子。傷心欲絕的樣子。蕭布衣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老五倒有些奇怪。「你知道為什麼?」

    「我只知道,他絕情寡義!我娘想了他二十多年,他卻連臉都沒有讓我娘看過!我恨他!」史大奈握緊拳頭,淚水卻是流淌出來,他轉身衝了出去,受傷的野獸一般。他雖是懦弱木訥。可並不是蠢,這些天在東都找不到已經讓他焦躁不安,聽到老五的分析,知道大有道理,心道要不是易容改姓的話,自己怎麼會一無所獲?一想到自己二十多年都沒有見到這個父親,可見其絕情寡義。母親念念不忘這個負心人。讓他來中原尋找,哪裡想到過此人不但名字是假。臉也是假,母親到死都被父親欺騙,怎麼能不讓他悲憤欲絕?他瘋狂衝了出去,門外聽到哎呦一聲喊,卻是有人被史大奈撞倒在地。老五因為一直忙著別的事情,不知道隱情,難免莫名其妙。蕭布衣卻暗叫糟糕,心道自己一時被畫像吸引,倒忘記了這點,「老三,跟他出去,莫要讓他做傻事。」

    盧老三應了聲,急急地跟出去。

    蕭布衣放心不下,也想去看看,宮中黃舍人卻是從門外走進來,拍著身上地灰塵,齜牙咧嘴道︰「蕭……將軍,怎麼回事?」

    蕭布衣見到黃舍人,只好止住腳步,「沒什麼,有個朋友遇到了傷心的事情。」

    「諾大個漢子,竟然不知道分寸。」黃舍人搖搖頭,突然意識到什麼,陪笑道︰「不過男兒傷心之處,失態也是正常。」

    「不知道黃大哥來此何事?」蕭布衣問道。

    黃舍人心中感動,暗想貧賤之交稱兄道弟也是尋常,蕭布衣幾起幾落,如今在東都萬人敬仰,竟然還稱呼他為大哥,只憑這幾個字,賣命給他也值得。

    「越王有請。」

    蕭布衣沒有辦法,心道盧老三做事穩重,史大奈這種情況,發洩一下多半沒事,「那我和黃大哥同去。」

    二人出了將軍府,騎馬並轡向內城地方向行去,黃舍人見到四下沒有人注意,低聲道︰「布衣,皇甫無逸最近緊鑼密鼓,我只怕會對你不利,你可千萬要多加小心。」

    蕭布衣有些感動,「多謝黃大哥關愛,不知道越王找我何事?」他隨口應付,心中卻還在想著史大奈父親的身份。他當初為史大奈尋找父親的時候,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父親身份竟然如此神秘,今日聽老五一分析,更是覺得迷霧重重。

    黃舍人神秘道︰「布衣,京都今日又來了個人,只怕你還不知道。」

    蕭布衣愕然,「是誰?」

    黃舍人壓低聲音,「是江都郡丞王世充。」

    蕭布衣這才皺起了眉頭。暗自凜然。他其實在東都早就布下眼線,有什麼大事小情總會知道,暗想王世充前來,肯定會領淮南子弟兵,怎麼王世充前來,他居然毫不知情?根據他最新地消息,王世充的大軍離東都甚遠,這個消息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王世充來了,這……他若是來了,定然會大張旗鼓吧?」

    黃舍人搖頭道︰「這下老弟可猜錯了。王世充讓大軍向東都開拔,自己卻是帶著幾個手下輕騎喬裝入了東都,現在除了越王和皇甫無逸外,很多人都不知情,蕭老弟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蕭布衣笑容不減,卻是暗罵王世充這個老狐狸。很顯然,這傢伙跑到東都也是佔便宜奪權來了。當初李密大軍攻打東都的時候,就不見這老小子這麼熱心。李密大軍一撤,他快馬加鞭的前來,當然是怕蕭布衣培養鞏固了勢力。那他江都撈不到,東都沒有好,處心積慮這些年,倒搞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何能夠不急?

    「今日我出宮的時候見到,王世充和皇甫無逸比較親近。」黃舍人有些憂心道︰「蕭老弟,你一定要小心,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能無呀!」

    蕭布衣點頭,「多謝黃大哥提醒。」

    二人密語地功夫。已經進了內城。黃舍人帶著蕭布衣去了龍光殿,先去殿中復旨,片刻的功夫召他入殿。

    蕭布衣緩步走進龍光殿。見到群臣大多都在,越王高高在上,皇甫無逸大搖大擺的坐著,下手一人金髮碧眼,滿臉微笑,正是王世充!

    蕭布衣臉上浮出愕然。不等說話,王世充已經霍然站起,搶步上前,一把握住蕭布衣地手,大聲道︰「蕭將軍,一別多日,見你風采更勝從前。真讓我欣慰無比。我是早也盼、晚也盼。只盼能再蕭將軍一面,今日得償所願。實在讓人感動莫名。」

    他說到這裡,眼淚竟然流了下來,蕭布衣只能配合道︰「其實我也十分想念王郡丞,不過先讓我見過越王如何?」

    王世充一拍腦袋道︰「你看我激動的失去了禮數,還請越王責罰。」

    越王頭一次露出開心地笑容,擺手道︰「王郡丞性情中人,本王怎麼會責怪。如今王郡丞也到了,本王無憂矣。」感覺皇甫無逸臉色有些陰沉,越王慌忙補充道︰「有皇甫將軍坐鎮東都,蕭將軍大才,王郡丞的領兵,三劍合併,東都無憂矣。」

    他這個越王當的實在窩囊,不敢得罪任何一個重臣,只能期冀佛主保佑這些人能夠齊心協力,接楊廣回轉。李淵掩耳盜鐘,他倒更像是掩耳送鐘。

    王世充慌忙擺手道︰「越王太過誇獎我了,想我不過是個粗鄙的雜種,如何敢和皇甫將軍、蕭將軍相提並論?」

    蕭布衣聽到雜種兩個字地時候,不由歎息王世充的臉皮厚逾東都城牆,讓人自愧不如。仔細的打量著王世充,暗想他也是西域人,如果有機會,倒可以讓他看看那幅畫。

    皇甫無逸臉上露出點微笑道︰「王郡丞莫要過謙,想無上王盧明月禍亂中原,當年蕭將軍都是無功而返,如今王郡丞竟然斬了無上王盧明月,功勞赫赫,不讓蕭將軍呀!」

    他此言一出,朝臣震動,蕭布衣也是詫異,「王郡丞竟然斬了無上王?」

    王世充卻是沒有絲毫得意,只是搖頭道︰「慚愧慚愧,不過是幸運而已。」

    越王高高在上,微笑道︰「這怎麼是幸運,只能說王郡丞大才。聖上派王郡丞帶兵來援東都,沒有想到盧明月這狗賊居然在下邳攔截。當初薛將軍中竇建德那狗賊的暗算,全軍覆沒,王郡丞卻沒有重蹈覆轍,安營對抗,趁盧明月麻痺大意之時,出乎不易的襲擊盧明月的後軍,盜匪大敗,亂軍之中,王郡丞一刀砍下了盧明月地腦袋,可算是用兵如神!」

    越王說地眉飛色舞,可算是揚眉吐氣,無論如何,無上王為禍已久,王世充出手殺之,讓他終於看到迎接楊廣回轉地契機。盧明月都是難逃一死,如今蕭布衣、王世充聯手,想必李密也是遲早敗亡。他總是喜歡往好地方想,難免振奮。

    蕭布衣聽到這裡,只有一個結論,王世充在撒謊!

    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見過盧明月這個人,無上王也和空氣一樣,想當初張須陀楊義臣都是數次出兵攻打,都是不傷無上王根本,王世充如何能斬?

    可王世充為什麼要撒謊,蕭布衣只是轉念之間就得出了結論,王世充知道東都的局勢,迫切地需要樹立威信。如今皇甫無逸根深蒂固,他蕭布衣聲名鵲起,王世充不過是江都郡丞,若想和他們分庭抗禮,當然也要有功勞來抗衡,而斬了盧明月的功勞顯然份量極重。

    東都危急,眼下誰也管不了許多,若是被揭穿也是以後的事情,到時候只要王世充能再樹威望,這種事情還有誰會再來挑刺?

    蕭布衣想到這裡,不由佩服王世充的機心之深,雖是晚到,可舉手之間已經扭轉了頹勢。對於王世充的出招,蕭布衣大為頭痛,這王世充狡詐非常,是個強勁的對手,外憂李密、內患除了皇甫無逸,又多了個王世充,他想要擺平絕非那麼簡單地事情。

    見到蕭布衣不語,王世充目光閃動,沉聲道︰「不知道蕭將軍對如今瓦崗橫行有什麼看法?我聽說瓦崗圍困東都的消息,夙夜興歎,憂心忡忡,斬了盧明月後,等不及大軍推進,立刻帶手下快馬趕來,想就算不能救衛東都,可能為東都送條性命,向聖上、越王表示忠心,也是無憾。沒想到蕭將軍竟然先破了賊兵,說起來,還是蕭將軍救了我一命呢。」

    說到這裡,王世充滿臉的感激,越王高位上輕歎,「王郡丞,你真是個大大地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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