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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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903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08
三百節 探祕

    廳堂滿是沉寂。蕭布衣聽到蝙蝠地陳述,沉吟道:“沒有人認識你們,說不定這才會引起守城兵士的疑心。”

    蝙蝠苦笑道:“蕭將軍。多半不是這個原因,吳城也是不小。里面住地人也有萬來人。出出進進也是尋常。難道每個人他們都知道底細?那只能用神仙來形容了!”

    袁嵐卻是嘆口氣道:“冤孽,難道是她?”袁巧兮臉色突然變的蒼白,蕭布衣目光一閃。沉聲問道:“袁兄說地是誰?”

    袁嵐恨聲道:“還有哪個禍害?布衣,實不相瞞。我這次親自到了這里。就是為了那個禍害袁若兮!吳城沒有人認識蝙蝠他們。可袁若兮卻識得!我只怕,蝙蝠他們地行蹤就是被袁若兮知曉。這才通知地林士弘!”

    蕭布衣聽到袁若兮三個字的時候,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個名字他幾乎已經忘記,他也有兩年多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才見到袁若兮地時候。她是女扮男裝。翩翩佳公子。牛皮糖一樣的纏著他。可說實話。他對袁若兮半分感覺都沒有,巧兮的性格會讓人慢慢地接納,可若兮地性格卻讓人漸漸的排斥。

    有時候。男女地關系也在于距離,太遠了。疏遠了。太近了,卻是壓迫地彼此無法呼吸。

    可自從袁嵐替蕭布衣確定,袁若兮不是幫夫之人的時候,蕭布衣就再也沒有見過袁若兮。這讓他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人生太多錯過的人,近年來地奔波讓他來不及回首。

    但他沒有想到。兩年多后。袁若兮在袁嵐口中竟然變成了禍害。

    “若兮……她到了豫章嗎?”蕭布衣終于問。“她最近還好嗎?”

    袁巧兮聽到蕭布衣詢問。卻是垂下頭,臉上有了黯然。袁嵐皺眉道:“布衣,事到如今。為避免出了差錯。很多事情還是和你說地好……”

    他望了老大和老四一眼。沉聲道:“蝙蝠。你們先去找老五准備喬裝進城。”

    蝙蝠點頭。和老四退出了庭院,袁嵐又道:“巧兮,你先回后堂休息吧。”

    袁巧兮抬起頭來,“爹……”

    蕭布衣見到袁巧兮地懇切,一旁道:“巧兮現在也大了。讓她聽聽無妨。”

    他說地倒是不假,女大十八變。當初提親地時候,袁巧兮不過還是個蘿莉,可現在轉瞬快過了三年。她無疑長大了很多。

    袁嵐嘆息聲,“家門不幸,出此逆女。要不是看在我大哥地情面上,這等逆女我早就按照家法處置。”

    袁巧兮打了個寒噤。蕭布衣也是心中微寒,知道簡單地家法兩個字,不知道包含多少無奈的血淚。

    “可我一時心軟,沒有想到竟然遺患無窮。”袁嵐恨聲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若是聽從我地安排。也鬧不出這么多事情來,我本意是將若兮許配給布衣你,也和她說及此事。她卻執意不聽。自作主張,后來地事情你也知道了,鬧地雞犬不寧!就是因為這件事讓我察覺,若兮被我太過溺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世上不怕聰明人裝蠢。只怕蠢人一副聰明相。這才有這么多地波折發生!布衣你是成大事之人。絕對不能留這種人在身邊。不然后患無窮!”

    袁巧兮一旁想說什么。終于忍住。

    袁嵐又道:“比如說巧兮吧,她或許很多事情不能做。可女人何必太強?知道藏拙就已經可以,偏偏這個若兮自以為聰明,屢次敗事,我為防她搗亂,這才把她押回到汝南。替她擇了夫婿,沒有想到沒過多久。她竟然又逃了出去!”

    說到這里地袁嵐望了袁巧兮一眼,欲言又止,袁巧兮俏臉卻漲的通紅。

    蕭布衣已然明白。袁嵐做事極為妥帖,他既然看管袁若兮,多半是嚴加防范。袁若兮能逃出去。很大程度可能是因為袁巧兮,

    果不其然。袁巧兮顫聲道:“爹。是我不好,我幫忙放走了若兮姐,可我看若兮姐實在可憐。”

    袁嵐霍然站起,怒聲道:“你說什么?”

    袁巧兮有些駭然。“爹,我……我對不起你。若兮姐她……”

    “你這個丫頭,我一直都是懷疑……沒想到真地是你!”袁嵐怒不可遏。

    袁巧兮淚水斷線珠子般的落下。卻是不敢哭出聲來,蕭布衣只能出頭,“袁兄。莫要責怪巧兮,我想她也是好心。”

    袁嵐看起來要打女兒一頓。聽到蕭布衣的勸解。長吁了口氣,緩緩地坐下來,“好心?可布衣你可知道。這好心會壞了多少事情?要不是因為巧兮的好心。若兮如何會逃?她若不逃,老二也不會失陷在吳城!就是因為這個好心。布衣你對付豫章地計劃可能就要重新部署!”

    袁巧兮哽咽道:“蕭大哥……對……不住……”

    蕭布衣伸手拍拍袁巧兮地頭,摟住她地細腰。微笑道:“無妨事。這世上雖有好心做了錯事,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好心人。”

    袁巧兮伏在蕭布衣的肩頭。淚水無法抑制。

    袁嵐卻是嘆息聲,岔開了話題,“袁若兮逃走后,我看在過世大哥地面子上,一直派人去尋找,直到最近才得知,她到了豫章,而且和林士弘混在一起,我只怕她會破壞我們地大計。這才親自趕到豫章。想抓她回去。沒有想到老二竟然因為她失陷在吳城,若讓我抓住她。這次決不輕饒。”

    蕭布衣皺眉道:“是否是若兮洩露蝙蝠他們的行蹤。現在也說不清楚。袁兄莫要太過震怒。不過既然明白了前因后果,眼下當有兩個部署,首先是為了提防我們地行蹤洩露。袁兄。你要先帶巧兮離開這里,我可以派兵護送你們。其次就是慕儒、蝙蝠我們幾個喬裝先進城打探情況,伺機救出老二,然后再做打算。”

    袁嵐點頭,“布衣不用擔心我,我自有保命之計。不過老二骨頭甚硬,應該不會洩露我等的行蹤。”

    他聞弦琴知雅意。知道蕭布衣的謹慎小心,蕭布衣沉吟道:“小心些總是沒錯,可如何混入吳城倒是件麻煩事。”

    “這點你倒不用發愁,”袁嵐道:“根據我地消息,吳城正在附近地鄉村收集干草枯柴和菜油。你們可以扮作鄉農混進去。”

    蕭布衣點頭。“如此最好。那我們馬上行動。”

    他站了起來,袁嵐也跟隨站起。突然道:“布衣。若真地是袁若兮洩露了我們地行蹤。你見到了。不要顧及我地面子,莫要留情,這種人。留下來只能誤我們大事,我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

    他說地斬釘截鐵。袁巧兮打個寒顫,蕭布衣笑笑。“到時候再說吧。”他起身准備心中卻在琢磨,大戰在即。林士弘收集干草枯柴做什么?

    修河靜靜流淌。穿過永修縣。一路向東北蜿蜒徘徊。

    兩條小船在修河上順水而下。船上裝滿了枯柴,在水道上曲曲折折地前行。路過幾個村子,繞過下曲岸。晌午地時候。前方不遠就是吳城。

    蕭布衣蹲在船艄。完全是個鄉下漢地打扮。褲腿高挽。蹬著個草鞋,污穢不堪。

    這次他喬裝倒是小心翼翼,可以說是沒有破綻,兄弟五個各有特長,老五的特長卻是喬裝。

    老五不知道從哪里找到奇特藥水。塗在蕭布衣地臉上,黑黝黝地發亮。和老四地皮膚完全不相上下,就算浸水都是無法洗去。當用要洗就需要另外地特殊藥水。周慕儒長的老實敦厚,老五給他塗抹地藥水卻是淡黃。看起來有些大病初愈地樣子。蝙蝠喬裝成個鄉下老農。臉上滿是褶皺。老四倒還是本來面目。只是臉上貼了塊膏藥。又點了幾個痦子,容顏顯得有些猥瑣。

    兄弟五個各有所長,這次為了營救老二倒是齊心協力,老四老五撐船。又找了附近柯村地本地老農。一行六人裝作運送貨物之人前往吳城。

    蕭布衣倒很好奇這五個兄弟哪里冒出來。可他們若是不說,他也絕對不會詢問,無論如何。他尊重五人的隱私。

    他現在從頭到腳,從草鞋到布衫,哪里看起來都是個鄉下漢子。

    到吳城之前。要先路過一片淺白的沙灘,那里百鳥飛舞。最引人注目的卻是白鶴飛翔。嗚叫聲清脆嘹亮。

    白鶴綠水。灘淺天遠。風景清秀。一時間讓人神游物外。忘記了迫在眉睫地危機。

    周慕儒望著遠方地白鶴在飛翔。喃喃道:“其實有時候。鳥比人要幸福很多。”

    蕭布衣卻是想起水靈當初對自己所說子非魚,望向幾兄弟一眼,見到他們神色凝重。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飄逸輕靈地白鶴心中暗道。或許有時候。這鳥真的比人要幸福,最少它們不用考慮的太多。

    小船再是前行了一段路。就已經進入了吳城的范圍。

    修水穿吳城而過。再從吳城穿出注入鄱陽湖。

    蕭布衣從未到過這里,可親身路過這里地時候才知道,這里水道縱橫,復雜之處,還遠遠超出他地想像。

    修水兩岸。幾乎數丈就會有個水潭。幾步都是坑坑窪窪。遠望過去,碧水藍天,清風送爽,近處看過去。卻是溝渠繁多,讓人頭暈腦脹。

    在永修縣地時候。地形還非如此復雜,可到了這里。任他的鐵甲騎兵再是縱橫天下,也是無用武之地。

    黑甲騎兵的犀利之處在于速度,在于銳利。可這里如何能跑得起馬來?蕭布衣想到這里。憑空又添了些煩惱,暗想林士弘這小子倒找了個好地方。若非借刀殺人把劉子翊找過來,真不知道如何對付他。

    尋思地功夫,兩艘小舟已經順水道進了吳城,水道兩旁有盜匪把守,最前面柯村老農就姓柯,嘶啞著嗓子喊,“幾位爺,我們給你送貨物來了。”

    這會的功夫,蕭布衣見到前方還有不少小舟排著。也和這艘船一樣。緩緩地向前行駛。

    蕭布衣見到這送柴送干草的規模實在不小。暗自皺眉心道林士弘收集這些東西做什么?

    前面有個盜匪跳下船來,用長矛在枯柴中戳了兩下,柯老頭賠笑問道:“爺你找什么,我這枯柴可都是按照你們的吩咐搞地,絕對沒有摻假。我來了幾次了,你還信不過嗎?”

    “老子找女人,你管得著嗎?”盜匪笑罵道。

    柯老頭尷尬地笑。“我這一輩子還沒有碰過女人,船上怎么會有。”

    “你沒有女人,這船上看起來怎么都像你地兒子。”盜匪隨口說道。

    老四也在船上。聽到這話心中惱怒,卻還是忍住怒氣。沉默不語。

    柯老頭只能解釋道:“爺你說笑了,這些都是我們村的后生,聽說在吳城。一船枯柴能有一吊錢賣。也趕過來送柴了,他們不是我兒子,不過是幫手而已。”

    盜匪不理,見到同伙已經檢查完畢,沒有問題。揮揮手道:“一直向前。去領錢。”

    柯老頭謝了聲,撐船向前劃去,跟隨前方地小船,沒行多遠。就有被盜匪喝令拐入一條分岔地水道。

    柯老頭停住了船。不解地問岸邊的盜匪,“爺。這是去哪里?”

    “讓你進入你就進去。”盜匪不耐煩道。

    蕭布衣暗自皺眉。可見到前方停泊了不少小船。應該不是針對他們,一時間琢磨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小船駛入分岔水道。終于停了下來。只因為前方地小船密密麻麻,無法向前。

    兩艘小船進入這里。就再無人理會。后面卻有小船不斷地駛進。蕭布衣留意兩岸。發現盜匪來回巡查。目光灼灼,頗為嚴格。不由暗自叫苦心道本以為混入城中。隨便找個地方落腳,沒有想到困到這里。想離開都不是那么容易地事情。

    叫苦的當然不止蕭布衣,還有水道上的所有船夫。眾人都指望過來領錢,小小地賺上一筆,哪里想到竟然落到這種下場。

    有個壯小伙已經縱身上岸。大聲道:“我已經在這等了半天,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兩個盜匪已經趕過來喝道:“回去。”

    “為什么回去?”壯小伙倒是火爆地脾氣,“我問一聲都不行嗎?”

    “讓你回去就回去。再啰唣個不停。信不信我砍了你?”

    ‘嗆啷’一聲響,一個盜匪已經拔出腰刀,語帶威脅。

    水道上船夫見到,都是鼓噪起來,有幾人已經叫道:“我們要見林大將軍。”

    蕭布衣幾人也是跟著鼓噪。盜匪見到所有地船夫都不滿。多少有些驚惶,拿出個哨子吹了起來。

    哨子聲淒厲,瞬間傳出好遠,遠方腳步聲踢踏。有數十人向這個方向沖過來。

    蕭布衣向蝙蝠幾人使個眼色。示意少安毋躁,眾人見到蕭布衣鎮定自若。都是暗自佩服心中稍定。

    數十盜匪都是拿刀持槍。眾船夫見到這種聲勢,都是有些畏懼。慢慢的平靜下來。

    為首一人高挑身材。膚色黝黑。常年在水上生活般,雙眸炯炯。倒和林士弘有幾分相像。

    老五在蕭布衣身邊。壓低聲音道:“他叫林藥師。是林士弘地弟弟。”

    蕭布衣點點頭。林藥師走到岸邊。高聲道:“鄉親父老們,還請少安毋躁!讓各位留在這里,只是發生了點意外。我知道鄉親父老們都急于回轉。可一時半會還是不行!”

    壯小伙大聲道:“怎么了。我們又不是賣給了你們。林大將軍頗有仁義名聲,我們是看中他地名聲才送干柴來。難道還要做些強買強賣的買賣嗎?”

    林藥師笑起來,“這位小哥說笑了,不過是有些意外,這樣吧,一吊錢馬上有人會來發,絕對不會少給。耽誤各位半天時間,就多給二十文,每天清算,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他說地客客氣氣。身后又跟著一堆盜匪,恩威並施下,船家都是點頭道:“既然林二將軍這么說。我們當然信得過。”

    林士弘既然是大將軍。他地弟弟順理成章的變成二將軍,林藥師滿面和善,“那還請眾位稍等片刻。送錢地馬上過來。”

    他緩步離開。不到片刻地功夫,果然有人送錢過來。每船一吊錢。不多不少,眾船家心中大定。暗想耽誤半天二十文錢。一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四十文錢領。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好事。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可這好事就是落在自己頭上,由不得不信。眾船家拿錢到手心中大定。都是有說有笑起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煙消云散。眾人一直等到黃昏。只見到岸上巡邏地盜匪,林藥師卻再也沒有出現,都是不以為意。暗想反倒明天也有錢拿,倒不著急回轉,船上滿是枯柴,倒不好生火做飯,可眾人都是水上生活慣了。取了干糧就著老酒喝著,有互相熟識之人,都是攀談起來,說的卻無非是張家長、李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地事情。

    蕭布衣卻是心中郁悶。只能等待。他們兩艘船聚集在一起,柯老頭卻是跳到另外的船上喝酒。吆五喝六。

    “怎么辦?”周慕懦當先發問。

    蕭布衣看了眼岸邊,“靜觀其變吧。現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單獨行動很是不便,若是晚上松懈些,我們倒可趁機上岸。”

    眾人都是點頭,吃了干糧后。等到入夜時分。只聽到一聲鑼響。幾十盜匪舉著火把沿著兩岸沖過來,密密麻麻地布滿兩岸。

    蕭布衣等人不由大驚。蝙蝠嘀咕道:“奶奶地,上次就是這樣。難道這次我們地行蹤又被發現了,那可真地有鬼了。”

    他們就要去尋藏在甲板下地兵刃。蕭布衣卻是輕聲道:“等一下。”

    眾人雖覺得危機就在眼前,卻還是聽從蕭布衣地吩咐。只因為他地沉凝讓眾人信服。

    船家也是有些驚惶。不明所以,沒有想到盜匪到了兩岸。只是幾步一個地排開。插上了火把,然后退到暗處,再沒有其他動靜。只是如此一來,雖是暗夜。可兩岸照的亮如白晝。河道中,河岸旁的一舉一動都被照地清清楚楚,蕭布衣更是皺眉。蝙蝠低聲道:“我覺得他們不是對付我們。不過是想控制船夫,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蕭布衣點頭,望著火把畢剝作響,腦海中突然湧現了個念頭,漸漸清晰,不由心中大寒。

    眾人見到蕭布衣臉色異樣,不安問。“將軍。怎么了?”

    蕭布衣長吁一口氣,低聲說了幾句話,眾人都是臉色大變。周慕儒顫聲道:“他們真地如此狠毒?”

    蕭布衣皺眉道:“我這不過是個假設。到底如何。還是不敢肯定。可我們今夜一定要出去看看。但這岸邊如此防范,想不被他們察覺實在太難。”

    老四突然道:“蕭將軍,要想走其實並不困難。岸邊雖然不好走。但是我們可以走水道。”

    周慕儒詫異道:“這里船可走不了。”

    蕭布衣眼前一亮,“老四。你說我們可以溜下水去,從水底偷偷出去?”

    老四點頭。“蕭將軍。我正是此意。”

    周慕儒望向遠方連綿地小船,苦笑道:“這里面地船只連綿不絕。在水底行走不要被活活地憋死?”

    老四卻笑起來,伸手從懷中掏出兩只小小的竹管,只是一抽,已經變成半尺來長,“在水下換氣可用這根管子,若不露頭,岸上盜匪當不會發覺。”

    蕭布衣微喜,“沒想到老四還有這等裝備。既然如此,我一會和老四從水下潛出。你等留在這里。見機行事,若是真的要去鄱陽湖,當早早地跳水逃命。”

    周慕儒苦著臉,“我不會游泳。”

    三兄弟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周慕儒。齊聲問。“不會游泳你也敢坐船?”

    若是莫風在此,多半會反唇相譏,說什么不會下蛋也可以吃蛋,周慕儒卻是慚愧道:“我只以為要走陸地……”

    蕭布衣這才想起周慕儒不會游水。只能道:“今夜不見得會出鄱陽湖,留在船上就好。可萬一要是出去地話,蝙蝠,老五。你們早早的帶慕儒離開。”

    二兄弟都是點頭,蕭布衣卻和老四商量下。覺得盜匪多半對歸路嚴加控制,決定一直向前游去。

    夜色更濃。岸上地火把漸漸地燃到了盡頭。街道盡頭又有舉著火把地盜匪向這個方向趕過來。想是要更換火把,蕭布衣和老四卻已經滑下了船舷。無聲無息地入水。

    老四開始還怕蕭布衣水性不佳,可見到他人在水下,伸掌一拍。人就竄出好遠。實在比人在陸地上還要快捷,不由又驚又佩。

    他水性亦是極佳。打起精神。只是腳下用力。整個人已經和魚兒一般前行。

    二人一口氣游出好遠。感覺到頭頂上船只不見。探出竹管,換了口氣,為求謹慎。又向前游走了一段距離。透過水面看上去。只見到黑麻麻的暗夜。有如鬼怪般,老四悄悄的浮出水面看了眼,招呼蕭布衣上岸。二人上了岸后。渾身都是濕漉漉的難受。觀察下形勢,發現岸邊是條小街。旁邊是宅院的高牆。宅院中種著幾顆大樹,樹枝探出牆來,頗為雅靜。

    二人稍微擰干下衣服,辨別方向,想要找到林士弘所住地地方。突然聽到一女子大聲道:“不殺了蕭布衣,一切都不用談!”

    蕭布衣在這暗夜中聽到有人要殺他,難免吃驚。只見到路地對面行來兩人。一男一女。黑暗之中走來,看不清面容。

    他帶著老四倒退幾步,拐到一條巷子中,皺著思索。感覺到這個女人聲音有些熟悉。可好像並不是袁若兮!

    男子急聲道:“蕭布衣遠在千里,難道不殺他,你我終生都沒有指望了?”

    女人冷冷道:“蕭布衣不死,我終生不嫁!”

    蕭布衣聽男子的聲音也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但也不是林士弘。不由大為詫異。搞不懂除了袁若兮和林士弘外,還有哪個想要殺他,依照袁若兮地性格,愛極成恨要殺他,蕭布衣一點都不奇怪。自己搶了林士弘地戀人袁巧兮。他對自己懷恨在心也是正常。可眼下這女子不是袁若兮。男人不是林士弘。還想殺他,倒是頗為詫異的事情。

    從暗影中望過去。見到那對男女已經停到宅院地大門前,女人推門要進,蕭布衣四下望了眼,當機立斷,一把抓住了老四,已經縱身上了牆頭,再是一躍。倏然到了庭院中大樹之上。

    老四嚇了一跳。只覺得一股大力傳過來,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到樹杈上,不由對蕭布衣佩服地五體投地。

    蕭布衣如今舉手投足都是如蒼鷹般矯健。豹子般敏捷。老四自忖獨自上樹都是吃力,如今蕭布衣舉重若輕的帶著他,如何能不讓他欽佩萬分?

    院門‘嘎吱’聲響。女人已經推門而入。卻沒有注意到樹上埋伏有人。

    男子緊跟不舍。氣憤道:“媚兒。你不想嫁,只怕另有深意吧。”

    天色陰暗。不見月光,蕭布衣和那女子正是對面,透過繁密的葉子縫隙望過去,恍然大悟。

    那女子眉黛春山,膚色如乳,云狀地發髻凸現高貴。神情冷漠。赫然就是在東都有過一面之緣地李媚兒。

    李媚兒就是李柱國地女兒,他當初在東都的時候,要是李閥沒有那么快地倒塌,說不定二人還能有上一腿。

    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本是人生樂事。可他鄉遇到個固執地人那就是人生的麻煩事。李閥被滅門本來是楊廣地主意。這個李媚兒怎么會把這筆爛賬算到他蕭布衣地身上?

    女子是李媚兒。男人玉樹臨風。倒也是一表人才。雖然分隔數年。可蕭布衣稍微辨認,已經認出他就是衛雋。

    衛雋就是兵部尚書衛文升地兒子。當初就為了李媚兒想要殺他,沒想到他老子還是兵部尚書。他卻已經和盜匪混到了一起。后來蕭布衣借機給李靖爭取個機會。回想往事,恍若昨日,蕭布衣不由有些悵然。

    幾年過去了。所有地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地改變。可人生始終有兩樣東西很難改變。一個是愛。另外一個當然就是恨!

    衛雋看起來對李媚兒愛的只有更深。可李媚兒對蕭布衣地仇恨沒有稍減,本來臉若凝霜,聽到衛雋氣憤地質疑,冷笑道:“你想要說什么?”

    “我想要說什么。你心里明白。”衛雋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李媚兒的手,顫聲道:“媚兒,離開這里。和我走吧,我們找個深山老林。找個世外桃源去隱居。再也不管這世上地紛爭。我真的很累,我都可以為了你放棄榮華富貴,你為什么不能為了我放棄仇恨?”

    他說地情深義重。李媚兒卻是冷冷地掙開他地手。漠然道:“你可以放棄,我卻不能!”

    “你不能。你不能?”衛雋突然放聲大叫起來。“我知道你為什么不能!你喜歡上林士弘那小子對不對?”

    他聲音方落,庭院中靜寂下來,只聞到遠方梆子聲‘當當’地響,李媚兒臉色變地有些難看,半晌才冷冷道:“我喜歡他又能如何,我現在是自由之身。想要喜歡誰就喜歡誰,與你何千?”

    衛雋滿是痛苦,握緊拳頭道:“媚兒,我求求你。莫要再折磨了我好不好?”

    李媚兒卻是伸手一指胸口。冷冷道:“你覺得受夠了折磨。你可知道,自從我全家死絕后,我沒有一日不受到折磨?這一切都是因為蕭布衣造孽,要是沒有蕭布衣作梗,我李家何至于此?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恨身為女子,不能報仇,你說的沒錯。林士弘若是幫我殺了蕭布衣。我嫁給他又有何妨?”

    衛雋嗄聲道:“你以為他喜歡你?那你大錯特錯!他連身邊地那個袁若兮都沒有半分好感。何況是你?!我知道他喜歡的是袁巧兮,也就是袁若兮的妹妹!”

    他說出這話本想刺痛李媚兒。沒想到李媚兒滿是漠然。“能幫我報仇。我管他是否愛我,衛雋,你若真地是個男人,幫我想辦法殺了蕭布衣。我馬上嫁給你,你這種樣子,只能讓我惡心!”

    衛雋臉上露出驚慌之色,“殺不了。沒有人……沒有人能殺得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他……他是……和尚……”

    他說到這里。倏然住口,口氣中滿是畏懼,眼中更是充滿驚秫。四下望過去。如同見鬼一般,蕭布衣樹上卻是皺眉,暗想難道那次暗殺對衛雋地打擊如此之大,讓他多年后還是心有余悸?

    老四樹上也聽地莫名其妙心道蕭布衣怎么會是和尚,這個人可是傻了不成?只見到蕭布衣還在傾聽,只能也留在樹上。

    李媚兒見到衛雋的驚惶,滿是鄙夷和不屑,唾了口道:“孬種,你還不如林士弘!”

    衛雋突然放聲長笑起來,“你以為林士弘就能幫你殺了蕭布衣,那你可想錯了……”

    李媚兒皺起了眉頭。“你又要說什么?林士弘要是不能殺了蕭布衣,何苦先攻豫章。后打江夏。我知道,他對蕭布衣地恨絲毫不弱于我。蕭布衣害的我家破人亡。蕭布衣卻搶了他深愛之人。這世上,男人有兩件事不能忍。一是殺父之仇。一是奪秦之恨。從此來看。他和我一條道上的。衛雋,你若是連殺蕭布衣地念頭都不敢有,我勸你還是趕快滾吧。”她口氣中滿是不屑。衛雋卻是吞口唾沫。突然詭異的笑了起來。“你以為這次林士弘擊敗劉子翊后,下一步就是為你報仇?”

    李媚兒輕蔑道:“無論如何,我投靠他總比和你在一起好些。”

    陰沉沉地暗夜中。衛雋地臉上有著說不出詭祕,“那你大錯特錯了。據我所知,他若是擊敗劉子翊后。下一步就是投靠蕭布衣。而不是要殺他!”

    “你說什么?”李媚兒尖聲叫道。暗夜中頗為淒厲,有如鬼叫。

    蕭布衣被二人地對話嚇了一跳,也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更不懂林士弘為什么要投靠自己。

    衛雋臉上卻露出得意之色。“你當然不會知道,我卻無意中聽地一清二楚,你可記得。前幾天城中來了兩個和尚?”

    “來兩個和尚關我屁事。”李媚兒被消息震撼。也顧不上淑女的身份。

    衛雋冷冷道:“那兩個和尚可有諾大的神通。在附近一帶頗為受到百姓愛戴,他們來見林士弘,其實就是勸林士弘投靠蕭布衣……林士弘現在左右為難,早就想要投靠蕭布衣。可又抹不下面子,在他眼中,女人算不了什么……你不要……被他騙了!”

    蕭布衣樹上皺眉,暗想兩個和尚又是哪個。根據自己的印象,沒有什么和尚朋友。

    “你說的是真地?”李媚兒顫聲問,也顧不得衛雋話中對女人地輕蔑之意。

    衛雋伸手發誓道:“我衛雋若是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他話音才落。只聽到尖銳地哨子聲響遍全城,緊接著是鑼聲陣陣。急如爆豆般。

    樹上樹下之人都是駭然。衛雋卻是道:“不好了。林士弘發動全城動員令。就要前去攻打劉子翊了,林士弘這次有高人相助,劉子翊此戰必敗!媚兒,我們快走。若不趁這個時候逃走。林士弘陰險非常。以后就不會有機會了,我知道有條路……”

    他要去扯李媚兒地衣袖,李媚兒卻是掙脫他地手,怒聲道:“好呀,林士弘敢騙我。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清楚。”

    她憤怒之下。力量不小,掙脫了衛雋。快步向院外跑過去。

    衛雋大急。疾步地跟過去,大聲叫道:“媚兒,等等我,林士弘那里很危險!”

    二人轉瞬出了院子,向城東地方向跑去,一前一后,蕭布衣聽明白了許多事情,更多地卻是糊塗,拉著老四跳下樹來。沉聲道:“去跟蹤他們。”

    老四點頭。可二人下了樹。跳到了巷子中,繞了***,竟然找不到李媚兒二人地行蹤,蕭布衣皺眉,只聽到滿城都是鑼聲哨子聲,黑夜中淒厲非常,讓人心驚。

    ‘沓沓’地腳步聲響起,有三個盜匪手持長矛從他們背后跑過來,大聲呼喝道:“你們是誰?”

    蕭布衣聽聞呼喝,霍然后退,雙拳擊出。拳速之快。如雷轟出!兩匪不等慘叫。就被蕭布衣打飛了出去,滾了兩滾。不省人事,另外一個見到蕭布衣煞神般威猛。不等他攻來,晃晃悠悠地軟倒,竟被活生生的嚇暈過去!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09
三零一節 帶頭大哥

    蕭布衣舉重若輕的擊倒三匪后,沉聲喝道:“老四,穿他們的衣服,取了長矛!”他口上吩咐。手上不停,伸手到他懷中一掏,取出塊令牌,然后剝了盜匪的衣服,套在身上,拾起長矛

    老四也是效仿蕭布衣的舉動,很快地也取出塊令牌。換上衣服。

    蕭布衣伸手拎起三個盜匪。丟到庭院中,避免意外的麻煩,只聽到砰砰的悶響,老四暗自心寒心道好在自己不是蕭布衣的敵人,不然死的慘不忍睹。

    二人改成盜匪地裝束,出了巷子,只聞到鑼聲更急。‘當當當’的敲在人地胸口般。如今已是深夜。城中本是空空蕩蕩,可鑼聲一起,無數的人從黑暗中鑽了出來,都是手提兵刃。急急的向城東地方向奔過去。

    蕭布衣和老四跟在洪流之中,倒是不怕丟失了方向。等到了城東。才發現這里已經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有如螞蟻般。

    人流並不停歇,而是不停地向東方行去,有條不紊。

    蕭布衣見到眾人都是沉默無聲。倒也有些佩服林士弘號令嚴明。管束不差。

    路上奔跑的人有。修河上也有船只快疾的前劃,河面上都是小船。蒙著油布,讓蕭布衣分辨不出蝙蝠他們在哪里,可這時候總有種急促地氛圍驅逐著眾人,讓人心中興奮。忍不住想奔過去看個究竟。

    眾人一口氣的奔出去,過了柱香地功夫。終于到了鄱陽湖旁。

    鄱陽湖碧波萬頃,浩浩湯湯,蕭布衣見到后,沒有時間感慨鄱陽湖的浩淼,卻驚詫這里地船只眾多。只見到一條條大船小船靠在岸邊。一眼看過去,望不到盡頭!

    無數小舟已經先發了出去。轉瞬沒入了黑暗之中,還有很多大船停靠在岸邊。等待盜匪上船。

    大船甲板上有人驗查令牌,眾盜匪遞過令牌。井然有序地上船,蕭布衣暗自皺眉。掃了一眼。發現有只大船船舷旁畫個標志,隱約和他搶過來的令牌仿佛。帶著老四沖過去。

    船上盜匪只是看了眼,就讓二人上船,老四暗自佩服心道若論應變快捷。蕭布衣實在遠勝自己太多。

    一艘大船分為三層,容納百人之多,這江面上如此地大船又有數十只之多,如此一來。不算小船上的人,林士弘這次出動就足足有數千人之多。

    二人上了大船后。被人派發了弓箭。留在后艙。號角吹響,眾船已經張帆啟航,繼續向東方進發。

    水上作戰和陸地很有差別。若是近身肉搏。當然還是用刀劍。可一般情況下都是有些距離。弓箭就成為主要的武器。

    所有地一切不過是轉念之間。蕭布衣由刺探軍情到直接參與林士弘的作戰,不過是轉念之間。卻並不后悔。暗想如果林士弘戰勝劉子翊。乘其不備刺殺了他,賊匪群龍無首,操師乞林士弘一死,豫章唾手可得。

    有時候取城。不必一定要打個你死我活!有時候作戰。只需要隨機應變。

    想到這里。蕭布衣突然有種古怪地念頭。暗想自己為什么只想著林士弘必勝?難道心中已經認定林士弘必勝嗎?這多少有些不合邏輯。

    劉子翊身為隋朝大將。經驗豐富,林士弘不過是初出茅廬,有什么機會戰勝劉子翊?

    突然一句話又是浮在耳旁,那是衛雋所說,林士弘這次有高人相助。劉子翊此戰必敗!衛雋驚惶的面容又浮現在蕭布衣地眼前,蕭布衣喃喃念道,高人、林士弘、和尚?

    如果衛雋說地是真地。那自己還有沒有必要去殺林士弘?

    多個朋友多條路,多了敵人多堵牆,如果林士弘真的要投靠他,他是否要接收?

    從李媚兒和衛雋的對話中,他得到的消息不少,可真地想起來,卻又疑惑重重,有哪個和尚有偌大的能力能勸服林士弘投靠自己,難道是道信?可他和自己不過數面之緣。為什么要幫自己?

    遠方天色黯藍。只聞船槳拍擊水面之聲,湖風吹起。很有涼意。

    方才地鑼聲、哨子不斷,驚飛了無數候鳥,等到平靜下來,紛紛落到湖中的島嶼歇息。卻不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蕭布衣被湖風一吹,臉上微驚。可心亂如麻,難以排遣。

    老四見到無人注意,壓低聲音道:“我們真的要幫林士弘作戰?”

    他一直都是無條件地跟從蕭布衣。卻多少不太了解蕭布衣地心思,因為蕭布衣很多時候。決定都在閃念之間。

    蕭布衣只回答了四個字,“卞莊刺虎!”

    老四已經明白過來,只是說道。“好!將軍高明。”

    卞莊刺虎就是說殺虎地時候。要等到兩虎相爭。斗的兩敗俱傷之際,出手殺之。可殺雙虎的意思。老四心中佩服,卻是忍不住地想。到底剩下的那只老虎會是誰呢?

    大船前后相銜。蕭布衣在茫茫大湖上,發現三十多艘戰船正中有兩艘主艦。那兩只戰船上一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如同指路明燈般。

    兩只大船。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一只大船可能是林士弘、袁若兮、林藥師等人。另外一艘大船呢,上面難道是高人?

    大船行到湖中,突然間鼓聲大作。蕭布衣舉目望過去,倒吸了一口驚氣。只見到對面行來許多船只,正中一只大船。也是一串大紅燈籠高掛,氣勢逼人。

    對方地大船數量略勝這面。這倒不讓蕭布衣吃驚,可對方的大船之高之大,很讓蕭布衣駭然。

    林士弘這面,主船也不過三層之高,可對面地那艘戰艦。從甲板上算起,足足有五層樓那么高。

    桅桿高聳如入云端,布帆正懸鋪天蓋地,船身甚長,船體很高,看樣子足足能裝下七八百人地樣子。

    和情軍大船相比。林士弘這面地船只能說是小巫見到了大巫。

    這種大船蕭布衣其實也見過。那次在粱郡去參見楊廣之時,開路地戰艦就是如此規模,有白虎、玄武、飛羽、青鳧等多種名字。船上強弩硬弓、游弋槍戟應有盡有。

    可那時候看到和如今身臨其境的面對面還是大有區別。蕭布衣遠在舟船之上,對這等大船只能抬頭仰視。饒是膽大,也是暗生敬畏之感。

    不過這些船只都是仿當年楊素地五牙大艦所造。

    當初楊素督軍永安,調用能工巧匠造此等大艦,算是前無古人,后來的船只多是仿造,劉子翊竟然調用這種巨艦攻打林士弘。當然是勢在必得。

    兩方水軍越靠越近。陡然間‘咚咚’鼓響傳來,蕭布衣所在的船只倏然左轉,緊接著林士弘這面地船只兩翼散開,向情軍地五牙大艦包抄了過去。

    林士弘似乎想急切求勝。身邊地大船轉瞬派出大半數。只留下近十只船來護衛

    蕭布衣向響鼓地方向望過去。只見到紅色燈籠下。一人甲冑在身,身前有十數盾牌手護衛,那人揮舞著鼓槌。擂地戰鼓咚咚大響。緊一陣疏一陣,燈籠下。那人卻是籠罩在暗影之中,讓人分不清面容。

    來不及多想,蕭布衣所在戰船已經乘風破浪向前駛去。離著情軍地戰船越來越近。

    蕭布衣見到雖在水面之上。可戰船都是運戰有素。不由奇怪。

    突然察覺鼓聲咚咚雖是振奮人心。卻是錯落有致。蕭布衣暗想難道鼓聲中也有什么名堂?可他對這些都是一竅不通。見到自己所在的船只要去沖擊大船,壓低聲音對老四道:“一會見狀不好,保命要緊,切不可自誤。”

    他久經厮殺,不敢說天下第一,可真地要說保命地本領。那倒是少有人及。

    老四點頭道:“將軍,你放心。實在不行。我就跳到水里好了。鄱陽湖雖大,卻是絕對淹不死我,不過你也要小心,我聽說官兵地大船極其厲害,機關甚多,我只怕林士弘這些船打不過他們。”

    蕭布衣點頭道:“我們若是落水后失散。你回轉永修等我就好。”

    老四點頭。雖是見慣了風浪。可這種形勢下觀戰還是難免心中。惴惴。

    正前地五牙大艦見到盜匪沖來,卻是放緩了速度,緊接著鼓聲大作,急促的敲擊在人心口一樣。高掛的燈籠突然明滅有序,擺蕩不休。

    燈籠明滅搖擺過后,金鼓五牙大艦旁突然劃出十來艘小船,形狀有如龍舟。只是一蕩,已經遠遠地劃開。反而到了盜匪舟船的外圍。

    蕭布衣有些恍然。暗想兩路水軍夜間作戰。多半是鼓點的聲音和燈籠作為指揮軍隊地工具。林士弘搶占了豫章,久在鄱陽湖邊,看起來對水軍操練倒是頗為得法。

    十來艘小船到了外圍。船上士兵卻不交戰,手持弓箭,只是游弋在外側。蕭布衣不解其意,林士弘這面又是鼓聲大作,前行地戰船速度並不稍減,竟然直奔五牙大艦沖過去。

    情軍水師中又迎出了十來艘大船。規模和林士弘的船只仿佛,船身稍窄,勁沖過來,看起來要撞個玉石俱焚。

    可對面地大船船頭上寒光閃爍。看起來包著一層鐵皮,宛若錐子般。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這要是撞上了,這面的木船必定散架。

    盜匪船上地將領站在船頭,口中含著哨子,尖銳的吹了幾下。運槳地水手急急扳槳。大船雖巨,可在水面上改變了航向。已經從情軍大船地縫隙中穿過。

    有十數艘盜船卻是困在外邊,劃出一道諾大地弧線,想要迂回去攻擊。

    可湖上行舟畢竟和單打獨斗有很大地區別,只是轉身繞擊,就要花費相當的時間。

    蕭布衣雖不准備相助林士弘,可見到諾大地船只如同魚兒一般穿過。對水手們出神入化地船技也是暗自喝彩。

    他也算身經百戰。可湖上交戰畢竟還是第一次,見到兩軍交戰,井然有序,身為旁觀者的身份,一時間忘記了考慮誰勝誰負,只想琢磨著舟船運作之法,暗想自己若是扼守住長江以南,強大地水師必不可少……

    只是念頭還未轉過,情軍大船中‘錚錚’響聲不絕,從船舷地一側彈出數根長長鋒利地鐵錐,深深地刺入盜匪地船舷之上。

    蕭布衣在船后的甲板上感覺到一震。大船已經動彈不得。

    這招倒是出乎太多人地意料。盜匪有的船只躲過,有的船只躲閃不及被鐵錐穿入。和情軍地大船連在一體,動彈不得。

    情軍中呼喝連連,奮力劃槳。已經帶著盜匪的大船向情軍地方向劃去。

    盜匪大驚,為首地將領口中的號子聲更緊更勁,湖面上傳開,淒厲無比,他知道情軍那面必有埋伏。這樣過去。只怕下場悲慘。號令眾盜匪向相反地方向劃去,可情軍地大船設計的巧妙,不但可以運槳劃動,還有輪槳相助。

    輪槳船又叫做車船,是靠兵士蹬踩進行劃動。情軍專門有兵士踩踏輪槳,盜匪和情船相距甚近,又非輪槳設計,長槳偏偏運作不開。力道一消一漲之下,盜匪地大船已經被拖地向情軍那面緩慢駛去。

    盜匪們都是有些慌亂,林士弘人在后方。金鼓擊的更急,可船體被連。力道不濟。任他如何號令。盜匪都是有心無力。無法跟從!一時間湖面水聲、喊聲、號子聲、長箭破空之聲驚天動地。亂做一團,

    蕭布衣這艘大船也被困住,下層的水手拼命地運槳,向相反的方向劃去。可還是被帶的連連向前,盜匪首領見狀不好。突然吹起哨子,三長兩短。

    船上地盜匪除了水手外。盡數湧到船舷的一側。

    若是平時,這是極其危險地舉動。很可能船都被壓翻。可這時候兩船相連,反倒沒有任何問題。

    老四見到眾人蜂擁而上,一時間熱血上湧,也想跟上。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和盜匪一伙。可形勢逼人,再加上環境急迫。第一念頭就是想要先攻到情船之上。

    蕭布衣卻是將他一把拉住,伏低了下來。沉聲道:“老四,莫要沖動。”

    老四驚醒過來。忍不住地搔頭道:“奶奶地,真邪門,方才怎么感覺到就是不由自主,好像一股沖動。只想要沖上去一樣?”

    蕭布衣暗自皺眉,見到盜匪們雖是被困。卻沒有一人露出驚惶之色,也是大為詫異。

    他們伏低下來。躲在后艙地暗影之處。倒是沒有人察覺。

    一半盜匪手持弓箭。奮力地向對方的船上射過去,壓住他們的勢頭,另外的盜匪都是拿著長長的木板,撲向對面地大船。搭出便橋。抽出大刀,嘶吼地沖過去。

    木板搭在兩船之上,顫顫巍巍。下方就是碧綠不見底地水面。讓人望之心悸。

    可盜匪們全然不懼。個個身手敏捷,如履平地般,很快地殺到了對方的船舷旁。

    對方情船上陡然間鼓聲大作,無數情兵持盾持槍湧上了船舷,他們伏低了身子。以盾牌擋住了盜匪的亂箭。長槍靈動地刺出。更有兵士竭力的去推厚重地木板,刀光槍影。鏗鏗鏘鏘,刀槍入肉,鮮血噴湧,慘叫悶哼聲不絕于耳。越來越多的人掉入了鄱陽湖中,兩船之間地血水掩蓋了湖中本來的顏色。

    蕭布衣見到雙方拼死地厮殺。近身肉搏。也覺得熱血激蕩。

    這時候雙方都是少有其他的念頭。盜匪只想沖過去占據情軍的大船,情軍卻是竭力的維持陣地,不讓盜匪登上。

    這種厮殺的規模在蕭布衣地眼中,已經算不了什么,可近身肉搏的驚心動魄之處。甚至超過千軍萬馬。

    林士弘那個方向陡然間是鼓聲又變。有幾艘被鎖住地戰船突然呼喝連連,不再抗爭。反倒順著情船用力地方向劃過去。

    幾艘船本來是僵持不下。如此一來。竟然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五牙大艦,看他們地威勢,竟然是要和五牙大艦玉石俱焚地樣子。

    雖然都知道五牙大艦高不可攀。牢固非常。可盜匪船上卻是萬眾一心,沒有一個人跳船。

    老四看的熱血沸騰。低聲道:“將軍。他們也是漢子。”

    蕭布衣苦笑道:“或許吧。”

    這時候的他心中有種古怪地感覺,只覺得氣氛詭異了很多。這種前赴后繼的場景以前似乎見過,可具體是在哪里,他一時又是想不起來。

    他南征北戰,見多了盜匪。知道很多盜匪不過都是烏合之眾,遇弱則欺。遇強則散。可這些人如此地凶悍。全不畏死,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形勢陡然逆轉,盜匪之船反倒帶著情船向五牙大艦沖去。蕭布衣暫時忘記了眼前的厮殺。抬頭向那個方向望過去,只見到五牙大艦上燈籠再次變化,鼓聲也是變了節奏。

    擂鼓之人也是全身甲冑,威武雄壯,對眼下地形勢並不驚。隍。

    軍鼓一響。情船再次改變了戰略。向相反地方向劃過去,阻擋賊船接近五牙大艦,可驀然發力之下,反倒被賊船占據了上風。

    五牙大艦突然啟航,緩緩的迎了上來。五牙大艦極高,吃水甚深。這一前行,波濤翻湧,浩浩蕩蕩。

    老四突然低聲呼道:“不好了,盜匪完蛋了,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蕭布衣不解,低聲問道:“為什么?”

    老四臉上露出驚懼之色道:“情船有最厲害地武器沒有使用呢。”

    蕭布衣不等詢問。已經明白敵船要使用什么武器。

    五牙大艦行進途中,‘咯咯’作響,船體竟然探出了六只手臂,

    船頭一只,船尾一只,兩側各有兩只。

    蕭布衣嗔目結舌,幾乎以為碰到了妖怪,五牙大艦變化莫測,實在超出了他地想像。

    手臂越伸越長,暗夜地火光中發著滲人的寒光,手臂的前頭,卻是有個巨大地拳頭,體積之大,簡直駭人聽聞。

    老四顫聲道:“將軍……這是五牙艦地拍竿。一共有六只,有五十尺長。開國大臣楊素發明,只要拍出。任憑是大羅神仙也逃不了。”

    他說話的功夫,五牙艦上的拍竿已經緩緩的豎起。立到最高之時,倏然下落。快如雷轟。

    這時候五牙艦離盜匪地船只不過十數丈地距離,拍竿一起,盜匪船中終于有了騷亂。

    只聽到‘砰’地一聲大響。拍竿重重地落在盜匪地大船之上,轟的一聲大響。主桅甲板樓層被拍的粉碎,有幾個盜匪躲閃不及,哼都沒有哼出。就被拍竿直接拍到了船底。粉身碎骨。

    拍竿轟然擊出。盜匪之船雖是不小。卻也被活生生地砸出個大洞。湖水瞬間湧入,盜匪大船已經向湖中沒入,一時間驚怒吼叫不絕于耳,林士弘那面似乎也被震驚,鼓聲都停了下來。

    盜匪盡管彪悍。遇到這種情形也是無法抗拒。

    這種力道直有萬鈞,又豈是人能夠阻擋?

    蕭布衣終于明白情船為什么要將盜匪地船只困住帶過來。他們不必盡數殺傷盜匪,只要拍毀了船只,盜匪不戰自敗。

    可拍竿威力雖是驚人。畢竟動作遲緩,前端巨石過于沉重,舉起要費很大地功夫。這也算是唯一地缺點。

    情軍出動十多艘大船,拖了十多艘盜匪地船只回來。這時候都在五牙艦身側。只有蕭布衣這艘戰船離的稍遠。

    五牙艦六根拍竿此起彼伏,只聽到轟聲巨響不絕于耳。盞茶的功夫。就砸毀了七八只盜匪地大船。

    盜匪驚叫聲一片,都是呼喝連連。紛紛跳到水里,一時間冰冷的湖水中滿是盜匪。

    五牙艦拍碎了身邊盜船,緩緩地又向蕭布衣這艘船行過來,

    它行地雖然緩慢,可蕭布衣地這艘船只是靠近,很快地到了五牙艦襲擊的范圍之內。

    五牙艦一根拍竿豎起。蕭布衣心中大寒,拉著老四地手,低聲叫道:“走!”

    他話語一出,已經和老四奮力跳出,落向冰冷地湖水。

    可人在空中,只覺得背后勁風透體,如刀般割過來。轉瞬又是‘砰’的一聲大響,蕭布衣停留的大船已經四分五裂!

    ‘撲通’聲響。二人已經落入到冰冷湖水中,蕭布衣和老四奮力向前劃去,只聽到身后噼里啪啦。撲通撲通地響聲。拍竿再起再落,已經將大船拍碎。

    蕭布衣見到湖面飄來幾塊木板。隨手抓住,丟給了老四,二人依托木板浮在水面上心中稍定。

    這會地功夫。被情軍困住的船只轉瞬都被拍的粉身碎骨,蕭布衣水上暗自苦笑心道這難道就是所謂地高人相助?林士弘損失慘重,只怕一敗塗地。眼看就要輪到他來考慮如何對付劉子翊。

    情軍擊毀盜船。士氣大振。嗚嗚地號角吹了起來。凝重深遠。

    五牙艦開始緩緩前行。向林士弘地主艦進逼,卻分出兩翼的船只,快疾地包抄他的后路。

    蕭布衣水上看地明白。暗想這水師指揮地道理和騎兵倒也類似,都是集中優勢兵力給敵人重創,水路不同。方法大同小異。

    林士弘那面突然鼓聲又響,還有七八艘外圍地船只調轉船頭。狼狽的退去。

    情軍催動戰船。尾隨跟去。眼看就要形成合圍之勢,林士弘看起來也是在劫難逃,沒想到林士弘船上鼓聲又是大作。兩翼行出兩艘船來,擋在林士弘戰船之前。

    情軍有的開始大笑,只覺得這兩艘戰船不自量力。無異螳臂擋車。

    沒想到兩艘船湧出了不少黑衣男子,都是抱著一包東西。跳到水中。

    情軍只以為他們要鑿船,卻是一點不懼。因為船下早有防備鑿船的倒勾,利刃,情軍地大船堅固非常。船底也是異常牢固。怎么是他們在水里輕易鑿穿地?

    不過劉子翊畢竟不敢大意。軍鼓再晌,本來一直游弋地龍舟竄過來,眾兵士盯著水面。虎視眈眈。見到有人冒頭就戳槍過去,一時間湖面又是鮮血流淌。滿是暗紅,這一頓厮殺。又不知道多少水鬼死在水中!

    林士弘地兩艘大船開始退后,護衛的船只也是一樣。五牙艦繼續前行。可沒行了多遠。竟然緩緩的停了下來。不但五牙艦停了下來。情軍其余的戰艦也是緩了下來。

    蕭布衣不明所以,老四卻是早早地潛入水底,片刻回轉興奮道:“盜匪帶的是水草,塞到情船地輪槳中!”

    蕭布衣恍然大悟,暗想情軍大船行進主要靠輪槳,這次被絞住。怪不得動彈不得。五牙艦渾身都是和鐵甲怪獸一般。唯一地弱點就是輪槳!林士弘針對這個弱點下手,也是聰明。

    可如此一來,林士弘既然知道這個弱點,前面的失利多少有些做戲。不過是想麻痺情軍。

    情船上終于有了一絲慌亂。這時候四周突然大亮了起來,宛若天上的星星落入了水中。

    蕭布衣很快的發現,不是星星,而是無數的小船冒著火,四面八方地向這個地方湧來!

    老四低聲道:“將軍,你說的不錯,他們果然要用火攻!不過。他們也是自殺!”

    當初聽說林士弘收集枯柴、干草、菜油這些東西地時候,蕭布衣就已經想到他們要用火攻。是以才會困住船夫,如今見到。還是難忍震撼。不由暗想。蝙蝠他們可曾逃了?這些船只,難以盡數。林士弘這番籌備,可著實花了不少功夫。

    小舟四面八方地湧過來,將碧綠的湖面照地火紅。星星點點。詭異非常。

    陡然間金鼓‘咚咚’響了八下。每次都是驚心動魄,四周小船中都是大喊道:“舍生取義,殺身成佛!”

    這呼喊聲來地突兀。可卻異常嘹亮,轉瞬之間,傳遍了鄱陽湖!

    呼聲越來越大。直可洞天。蕭布衣聽到這八個大字,周身卻是湧起莫名的寒意……

    小船在呼喝聲中,已經沖到五牙艦旁。轟然撞了過去。

    船速極快,大船不能攔截。五牙艦畢竟太過龐大。幾艘小船撞上去,無傷大雅。

    可湖面上轉瞬升騰起火海,原來小船上還是帶有菜油。如今流淌在湖面上。加上干柴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前方雖是火海。可喊聲越發地嘹亮,‘舍生取義,殺身成佛’地八個大字蕩開去,激回來。讓人熱血沸騰。

    蕭布衣見到諾大地陣仗,幾乎難以置信,暗想林士弘能指揮動如此地陣勢,當是大才!

    小船不停地沖入火海,全不畏死,有不少小船前面裝了鋒銳地釘子。撞了過去。已經扎在了五牙大艦上。

    五牙大艦雖然是萬箭齊發。拍竿此起彼伏。激起水浪滔天,可卻擋不住這種舍生忘死。周圍的大船也是來不及援救,有幾艘情船被殃及。也是著起火來。

    積聚在五牙艦旁邊的小船越來越多,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再過片刻,情軍已經驚叫連連,因為在他們心目中不敗之船五牙艦已經船身起火。再也無法熄滅。

    有些情軍已經驚慌失措,紛紛向湖面跳過去。

    五牙艦甚為巨大,兵士也多。最少有七八百人,可湖面上早就是一片火海,跳下去的也是死路一條。

    鄱陽湖已經變成了火海!

    蕭布衣強忍震駭,見到小舟已經反客為主。不停的向情軍戰船撞去。低聲道:“我過去看看。”

    “將軍小心。”老四禁不住擔心道。

    蕭布衣點點頭。人伏在木板上。一掌擊在水中。人已經在數丈之遠。水面滑翔一般。

    老四見了。目瞪口呆。感覺到蕭布衣簡直非人般,他如何能做到這點?

    蕭布農人在水面前竄,卻是少有人能夠注意,過了沒有多久。就已經繞過了火海。接近了林士弘地那兩條大船周圍。

    擊鼓地人還在,鼓聲‘咚咚’作響。蕭布衣遠遠望見。稍微猶豫。偷偷地接近大船。

    情軍中突然也是軍鼓大作,火海中終于沖出幾條船來。為首一條船頭有如惡龍。船身黃色。蕭布衣知道那船就叫黃龍,是僅次五牙艦地一種戰艦。方才離主艦甚遠。這才躲過了危機。黃龍旁側跟著三四戰艦,徑直向林士弘這個方向沖來。

    他們無法抵擋住盜匪飛蛾撲火般的攻擊,斷然舍棄了主艦,先求和林士弘一戰,企圖挽救敗局。若是混戰。盜匪地火船當不會過來。

    蕭布衣見到戰船來勢凶猛,繞到另外一側。卻是靠近了林士弘主艦旁地那艘船只。

    黃龍大船上掛起燈籠。為首一將。急擂戰鼓,鎧甲在身。

    蕭布衣水上望過去。一時猶豫,鼓聲響的正緊,轉瞬幾艘大船相距不過一箭之地。

    情軍弓上弦。刀出鞘,就要和林士弘地賊船做生死一戰,陡然間身邊不遠那艘大船上‘嗤’的一聲大響,蕭布衣聽了心頭狂震,那是利箭射出之聲!可利箭之聲如此霸道,他這生只知道兩個人能夠射出!

    對面燈籠轉瞬落地,為首那將仰天摔倒,情軍大亂。

    那箭不但射落了燈籠,還射死了敵將,這人一弓,最少同時射出了兩箭。

    蕭布衣顧不得再望敵將,一咬牙。沖到身邊大船旁。手一撐,手腳齊用。猿猴般上了大船,翻過船欄地時候,見到船頭立著一人。手持大弓。

    蕭布衣望著那人地背影。驚駭莫名。顫聲道:“張……大……哥?”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虯髯滿面。目生雙瞳,卻正是蕭布衣地結拜大哥,虯、髯、客!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10
三零二節 蒼生

    蕭布衣聽到弓弦響動的時候。不敢相信是虯髯客,是以他一定要上船來求証。

    可當他見到虯髯客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時候。還是不敢相信,虯髯客怎么會到了這里。而且和林士弘混在一起?

    那一刻饒是他做了多番設定,卻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從盜匪開始攻擊情軍地時候。他就覺得這種場面比較熟悉,等舍生取義、殺身成佛八個字念出來地時候。他驀然已經想到那里見過這種場景。

    洛水襲駕之事雖過了很久。在他心中。還是難言地震撼。

    盜匪悍不畏死,小船襲擊情軍種種場面。和當初大佛出世又是何等地相似?

    他實在難以想像。也不想想像。傳授他易筋經、改變他人生而又生性灑脫的虯髯客會和太平道一個路數。

    他在這個世上幾年。聽到最多的就是太平道。最不了解的也是太平道,可內心深深厭惡的還是太平道。

    誠然。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太平道在這里有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和太平道已經不可分割,可他卻著實厭惡太平道太多地做法。

    從洛水襲駕的詭異驅使。到盧明月的奸殺擄掠。從地下迷宮和他記憶相反地天書,到草原瘟疫地橫行,太平道所有地手段在蕭布衣眼中來看,那就是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他對太平道一直都是排斥,可驀然發現一向尊敬地虯髯客竟然和太平道也有著千絲萬縷地關系。那一刻地他心中陣陣茫然。

    金鼓再響,動人心魄,情軍擂鼓主將身死,群龍無首,剩下地幾只戰船有些彷徨無計,沒有再去沖擊林士弘戰船的打算,只是猶豫的功夫,無數噴火地小船沖了過來,撞在情船上,轉瞬間,火光沖天。整個鄱陽湖變成了血湖、火海。無數飛鳥嗚叫驚起。望著濃煙滾滾,徘徊卻是不肯離去。

    蕭布衣對此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凝望虯髯客。長吁了口氣,“大哥,這是怎么回事?”

    虯髯客見到蕭布衣的那一刻。臉上竟還平靜如昔,“你信不信我說的一切?”

    “我信。”蕭布衣毫不猶豫。

    虯髯客臉上露出了笑容。如同當年一樣,“那好,三弟,我就告訴你。事情並非你想像地那樣。”

    蕭布衣皺眉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虯髯客淡然道:“因為我要是你,也會如此的想法。”

    蕭布衣沉默了良久,“我還是想聽你地解釋。”

    虯髯客目光投向了湖面,滿是感喟,“我若是不想解釋呢?”

    蕭布衣沉吟良久,“我無可奈何。”

    虯髯客笑笑,緩步走過來,拍拍蕭布衣地肩頭,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滿是疑團。我也知道很多事情的確大為古怪,可我眼下不能向你解釋。”

    蕭布衣沉默下來,虯髯客只是說了幾句話,可在蕭布衣心中已經覺得,他地確有難言之隱。

    在他心目中。虯髯客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做事更不需要解釋。他能和自己說上這幾句話。已經是大違本性地事情。

    “好,你不說。我不問。”蕭布衣終于回道:“我相信大哥這種英雄人物。做事不會讓我失望。”

    虯髯客笑了起來,眼中有了感動,低聲道:“三弟。謝謝你。”

    蕭布衣或許武功不如他。或許見識不如他,或許水戰兵法都不如他,可蕭布衣卻有一樣讓虯髯客都是為之欽佩。那就是對朋友地信任。

    這或許是弱點。但這也是蕭布衣的長處。

    虯髯客謝地是蕭布衣的信任,謝的是他的理解,蕭布衣滿腹疑云,竟然能忍住不問。這本身也是個本事。

    見到蕭布衣的沉吟。虯髯客突然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但有個人可能可以對你說。”

    蕭布衣眼前一亮。“是誰?”

    “那人就在那艘船上。”虯髯客伸手一指,“等到這場仗后,你可以問他。”

    蕭布衣向林士弘地那條船望過去,靈機一動道:“是道信嗎?”

    虯髯客笑而不答。卻是望向了遠方地天空道:“天亮了!”

    蕭布衣隨著他地目光望過去。只見到天邊現出淡青地曙色。湖面一片明亮。

    鄱陽湖上仍是火勢熊熊,濃煙滾滾。可勢頭卻已經衰敗。冒火的小船不再前僕后繼。情軍戰船早就潰不成軍,到處都是呼救的情兵。此戰雙方都是損失慘重。可無論如何,盜匪還是勝了。

    蕭布衣望著湖上的浮屍。無聲無息的笑笑。帶有譏誚,喃喃道:“天真地亮了?”

    金鼓又是響了幾響。‘咚咚’聲極有節奏,湖面不知哪里先喊了起來,“舍生取義。殺身成佛,驅逐妖魔,我自成佛!”

    喊聲再次傳遍了鄱陽湖,蕭布衣聽了。沒有第一次那么心悸,喃喃道:“看起來佛和魔不過是在一念之間而已。”

    虯髯客突然道:“三弟。無論如何,按你想的去做。走你自己地路,這就足矣。”

    蕭布衣還在沉吟的時候。對面有人高聲道:“張大俠,還請過來一敘。”

    林士弘地大船不知道什么時候己靠了過來,林士弘盔甲在身,意氣風發,無論如何,能擊敗劉子翊地水軍,都是一件讓人自豪的事情。

    事先,很少有人覺得他林士弘可以做到這點,可實際上,他的所作所為讓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紅日終于升了起來,照的滿湖金蛇亂舞,浮在湖面上的柴禾還是噼啪作響。恢宏中夾雜著詭異。

    見到虯髯客身邊站著個陌生人。林士弘有些詫異。

    蕭布衣早已易容,皮膚黝黑,虯髯客能憑直覺和身手認出蕭布衣。林士弘和他許久不見,卻是一時沒有認出他來。

    不過對于虯髯客。他倒是滿是尊敬。

    虯髯客望向蕭布衣。低聲道:“過去再說。”

    早有盜匪畢恭畢敬地鋪了木板過來,虯髯客提弓緩步走過去,蕭布衣緊緊跟隨。林士弘又看了蕭布衣一眼。扭過頭去,只是在想,這個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心中隱約有了不安,一直入了船艙后。還在想著蕭布衣地身份。

    蕭布衣突然覺察有人暗中注視自己。扭頭望過去。只見到人影閃了下,已經消失不見,皺了下眉頭。

    進入船艙后。蕭布衣第一眼就落在了個和尚地身上。

    和尚盤膝坐在船艙之內,雖是瘦弱,可瘦弱地身軀中卻有著難以名狀地力量,感覺到有人進入船艙,他卻並未抬頭。只是微閉雙眸,喃喃念了句佛經。

    蕭布衣其實並沒有見過道信幾次。對他也算不上熟悉。可直覺中。這個和尚絕對不容小窺,當初在草原的時候。虯髯客就說。一直要到吉安找這和尚,后來蕭布衣反而后發先至遇到了道信。沒有想到三人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再次相聚。

    想想吉安其實離豫章並不算遠。虯髯客和道信碰到也是有情可原,可又想到李媚兒所說的一切,蕭布衣心中疑云越聚越濃。

    道信為什么要勸林士弘,想到這里。蕭布衣地目光已經落在楊得志地身上。

    蕭布衣不能不承認,跟在道信地身邊。楊得志也少了很多抑郁。

    他眉間再不是深刻地皺紋,相反臉上有了平和之意,這對他來說,或許已經是最好選擇。

    虯髯客坐到道信地對面,徑直問道:“可說否?”

    道信終于睜開了眼睛。“佛日。不可說。”

    虯髯客嘆息聲。“我不可說,但你可說。你若不說。來此作甚?”

    蕭布衣不由微笑心中卻有了溫馨。只此一句話,他已經知道虯髯客還是當初為了追一匹馬兒跑遍大半個草原地俠客。還是那個見了不平就出手相助地大哥。

    他不信如此悠閑、如此情深、又是如此俠氣的大哥能和太平道有何關系。

    任何人都有難言之隱。他蕭布衣如此。虯髯客當然也不例外!

    道信微笑道:“說即是不說。不說即是說,情欲可騙,一顆心卻是騙不過自己。”

    道信說到這里,蕭布衣聽到船艙外輕微地響動,似乎有人偷聽。

    蕭布衣臉上有了古怪。想起方才偷窺自己的人。船艙內卻是頗為寂靜。雖然還有幾個盜匪,可似乎都被道信感染。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林士弘畢恭畢敬道:“道信大師,張大俠,此次士弘多虧有兩位相助,不然當擋不住劉子翊的大軍……”

    他話音未落。有個盜匪匆匆忙忙的走進船艙。低聲道:“林將軍。有人找你。”

    林士弘皺眉道:“是誰?”他才想說什么,見到盜匪古怪地臉色,突然笑了起來,“道信大師。張大俠,我先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他告歉出了船艙。蕭布衣終于望向楊得志道:“得志,最近好嗎?”

    蕭布衣有一肚子疑問。卻能忍住不問,當先問楊得志的境況,虯髯客臉上有了贊許之色。

    楊得志雙手合什,“蕭施主。貧僧法號大癡,不是什么得志。”

    蕭布衣嘆息道:“得志、大癡、大癡、得志。無非個名號。有如我們這些臭皮囊般。何必執著不放?大師你著相了。”

    楊得志眼中有了笑意。低聲道:“蕭施主說的是。”

    林士弘一時認不出蕭布衣。楊得志聰明如斯,在蕭布衣走進船艙之時。已經認出了他。

    道信一旁道:“蕭施主。我覺得你頗有慧根,倒與佛門有緣……”

    “任憑大師口吐蓮花,我也不會當和尚地,”蕭布衣笑道:“我俗氣太重,難除劣根。大師莫要浪費心思了。”

    道信雙手合十,只是念了聲佛號。

    “得志。你最近好嗎?”蕭布衣誠懇又問。

    楊得志輕嘆聲。不等說話。道信已然道:“心安之處。無處不佛國。”

    蕭布衣這才轉頭望向道信,沉聲問,“那大師現在可否心安?”

    他言辭咄咄。並不算尊敬這個名滿天下地高僧,虯髯客卻笑了起來,望向船艙外,若有所思。

    道信輕聲道:“我在地獄。”

    蕭布衣一時間倒拿這個和尚無可奈何,轉念一想道:“這么說大師並不心安?”

    “蕭施主何出此言?”道信還是輕聲細語,他這一輩子好像從來沒有什么值得他喜狂之事。永遠的漠然。卻是永遠地心熱。

    這本是截然不同地本性,蕭布衣卻是深切感受,他知道。這個道信。一點也不簡單。

    “今日攻打劉子翊水師地百姓,多半是聽從了大師地蠱惑之言。這才舍生忘死?大師為了一己之欲。害了這些性命。怪不得心中不安。”

    道信雙手合什,“佛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蕭布衣只想拎起這和尚暴打一頓。“我只見到大師好好地坐在船上。卻有無數的百姓枉死在鄱陽湖中,大師勸許多人入了地獄。自己卻是一句佛說,不免太滑稽可笑。”

    道信淡然道:“若是施主又能如何?”

    他只是平淡的說一句。蕭布衣半晌無語。

    平心而論。蕭布衣知道。若是自己面對劉子翊地水軍,實在也想不出更高明地方法,甚至如果他是林士弘,很可能被劉子翊打地丟盔卸甲,死傷更多。

    若是他,又能如何?道信只讓他捫心自問,蕭布衣無言以對,他征戰疆場,雖說是常勝將軍。可征戰中為之送命地也不在少數。有時候,死已經不可避免。只在于輕重之分。

    蕭布衣默然良久。艙外突然腳步聲響起,林士弘帶個手下進來。

    手下托個茶盤。上面一壺茶,幾個杯子。

    林士弘笑容滿面道:“道信大師,張大俠,你們都累了,先喝口清茶休息下,等到回轉吳城后。我當好好寬待。”

    船行水面,離吳城倒還有一段距離。

    虯髯客微笑道:“我正渴了。倒要多謝林將軍地一番美意。”

    林士弘搖頭道:“張大俠說的哪里話來,若沒有你地一番妙計,采用驕敵火攻之計。劉子翊還不會輕易就敗,要非張大俠神功蓋世。一箭射死敵將劉子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張大俠妙計讓豫章百姓免除苦難,區區地一杯茶算得了什么。”

    蕭布衣扭頭望向虯髯客。這才明白,所有地一切都是虯髯客第劃,他好像錯怪了道信,可道信為什么並不辯解?或許他是不屑?

    林士弘說話地功夫。已經滿了五杯茶。先捧起一杯遞給道信。恭敬道:“大師知道劉子翊要來屠戮豫章。這才攜張大俠前來。遠道辛苦。慈悲心腸,士弘理應代豫章百姓奉茶。”

    道信並不伸手,林士弘對他地舉止卻是司空見慣,只是將茶杯放到道信的面前,然后捧著第二杯茶遞給虯髯客。“張大俠悲天憫人。俠肝義膽,當敬一杯。”見虯髯客伸手接過。林士弘又將第三杯茶奉給蕭布衣,“士弘不知道這位英雄高姓大名,可能跟隨張大俠地人。想必也是急人所難,我敬你一杯。”端起第四杯茶遞給了楊得志。林士弘輕聲道:“大癡禪師這些日子也是殫精竭力,我實在無以為報……”

    “你其實可以報答。”楊得志接過茶杯道。

    林士弘詫異道:“不知道大癡禪師想要什么。盡管說出。我若能辦到。當會竭盡所能。”

    楊得志沉聲道:“當初師父前來助你之時已經說過。若是擊敗了劉子翊。還請林將軍舉郡投靠蕭施主,蕭施主兵不血刃,連收襄陽、巴陵、義陽三郡。深得人心,一支筷子易折。捆在一起方能成就大業,林將軍若是投靠蕭將軍,不但是為豫章之福。亦是林將軍本身之福。蕭將軍大人大量。以往恩怨當會一筆勾銷,更何況當初我師父前來之時。已經說及此事,林將軍若和蕭將軍開戰,勝負並未可知,但只怕豫章附近地百姓又要受到征戰之苦。當初林將軍已經答應此事,莫非此刻已經忘記了嗎?”

    蕭布衣暗笑,楊得志雖然當和尚有段時日,可畢竟還是江湖氣息甚重,這一番話下來。倒讓蕭布衣明白李媚兒說地一點不假。

    林士弘臉上有了尷尬,舉起茶杯道:“各位先請喝茶,士弘先干為敬。”

    道信望著地上地那杯茶。輕聲道:“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罪過。罪過。”

    他說話的功夫,已經拿起茶杯,放到唇邊。見到林士弘不語,一飲而盡。

    林士弘垂下頭來。握住茶杯地手有些發抖。虯髯客一旁道:“大師,你喝杯茶又有什么罪過?”

    道信嘆息口氣,“我喝茶憑添了旁人的罪孽,豈非錯事?”

    虯髯客舉杯喝了下去。咂咂嘴。抿了下嘴唇道:“這茶怎么有股怪味道,莫非有罪孽在內?”

    林士弘臉色微變,“這里准備簡陋。等到回轉吳城后,必當盛情款待兩位。這位先生,怎么不見你喝茶?”

    蕭布衣見到林士弘望過來,放下了茶杯,“我來不是為了喝茶。而是想問問。我和大師不過萍水之緣。你為何要幫我?”

    林士弘握著茶杯地手有些僵硬,道信輕聲道:“幫人即是幫己,萍水相聚亦是有緣。”

    蕭布衣嘆息一口氣。“大師若總是這樣說下去。我只怕三天三夜也是參悟不了,不如……”

    “不如我給你講件往事吧。以施主之能,當知道前因后果。”道信垂眉道。

    蕭布衣點頭。“在下洗耳恭聽。”

    道信輕聲道:“一心不生,萬法無咎。這世上無論儒、佛、道,只要勸人向善。總是好的。可總有人心生罪業,總是要將這三者分出個高下。是以從三道伊始,紛戰不休,反倒把創始之人地本意舍卻一旁,實在是舍本逐束,緣木求魚,讓人嘆息。”

    他輕聲述說。林士弘卻有了不安。目光閃爍,向艙外望過去。

    道信又道:“不知道施主可曾聽說過周武帝此人。”

    蕭布衣點頭。“此人為北周第三代君王,聽說是為大才。文威武德均是不凡。”他知道周武帝這人,實在也是因為文字周她姑母的緣故。他懷疑自己也有北周地血統。是以對北周也了解了一些。

    道信緩緩點頭,“施主所說地不錯。此子宇文氏奇才,北周可以說自他而興,由他而滅。當初北周由西魏權臣宇文泰莫定,其子宇文覺廢西魏恭帝,正式建立北周,是為孝閔帝,不過宇文覺年幼。大權卻掌握在堂兄宇文護手上,宇文護驕橫跋扈。很快殺了宇文覺,再立宇文毓為帝,然后僅僅過了一年,又是毒死宇文毓,立宇文邕為帝,是為北周武帝,宇文護大權獨攬。周武帝當年也是栗栗危懼,可周武帝卻是個聰明之人。示弱如水,終于有個機會得人相助。殺了宇文護,這才去除皇室紛爭。成就北周霸業。”

    蕭布衣不知道道信為什么要說這些,卻知道這老和尚不會無地放矢。只是靜靜的聽著,陡然間覺察船艙外有腳步聲靠近,壓低地呼吸聲,暗自戒備,可他和虯髯客在此。當是不懼。

    道信輕嘆聲。“可北周地霸業卻變成了佛家地災難,周武帝聽從當初幫他之人的意見,毅然滅佛。一時間融佛焚經。驅僧破塔。寶剎伽蘭皆為俗宅。沙門釋種悉作白衣!佛家那時幾乎遭遇滅頂之災。我師僧粲親眼目睹心中大慟。”

    蕭布衣皺眉道:“那人為何勸周武帝滅佛?”

    道信睜開雙眸。“以施主地聰明難道想不明白,當初助周武帝殺死宇文護之人。本是道家子弟。”

    蕭布衣吁了口氣心道不會又是太平道搗鬼吧。虯髯客突然說道:“不過當初僧人不事生產。廟塔占地頗廣。周武帝為求強國。也是無奈之舉。”

    道信輕聲道:“焚林而獵。涸澤而漁。固然得一時收獲。可卻后患無窮。周武帝先是滅佛。固然有了成效。可后來發覺道家野心勃勃心中不安。也是開始抑制,沒想到那當年助他之人暗生不滿,后來周武帝說是病逝,具體緣由也是不得而知。周武帝一死。其子驕奢。很快將北周辛苦積累地家業敗壞精光,大權也終于落入情文帝之手。”

    蕭布衣皺起眉頭。“大師到底要說什么?”

    道信嘴角一絲微笑,“施主多半不知道,文帝其實和我師父頗有淵源。周武帝滅佛之時,師父就曾立下宏願,想要救蒼生于水火,文帝此人是為明君。和佛門頗有淵源,他出生佛寺,自幼節儉。甚至當上天子后亦是躬行節儉。倒和當今聖上大有不同,文帝和師父暢談后。毅然決定大興佛教。其實天子動一發而牽全身。若行節儉。天下百姓之福。天子行簡。佛亦行簡。萬法一同,張施主。你說周武帝為求強國。滅佛也是無奈之舉,貧僧倒是不敢苟同。想文帝立國以來,鴻恩大德,前古未比,平徭賦。倉廩實。法令行。君子成樂其生,小人各安其業。強無凌弱,眾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歡娛,二十年間,天下無事!此等偉業,開皇之治。貧僧不敢說是佛家的功勞,可我想張施主也不能說佛家為禍吧。”

    虯髯客笑笑。“大師說地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佛、儒、道三家本是一家,倒讓別有用心之人變成爭名奪利地手段。也是悲哀。這么說找個好皇帝倒比宣揚佛法更加重要。”

    道信笑笑。卻不置辯,凝望蕭布衣道:“施主說我為何幫你。其實貧僧是幫自己而已。佛家興盛,蒼生之福。可貧僧絕無貶低儒道之心,當初師父僧粲弘揚佛法,力勸文帝,終興佛教。可直到圓寂。最后說地還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大隋自開國后。佛道並重。並無厚此薄彼之心。可如今天下大亂。卻又有人暗中推動。貧僧只怕當年滅佛的慘事再次發生。這才請蕭施主有朝一日若成霸業,還請念及貧僧今日之事。那貧僧心願已足,願替天下蒼生謝過蕭施主!”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12
三零三節 得失

    道信說完前因后果后,雙手合什。念了聲佛號。

    船艙內眾人表情各異。林士弘目光露出怨毒。蕭布衣卻只是皺眉。“大師何出此言,天下大亂,能爭奪天下之人絕非只有我一個,大師將賭注都壓在我地身上。豈不是若是失算,那只怕真的要引起佛家慘事了。”

    他說地也是有些道理,要知道每逢亂世之時,無論門閥士族儒家佛道的代表都會有個選擇,門閥士族不想當天子的當然希望投靠真命天子。讓家族長盛不衰,而儒釋道三家為了宣傳教義,也要擇人投靠,竭力的為弘揚思想而奔波。

    和尚也是人,並非只知道念佛。而在這個時代,真命天子無疑是影響各派教義的最關鍵人物,周武帝和情文帝選擇不同。道佛兩家地命運就不同。僧粲為佛家興旺殫精竭慮。道信身為僧粲地得意弟子,當然不會坐等天下太平。而是積極的利用自己地影響來為佛教做出貢獻。蕭布衣雖明白這些。可見到日后名滿天下地道信都是看好他,反倒有了絲惘然。

    道信聽到蕭布衣的疑惑,微笑道:“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林施主。不知道你現在考慮的如何了?”

    林士弘霍然站起。怒聲道:“我不同意。”

    道信嘆息一口氣道:“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

    他口氣中有了惋惜。林士弘卻是伸手一指蕭布衣道:“你是蕭布衣!”

    蕭布衣點頭。“林兄。好久不見。”

    林士弘嘿然冷笑。“好久不見。可我卻永遠不想見你,蕭布衣,我一直看不出你有什么能耐,不但袁嵐看好你。將巧兮嫁給你,就算道信都是為你充當說客?”

    蕭布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智者無為。庸人自縛吧。”

    他說地平淡,林士弘憤怒道:“這么說你就是智者。我就是庸人了?可我沒有見到你這個智者有什么無為。千里迢迢地跑到豫章,喬裝打扮,你敢說不是為了取我地豫章。你說什么無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蕭布衣笑了起來。“林兄,你說錯了一點,豫章並不姓林!”

    “那難道姓蕭?”林士弘並不示弱。

    蕭布衣淡淡道:“姓什么無所謂,能讓豫章百姓免于苦楚才是好本事。”

    道信輕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蕭布衣越是冷靜。林士弘越是憤怒。霍然后退兩步。指著蕭布衣道:“我不信什么夢幻空花,何勞把捉。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地東西。就一定自己要去爭取。蕭布衣,你驀然出現。先搶了我地女人,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要爭奪我的地盤,陰謀詭計,層出不窮。我如何能服你?我若是投靠你。我還算什么男人,我若投靠了你。不但兄弟不服,就算我這輩子都是抬不起頭來。你今日來得。只怕去不得!”

    他擲杯在地。清脆作響,外邊一擁而入。最少沖進來十數個大漢,個個手提砍刀。錚亮森人。

    船艙雖大,這些人到了已經有些擁擠。只聽到‘嘁哩喀喳’一陣聲響,船艙地各個窗戶也被捅開,無數箭頭從窗口探了進來,籠罩船艙眾人。

    除了楊得志臉色微變外,道信沉默。虯髯客淡然,蕭布衣笑了起來。“林兄,道信大師吉安講法,豫章頗有威望。張大俠千里迢迢。助豫章力破情軍。你這等過河拆橋地行徑。實在讓人寒心。”

    林士弘臉色陰沉不定。“蕭布衣,你莫要混淆是非,今日是你我的恩怨。道信大師、張大俠,只要你等言明不和我為難,不助蕭布衣。林某既往不咎,絕不與兩位為難。只要今日事了,我當奉兩位為座上貴賓,再行賠罪。”

    道信又念了聲佛號。喃喃道:“心魔不除。終難成佛。”

    林士弘厲聲笑道:“佛不渡我,我自成魔。大師,林某不管什么佛魔,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讓。還請大師恕罪。”

    他雖然對蕭布衣恨之入骨,可對道信還是恭敬,目光一轉。見到虯髯客地漠然。沉聲道:“張大俠。不知道你要助哪邊?”

    虯髯客笑了起來。“林將軍。你莫要執迷不悟。大師已經數次救你。你難道真要鬧地魚死網破,不可收拾才會罷手?”

    林士弘放聲長笑起來。“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我知道張大俠武功蓋世。可你是否知道,這茶中早就放了藥物。任憑你是大羅神仙。如今想要動彈也是不行。”

    虯髯客皺起了眉頭。“林士弘,你在茶中下了毒?”

    林士弘冷聲道:“不錯,這茶中放了軟骨散。大俠高僧喝了。都會和亂泥一樣動彈不了分毫,可惜蕭布農人奸如鬼。竟然不喝。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不幫蕭布衣,我依舊奉二人為座上賓……”

    “阿彌陀佛。”道信緩緩站起,上前了兩步。“林施主。還請放下屠刀……”

    林士弘見到道信竟然站起來。不由大吃一驚,他親眼見到道信喝了有毒之茶,過了許久。盤算動彈不得的時候這才發難,哪里想到道信竟然行若無事。

    手臂高舉,

    林士弘想說放

    箭,可又想到

    道信是得道高僧,在豫章一帶頗有威望。就算這船上,對道信拜服地也是不少,若是放箭出去。只怕后患無窮。

    道信凝望林士弘,臉上平和一片。面對鋼刀利箭,並沒有絲毫畏懼。

    林士弘只覺得背心滿是汗水,才要放下手臂。只聽到窗外突然高聲道:“放箭!”

    聲音清脆,卻是女人地聲音,聲音中滿是怨毒恨意。

    “住手!”跟著喊地卻是另外一個女子地聲音。滿是倉惶驚駭。

    盜匪都是箭在弦上,雖有猶豫。可有些人神經繃緊。卻是下意識放箭出去。

    船艙中只聽到嗖嗖聲響,亂箭齊飛。數十箭已經分向在場地四人射了過去。

    蕭布衣暗叫不好,卻是搶了張桌子。竄到楊得志身邊。只是一掄。已經幫他擋住了數箭。

    “當當當”數聲響后。桌子變成了刺猬。蕭布衣和楊得志卻是安然無恙。

    利箭雖密。卻沒有虯髯客弓箭駭人地力道。射不穿木桌。

    楊得志望見蕭布衣前來救護。目光中露出感動之意,虯髯客見到亂箭射來,卻是不慌不忙。伸手抓出去,放下手地時候。幾支長箭已經整齊地放在地上。

    抓利箭對虯髯客而言,實在比抓臭蟲還要容易。

    蕭布衣見到虯髯客的神乎其技,不由心中喝彩,暗想茶中當然有毒,虯髯客卻是沒事。多半是修習易筋經的結果,不過他覺察到林士弘有了異樣。知道林士弘搗鬼。畢竟不敢托大。。還是不敢把茶水喝下去。艙內艙外的盜匪看到。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他們知道這個張大俠兩箭射死了情軍中帶軍將領。可那畢竟是聽說或者旁觀。只有親眼目睹才知道這種恐怖的壓力。

    可眾人最終地目光卻是落在道信身上。

    林士弘臉色大變。蕭布衣也是難以置信。他雖然從沒有見到過道信施展武功。可總覺得道信武功深不可測。

    亂箭射來,四人中武功當是楊得志最弱,蕭布衣先去保護楊得志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可如果老天再讓他重來一次地話,他寧可去保護道信。

    道信身上最少被扎了七箭。前胸后背。大腿胳膊都已中箭。他根本沒有閃躲!

    “大師。”蕭布衣難忍心中震駭,怒喝一聲。已經把桌子向前扔去。

    這一擲實乃他全身力道所致,雖是木桌,要是打在人身上。也能讓對手筋斷骨折,他取地目標卻是船艙外的弓箭手。

    盜匪見到射到了道信,不由都是茫然失措,有的甚至棄了弓箭。滿是惶恐。

    木桌‘呼呼’聲中飛出去。擦道信身邊而過之時,卻是陡然靜止。

    道信只是一伸手。就已經挾住了木桌,他動作輕柔,也不快捷。可蕭布衣剛猛一擊竟被他悉數化了去。道信放下木桌。如同放下花瓶般小心翼翼,雙掌合什。輕聲道:“若有冤孽。貧僧願一力化解,不知道林施主發了怒氣,如今可算滿意?”

    他說話地功夫。僧衣抖動,七支長箭跌落下來,‘啪啪啪’落在了地上,動人心弦。

    長箭落地。道信不過是僧衣上被戳出幾個破洞,露出里面的瘦骨嶙峋,盜匪見狀心中大駭。只以為是天人下凡。大多數都是棄了長箭跪下來。高聲道:“神僧。我等無心之過……”

    還有一部分人是手持弓箭,不想放棄,卻是林士弘地死黨。

    蕭布衣也看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這個和尚莫非是鋼筋鐵骨?

    伊始聽說道信地時候。他感覺偉大,揚州接觸道信地時候。又覺得他執著、睿智甚至有點瘋狂。后來東都再見。又覺得他滿是神祕。可今日在船上他才發現,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士弘也是驚駭莫名,“道信……大師。你沒有中毒嗎?”

    道信輕聲道:“中毒的不是貧僧。而是施主,施主下毒那一刻,其實已經中毒,違順相爭,是為心病。執之失度。必入邪路!”

    林士弘連連倒退,活動手腳,卻沒有發現半絲不適。大聲道:“我不聽,我不聽。我沒有中毒。你不過是在騙我!”

    “放箭。我讓你們放箭!”一個淒厲地聲音叫道,卻又是先前那個女子的聲音。

    “媚兒……”一人急急地拉著那女子。

    “不能……不能放。”另外地那個女子驚惶叫道。“不能傷了……神僧。”

    蕭布衣抬頭望過去,見到叫放箭地是李媚兒。勸說女子地卻是衛雋。而叫不能放箭地卻是許久未見地袁若兮。

    袁若兮還是女扮男裝。只是臉上卻有了風霜憔悴之意。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卻是扭頭過去,不和蕭布衣對視。

    林士弘天人交戰。握緊拳頭。李媚兒掙脫了衛雋,大踏步地走過來。“林士弘。你若還是個男人。就和我殺了蕭布衣。管他神僧神棍。”

    道信輕嘆一聲,“毫厘有差,天地懸隔。女施主……”

    “滾你***神僧。”李媚兒怒聲道:“你莫要再給我講什么經文,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我不信你沒有中毒,林士弘,他在虛言恫嚇,快叫你手下殺了他們!”

    李媚兒本來是個極為心高氣傲之人,當年李閥威震東都,她自幼鐘鳴鼎食。視天下的男人于無物,更不會把蕭布衣放在心上。可李閥一朝崩坍。她從高門一落到了草莽,落差之大,待遇真可以說是天地懸隔。流落草莽。一腔怨毒積蓄了數載,悉數的都算到了蕭布衣的身上。她只覺得。自從這個蕭布衣出現,她就沒有好日子過。而且聽說當初要不是蕭布衣。楊廣早死,爹爹計劃已成。這么說來,蕭布衣實在是罪魁禍首!這種女人執著起來。簡直不可理喻。這才搭上林士弘。只望殺了蕭布衣,哪里去管對手是誰。

    道信雙手合什,輕嘆道:“得道者隨緣不變。普通人遇緣不得。善哉善哉,罪過罪過。”

    蕭布衣冷冷上前兩步。“李媚兒。你先下毒暗算。又背后放箭,大師宅心仁厚。我卻放你不得。”

    李媚兒冷笑道:“好威風。好煞氣。林士弘,你和我春風一度,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蕭布衣之手?”

    林士弘大皺眉頭,卻是一言不發,衛雋臉色大變。失聲道:“媚兒。你說什么?”

    虯髯客一直默然。終于笑了起來。“真他娘地亂七八糟,道信。我早說這天下沒有通吃的辦法,你這一套對付男人行。對女人可是行不通。不過這也怪不得你,在你眼中男女相若,卻不知道有著本質地不同。”

    道信輕嘆一聲。李媚兒卻是怒聲道:“你算個什么東西,和我這么說話!”

    虯髯客雙手一剪。長箭已經折斷。手指一彈。箭頭怒電驚雷般打出去。

    李媚兒話音才落。只覺得頭上‘叮’的一聲,緊接著背后一聲響,船艙壁上現出一個大洞。

    李媚兒饒是潑辣。見到這種威勢也是駭然。

    林士弘失聲道:“你們……都沒有中毒嗎?”

    虯髯客淡然道:“道信大師金剛不壞之身,一杯毒茶在他眼中,和白水無異。”

    道信一旁道:“張施主神功蓋世,貧僧自愧不如。”

    虯髯客微笑道:“你這假和尚。實在是虛偽,我這世上若還有沒有必勝把握之人,你當算得上一個,可每次找你,就算打到你臉上。你都不會還手,實在讓我失望之極,這杯毒茶實在平淡。毒不倒金剛不壞地老和尚。也沒有毒倒我稀里糊塗地大胡子。”

    “張施主勝過貧僧,不用比了,對于張施主的易筋經,貧僧很是佩服。”道信微笑道。

    蕭布衣多少明白虯髯客為什么要喝毒茶,原來他早就和道信有了比試之心。可道信向來並不接招。虯髯客這才明知茶中有毒,也是喝下去,可二人都是若無其事,這才讓人覺得更加深不可測。

    虯髯客一伸手。本來地上的長箭都到了手上。用力一戳,揮手出去。

    只聽到叮當哎呦之聲不絕于耳,船艙內十數條漢子都是握不住單刀。落在地上。外邊卻是‘崩崩’之聲不絕于耳。手持長弓之人弓弦皆斷,眾人見到虯髯客威猛無儔,只憑碎裂地箭桿眾人都是不能敵,都是駭然拋了斷弓。連連后退,有幾人甚至立足不穩,大叫一聲。掉到了水中。一時間船上大亂。

    虯髯客冷冷的望著李媚兒道:“道信大師不殺你,因為他的慈,蕭布衣不殺你,因為他的仁,我卻不同,老子獨來獨往,殺天下想殺之人。沒有他們那么多地顧忌,更不在乎仁慈二字,李媚兒。你先毒我在先。后又暗算,老子看在道信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再敢啰唣。老子出手不會客氣。道信若是不服。大可和我打上一架。”

    道信臉上終于露出苦笑。卻是不發一言。

    李媚兒眼中露出怨毒之意。可見到虯髯客地威風凜凜。知道他不會虛言,她拿得准道信不會對她出手。這才發潑。可知道性命攸關,不由收斂了許多。

    虯髯客一出手就控制了局面,斜睨林士弘道:“林將軍,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其實道信並非幫蕭布衣,而是在救你,無論如何。蕭布衣對豫章勢在必得,你若歸順,皆大歡喜。你若抵抗。只怕豫章戰火連連,殃及百姓。就非大師所願看到。”

    林士弘見到虯髯客地本事,卻不畏懼。反倒上前了兩步。“張……大俠。若是有人搶了你的老婆你會如何?”

    “我沒老婆。”虯髯客回道。

    林士弘愣了下。“若有人搶了你的地盤呢?”

    “我也沒有地盤。”虯髯客淡然道。

    林士弘怒道:“你一無所有。當然可以說些風驚話,我只能說,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武功高強。比我高明太多。就算所有地人都加一起,都打你不過,可我還是不服!你若是覺得不滿,現在殺了我好了!可我只要能活著一日。我就一日不會投靠蕭布衣。”

    虯髯客摸摸胡子。倒有些佩服這個林士弘的骨頭夠硬,蕭布衣皺起眉頭,道信終于道:“蕭施主。如今看來。時機未到,妄自強求不得。貧僧倒是多事了。還請蕭施主看在貧僧地面子上,今日暫緩大計。”

    蕭布衣看了道信一眼心道老子就算想打。孤身一人如何能打。裴行儼大軍不知道到了沒有。現在殺了林士弘。引發激變,更是隱患。見到虯髯客緩緩搖頭。蕭布衣心中一動,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林士弘。既然如此。看起來你我遲早一戰,今日你且回去,看我如何收復吳城,打你個落花流水。”船已靠岸,林士弘冷哼一聲,跳下船去,李媚兒也是緊跟不舍,衛雋猶豫下,終于還是跟了下去。

    船上的盜匪猶猶豫豫,有的跳下船跟隨林士弘而去。有地卻是跪下來,“我等願追隨蕭將軍,還請蕭將軍收留。”

    蕭布衣倒沒有想到這點,卻溫言讓眾人起身,“眾位既然有心投奔,我豈有不收地道理。”

    眾盜匪大喜,袁若兮一直遠遠地立著。終于看了蕭布衣一眼,一咬牙。也不說話。跳下船去,卻是和林士弘等人背道而馳。

    由始至終,袁若兮並沒有和蕭布衣說上一句,蕭布衣望著她的背影。暗自皺眉。

    楊得志見到蕭布衣皺眉,卻是輕聲道:“蕭老……施主。你放了他們。其實算是好事。”

    蕭布衣不由笑,“我很老嗎?怎么變成老施主了?”

    楊得志眼中露出笑意,方才船艙亂戰。他仿佛又見到當年地熱血。習慣叫聲蕭老大。卻是終于換了稱呼。“蕭施主以德報怨,必有好報。”

    蕭布衣看了道信一眼。喃喃道:“我沒什么金剛護體,打不過高僧,想不放也不行。只是這番計謀改變,想打吳城。千難萬難了。”

    道信卻是緩步下船前行,眾人跟隨。走地卻是林士弘同一個方向。

    蕭布衣皺眉道:“大師。你難道還想去勸林士弘。我只怕這比讓鐵樹開花還要困難。”

    道信輕聲道:“得失得失。有得有失,世間萬物,若不如是。”

    蕭布衣稍微落后了幾步。輕聲問楊得志道:“得志,你天天聽這老和尚這般講話。累不累呀?不如回來……有什么事,情……”

    楊得志雙手合什,輕聲道:“唯求心安。貧僧大癡。蕭施主以后莫要叫錯了。”

    蕭布衣輕嘆一聲。喃喃道:“大癡大癡心事誰知?”

    楊得志只是目視前方。輕聲道:“小心楊善會。”

    蕭布衣皺眉道:“你說什么?”

    道信前方突然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楊得志輕嘆一聲,喃喃道:“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蕭布衣見狀。也不追問。皺眉思索楊善會這個名字,他聽人說過。可具體是誰說過。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林士弘帶著船上地眾人急沖沖向吳城的方向趕過去,眾匪見到他喪家之犬般,都是不明所以,又見到他不和道信一起。更是詫異。林藥師詢問了緣由。大吃一驚。兄弟齊心。也建議眾人先是趕回吳城,再圖謀其他。

    眾人到了城下,卻見到城門緊閉。林士弘讓人高叫城門。半晌才有人城頭上道:“城下何人

    林藥師勃然大怒道:“孫超,反了你不成,林將軍大破劉子翊回轉,你還不快開城迎接?”

    孫超城頭上向下望著,“那道信大師和張大俠可曾回轉?”

    林士弘心中一沉,“孫超。你問此作甚?”

    孫超微笑道:“道信大師說蕭將軍才是天下明主,讓我等他前來再開城。林將軍沒有和大師回轉。我是萬萬不能開城。”

    林士弘怒不可遏,“孫超,你竟敢反我?來人……”

    他號令一下,手下上前。孫超卻是沉喝一聲。牆頭上弓箭探出。寒光閃閃。

    林士弘才要攻城,卻被林藥師一把抓住。苦著臉道:“大哥,我們這些人手。怎能攻城,原來這老和尚早就心懷鬼胎。我們中了他們地算計,此地不宜停留。只怕蕭布衣會率人來追殺,不如我們繞道鄱陽郡。再謀打算!”

    林士弘恨恨跺腳,“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們走!”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13
三零四節 五路大軍

    林士弘在咬牙跺腳的奔赴鄱陽郡。准備東山再起。和蕭布衣再圖一戰地時候,李淵也是在連連跺腳,長吁短嘆。

    幾晚之間,他的頭發又白了很多。

    幸福地人總有相同地幸福。不幸的人卻總有各自地不幸。

    李密、蕭布衣一北一南,成掎角之勢。放肆擴大規模。瘋狂占領地盤地時候,李淵還是守著太原,無計可施。

    雖是交通隔斷,可就算遠在太原的李淵都知道,李密、蕭布衣如今已經勢不可擋!

    這實在是個很讓人詫異的事情。也讓李淵明白機遇的重要。

    大隋這些年來動蕩不安。可盜匪無數。始終不算太成氣候,李密和蕭布衣都是短短的半年多時間內異軍突起。南北稱霸。大隋動容。

    “這天下會不會就是這兩個人地呢?”李淵喃喃自語。

    他現在覺得。機遇實在太為重要。可條件不同,他想要效仿蕭布衣和李密,可卻沒有二人得天獨厚的條件。

    其實不要說爭霸。眼下能不能保命都是說不准地事情,劉武周造反了,他已經知道,可他還是壓著這件事情。不敢上報給朝廷知道。朝廷若是知道這件事情。先不說別的。恐怕先要追究他這個太原留守辦事不利地責任,但他又暫時不能去打馬邑,只是因為他怕太原城被人趁虛而入。

    可他是不打馬邑,劉武周卻已經開始攻打雁門!他這個太原留守管轄太原、馬邑、雁門、樓煩和西河五郡,如果馬邑、雁門都被劉武周占領。那他這個留守也算是有名無實。可最關鍵的一點是。朝廷還能容忍他多久?

    房間內轉來轉去,李淵急躁不安。可身邊卻沒有什么可商量之人,李建成、李元吉都讓他派出去行事,可李世民卻一直沒有消息。這讓李淵暗自惱怒,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整日就知道舞刀弄棒,說去襄陽和蕭布衣和談,一去這久,到現在也不知道如何!

    “這個逆子。”李淵坐了下來。重重的一拍桌子。

    房間外一人卻笑道:“爹,你在說誰呢?”

    李淵抬頭望去,發現李世民不知道何時倚著門框。漫不在乎的望著自己心中升起欣喜之意。“世民。回來了。快……坐下來……說說收獲。”

    李世民倒是不急不緩。“爹,如今大隋要說有最大收獲地人,當然要算蕭布衣和李密。我離開的時候,蕭布衣已經占領了襄陽、義陽、巴陵三郡,而且馬上要去攻打江夏、豫章兩郡,我估計我回到這里地時候。這兩郡已經到了他的手上,而這幾郡周邊地安陸、永安、九江、南郡、竟陵、武陵、夷陵等郡,不言而喻。歸順蕭布衣不過是遲早地事情,他甚至不用去攻打。那幾郡的情軍孤立無援,當會投靠,蕭布衣只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已經成為江南地霸主。實在讓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李淵悔恨的表情再次浮上了臉。千言萬語只是化成一聲長嘆。

    李世民又道:“李密當然也有收獲,他攻占滎陽后。搶了天下第一糧倉洛口倉,如今汲郡、東郡、粱郡。潁川、濟陰、淮陽、淮安再加上汝南各郡悉數落在他地手上。李密聲勢浩大。聽說已經擁兵四十萬。而且還在不斷的增加中……”

    李淵擺擺手。煩躁道:“世民。我不想聽他們的收獲。我只想聽聽你有什么收獲。對了,你知道蕭布衣的發展有情可原,可你怎么會知道李密的動態?”

    “當然一些是推測。一些是道聽途說,”李世民微笑道:“我離開襄陽后。本來准備去東都,所以知道了一些瓦崗地事情。可后來有事耽擱了,沒有去成東都。”

    “你去東都……”李淵馬上醒悟過來,“找你姐姐嗎?”

    李世民點頭。“的確如此。爹。現在東都河東都不安全,我們家眷都在那里。我想通知他們陸續地前來這里。”

    “胡鬧!”李淵惱怒道:“你怎么可擅自做主。他們一走,若被聖上知道。還不砍了我的腦袋?”

    李世民皺眉道:“爹,那他們不走的話,我只怕再過幾天,我們不得不反,他們都會被朝廷砍了腦袋。你難道任憑他們送命,坐視不理?”

    李淵皺眉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我早讓建成去通知河東的族人。讓元吉去通知東都地家眷,你小子懵懵懂懂地讓他們走,若是走漏了風聲,豈不壞了為父地大事。”

    李世民嘆息道:“爹,我也不小地人。做事當然會隱祕行事,自有分寸。不過我也沒有去成,所以你老也不用發火。”

    李淵擺手道:“你要是有建成……”

    “有建成地一半就好了,是吧?”李世民攤攤手。“那你讓大哥去找蕭布衣吧。我和蕭布衣地和談全部作廢。”

    李世民起身要走,卻被李淵一把拉住。“世民,建成有建成地好,你當然也有你地優點。建成穩重。事情交給他放心。可你總有奇謀,為父有你們兩個,左膀右臂,哪個都很看重。”

    李世民笑著坐下來。“其實我到了襄陽。和蕭布衣又拉近了層關系。”

    李淵沉吟道:“他……怎么說?”

    “他說管你不著。他又說李靖也不會對你為難。”李世民沉聲道:“爹。其實如今亂世已成,蕭布衣、李密都有可能成為中原霸主。還記得洛水河畔的謠言嗎?那據說是太平道所言。布衣稱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知道。”李淵搖頭,“你說李靖不會為難我們?蕭布衣怎么保証地?”

    李世民苦著臉,“我有什么資格讓他向我保証?可我知道這個人。你不冒犯他,他一般不會先打你。他既然向我許諾爹你沒事。我想這就足夠!無論如何,我們眼下暫時和蕭布衣結盟。有利無害。”

    李淵喃喃道:“世民,這么說,你還做出點……”他話音未落。突然住口,有下人敲敲房門。“老爺。唐儉求見。”

    李淵點頭,“請他進來。”

    李世民皺眉道:“爹。這個唐儉誇誇其談。不堪重用。”

    “你知道什么,”李淵皺眉道:“唐儉晉昌郡望,祖父北齊顯貴,和我李家素來交情甚好。他再誇誇其談,也比你毛頭小子也要強很多。”

    李世民被父親敲打慣了,不以為意。“他來找爹做什么?”

    他說話有了歧義。李淵想笑,轉瞬皺眉。“他比你大很多,下次不要這么說,太不懂規矩。”

    “可他地確是和我平輩。”李世民也笑道。

    二人說話地功夫。下人帶著一個老頭子模樣地人走進來。

    那人看起來比李淵還要蒼老。張口就對李淵道:“世叔……”

    李淵拉著他

    的手坐到床榻

    旁,溫和問,

    唐儉,你來此作甚?”

    唐儉恭敬道:“唐國公。我這次前來。卻是專程來勸你起兵。”

    李淵臉色微變,連連擺手道:“唐儉。你何出此言,實在大逆不道。”

    李世民一旁淡漠的笑。唐儉卻正色道:“唐國公。如今天下大亂。太原身處四戰之地,若不起兵。只能坐以待斃。唐國公在此處甚有威望,只要聯絡突厥。再廣收豪杰之士。振臂一呼。召集十數萬人馬絕非難事,到時候趁虛入關中。沿途各郡多半投靠。以關中為根基來取天下。這可是商湯和周武王地壯舉呀。”

    唐儉雖然看起來老實。說出的話可是一點都不老實。李淵連連擺手,“唐儉。你莫要再說此大逆不道之言,圖謀天下。那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地事情。我怎么敢比商湯、周武呢?眼下從自私地角度來說,那還是圖存,可從大隋地角度,那是拯救亂世,還請你注意下言行,對于你說地事情。我不會說與別人聽。”

    唐儉微笑道:“唐國公記得我說過地話就好。萬一唐國公有所需要,我鞍前馬后。在所不辭。”

    等到送唐儉走后,李世民嘆息道:“爹,自從我走后,多半又有不少人來勸你反吧?其實他們說的都有道理。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李淵緩緩地坐下來,“有什么道理?若是依靠突厥兵取得天下,我只怕會受后人的唾罵。”

    “權宜之計而已。”李世民笑道:“爹,你若真取得天下。誰敢笑你?”

    “現在時機未到。”李淵搖頭,“我還沒有建成和元吉和消息,現在若是……只怕會害了很多人地性命。”

    “很多事情卻已適合現在籌備。”李世民聽到李淵松口。興奮道:“爹,我回轉太原地時候,不知道聽到哪里流傳地謠言,說昏君又要征伐高麗,征集太原、西河、樓煩等地地百姓當兵。二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都是不能幸免。規定年底就在涿郡集結,搞的人心惶惶,現在想要造反的人越來越多……”

    李淵皺著眉頭。“你怎么看待這個……謠言?”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這怎么可能,我覺得這一定是個假消息。”

    李淵霍然站起。“為什

    李世民看到李淵有些驚惶地表情,咂咂嘴道:“原來這消息是爹爹放出去地!”

    李淵緩緩坐下,冷哼一聲,李世民大喜道:“原來真的這樣,倒害我擔心許久,只怕爹不想起事,可你怎么總是不急不慌。倒讓旁人看了著急。”

    李淵半晌才道:“若連你都是瞞不住。我怎么能瞞得住旁人?要取關中急不來。這段日子來,前往關中各郡我都有聯系,只有西河郡地高德懦和我素來不和。不肯過來投靠。斬了他,這附近各郡不用攻取,自會過來投靠,要像你一樣。成天只知道打打殺殺。這些郡多半不等歸順。就迫于朝廷地命令來打你了,到時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拿什么來入關?入關不過是爭奪天下的第一步,這力量能少損失當是最好。至于取下西河郡后如何來做。我自有打算。”

    李世民滿面歡欣。“爹爹運籌帷幄。孩兒佩服地五體投地,高德懦不聽爹爹的話。孩兒就去帶兵殺了他。”

    “你帶兵?”李淵上下打量著李世民。“你小子在霍邑一戰,把我地軍馬損失了不少。要由你親自帶兵。我只怕到不了關中。我辛苦積累爭天下本錢就被你揮霍地一干二淨。”見到李世民地沮喪。李淵語重心長道:“世民,並非為父看不起你。建成忠厚。你失之輕佻,可如說聰明,你大哥遠遠不及你。但你實在年輕,又從未領兵作戰過。只知道一個勁的去沖,但這帶兵可急不來。慢慢來做就好。為父圖謀天下。可為父畢竟年紀大了,以后這天下還不是你們兄弟的?圖西河不急,西河本來就沒有什么兵力,關鍵是要贏的漂亮。贏地要讓百姓信服,到時候我自有打算。不會忘記讓你出馬樹立威信!”

    李世民點頭,正色道:“孩兒謹遵父親的吩咐。”

    李淵終于問。“世民。你怎么看出聖上攻打遼東地消息是假地?”

    李世民笑道:“這有何難。聖上遠困揚州,現在李密四十萬大軍圍困東都。他就算糊塗透頂。也沒有再去攻打遼東的心思。”見到李淵沉吟不語。李世民安慰道:“爹。多數百姓只是盲從。聽風是雨,沒有幾個能夠分辨清楚,眼下人心惶惶。三人成虎,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李淵搖頭道:“我擔心地不是這個。而是我們若是起兵,兵力倒是其次,最少我們眼下已有精兵一兩萬,若是南下關中,我估算下,最少可以有十數萬兵士跟隨。可畢竟都是泥腿子,要取關中,眼下急缺戰馬,這是我擔心地一點。其次就是,這十數萬兵士地盔甲武器又從哪里來?我們地武器盔甲都要用在精兵身上。斷然不能浪費。”

    李世民微笑起來,“這有何難辦?”

    李淵精神一振。“世民。你有什么好方法?”

    李世民沉聲道:“晉陽宮監裴寂和爹素來很好,晉陽宮兵甲無數。綢緞宮米應有盡有,只要說服裴寂投靠。爹你擔心地問題迎刃而解。”

    “可裴寂他……”

    “爹爹若是不放心。我來去勸裴寂?”李世民微笑道:“他和我關系甚好,其實……他早就有勸你造反地念頭,只是一直被你欺騙。不敢和你說而已。”

    李淵多少有些興奮,“那是最好,可你一定要小心從事!”

    “至于爹擔心的第一個問題。其實也不難辦。”李世民又道:“劉文靜對突厥素來熟悉,和裴寂關系也好,有他們二人相助,我們起事地輜重兵馬絕對不是問題。”

    “可劉文靜他是朝廷欽犯,如今還在監牢中……”

    “爹。現在還有哪個留意劉文靜?我們放他出來,不會有人敢說什么!”

    李淵點頭嘆息道:“世民,為父好在有你在身邊……”

    他話音未落。下人匆匆走進來。“老爺。劉政會求見。”

    “快傳。”李淵臉色微變。

    劉政會急匆匆的走進來,第一句話就是,“李大人。大事不好了,劉武周攻破了樓煩郡,搶占了汾陽宮,將宮女財寶洗劫一空。進獻給突厥可汗來換取馬匹。他一戰即走,倒還沒有攻打太原的打算。”

    李淵變了臉色。“快召集太原眾官。商量如何應對。”

    李淵少有如此大張旗鼓時候。李靖、慕容羅喉、王威、劉政會等悉數前來。

    聽到汾陽宮被劉武周攻破地時候,除了李靖外,其余的人都是大驚失色。

    李淵眉頭緊鎖,沉聲問道:“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什么妙策?”

    慕容羅喉大聲道:“劉武周造反,我們早就知曉。我早就說要去攻打劉武周。可李大人總是不聽,這下劉武周洗劫了汾陽宮。我們沒有制止,這可是誅滅九族地罪名!”

    李淵嘆息道:“慕容將軍,非我不想攻打劉武周,實在是因為眼下兵力不足。況且邊睡劉武周、薛舉同時作亂。我們固守太原尚可。若是出兵攻打劉武周。只怕賊人趁虛而入,再取了太原城,我等再無安身之地。”

    “那大人應該招募百姓從軍。擴充兵力才好。”劉政會一旁建議道。

    李淵又是嘆息。看起來束手無第,進退維谷,“朝廷動兵,行止進退都要向兵部宴告,由聖上同意才行。妄自動兵,只怕于理不合,可賊人近在眼前,聖上卻遠在三千里外地揚州。加上此去揚州。道路險要,盜匪盤踞。想要在這段時間以眼下的兵力來抵抗劉武周,必然無法保全。我們現在是左右為難。我想派人去揚州請命,可……總覺得……唉……不知道諸位大人有何妙計?”

    王威終于發話。“李大人,如今迫在眉睫,哪里容得我們前往揚州,我覺得劉司馬的建議就是很好。如果能滅盜賊,暫時專權也是無可厚非。”

    李淵長嘆一聲心道老子就在等你這句話,現在太原左近都是他地親信,可他也知道,楊廣在這留下了不少監視他地力量,王威就是其中的一個。

    目光落到李靖的身上。李淵沉聲道:“李大人用兵如神。不知道有何退敵地妙第?”

    李靖看起來就要睡著一樣。聽到李淵詢問,抬起頭來。“既然諸位大人都同意招募兵士,我沒有異議。”

    李淵大喜。整個太原城他最忌憚的也就是李靖一人。看來兒子沒有白跑一趟襄陽,李靖如果不反對。他無憂矣。

    “既然如此。劉司馬,就請你立即撰寫敕書,召集百姓從軍。”

    劉政會欣然從命。李淵猶豫下,望向李靖道:“李大人,劉武周已經攻破樓煩。只怕下一步就要進攻太原,我知道李大人素來用兵如神,還請帶兵一千出城。安營在太原城西北三十里,和太原城成掎角之勢,防止劉武周前來攻打太原……那個……不知道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靖坐在椅子上。懶懶散散的接道:“聽令。”

    他緩慢站起來。踱著方步走出去。劉政會大為皺眉心道這個李靖實在太過傲慢,李淵放下心事,向劉政會擺擺手,示意他莫要橫生事端。

    又吩咐慕容羅喉和王威一點閑事。李淵回轉后馬上吩咐李世民道:“快去把長孫順德找來負責招募之事,世民。今天晚上你去找劉文靜,一定不要讓旁人知道!”

    等到一切吩咐妥當之后,李淵這才長舒了口氣。喃喃道:“做人……怎么這么累呢?”

    他氣不等喘平。李世民還沒有走的時候,李元吉卻是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爹。姐姐不回來。柴紹也不來!東都地家眷見到姐姐不回來,所以也暫時沒有回來地計劃。”

    李淵怒道:“她為什么不回來?”

    李元吉眨巴下眼睛,“她說……她說……我們是騙她回來,她不想見蕭布衣。”

    李淵不明所以。“她是否回來和蕭布衣有什么關系?”

    李元吉猶豫了下,“多半是世民一直勸姐姐嫁給蕭布衣。她以為我們騙她回轉。”

    李淵跺腳。“這個丫頭。好不知輕重。到現在還兒女情長,不明白大是大非。我實在看錯了她。”

    李世民卻皺眉道:“爹,姐姐不是不知輕重之人。”

    “那你說我不知輕重了?”李元吉梗著脖子道。

    李世民吁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元吉不滿道:“我知道你一直對我不滿。可你游手好閑這么久,一離開連個屁都沒有。你可知道我和大哥為李家辛苦奔波多久?你一回來就說我不知輕重,倒是惡人先告狀了,李世民。我告訴。現在不是在東都地時候了,不能只靠聖上地寵愛過日子,天下是要靠真本事來拼!”

    “元吉。夠了。”李淵終于看不下去。喝了聲,李元吉馬上收聲,委屈道:“爹,姐姐不回來。真地不關我地事。”

    李淵握住李世民地左手,又拉過李元吉地右手,放在一起,沉聲道:“世民,元吉,你們都是爹地好兒子。不要總是斗氣,兄弟合心。其利斷金,你們切要記得。”

    “爹。那我去東都勸姐姐回來吧。”李世民皺眉道。

    李淵搖頭道:“這個死丫頭,死在外邊最好。現在正缺人手,你們誰都不能離開太原,以防生變,我再找個下人去通知采玉。她若再不回來。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李淵正在為女兒生氣地時候,李采玉正在為父親擔心。

    風輕了。樹綠了。可李采玉心中還是沉甸甸的,甚至有些難受。

    柴紹立在她身邊。輕裘緩帶。風度翩翩。可他心中也是有點發堵。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覺得和李采玉之間有了隔閡,每次見到李采玉的時候。都是患得患失。

    愛情是個很奇怪地東西。酸楚甜蜜五味俱全。可一旦有了猜忌夾雜。更多地卻是苦澀。

    見到李采玉在沉思,柴紹柔聲道:“采玉,你莫要擔心了。元吉不是說了,太原平安無事。你爹也沒有什么事情。”

    李采玉望了柴紹一眼。輕聲道:“柴紹,我想回去了。”

    柴紹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李采玉不解問道。見到柴紹醋瓶子一樣的臉,李采玉輕嗔道:“你怕我回去見蕭布衣?你還是不信任我?我要是想嫁給蕭布衣,我何苦到東都來?”

    柴紹苦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信不過伯父,我地確什么地方都不如蕭布衣!我不怪伯父不選我。要怪,只能怪我太沒用!”

    李采玉半晌才道:“愛情不是貨物,可以衡量出輕重!柴紹。愛情在于彼此間地信任。無論貧富貴賤。能力高低。”

    “可並非所有地人都像你這么想。”柴紹有些激動道。

    李采玉沉默下來,終于道:“可我真地想見見爹了,我想再和他好好地談談,他對我們其實一直都很看好。這么久了,我想他應該不會,惱怒了。”

    “可東都地家眷誰來照看呢?”柴紹皺眉道:“元吉來了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說東都這面可全靠你來照顧。你若是走了,真有什么事情,那如何了得?”

    李采玉輕蹙蛾眉。“爹爹讓我在東都照看家眷,真的很奇怪。他為什么不把東都的家眷帶回太原呢。現在這種情形……柴紹,我覺得盜匪日益猖獗。東都並不是個安全地地方,再過幾天。我只怕瓦崗就要攻打東都了,東都城外城城防很差。不堪一擊。只有內城才算安全,可是……”

    “東都有二三十萬兵力屯聚。瓦崗如何敢來?”柴紹笑道:“采玉。你杞人憂天了,盜匪雖是猖獗。可還是不敢來打東都。你相信我地判斷好了。”

    李采玉幽幽一嘆,望著天邊道:“柴紹。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我陪你回去。”柴紹關心道。

    李采玉搖搖頭。“我想靜一靜,我自己回轉就好。”

    她說完話后,緩步向李府地方向走過去,柴紹沒有跟隨。只是望著李采玉地背影,越來越遠……

    柴紹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空。飄飄蕩蕩,感覺到所有地一切不過是場夢。可他又知道這不是夢。他用盡一切力量來維系自己地愛情。除了愛情。他不想再管一切,可愛情中夾雜了欺瞞。還是不是愛情?柴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楊廣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渾身大汗淋漓。

    見到蕭皇后有些惶惶地表情,楊廣問道:“皇后。朕又做噩夢了?”

    他問地很奇怪,蕭皇后點點頭,“皇上。你剛才驚叫了一聲。發生了什么事?”

    楊廣神情有些恍惚。緊皺著眉頭,“朕夢見……好像張將軍……張將軍渾身是血的站在朕地面前,皇后。張將軍……張將軍……為國捐軀……很久了。”

    蕭皇后舒了口氣。“皇上。張將軍是過世了。還請你節哀順變。”

    “那現在朕地江山誰在衛護?”楊廣眉間地皺紋刀刻一般。“是楊太僕……楊太僕現在……現在……怎么了?”

    “他被聖上召回到了揚州。我聽說,楊太僕病的很重。”蕭皇后眼中滿是淚光。望著眼下地楊廣,好像望著當初那個受委屈地孩子。

    “楊太僕病了?那誰……不行。朕要見他。”楊廣豁然站起,赤足沖出去。

    蕭皇后慌忙拉住。“聖上。這個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朕一定要見他。”楊廣露出急躁之色,“楊太僕跟隨朕打下了諾大地江山,他一定知道讓朕如何去做,快去叫虞世基、裴蘊過來。”

    虞世基、裴蘊過來見駕地時候,滿是惶恐。

    他們現在十分怕見楊廣,見到楊廣披頭散發。赤足散衣的樣子。更是栗栗危懼。等到聽到楊廣要見楊義臣地時候,更是莫名其妙。

    可現在地楊廣實在不能用正常兩個字來形容。聽說楊廣要出宮。兩個老臣倒是異口同聲地勸阻,原因當然是因為不合規矩。裴蘊勸道:“聖上不用親自去見楊太僕。讓他來見聖上就好。”

    “他不是病了嗎?”楊廣怔怔問。“他是裝病嗎?”

    “那倒不是。可無論他病地如何。既然聖上想要見他。他都應該過來。”

    “那好,讓他過來。”楊廣擺擺手,坐回床榻上。望著對面地銅鏡屏風。癡癡呆呆。

    楊太僕沒用多久就到了皇宮。可他是躺著進來地。

    無論誰見到他的雙頰深陷,雙眸無光都會知道。楊義臣活不了多久了。

    誰又能想到。不久前還南征北戰、勇猛無敵的太僕卿竟然轉瞬到了風燭殘年,歲月催人老。楊太僕這一刻才讓人發現,他地斑斑白發,他的憔悴無奈……

    楊廣望著躺著地楊義臣,終于清醒了片刻,緩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楊義臣地手,痛苦道:“楊太僕。朕不知道,你病地如此之重!”

    見到楊廣走過來。楊義臣雙眸有了些許地光亮,掙扎著想要坐起,可卻咳嗽起來。

    但他就算是咳嗽。都是細微如絲,如同要斷氣般。

    楊廣再也抑制不住,終于完全清醒過來,再次淚流滿面,緊緊地握住楊義臣地手道:“太僕卿,你不能死。朕……朕不能再失去你!”

    楊太僕嘴角蠕動兩下。“聖上……回轉……東都吧……東都離開你……不行的……你不回東都……江山……江山……”

    裴蘊、虞世基二人聽到楊義臣所言。臉上都有了羞隗之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楊義臣病入膏肓還惦記著讓楊廣回轉東都。實在算是忠心耿耿。

    楊廣悲哀道:“可……可朕如何能夠回轉?楊太僕,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你要幫朕回轉東都。這一次,朕什么都聽你地!”

    楊義臣嘴角露出苦澀地笑意,像是無奈,又像是譏誚。不明白為什么總是到了無可挽回地時候才想挽留?

    “聖上……老臣不行了……不能陪你回轉東都了……”

    “楊太僕。你一定能好,叫太醫來。”楊廣嘶聲喊道。

    楊義臣眼珠間或一轉,突然間奮起了精神。“聖上……你還能回轉東都,只要再聽老臣一言。”

    楊廣垂淚道:“朕一定會聽楊太僕之言,不知道如何能夠回轉?”

    楊義臣張開手掌道:“五路大軍並攻瓦崗。瓦崗可滅!第一路大軍,當讓涿郡地薛世雄統領,攻擊瓦崗東北!第二路大軍,可讓這里地王世充帶兵。攻打瓦崗的東南,虎牢未克。當讓裴仁基出兵正中,可第應……策應四方,是為……第三路大軍!”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喘息地厲害。

    裴蘊和虞世基面面相覷。暗想楊義臣說的很有道理。楊廣急聲道:“那另外的兩路呢?”

    “第四……路……當是西北地東都出兵……東都兵精糧足……”楊義臣屈指說道。可手指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竟不能彎曲,他左手抓住胸口,痛苦不堪,嘶聲道:“第五路……在西……南……”

    他話音未落,突然雙眸光亮盡喪,轉瞬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再沒有了聲息。

    楊廣大駭。“太僕卿!愛卿!御醫快來!”

    御醫匆忙趕到,只是望了眼,摸了下脈門,垂手道:“聖上,楊太僕他過世了!”

    “不可能。不可能!”楊廣拎著太醫的脖領。用力的搖晃,“你騙朕!”御醫幾乎被他扼死。卻是不敢掙扎。裴蘊一旁轉移他地注意力道:“聖上。楊太僕他說地第五路大軍又是哪里?”

    楊廣恢復了冷靜,“第五路,第五路大軍在哪里?你們說。你們告訴朕!”

    他聲嘶力竭。裴蘊驚懼,卻是打破頭也想不出第五路大軍應在何處。虞世基膽顫道:“聖上,想有四路大軍就已經足夠剿匪!那一路到底是誰。已經不算重要。”

    “不行!太僕卿臨終之言何等重要。怎么能忽略!”楊廣憤怒道:“你們一定要想,不然統統斬首!”

    裴蘊和虞世基嚇了一跳。慌忙說出幾個名字。可相對薛世雄、王世充二人而言。顯然不夠分量。楊廣暴跳如雷,裴蘊突然心中一動,“聖上。楊太僕領軍大才,我等難以揣摩他地心意。不過我想有一人聰明非常。定然能知道楊太僕地心思。”

    “是誰?”楊廣急聲問。

    “聖上難道忘記了裴茗翠?”裴蘊沉聲道。

    楊廣恍然大悟。千般心思湧上心頭,這才記得還有個忠心耿耿的裴茗翠。

    不知為何。兩行眼淚流淌下來。楊廣那一刻悔恨非常心如刀絞,卻終于說道:“宣裴茗翠見。駕!”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17
三百零五節 反覆

    楊廣並不想見裴茗翠,因為他對裴茗翠很有愧疚,因為一個陳宣華,他重用了裴茗翠,因為另外一個陳宣華。他放棄了裴茗翠。

    可最終地結果證明,他地選擇很不正確。但世事往往如此,在總是念著再重來一次地時候悄然錯過。回首往事的時候,悔恨不已。

    楊廣這些年來,變化實在太大,由隱忍屈辱到趾高氣揚,由千古一帝到惶惶四顧。不過用了十多的功夫,沒有人能像他如此般大起大落,可他真地不想放棄大好地江山。

    他現在不很關心陳宣華的還陽。只是他覺得沒有臉面再見陳宣華。他答應陳宣華要做個好皇帝,要做個明君。可眼下看來。他是昏地不能再昏。這江山是他用太久的等待才獲得。他真的並不想放棄!

    坐在龍椅上,楊廣竭力的想恢復到以前地莊嚴肅穆,可就算他自己都覺得。坐在龍椅上地他。渾身的不自在。

    裴茗翠來的時候。容顏憔悴,見到高高在上的楊廣。跪倒三呼萬歲。

    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從未改變,可裴茗翠明顯消沉了太多。楊廣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楊廣。裴茗翠也不再是那個指點江山地裴茗翠。

    江山已經一片狼煙!

    楊廣見到裴茗翠跪倒。竟然從龍椅上起身,快步走過來,攙扶起裴茗翠道︰「愛卿免禮平身。」

    裴茗翠起身後忍不住的咳。卻是強自壓抑。

    楊廣鼻子微酸。不知為什麼。他一輩子流過地淚水也沒有這一年多。

    「不知道聖上宣茗翠何事?」裴茗翠冷靜問。

    楊廣卻是拉著裴茗翠的手坐下來,輕聲問。「茗翠。朕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裴茗翠終於露出絲笑意。「我其實也是掛記聖上,不過茗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來見聖上……」

    「你沒錯,錯地是朕!」楊廣一句話震驚四座。

    裴茗翠也愣在那裡。她自從認識楊廣以來。從來沒有聽到楊廣認過錯,楊廣是那種寧可殺人也不認錯地人,你削他面子實在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十數年來。因為他的不認錯,大隋死傷無數,因為他不認錯,大隋動亂連連,可在這不可挽回地時候,他終於認錯了?

    「聖上……怎麼……」虞世基想要說什麼,見到裴茗翠冰冷地目光,終於忍住,

    裴茗翠雖然沒有任何官職,可虞世基對於她,還是很有防範之心。

    「朕錯就錯在不該讓茗翠離開朕。」楊廣歎息道︰「可朕又對茗翠的病情很是關心,不能不讓你離開。茗翠。你若是不離開朕,朕現在絕不至於落到如此的田地。

    裴茗翠心中歎息,知道楊廣就算認錯也是有條件的認錯,可楊廣能如此對她說話。也是前所未有的低頭。本已心灰意冷,見到楊廣臉上的迫切和懇求。裴茗翠心中一軟。「不知道茗翠還能為聖上做些什麼?」

    「茗翠。楊太僕過世了。」楊廣聲音低沉。

    裴茗翠心中微顫,湧起悲哀,她雖然年輕。可也算親眼目睹大隋地興衰,張須陀之死就讓她心中受到重重地一擊,聽到楊義臣身死,更是蒼驚茫然。張須陀死於心傷。楊義臣卻死於憤懣。因為楊義臣正和李密開戰之際。卻被楊廣調回揚州棄之不用。楊義臣本來老邁,抑鬱之下。一病不起。只是數月地功夫就是過世。不能不說是楊廣地又一致命錯誤。

    見到裴茗翠沉默,楊廣惴惴道︰「可楊太僕就算過世。還是對朕忠心耿耿,他說朕要回轉東都,當可用五路大軍。可一戰功成。」

    裴茗翠臉色微變,「聖上要回東都?」

    楊廣用力地點頭。「不錯,朕要回轉東都重整旗鼓。這天下還是姓楊。不過瓦崗群匪不除。我不能安心回轉。茗翠。你聰明如斯,可知道楊太僕想出哪五路大軍?」

    他耍了個小小地花槍,只想要是裴茗翠如果和楊義臣不謀而合。他才會全力以赴,到如今,溜鬚拍馬當是裴蘊、虞世基,可真正為他楊廣江山考慮地只有裴茗翠了。

    裴茗翠略微沉吟下就道︰「虎牢關的裴仁基雖無帥才。但沉穩持重,可作為一路。」

    楊廣一拍大腿,「茗翠想的和楊太僕說地不謀而合。」

    「東都眼下最少有二十萬精兵,可出精兵從西北攻打瓦崗。不過東都已無良將。二十萬精兵雖眾,卻少指揮。只能牽制瓦崗,卻難得戰勝瓦崗,但當算上一路。」裴茗翠輕歎道︰「其實如果聖上在東都。兵士勇氣大增,何須五路大軍。只要聖上坐鎮,東都之兵就能讓瓦崗潰不成軍。」

    楊廣臉露愧色,顧左右而言他道︰「那第三路呢?」

    「涿郡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用兵沉穩。可做正兵。江都的王世充素有詭謀,可出奇制勝。這兩人當可一用。」裴茗翠輕聲道。

    楊廣不能不歎息道︰「茗翠,楊太僕所說和你完全一樣,卻不知道第五路大軍在哪裡?」

    他兜了個***,就是想問這個。沒想到裴茗翠想了半晌。搖頭道︰「沒了。沒有第五路!」

    楊廣愣住,「不可能。楊太僕明明說可用五路大軍攻打瓦崗。」

    「那楊太僕說第五路大軍在哪裡?」裴茗翠淡然問。楊廣沉默良久,「茗翠。實不相瞞,楊太僕只說大軍就在瓦崗的西南,卻沒有說完就與世長辭了。」

    裴茗翠輕蹙娥眉。半晌才道︰「茗翠實在想不出。」

    「你一定能想地出來!」楊廣急了起來。「茗翠,你怎麼可能想不出來。你說地和楊太僕完全吻合,這第五路大軍你一定也知道。」

    裴茗翠看了裴蘊、虞世基二人一眼,擺擺手道︰「恕我愚昧,實在想不出,聖上,我許久沒有見到皇后娘娘了,不知道可否前去問安?」

    楊廣皺眉。轉瞬揮手道︰「去吧。」

    裴茗翠謝過楊廣。轉身向後宮行去。見到蕭皇后,見到她多少有些擔驚受怕地樣子,暗自歎息。

    蕭皇后見到裴茗翠的時候,很有意外之喜。

    她內心中其實對陳宣華多少有些牴觸,畢竟她一直擁有的男人不過是個軀殼。所有地心思卻放在了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可對於裴茗翠,她向來是喜愛有加。她實在過於寂寞。甚至東都那兩條小狗還是帶在身邊。

    在東都地時候,能和她談話地除了弟弟、袁嵐外,剩下的也就是李玄霸、李世民還有裴茗翠,當然還有個蕭布衣,那段時間是她當皇后以來。最為快樂地時光。

    可快樂向來只是短暫。自從到了揚州後,所有地快樂離楊廣而去。也和蕭皇后遠離。

    知道蕭布衣被聖上捕殺地那一刻,蕭皇后心如刀絞,她動用力所能及地力量去通知蕭布衣,當得知蕭布衣安然無恙的時候,實在是無比欣慰,好在一直有個蕭大鵬在她身邊。不然她實在不知道日子怎樣渡過。

    所有地心酸在遇到裴茗翠地時候,化作了喜悅的眼淚流淌出來,蕭皇后握住裴茗翠地手。只說了一句,「茗翠,你瘦了好多。」

    裴茗翠望著眼前這個善良地女人,突然覺得她很不幸。但是又比自己幸福很多。

    最少。她可以守著個愛著地男人。有著個愛她地男人守衛她。可是自己呢。愛著地男人早就遠去。她封閉了心扉,知道這一生。也再沒有可愛的男人。

    「皇后,你又年輕了許多。和你在一起,我倒感覺自己像個大姐姐。」裴茗翠真心的笑。

    蕭皇后輕輕在裴茗翠頭上打了下。假裝嗔怒道︰「沒大沒小。我是你老娘!」

    裴茗翠愣了下,轉瞬笑的前仰後合。蕭皇后第一次說粗口。也跟著笑了起來,「來,茗翠,我這有好茶葉,對身子有好處,你來品嚐一下。」

    二人都是笑。笑中帶著淚,為自身傷感,為旁人傷懷。

    楊廣的聲音從宮外傳過來。「皇后,何事如此開心?」

    聲到人到,楊廣雖然還是眉頭緊鎖,見到兩個貼己地女人,還是擠出絲微笑。

    蕭皇后有些臉紅,起身問安,卻被楊廣拉住了手,一起坐下來。

    裴茗翠才要起身。楊廣已擺手道︰「不要多禮。」

    他竭力想要做出從容的姿態。可緊張地表情多少洩露了內心的心思。裴茗翠知道楊廣為什麼匆匆趕來,卻不緊不慢的和蕭皇后聊著家常。

    她妙語連珠,逗的蕭皇后總是不自主地微笑,楊廣雖有不耐,卻還是靜靜的等著。

    他以一國之尊如此守候。實在是前所未有地事情,蕭皇后笑容慢慢地收斂。輕聲道︰「聖上,你找我有事?」

    楊廣打個哈哈。「其實朕想問問茗翠……到底……茗翠,你這一次一定要幫朕!」

    他口氣中滿是懇求。夾雜惶恐不安。裴茗翠心中一軟,歎息道︰「聖上。非我不說。我只怕說出來。聖上也不信!」

    「你說地。朕就信!」楊廣長歎一聲。「茗翠,朕知道這世上若還有為朕的江山考慮。那一定就是你!」

    蕭皇后並沒有半分不滿,悄然起身想要走出去,裴茗翠卻是問道︰「楊太僕死時,皇后在不在?」

    蕭皇后怔住,「我在。又怎麼了?」

    「那他地手勢是否指向了皇后呢?」裴茗翠輕聲問。

    楊廣略微沉吟,「楊太僕說第五路大軍在西南。然後……」他舉起手來,伸出小指向前指去,模仿楊太僕臨死前的動作。突然道︰「對。是指向的皇后。」

    其實楊太僕當時不過是手臂前伸而已。楊廣經裴茗翠一提醒。馬上覺得煞有其事,他從自作主張到不能做主。不過用了半年多地時間!

    裴茗翠點頭道︰「那就對了。證實我猜地可能擦邊。這第五路大軍一定和皇后有關。」

    蕭皇后驚詫莫名,指著自己地鼻尖。「和我有關?」

    楊廣皺眉道︰「怎麼會和皇后有關,皇后甚少出宮。哪裡認識什麼名將。」

    蕭皇后轉瞬有些激動,「茗翠,你是說……」

    裴茗翠微笑道︰「聖上。大隋能把瓦崗打的潰不成軍地將才有幾個。張將軍、楊太僕還有一個,恕茗翠不敢多言。」

    楊廣只是猶豫片刻。失聲道︰「你是說蕭布衣?他……他現在在西南?怎麼朕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裴茗翠緩緩點頭,「回聖上。蕭布衣一直都在襄陽為聖上盡力。抵抗瓦崗地西進。若非如此,恐怕瓦崗早就打到了西京。」

    楊廣雙眉豎起,「誰給了他這大的權利?他是太平道中人,他要攪亂朕的江山!朕寧可不要江山。也不會要蕭布衣領暈!」

    蕭皇后雙眸含淚。「聖上……」

    「莫要多說了。」楊廣一揮手道︰「裴茗翠,誰給蕭布衣這麼大的權利?」

    「沒有人。」裴茗翠搖頭道︰「襄陽吃緊,就要被盜匪攻破。蕭布衣適時趕到,幫助襄陽太守拯救了襄陽。然後就一直留了下來,聖上既然不喜。那當我沒有說過。若無他事。茗翠告辭。」

    她起身要走,楊廣牙關緊咬,見到裴茗翠眼看就要消失不見,內心的恐懼終於湧了上來。「茗翠,你回來。」

    裴茗翠緩緩地止住腳步,「聖上何事吩咐?」

    「第五路大軍真地只能是蕭布衣領軍?」楊廣嘶啞著聲音問。

    「茗翠只是猜測而已。」裴茗翠轉過身來,「東都並無名將。枉有二十萬精兵,卻是無法遏制住瓦崗地進攻,裴仁基失之計謀。薛世雄為人老邁,王世充勝在奇詭。卻也失之奇詭。這幾路兵馬無論哪一路都難以和如今地瓦崗抗街。蕭布衣擊敗過瓦崗。在瓦崗眾當有震懾之力,他好用堂堂正正之兵,喜出奇制勝。若能由他領一隊兵馬,五路圍攻瓦崗,瓦崗就算有四十萬之眾。何足道哉?」

    「可他是天機……他……」楊廣喃喃道︰「太平道妖孽作亂,身為天機。身系大隋命運,朕怎能不把他除去?」

    「那聖上覺得除了他天下穩定了,還是蕭布衣在時穩定?」裴茗翠皺眉問。

    楊廣愣住。蕭布衣在時地一幕幕閃過腦海,讓他心緒起伏如海。

    裴茗翠輕歎一聲。「我只恨自己早早地離開聖上。不然當揭穿奸人地詭計,蕭布衣自到聖上身邊。哪件事情不做地妥妥當當。以聖上為先?雁門關救駕更是功不可沒。竭盡心力。自從他領軍出征以來,先太原破了歷山飛。讓他一蹶不振。後又攻克瓦崗,將瓦崗連根拔起。只恨有人作祟。這才讓瓦崗眾逃得性命!」

    楊廣一陣茫然。喃喃道︰「是呀,他有功勞。很大的功勞!」

    裴茗翠長歎一聲。「其實茗翠一直有個懷疑,蕭布衣不過是被人陷害。蕭布衣聲名鵲起。威震黃河兩岸,威名直逼張須陀將軍,可在攻打無上王之際,蕭布衣本己功成。就要全殲無上王於洪澤湖。無上王卻使出離間之計挑撥聖上,讓張將軍和蕭布衣自相殘殺。聖上自毀長城。先逼走蕭布衣。張將軍孤立無援,中了奸人地埋伏,這一切一切不過是太平道暗中作祟,試問若蕭布衣真的是太平道中人,太平道何以洛水襲駕先是栽贓。後又用道人蠱惑聖上在後?太平道精明如此。怎麼會做如此糊塗之事?」

    楊廣喃喃道︰「是呀,他們怎麼會做如此糊塗之事?」

    裴茗翠繼續道︰「所以依茗翠來看,這恰恰證明蕭布衣不是太平道之人。而是太平道畏懼之人!這一切都是茗翠的肺腑之言。還請聖上三思。」

    楊廣沉默良久,「這麼說。徐洪客是太平道的人?」

    裴茗翠搖頭道︰「茗翠對此不過是推測而已。具體是否,他人已死。倒是不好判斷。所有地一切茗翠已經說地清楚。還請聖上自己定奪。」

    她只怕楊廣知道徐洪客是假。聯想到陳宣華還陽一事,會再次發狂。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可楊廣臉色陰沉不定。顯然也是難以抉擇。

    蕭皇后一旁卻道︰「聖上。布衣這孩子一直都是很乖,對我們從未做什麼忤逆之事,對你和我向來只有恭敬。你一直都說,這天底下要說瞳你之人,他算第一。他這種人,對聖上地心思遠比常人要理解,你……」

    「懂朕之人……懂朕之人?」楊廣喃喃自語。念了十數遍。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不錯……說地不錯,懂朕之人,既然如此。朕應該高興才是!」

    他說地莫名其妙,蕭皇后如墜霧中。裴茗翠臉上卻露出了古怪之意。似是驚詫。又像是難以置信……

    「那好,朕就命蕭布衣為右驍衛大將軍。統領東都右驍衛兵馬。分兵第五路,然後薛世雄為主,合擊瓦崗!」

    裴茗翠沉聲道︰「可我只怕蕭布衣不會同意。」

    楊廣愣住。臉色陰沉,「怎麼。他還要朕向他賠禮道歉不成?」

    「那倒不用,」裴茗翠輕聲道︰「如果聖上真地有意,茗翠倒可前往襄陽勸蕭將軍平匪,不過聖上要答應我件事情。」

    「你說。」

    「請聖上寫密旨數道,方便茗翠便宜行事才好。具體地內容嘛……」裴茗翠走近來,低聲說了幾句。

    楊廣又沉吟良久,「好地。朕除此之外。再無他法。一切聽茗翠所言。」

    蕭皇后喜形於色。離開楊廣後。第一時間找到了蕭大鵬。高興道︰「堂兄,布衣又能和我們在一起了。」

    蕭大鵬有些詫異。等問明白一切事情後,倒有些難以置信道︰「皇后,你說地是真的?」

    蕭皇后興奮點頭。「不錯,千真萬確,怎麼。堂兄,你不高興?」

    蕭大鵬強笑道︰「那樣最好。我們就可以和從前一樣了。」蕭皇后連連點頭。滿是憧憬道︰「布衣做事妥當,有他出馬。我想我們不久就能回東都了,堂兄。我真很盼望這一天旦點到來。

    她滿是興奮,卻沒有注意到蕭大鵬若有所失,可見到皇后的興奮,不忍掃興心中卻只有苦笑,過去地不能再回轉,卻不知道布衣會如何處理?可自己漂泊一生。能留在這裡已經心滿意足,布衣想地是大業。自己卻不過想守候著心愛的女人。已經心滿意足。

    楊廣等眾人都是離開。孤單地一人站在銅鏡屏風前。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喃喃自語道︰「最瞳朕之人?皇后說地不錯,他若懂朕。若是懂朕……那天下……哈哈!」

    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宮內宮外滿是肆無忌憚的笑聲。宮人宮女都是面面相覷,都是心道,皇上又發瘋了!

    裴茗翠出了宮中。來到長街上。感受陽光溫煦。見人來人往。嘴角露出古怪地笑。輕聲道︰「太平妖孽,我看你們這次如何接招!」

    揚州城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地時候,蕭布衣也在緊鑼密鼓繼續自己的大業。

    李密搶佔黃河兩岸。他卻加緊時間攻佔長江沿岸的郡縣。

    取豫章地順利倒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也知道,眼下遠遠還沒有到打硬仗地時候。

    和李密一戰在所難免,和李密有衝突也是意料之中。

    最少黃河和長江之間還夾著江淮地區,李密野心勃勃,當不會放過,可就算長江地區,就算擊敗了林士弘,還有杜伏威、李子通一幫人等。聽說最近又冒出了李通德,張子路一干盜匪。聲勢也是不弱。蕭布衣想想就是皺眉。

    可無論如何。長江沿岸擋他大業之人,他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全部推倒!

    爭奪天下。素來沒有禮讓可...一口。

    如今地蕭布衣已返回了襄陽城,林士弘打了個大勝仗,擊潰情軍劉子翊的水軍,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蕭布衣抄了後路,灰溜溜的從豫章敗退到了鄱陽郡。龜縮不出。對他倒也是個莫大地諷刺,

    蕭布衣命令董景珍、雷世猛、阿銹和周慕懦四人帶兵在豫章守衛,監視林士弘地動靜。避不出戰。若有危機。固守待援就好,孫超棄暗投明。也有守城地經驗。可堪大任,至於豫章附近地縣鄉,暫且維持原狀。需要等杜如晦慢慢選拔人員任用。

    和林士弘交兵之地留下這些人手,蕭布衣稍微心安。

    董景珍和雷世猛都是巴陵校尉,算是巴陵地首義功臣。當初在巴陵造反之際,毫不猶豫地跟隨蕭布衣。如今慢慢得到蕭布衣的信任。都是外府地校尉。當然有帶兵地經驗。阿銹和周慕儒都算是蕭布衣出生入死地兄弟。留兩個在豫章也是要隘慢磨練,以後地地盤只有更大,蕭布衣只能慢慢放手讓他們去處理。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

    道信幫蕭布衣取得豫章,似乎認定蕭布衣才是弘揚佛法之人。馬不停蹄的去吉安宣揚蕭布衣地好,虯髯客卻是不出意料地離開,和蕭布衣聊了幾句,無非是讓他做自己地事情就好。

    蕭布衣知道虯髯客也有自己的心事,卻也不追問,他這人就是如此,懂得尊重別人地道理。可對於楊得志隨道信離去,他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可想到楊得志在道信身邊。或許能開心一些,想到這裡。蕭布衣稍微釋然,他回轉襄陽不是為了休養生息,而是因為襄陽突然告急。有緊急軍情商議。

    蕭布衣和裴行儼一路急行回轉,到了襄陽後,徐世績臉色沉凝。鄭重道︰「蕭將軍,我覺得東進大計適宜稍緩,如今卻有個迫在眉睫地危機。瓦崗孟讓急攻安陸、郝孝德卻攻克了淮安。如今瓦崗勢強,一路西南進軍。安陸和淮安被瓦崗佔領,義陽已經首當其衝,義陽若失。襄陽在江北就是孤城一座。具體如何處理,還請蕭將軍定奪!」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19
三零六節 明爭

    蕭布衣早在回轉襄陽之際就已經知道眼下的大局,聽到徐世績述說遍還是大皺眉頭。

    李密的野心之大,發展之快也是超乎他的想像。

    張須陀死后,新年開始,李密率領的瓦崗不斷擴張,周邊小盜紛紛歸順。誰都猜不出李密的用意,在眾人都以為他要全力攻打東都之際,卻沒有想到他倏然南下,徑取襄陽。

    若非徐世績洞察出李密大軍走向,只憑程咬金和李密里應外合,襄陽城說不准已經落在瓦崗的手上。

    李密很顯然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智取不成,改成明攻。先下襄陽周邊各郡,孤立義陽和襄陽,然后再重兵攻打襄陽,勢要攻打通前往關中的要道。

    此人的野心勃勃,雄心之大,在短短的數月內表現無遺。

    蕭布衣皺眉沉吟良久,“我們不怕他,可眼下絕對不是和他硬拼的良機。我們勢力才興,瓦崗聲勢浩大,如今大隋群雄並起,我們硬拼,只會給其余人漁翁得利的機會!”

    徐世績點頭,蕭布衣見到其余的人都是不見蹤影,只有杜如晦在旁,不由大為奇怪,“他們呢?”

    徐世績苦笑道:“襄陽固然要守,義陽也是絕不能失,這段時間這兩郡都是加強城防,絕對不能讓李密奪了去。裴蓓和魏征兩人都急赴義陽,和義陽校尉許玄一塊堅守城池。守城易,攻城難,只要沒有內鬼,就算李密前來攻打,遽然之下也絕對難以攻克。只要我們知情,大可出兵救援。”

    蕭布衣點頭,“只是救援治標不治本,***。李密真以為老子怕他不成?”

    他粗話一出口,徐世績笑了起來,“他要戰,我們就戰!”

    杜如晦一旁道:“兩位將軍,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蕭布衣饒有興趣。不知道這書生有什么主意,“杜先生請講。”

    杜如晦得到蕭布衣的器重和尊敬。心中振奮,“依我來看,此戰必須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李密主力均在滎陽附近,其實主要目標還是東都。襄陽若是沒有攻克,他斷然不敢輕進關中。他眼下采用孟讓、郝孝德和我們爭鋒,不能抽身親自攻打,想取襄陽絕非易事。我估計他的用意有二。一是先和我們搶占中原地域的地盤。瓜分江淮一帶的領地,為以后的力拼做准備,第二個用意多半是向我們施壓,爭取談判地本錢。”

    “談判?”蕭布衣皺眉,“他要和我們談什么?”

    “他圖謀襄陽不成,知道我們的實力,更知道要攻襄陽的難度不見得比攻打東都容易多少。他若重兵前來打襄陽。隋軍怎么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抄李密后路。他們根基在瓦崗,瓦崗若有危險。瓦崗眾不戰自散!眼下據我推算,他只怕會集中兵力,全力去取東都,力求攻占東都后再拔襄陽這顆眼中釘!他並不取義陽,卻是分兵兩路,不過是想威懾我們,只怕到時候兵臨城下,就會故示大度仁義,述說隋朝暴政,以仁義暫時和我們結盟,共謀東都,讓我們不得不從。就算我們不打東都,他可暫時確保襄陽無憂,全力攻打東都!”

    徐世績和蕭布衣都是點頭,覺得杜如晦分析頗有道理,考慮深遠,非同凡響。

    “那依照杜先生的意思呢?”蕭布衣問。

    “這次我們不適合韜光養晦,卻適宜主動出擊。”杜如晦正色道:“我覺得李密絕非想和我們硬拼,我們卻擺出和他決戰之意,他如此聰明之人,如何會和我們拼地兩敗俱傷?我們若敗孟讓、郝建德,李密一樣會派人前來和談,但主動卻已經握在我們手上,到時候我們可以漫天要價,多爭地盤,李密為取東都,多半暫時退讓。到時候我們再次僵持,卻可趁機奪取江南之地,蓄力和他日后對決!”

    徐世績一拍桌案,“杜先生說的極好,我只以為你有選拔人員之能,沒有想到分析戰局也是頭頭是道!”

    蕭布衣也是稱許道:“杜先生說地大局極為精辟,我也甚為佩服。”

    杜如晦卻是謙虛說道:“若論時勢可以,若說打仗我卻還不在行。若沒有兩位將軍主戰,我分析的再精辟也是全無用處。”

    三人均笑,蕭布衣問道:“世績,孟讓攻安陸,郝孝德搶淮安,你覺得我們先攻哪里?”

    徐世績卻是望向杜如晦問,“不知道杜先生有何高見?”

    他當然胸中早有打算,這多少有些考驗的味道,杜如晦只是略微沉吟就道:“我的意見只供兩位將軍參考,具體如何,還要兩位將軍決定。”

    “請說。”

    “領兵作戰少有人能及兩位將軍,其實無論去攻打哪個,我想都能獲勝。不過據我了解,孟讓這人好功喜財,郝孝德卻是多疑膽小。依我之建議,當先以利誘使孟讓出擊,只要擊敗孟讓,消息傳出去,以少量兵力示疑兵之計進攻郝孝德,郝孝德知道孟讓敗退,心中惶恐,必會撤兵。”

    徐世績大喜道:“沒想到杜先生還有如此能耐,想的和我竟然不謀而合。我本准備也是先擊孟讓,后嚇郝孝德,打地他們屁滾尿流,滾回老家去!”

    杜如晦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大為振奮。蕭布衣也是高興,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們詳細協商如何進軍,以后大軍供給之事就由徐將軍統領,杜先生前來協助,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二人都是恭聲道:“謹遵將軍吩咐。”杜如晦有些猶豫道:“蕭將軍,很多地方我是紙上談兵,卻無實戰經驗,若有不足之處,還請你們多多指出。”

    “人誰無錯?”蕭布衣笑起來,“沒有誰天生就會打仗,經驗總是一點點積累出來。”

    徐世績卻是看了蕭布衣一眼,心道蕭布衣說的不錯。自己當初自詡大才,可先敗李靖,后敗給蕭布衣,卻不知道這兩人是否天生就是將才。

    出來搶掠雖是辛苦些。但也是個好買賣。

    搶來的東西,只要一半上繳給李密。剩下地都可以自己留下,這一段日子搶劫所獲,實在比這一輩子打劫地還多。

    春末夏初,正午的日頭已經有了些燥熱,曬的人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孟讓人在馬上忖度。一路向西進發,再過了前方地大龜山,就要到了平靖縣,那里。有錢有糧有女人。這是盜匪如今的最高追求。

    畢竟爭奪天下,對他們而言,還是太遙遠了一些。

    都說什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先不說有種沒種,而是很多人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有王侯將相的命!

    多活幾年,舒舒服服地活上幾年。這對孟讓而言。已經是難得地奢侈。比起從前地惶惶四顧,眼下地威風凜凜已經讓他心滿意足。

    他率著數千大軍。也算浩浩蕩蕩,有模有樣。

    他們行軍從不用輜重糧草,多數都是搶過來,不過現在瓦崗軍一到,臨邊郡縣地官兵都是望風而逃,想搶糧草還是很容易的事情。

    到底投靠李密,還是投靠翟讓,這對孟讓來講,還算是個難題,因為前幾天郝孝德代表著翟弘,偷偷的詢問過他。

    雖然李密和翟讓都是瓦崗的大頭領,可誰都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分手看起來也是遲早的事情。瓦崗畢竟姓翟,可從孟讓地角度來看,遲早都會姓李!

    現在李密早就建立了自己的營署,單獨統帥自己的部眾,號稱蒲山公營。

    李密號令嚴明,衣著簡樸,帶兵打仗百戰百勝,現在的威望遠遠地超過翟讓,孟讓看好李密。再加上李密又不貪財,獲得地金銀珠寶都是悉數分給手下,這讓很多人前來投靠都是趨之若鶩。可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李密著重拉攏新來投靠的盜匪,卻忽略了瓦崗的老臣子,讓翟讓那派很是不滿。孟讓知道郝孝德為什么要投靠翟弘,因為郝孝德當年在李密落魄的時候羞辱過他,郝孝德怕李密記仇,可他孟讓則不然,但是他還要唯唯諾諾,他雖貪財,但更怕死,知道如今的選擇很可能性命攸關。

    正心煩意亂的時候,有盜匪突然叫道:“孟將軍,有隋

    眾盜匪騷動起來,都向前方望過去,只見到前方山腳處轉出一隊隋軍,約莫近千人的樣子。

    孟讓微微愣住,他雖接到李密密令,讓他掠奪安陸郡各縣,可他們帶兵向來沒有什么游弈使,也少有前哨,大伙轟轟隆隆地,沖到哪里算哪里。

    好在各縣地兵士如今也是力量不強,各自為政,他們也算是百戰百勝,如此規模的隋軍倒是少見。

    只是發愣了片刻,前方轟轟隆隆地聲音傳過來,孟讓愣了下,轉瞬大喜,他已經發現對方並非生力軍,而是負責押運輜重糧草的兵士。

    一輛輛大車看起來就像一箱箱珠寶,讓孟讓見到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兩軍對峙不過片刻的功夫,在孟讓大軍還在猶豫的時候,對方的隋軍顯然也看到了盜匪,多少有了些慌亂,急急的調轉馬頭,向后撤去。

    孟讓大喜,長槍一揮,厲聲道:“追!”

    他追字一出,眾盜匪轟然響應,一窩蜂的沖過去。兩軍交戰勇者勝,他們現在就是兩軍交戰的勇者。

    盜匪早就今非昔比,數千大軍中也有近百匹戰馬,蹄聲急勁,氣勢凶猛,掀起的灰塵讓驕陽無光!

    隋軍更是慌亂,近千人拼命趕著大車向相反的方向逃去。可拉車的如何能跑的過騎馬的。

    雙方距離很快的拉近,隋軍終于顧不得輜重,丟下一輛輛大車,紛亂逃命。山路本來狹窄,被一輛輛大車擋住,更是不暢。

    盜匪追到的時候,眾隋軍早就逃的不見蹤影。盜匪騎馬圍著大車,舉著馬刀長槍紛紛呼喝,意氣風發。數千人堵在並不算寬敞地山路上,螞蟻一般,蔚為壯觀。

    孟讓心中暗喜。心道這筆收獲可著實不小,早有盜匪去解大車外油布。也有的盜匪吸了一鼻子,有些詫異道:“怎么有股子菜油的味道?”

    有盜匪猜想道:“多半是油布的味道,隋兵沒事運菜油做什么。這么多的隋兵來守衛,肯定是金銀珠寶!”

    更多地盜匪卻是蜂擁湧過來,只怕落在后面。孟讓連連喝止,卻是哪里約束的住,戰馬反倒被擠到一旁。

    孟讓暗自皺眉,馬上高喝道:“都他娘地滾開。這么鬧鬧哄哄。誰都得不到什么。”

    大伙都是哄笑,有的不等解開繩子,已經拉著大車向外圍跑去,一時間盜匪中間是大車,大車包圍著盜匪,不知道哪里嗖嗖的響了幾聲。

    幾支帶火的長箭射到大車上,眾盜匪微驚。都是抬頭向山腰上望過去。

    他們只顧得追趕大車。盯著的也是隋軍,哪里想到山腰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不少兵士。都是挽弓射箭。

    他們並非射向盜匪,而是射向大車,火箭沾著了大車,哄地聲,大火熊熊燃了起來!

    那火起的極快,整個大車轉瞬變成了火團,車中正是菜油。不停的流淌出來,整個山道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已經變成了火海!

    盜匪大驚,大呼小叫,可前軍擠住后軍,后軍擋住前軍,都是沒頭蒼蠅般地亂撞。人潮洶湧,隊伍亂做一團。混亂急劇地擴散,轉瞬的功夫,盜匪全軍大亂!

    孟讓大驚失色,終于明白落入了敵軍埋伏之中,這敵軍也夠狠毒,竟想把他們活活的燒死!

    孟讓顧不得再讓,伸手拔出馬刀,連砍了幾人,稍微遏制住慌亂,騎馬強行從火堆中沖了出來,卻已經燒的焦頭爛額,臉色發灰。

    可他還是來不及慶幸,就聽到遠方蹄聲陣陣,天際邊飄過來一片黑云,卷起了風暴般聲勢,為首帥旗一桿,寫著大大的一個裴字!

    一將手持馬槊,長聲喝道:“裴行儼在此,殺!”

    狂風烈火中,黑甲騎兵如同巨大的天神般匯聚,風卷殘云般的向混亂地盜匪沖去……

    蕭布衣人在襄陽,享受難得地安謐時光,可他內心還是記掛著前方的動靜。

    徐世績急匆匆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微笑,“蕭將軍,裴行儼大敗孟讓,追出百來里,郝孝德知道孟讓大敗,甚至不等我們佯攻,就已經一路退守汝南,估計現在李密也知道動靜了。”

    蕭布衣沉吟道:“李密會有什么反應?”

    “他現在自詡中原霸主,或許想不到我們敢和他正面為敵吧。”徐世績笑起來,“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興重兵來打,如今時機未到。”

    門外兵士進來通傳,“將軍府外有人求見蕭將軍。”

    徐世績皺眉道:“是誰?”

    兵士搖頭道:“他不肯說出名字。”

    徐世績沉吟道:“難道李密這么快就派人過來談判?我去看看。”

    他雖是襄陽總管,卻少有架子,再加上最近賢士多有投靠,倒不想因為失禮得罪了旁人。

    蕭布衣點頭,坐在府中不到片刻,徐世績就已經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人,消瘦非常。

    蕭布衣抬眼望過去,見到那人,滿是錯愕,緩緩站起來,“裴小姐,怎么是你?”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裴茗翠會來到襄陽。

    “怎么了,不歡迎?”裴茗翠精神看起來稍微好些,望見蕭布衣,眼中有了絲暖意。

    由始至終,她都當蕭布衣是朋友,可也僅僅是朋友而已。

    但她很慶幸有這么一個朋友,最少在她失落的時候,能看到一個朋友意氣風發,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蕭布衣終于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下,這個裴茗翠早有預料。

    二人互望了半晌,徐世績搔搔頭。“蕭將軍,我出去一趟。”

    他實在看不出二人的關系,可卻知道這個身著男裝的人是女的。裴茗翠沒有和他說及姓名,可他第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聽說她要見蕭布衣。徑直帶了進來。

    裴茗翠的目光落在徐世績身上,“這位想必就是瓦崗地徐世績。不,現在應該說襄陽的大總管?”

    徐世績皺了下眉頭,蕭布衣卻含笑道:“世績,這個裴小姐就是你素來久仰的裴茗翠。”

    裴茗翠微笑道:“久仰我什么,久仰我的不識時務嗎?”

    徐世績轉過身來。正視裴茗翠的雙眸,輕嘆聲,“原來是裴茗翠小姐,世績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裴小姐地不識時務在徐世績眼中,實在比太多識時務者強上太多。”

    他態度少有的恭敬,裴茗翠卻是咳嗽起來,眼帶笑意,“得徐世績誇獎,我也三生有幸。徐總管,蕭兄。我們長話短說。今日我有事找你們二人商量。”

    蕭布衣吩咐僕人准備熱茶,才一落座。裴茗翠就說出了石破天驚地一句,“布衣,聖上將你官復原職了。”

    饒是蕭布衣和徐世績經歷過大風大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是面面相覷,蕭布衣終于先回過神來,“這官位總不是裴小姐為我爭取的吧?”

    他以為裴茗翠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沒有想到裴茗翠竟然搖頭,“蕭兄這次卻是算錯了,正是我和聖上闡明了真相,聖上這才知道你被奸人陷害,所以將你官復原職。”

    蕭布衣皺眉道:“只可惜,今日的蕭布衣已非以往的蕭布衣,右驍衛大將軍這個職位對我,不過是過眼云煙。”

    徐世績也是皺眉道:“裴小姐,你覺得一個右驍衛大將軍對我們而言,還有多重地分量?我知道你一直對大隋忠心耿耿,可若以為憑借這個虛名就讓蕭兄為你們賣命,不免想的有些天真。”

    徐世績未雨綢繆,只怕蕭布衣心軟答應了裴茗翠,再當什么破將軍,那所有的努力,大好的形勢全部前功盡棄。

    裴茗翠咳嗽幾聲,“李密這人素有大才,不知道以蕭將軍現在地實力,覺得能否勝他?”

    蕭布衣沉吟片刻,“或許能勝了他,但卻輸了天下。”

    裴茗翠緩緩點頭,“蕭兄頭腦清醒,可喜可賀。天下有如名局,看誰妙手得之。襄陽落子屬邊,東都落子卻在中腹。金角銀邊草肚皮,棋局如此,爭天下亦是如此。”

    蕭布衣聽她和徐世績分析地相若,不由望了徐世績一眼。

    徐世績卻是認真傾聽,“裴小姐,你可是說我們落子就是錯了?”

    裴茗翠擺手,“非也,金角銀邊草肚皮之說雖是博弈經驗,卻非定論。國手之所以為國手,只因為落子不拘一格,突來妙筆,若只知道因循守舊,不過算是個尋常棋手而已,如何能取天下?蕭兄和李密落子不同,卻都可用國手形容。”

    蕭布衣苦笑道:“裴小姐,你實在過獎,我從馬夫到現在,運氣居多。這落子什么的,還要靠旁人相助。”

    裴茗翠輕嘆一聲,“勞力者為人臣,勞心者為人君。蕭兄何必事事精通,手下有一幫能出謀劃策的良臣猛將,只要你善聽人言,足矣!當今聖上要說才情治國之策,實不相瞞,勝你百倍。”

    徐世績冷哼一聲,不滿裴茗翠的評論,蕭布衣卻笑了起來,“裴小姐一語中的,我其實對聖上也是欽佩有加。”

    “可聖上為什么毀了諾大的江山?”裴茗翠淡淡道:“歸根結底一句話,不聽人言。蕭兄這點遠勝聖上,當成大事。蕭兄落子襄陽,對旁人而言不是好棋,對你卻是再理想不過,只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李密落子中腹,實乃大氣魄之人,對他而言,卻也是無奈之舉。關中雖好,可對你們二人而言,卻絕不能落子,何也?只因為全無根基!別人下則活,你們落子就是自投死地,枉費時機。”

    徐世績輕嘆聲,“裴小姐果然是人中豪杰,女中巾幗,若是身為男兒之身,只怕又是我們的一大勁敵。”

    他言語試探,裴茗翠如何聽不出,“我和蕭兄一直都是朋友。”

    徐世績舒了口氣,“那不知道裴小姐為什么要陷蕭將軍于死地?他現在無拘無束,若有將軍之名,只怕處處受制。”

    裴茗翠笑了起來,“徐總管不用多方提醒,我相信蕭兄自有定論。蕭兄有將軍之名真地處處受制嗎?我想絕非如此,最少我在荊襄一帶,百姓口中還以蕭將軍相稱。蕭兄以將軍之名行事,絕對是個大大地便利之處。”

    蕭布衣沉吟道:“有將軍之名也好,無將軍之名也罷,我想裴小姐遠道而來,絕非向我通告官復原職這么簡單!”

    裴茗翠點頭,“當然不是這么簡單,蕭兄,我雖不識天機,可我也知道,李密絕非真命天子!”

    蕭布衣默然,徐世績不解問,“李密勢大,如今各方盜匪均表依附,為何不能是真命天子?”

    裴茗翠笑起來,隱含譏誚,“剛不可久,柔不可守。李密過剛,難免易折。更何況他身處中腹,地利先失,率先起事,又失天時,瓦崗內患,權利不分,一山二虎,人和又有隱患,天時地利人和他三者都缺!他雖有大才豪情,無上的手段,妄想逆天行事也是棋差一招。可最關鍵地一點,他雖世襲蒲山公,卻帶著一幫泥腿子造反,除中原群盜外,士族高門華族商賈無一支持,他怎能不敗?他根基奇差,更談何天下大業,中原霸主?”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21
三零七節 和談

    裴茗翠輕聲細語,有如涓涓溪水般,清晰清澈。

    蕭布衣傾聽不語,徐世績卻有些欽佩道:“裴小姐指點江山大事,頭頭是道,我是自愧不如。雖我覺得李密絕非明主,卻沒有想到裴小姐分析的更為透徹,卻不知裴小姐對蕭將軍如何看法?”

    人都有好奇之心,徐世績當然也不能幸免,對于爭奪天下一事,誰都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就算是李密在裴茗翠眼中地位都不算高,難免讓徐世績想聽聽她對蕭布衣的看法。

    裴茗翠輕聲道:“中原逐鹿,偶然中夾雜必然。蕭兄眼下雖然勢力暫時不如李密,可若論逐鹿的可能,卻比李密強上一些。”

    蕭布衣還是微笑,徐世績卻是雙眉一揚,“只是強上一些嗎?”

    裴茗翠笑道:“蕭兄都不急,徐總管如此著急做什么?其實立足襄陽在我來看,已經算是棋高一著,國手妙招,只是自古以來,由南一統天下從未有過……”

    “從未有過不代表以后不會有!”徐世績這一刻意氣風發,“想桓溫依托襄陽北伐,三次本待功成,卻莫名出了昏招,坐待全勝,不事進取,結果無功而返,實在讓人扼腕。江南早非當年的江南,人杰地靈更勝從前,徐世績若得蕭將軍信任,既有前車之鑑,又非孤軍作戰,當不會重蹈覆轍!”

    裴茗翠點頭輕嘆,“徐總管豪情壯志。看法非同尋常,當成就一番驚天偉績。你說的不錯,江南早非當年的江南,如今無論哪方面,都取得長足地進步。想當初黃河兩岸得灌溉之利,發展迅猛,江南多為蠻荒之地,少有人顧及,這才形成北強南弱的格局。可時不同往日,三百年前東晉大將軍桓溫就以襄陽為根基。當初以南伐北幾乎功成,三百年后的徐總管再次依托襄陽,很有可能開辟一番新天地。不過門閥士族畢竟不容小窺,妄想一舉滅除任重道遠呀。”

    徐世績終于稍稍沉默,他發現比起他的意氣風發,裴茗翠反倒多了分沉凝。

    這也不足為奇,想徐世績一直都在瓦崗,雖有豪情,可郁郁不得志,今日跟隨蕭布衣。終有機會掌控大局,施展拳腳,難免覺得世事雖艱難,卻無不可為。裴茗翠卻和他截然相反。由當初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意興闌珊,卻少有事情能夠提起她的興趣。

    二人年齡相若,可經歷卻是截然相反,看問題大同小異,但無論如何。裴茗翠有時候置身局外,反倒更加清晰一些。

    她說話淡然,卻是往往一針見血,徐世績聽說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裴茗翠,難免有了一番比試高下的念頭,可見到她話語從容,並不針鋒相對,突然之間,心中興起慚意。暗想裴茗翠並無敵意,自己卻總想高她一頭,已落下乘。蕭布衣由始至終,都只是靜靜傾聽,全不反駁,怪不得裴茗翠一來就說蕭布衣聽納人言。遠勝旁人。最少在這點上,自己還是不如蕭布衣。可在裴茗翠心中。自己又有什么評價呢?

    他想著心事,一時間忘記了說什么,蕭布衣終于問道:“那依照裴小姐的意思呢?”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裴茗翠輕聲道:“其實聖上在這點已經做地不錯,最少大隋自立國以來,道佛並重,又重儒生,各業興榮,開科取士雖說對舊閥造成沖擊,但畢竟是徐徐圖之,並沒有對立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若非遼東一事,如今天下說不定已經新門舊閥並舉,再創秦皇漢武時期的盛舉。李密身為貴族,卻陡然和舊閥士族劃清界限,就算聖上根基諾大,都是不敢如此做法,何況是他?若蕭兄能慢慢容納,用個數十年的功夫,或許能夠無聲消弭眼下的局面,想我華夏大國,數千年不衰,雖偶爾被侵,卻不被異族所統管,這兼容的能力當是不言而喻。蕭兄現在能得江南商賈華族相助,欠缺的卻是高門舊閥的支持。蕭兄以目前之策,順取江南,當非難事。可若是要想陡攻北方,可以說無人支持,身陷苦地,勝負那就難說了。”

    徐世績忍不住問,“那依裴小姐的意思,就讓蕭將軍接納大將軍之職位,然后借勢拉攏天下閥門嗎?可事情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當然沒有那么簡單,不過若循正道圖之,總比南轅北轍要強上很多。”裴茗翠微笑道:“眼下聖上聽楊太僕之計,五路大軍徑直攻打李密,蕭兄就算其中的一路,其余地四路分別是東都、虎牢、薛世雄和王世充。我希望蕭將軍前往東都,統帥右驍衛精兵,再戰瓦崗,拉攏東都諸閥,奠定不世地位。到時候西進關中,帥旗所過,當能少了許多阻力。”

    蕭布衣沉默良久,“裴小姐讓我借東都之兵去攻李密?”

    徐世績心思飛轉,暗想如此一來,不損根本,牽制瓦崗實在是上上之策,但是……

    裴茗翠微笑道:“我言盡于此,具體何為,並不強求,蕭兄大可自己定奪。若是蕭兄前往東都,我倒可和你同行去見越王,若是蕭兄不想前往,我這就回轉揚州復旨。”

    “我其實很想問一句,裴小姐對造反向來深惡痛絕,可你明知道……為什么還要幫我?”蕭布衣沉聲問。

    裴茗翠端起茶杯,輕輕抿上一口,“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我自己。“幫你什么?”徐世績還是忍不住的問,他發現若論沉穩,自己的確稍遜蕭布衣。

    裴茗翠看了眼蕭布衣,“我想找尋個答案,這世上的事情。本來互利互惠,我以前和蕭兄雖是朋友,但是彼此之間恩情早就算了清楚,不再相欠。這次蕭兄有機會得到閥門相助,我也有機會來尋找心中地答案……”

    徐世績突然道:“不行,東都重地,蕭將軍以身犯險,萬萬不可。”

    裴茗翠點頭,“這擔心也是正常,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徐世績搖頭道:“能否拉攏舊閥我不得而知,可蕭將軍這次如入東都,多半受制于人,甚至會有性命之憂,我是不想贊同,除非裴小姐能做出保証,保証蕭將軍地安危。”

    裴茗翠放下茶杯,淡然道:“這個我無法保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見到明日的太陽,。又如何能保証別人的安危?”

    徐世績冷冷道:“那裴小姐覺得蕭將軍會去?”

    “徐世績不是蕭布衣,蕭布衣也不是徐世績。”裴茗翠緩緩起身,“蕭兄,我等你三天。希望你能給我回復。”

    她起身向府外走去,蕭布衣突然道:“裴小姐,等一下。”

    裴茗翠並不轉身,“你考慮好了?”

    “我不用考慮了,我贊同你的建議。我可以和你前往東都!”蕭布衣沉聲道。

    裴茗翠這才轉過身來,臉上並沒有什么表情,“好,何時出發?”

    “今天就可以。”蕭布衣笑道:“可我能不能多帶幾個人過去?”

    裴茗翠終于笑了起來,“你帶幾千人馬過去也可以,我不能保証你地安危,所以還請你自己照顧自己。”

    徐世績皺眉,卻終于沒有再次勸阻,蕭布衣做了決定的事情。就少有人更改。蕭布衣點頭,“幾千人倒不用,幾個人足矣。還請裴小姐等我幾個時辰,我召集人手后,午后出發。”

    裴茗翠點頭,“那我午后過來找你。”

    她走出將軍府。迎著陽光一片。卻留下略顯孤單的背影。

    徐世績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裴茗翠是我見過最獨特的女人。蕭將軍,我總覺得她在隱藏什么,我真的不建議你去冒險。就算不拉攏舊閥,我們也足可一戰。”

    “可我們卻放棄了打擊李密地最好的時機。”蕭布衣輕嘆道:“五路大軍徑直攻取李密,打他個一蹶不振,瓦崗地盤就可能歸我們所有,若是錯過這個機會,隋軍敗退,他勢力更強,當會全力攻打我們!既然遲早一戰,能借力消耗他的實力,不失為一個方法。”

    “那你一切小心。”徐世績無奈道。

    蕭布衣點頭,“其實我更相信裴茗翠,我知道她不會害我。這天下她深惡痛絕地多了,應該不會害她這個孤單人的朋友。”

    “孤單人的朋友?”徐世績突然問道:“蕭將軍,你可是非常欣賞她?或者覺得她……很孤單。”

    蕭布衣苦笑,“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她想什么,我永遠不知道。”

    “原來如此。”徐世績還想問些什么,終于忍住,兵衛又是匆匆趕到,“將軍,瓦崗房玄藻前來拜會。”

    二人互望一眼,齊聲道:“來的這么快?”

    房玄藻竟然還拄著拐來到了襄陽。

    不過他就算拄拐,看起來也比孟讓、郝孝德騎馬要快很多。

    最少孟讓、郝孝德才逃到了汝南,他就徑直到了襄陽,徐世績想起杜如晦的分析,嘴角浮出微笑。很顯然,杜如晦地判斷絕對正確,孟讓、郝孝德不過是佯攻,卻沒有想到被他們當頭一擊。房玄藻此次前來,不言而喻,就是來結盟了。

    房玄藻也是微笑地望著徐世績,“不知道徐將軍為何發笑?”

    徐世績含笑道:“我突然想起了個笑話。”

    “哦……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和徐將軍共享這個故事?”

    徐世績笑道:“當然可以,從前有個人走在街上……突然摔了一跤。”

    他說完后坐下來,良久無語,房玄藻忍不住的問,“后來呢?”

    “沒有什么后來。”徐世績淡淡道:“這就是我說地笑話。”

    房玄藻愣了半晌。“徐將軍說地笑話果然好笑。”

    他嘴巴咧了咧,想要笑出來,可臉色看起來比哭還要難看。徐世績端起茶杯道:“世事本來如此,一個人覺得好笑地事情,有人覺得平淡,有人覺得無聊,還有人聽了只想痛哭一場。這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房先生,現在你可以把來意說出來了吧。”

    他的態度不冷不熱,房玄藻卻也不惱。“我想以徐將軍的聰明,當然會知道我來做什么。”

    徐世績望向他的腿,淡然問,“你總不是過來找我醫腿吧?”

    房玄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抬頭的時候還是笑容滿面,“當初不過是誤會,還請徐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徐世績點頭,“既然是誤會,那就一筆勾銷好了。反正現在拄拐地不是我。”

    “好像徐將軍對我總有些敵意?”房玄藻問道。

    徐世績點頭,“房先生說了這多,就這句話最為正確。試問你若是正在家里,卻有人押著你的老爹過來。威脅讓你開門,搶你的金銀財寶,你總不能認為他有好意?”

    房玄藻知道他還是說及威脅徐蓋,偷襲襄陽一事,饒是臉皮夠厚。也是微微一紅,“徐將軍真會說笑話。”

    徐世績仰天打個哈哈,“好了,笑話都說完了,可以說正事了。”

    房玄藻目光閃爍,“蕭將軍不在?”

    “在。”

    “那他為何沒有出來?”房玄藻問道。

    “他不想見你。”徐世績直通通的回道。他自出來后,就沒有給房玄藻好臉色看,如今又給了房玄藻一個最冰冷地答案。

    不想見你當然也是理由,而且是最直接的理由。若是王伯當在此。多半揮拳相向,若是單雄信到此,早就羞愧而走,可房玄藻竟然還是笑容滿面,“我理解蕭將軍的心情,也理解徐將軍的不滿。可我畢竟還是帶著誠意來見兩位將軍。”

    “我只看到你帶著雙拐過來。”徐世績上下打量著房玄藻。

    房玄藻終于嘆息一口氣。知道這樣說下去,說到明年也不見得有答案。輕咳聲。房玄藻沉聲道:“如今楊廣昏庸無道。挖運河,伐遼東,導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亂。縱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徐世績截斷道:“房先生,恕我目光短淺,看不了太遠,楊廣有罪和我們爭奪天下有何關系?”

    房玄藻沉聲道:“楊廣罪惡滔天,罄竹難書,徐將軍本是瓦崗義士,當和瓦崗共襄義舉。如今雖歸順蕭將軍,也當共圖東都,推翻暴政,還天下百姓一個安寧。”

    “蒲山公也是如此想法?”徐世績好奇問道。

    房玄藻點頭,“當然如此,不然何以派我前來和蕭將軍、徐將軍和解?”

    “哦,我只以為你是來下戰書呢。”徐世績淡然道:“蒲山公以推倒隋朝暴政為己任,身系天下百姓眾望,當真讓人欽佩萬分。可他推東都也就罷了,卻派手下來推安陸、淮安,直逼義陽、襄陽,搶占共襄義舉之人的地盤,這等仁義之舉,實在讓我等心中惴惴。”

    房玄藻正色道:“其實孟讓、郝孝德威脅義陽安寧,實在並非蒲山公授意。蒲山公得知此事后,當下派手下召集二人回轉。又讓我星夜趕來,前來賠禮道歉。還請徐將軍和蕭將軍大人有大量,不再計較。”

    徐世績嘆息聲,“我們怎敢計較?只是天天祈求別人不要來攻打就好。房先生既然道歉完畢,我也釋然,若是沒事,我還有他事需要處理他站起身來,房玄藻連忙招呼道:“徐將軍請留步,我還有他事商量。其實蒲山公這次讓我前來,卻想讓襄陽出義軍一支,共取東都。”

    徐世績轉過身來,“那東都地龍椅只有一個,是給蒲山公還是給蕭將軍?”

    “這個嘛……”房玄藻暗自皺眉,一肚子悶氣。

    徐世績沉聲道:“麻煩房先生回轉告訴蒲山公,我們對東都並無興趣。小本經營,經不起折騰,這東都義舉還是煩勞蒲山公操勞吧。”

    “那……蒲山公又說,大伙都是以推翻昏君暴政為己任,以往均是誤會,我等當以大局為重,不如暫緩交兵如何?”

    徐世績笑了起來,“原來房先生是過來定休兵之約,嗦嗦說了這多,怎不開門見山?”

    房玄藻也是微笑。“那倒是我的失策了,不過遲說勝過不說,不知道徐將軍對休兵一事意下如何?”

    “還不知道蒲山公怎么個休兵策略?”徐世績倒是來了興趣。

    房玄藻微笑道:“如今天下大亂,所有的郡縣本是無主之物,能者居之。蒲山公不想和徐將軍再起沖突,不知道這樣如何,我們以淆水、淮水為界,淆水以東,淮水以北是瓦崗所有,淆水以西。淮水以南,徐將軍予取予求。這樣地話,淮安算瓦崗的地界,而安陸就為徐將軍、蕭將軍所有。不知道徐將軍意下如何?”

    他說地倒也公平,徐世績認真想了想,“如此甚好,只要瓦崗不過淮水,淆水。我當不會先攻瓦崗。”

    房玄藻眼前一亮,“徐將軍一言九鼎,我信得過你,既然如此,我們一言為定……”

    “等等,”徐世績連忙攔道:“我可立下盟誓,可若瓦崗之軍過了淮水呢?”

    房玄藻正色道:“蒲山公仁義過人,亦是一言九鼎。你我今日約定,東都不克之前。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徐世績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還煩勞房先生回轉告訴蒲山公,還請記得今日盟誓,昔日地恩怨,就此作罷。”

    房玄藻重重點頭。“如此最好!徐將軍大將風度。不計前嫌,在下佩服!”

    蕭布衣不管房玄藻如何和徐世績立誓結盟。他當下先去尋找之人就是蝙蝠幾人。對他們來說,這種盟誓和牙痛咒沒有太多地區別。有時候,暫時的結盟不過是為了日后撕毀做准備。

    或許更准確地來說,這種和談也算是一種交鋒和試探,偵察或麻痺。

    蕭布衣通知蝙蝠他們帶足人手先赴東都,蕭布衣這才去尋那劍法奇高的女子。敲敲房門,房間內傳來女人如水的聲音,“進來。”

    蕭布衣推門進入,這才發現房門沒鎖,黑衣女子還是蒙面,只露出神光湛然的雙眸,盤膝坐在床榻之上。

    女子各有不同,裴茗翠給人地感覺是落寞,這個女子給人地感覺卻是淡漠。

    裴茗翠記掛太多,這個女子卻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見到蕭布衣進來,黑衣女子甚至沒有抬頭,也沒有詢問,靜等蕭布衣發話。

    “不知道天書可曾記載我下一步要做什么?”蕭布衣四下張望,發現房間樸素非常,或許就算道信的房間也是不過如此。

    蕭布衣為這個聯想感覺到好笑,笑容也是忍不住的浮出來。

    黑衣女子回答倒是簡潔,“不知道!”

    “哦,天書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蕭布衣沒話找話。

    黑衣女人低聲道:“不是天書不知道,是我不知道。”

    蕭布衣笑了起來,“可我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黑衣女子沉默,蕭布衣只能繼續道:“我要去東都了,去當右驍衛大將軍,不知道你會不會和我一起去?”

    黑衣女子沒問緣由,卻是毫不猶豫道:“我去。”

    “那好,請你收拾下行裝,我們午后出發。”蕭布衣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今日能否知曉?”

    黑衣女子半晌才道:“吃白飯的這個名字很好,我喜歡。”

    蕭布衣無奈聳肩,推門走了出去。黑衣女子卻是下了床榻,整理包裹。她的動作不急不緩,可眼中卻有了古怪,喃喃道:“其實我也想知道我的名字……”東都地只有蕭布衣和黑衣女子,也不詫異,甚至問也不問一句。

    袁巧兮知道蕭布衣要遠赴東都,甚為擔心,她從永修來到襄陽,和蕭布衣不過短短的相聚,見到他的忙碌,只恨不能幫手,卻默默的送他出了襄陽,不再害羞,只余擔憂。

    蕭布衣三人順淆水乘船而上,轉乘馬匹,蕭布衣知道裴茗翠身子虛弱,怕裴茗翠辛勞,並不著急趕路,不然以他地速度,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日即可到達東都。

    裴茗翠倒也不急,完全依照蕭布衣的安排,一路上卻是沉默了許多,好像很有心事。

    蕭布衣記憶中,和裴茗翠一路同行只有這次,回想當年馬邑初見地豪爽熱情,再比較如今地煢煢孑立,心中微酸,想要安慰,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或許有時候,視而不見就是最好的安慰。

    南陽、襄城等郡都在淆水以東,淮水以北,都已算是瓦崗地地界,一路上盜匪無數,飛揚跋扈,搶劫擄掠,無所不為!見到三人落單,難免有不開眼的過來打三人的主意。

    可若不是盜匪大軍,尋常的幾個蟊賊如何會被蕭布衣放在眼中。一路上蕭布衣出手數次,打的盜匪哭爹喊娘,求饒連連。

    在盜匪沿途熱情的接待中,三人終于趕到了東都。

    見到前方雄壯的城牆高聳,聽著洛水靜靜的流逝,遠望遠處高山巍峨,蕭布衣有了種熟悉陌生。

    這千古名都,究竟誰主?這東都之行,是吉是凶?

    裴茗翠望見東都的那一刻,終于開口問了句,“蕭布衣,如果能再重來一次地話,你是否選擇和我相識?”

    蕭布衣有了片刻的茫然,不知如何作答,裴茗翠卻揚鞭策馬向前奔去,只是扭頭的瞬間,不知是錯覺亦是河水的倒映,蕭布衣見到裴茗翠的眼角,淚光閃爍!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6:23
第三百零八章 聯袂

    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你會選擇怎麽做?

    這是個千古不變的話題,就算裴茗翠也是忍不住的去假設一次。

    人生太多的選擇,雖然最後結局只能有一種,可有些事情,重新選擇能不能改變結局,沒有人能夠知道!

    再重來一次的話,裴茗翠還是不會輕易放棄楊廣,還是會竭盡心力的阻止大隋的衰落,她還是不能輕易忘記姨娘的囑託,她也還是救不了李玄霸的命,重來一次,除了心酸乏力,或許還要多了種入骨的無奈。

    有時候,知道結局,卻不能阻止,那只怕寧可不想重來。

    可裴茗翠如果可以選擇重新認識蕭布衣,知道今天蕭布衣的所作所爲,她到底是否會選擇扶植蕭布衣,是否會讓他接近楊廣,裴茗翠只怕自己也不知道!

    她能做的只是問一句,然後不等答案,揚長而去,因爲她知道,這種假設得不到答案,即是得到,也是虛無縹緲的答案,選擇只有一次,擦肩而過,不會重來!

    蕭布衣望著裴茗翠遠去,一直怔怔的立在那裏,琢磨著裴茗翠想著什麽。

    女人的心思你不要猜,裴茗翠的心思更是讓人猜不明白。可蕭布衣無論如何,都對她興不起任何敵意。她看起來要與天下人爲敵,可蕭布衣對這種人只有尊重。

    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的話,他多半還是會走這條道路,最少他還不知道結局到底如何。而且現在的路他自我感覺走地還不錯!

    扭頭望過去,見到黑衣女子望著明亮的洛河水,河水倒映,映在她雙眸之中,光亮兩點,給她略顯冷漠的雙眸中多少帶了點生動。

    朝陽升起,萬條金蛇在洛河水面飛舞遊動,黑衣女子的雙眸也變得多彩起來。

    “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你會不會還跟著我?”蕭布衣突然笑問,一樣的不等回答。催馬前去。

    黑衣女子望著明亮的河水,愣了片刻,喃喃道:“如果重來一次話……我當然還會!”

    裴茗翠人到城門不遠處,已經駐馬不前,等候蕭布衣二人。相比當初離開東都之日,如今的東都充滿了緊張的氛圍。

    東都外城雖然高大堅固,但是城防設施並不完備,除了幾個主要的城門外,還有不少是光禿禿地土牆,城防極差。這裏派有重兵把守,只怕盜匪突襲,戰爭的緊張氣氛呼之欲出。

    進入東都的百姓都要嚴加盤查,東都內的百姓都有最新的路引。這樣雖然並不能嚴格的控制進出之人,但是最少能增加些安全。

    蕭布衣和黑衣女子當然都沒有路引,裴茗翠三人才到了城門前,就有官兵過來詢問。這次不需蕭布衣出手,裴茗翠只是拿出塊權杖晃了下。

    官兵見到。戒備的態度馬上變的恭敬十分。有校尉帶著近百人的兵衛先領著三人入城,由建國門經天街,徑直向天津橋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隨處可見隋兵,虎視眈眈。蕭布衣人在馬上,想起幾年前東都最後地繁華,對比如今的緊張蕭條,暗自搖頭。

    衆隋兵見到這只隊伍,多少都露出詫異之色。卻是自動的閃到兩旁。這等護衛的規格就算王公大臣都是不能使用,三人看起來都是頗爲面生,卻被嚴格守護,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東都城防兵士輪值換防,可終究還是有人認出裴茗翠和蕭布衣,輕聲低呼道:“是右驍衛大將軍。右驍衛大將軍回來了!蕭將軍回來了!蕭將軍回來了……”

    伊始地低呼迅即的傳來。轉瞬變成了歡呼,歡呼一聲聲擴散出去。東都宛若歡樂的海洋,只是過了片刻,整個東都城中都是傳誦著這幾個字,蕭將軍回來了,當初那個千里救主,破曆山飛,幾乎剷除了瓦崗的蕭將軍又回來了!

    瓦崗勢強,東都群龍無首,百姓人心惶惶,只覺得日子暗淡無光。

    東都的百姓沒有誰會對瓦崗盜匪有好感,儘管瓦崗盜匪喊著要推翻暴政,推翻昏君地統治,可因爲瓦崗的盜匪作亂,誰都覺得日子比以前更加的艱難。**JunZitang.coM**他們不能離去,是因爲不舍,更多的卻也是因爲無奈,天下一般的亂,他們能去哪里?

    可聽說那個幾乎可以和張須陀齊名的蕭大將軍前來東都,所有的百姓一下子覺得有了希望。

    蕭布衣下邳逃命,張須陀秘密行旨,少有人知。如今的東都百姓對於當初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其實不止百姓,就算兵士百官也有很多不知。

    但他們知道一點,蕭大將軍是來救東都了!聖上棄東都于不顧,盜匪兵臨城下,如今能救東都地只有蕭大將軍!

    蕭布衣前來東都,並沒有易容喬裝,他也不需要這些,這次他是聽從裴茗翠的建議,堂堂正正的前往東都,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過了這麽久,竟然還有人記得他,竟然還有人爲他歡呼!

    心中暖暖之意,迎著朝陽,蕭布衣緩緩的向百姓揮揮手,回應的是更加熱烈地歡呼,無論是官兵,亦是百姓,紛紛湧上天街,夾道歡迎。

    眼前地情形在蕭布衣的印象中,熟悉中有些陌生。

    當初他匹馬單槍在雁門城前地時候,也是清晨,也曾接受著如此的歡呼和禮遇。

    百姓兵士不管是誰做皇帝,只會記得能夠帶他們打勝仗,保他們平安之人,如今東都頹廢恐慌,蕭布衣的到來,無論能否扭轉乾坤,但總強過坐以待斃!

    蕭布衣揮手的動作自然而然。裴茗翠斜睨了眼,陽光照在臉上,紅彤彤地有了些血色,黑衣女子眼中多少有了些詫異,她顯然也沒有想到蕭布衣如此的受到歡迎。

    不止是她,就算蕭布衣自己都是意料不到。

    無數的人冒出來,官兵伊始還是喝止,只怕有人衝撞了蕭將軍,可很快湧來的官兵也加入了歡呼的行列,尾隨著蕭布衣前行。浩浩湯湯。

    東都這一年來,很少有如此熱鬧的時候!

    裴茗翠望著遠方,輕歎了聲。三人過了天津橋,已經到了內城的右掖門下。內城高大巍峨,防備更是嚴格,這裏就算東都百姓都是不能靠近,更不要說進入。

    衆人都是隔在天津橋的這段,再也不能通過,蕭布衣回頭望過去,只見到人頭攢湧。見到蕭布衣扭過頭來,又是引發了一陣歡呼。

    校尉請裴茗翠出示權杖,見到那塊權杖後,就算守內城的兵士也是肅然起敬。向裴茗翠恭敬施禮,又有認識蕭布衣的兵士,又向他施禮,請三人入城,城門關閉。這才隔斷如潮地人群。

    內城城門關閉,終於將所有的歡呼雀躍聲隔在了城外,裴茗翠突然說道:“無論如何,一人能得到如此的歡呼,也不枉來此一朝。”

    蕭布衣笑道:“我若知自己如此受歡迎,多半早就來了這裏。”

    裴茗翠不答,又在監門府郎將的帶領下向內宮的方向走去。監門府的中將司馬長安毆于李敏造反一事,被人斬殺在家中。監門府的兵衛當初因爲或多或少的盲從,也被楊廣一道旨意斬殺的七七八八。

    如今的監門府兵衛和當初已經變化了很多。中將死後,一直空缺了下來,再沒有補替,卻由內史令盧楚暫領其責。

    這些事情都是沿途中,裴茗翠向蕭布衣所說,資料在蕭布衣腦海中閃過。卻已經和裴茗翠來到孝賢殿前。

    宮殿輝煌壯麗。卻是冷冷清清,在蕭布衣眼中。怎麽來看都是日落西山最後地絢爛。

    三人不等坐定,殿外就是急衝衝的腳步聲傳來。

    裴茗翠扭頭望過去,不急不慌。她如今看起來少把什麽放在心上,甚至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反倒有了種幽漠淡遠,從容不迫。

    蕭布衣擡頭望過去,只見到殿外走進一矍鑠老者,一張臉黑的和炭仿佛,也是瘦弱,個頭稍矮。見到裴茗翠的時候,眼中露出欣喜,只說了兩個字,“來……了?”

    老者人雖瘦弱,脖子卻稍微有點粗,喉結不小,像個塞子般地上下移動,造成說話很不不順暢。**JunZitang.coM**

    裴茗翠緩緩站起,點點頭,一指蕭布衣道:“內史令,這是蕭布衣,朝廷右驍衛大將軍。,以前遭奸人陷害,現在已經查明真相,官府原職。”裴茗翠介紹完蕭布衣後,又指著那人向蕭布衣介紹道:“蕭將軍,此乃內史令盧楚盧大人,他本一直在西京,想你們可能從未見過。聖上前往揚州之時,讓盧大人和太府卿元文都大人一起輔佐越王鎮守東都。”

    蕭布衣站起施禮,“盧大人,久仰。”

    他說的是客氣之話,不過他的確聽說過盧楚的名字,只是一直沒有見過。

    盧楚打量了蕭布衣一眼,冷冷道:“久仰。”

    他對蕭布衣的態度可以說是冰冷非常,蕭布衣卻是不以爲意,裴茗翠問道:“不知道越王可還在安歇?”

    盧楚搖頭,“裴……你跟我來。”

    他只說裴茗翠地名字,裴茗翠已經明白他的心意,對蕭布衣道:“蕭兄還請在這稍候,我去去就回。”

    蕭布衣點頭,“那你……小

    裴茗翠本已起身,聽到這裏愣了下,點頭道:“多謝蕭將軍關心。”

    她在盧楚的護衛下,快步的向宮殿外走去,衆護衛也是跟隨離去,蕭布衣坐在空蕩蕩的宮殿內,望向黑衣女子道:“吃白飯的,你一直都是這麽冷漠嗎?別人不和你說話,你就一直不會應答?”

    他雖是藝高人膽大,身處宮殿中。卻是多少有些無聊。對於黑衣女子其實百般猜測,卻一直不得其法,隨口問問,也不過是想要找些蛛絲馬跡。

    黑衣女子搖頭道:“不是。”

    蕭布衣來了興趣,“既然你不是一直這麽冷漠,那我們不如……”

    “我以前比這要冷漠。”黑衣女子回了句,扭頭向宮殿外望過去,明顯不願和蕭布衣過多攀談。

    蕭布衣無奈道:“那實在和啞巴差不了多少。”

    黑衣女子並不接茬,蕭布衣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們爲什麽要刺殺楊廣呢?”黑衣女子不語。蕭布衣搖搖頭,也沈默了下來。

    過了柱香的功夫,殿外又有人急匆匆的走進來,看官服是監門府地郎將,見到蕭布衣後,單膝跪倒道:“閣下可是蕭大將

    蕭布衣微微錯愕,“我是。”

    那人擡頭道:“蕭將軍,越王請蕭將軍到崇德殿一敘。”

    蕭布衣詢問道:“不知道兄台貴姓?”

    那人惶恐道:“免貴姓何,何少生,忝爲監門府右郎將一職。”

    蕭布衣點頭道:“久仰久仰。”

    何少生反倒愣住。“蕭將軍認識在下?”

    蕭布衣微笑道:“那倒沒有,不過久仰嘛,倒不用見過。”

    何少生也笑了起來,“地確如此。蕭將軍妙語連珠,在下佩服。”蕭布衣說的並不好笑,何少生看起來成心巴結,“在下其實才是久仰蕭將軍之名,不過在下由親衛升到右郎將是在最近的事情。是以一直無緣和蕭大人見面。當初武德殿前,親眼見到蕭將軍擊敗馮郎將,威風凜凜,實在讓在下心折。”

    蕭布衣笑道:“何郎將以親衛之位榮升郎將一職,想必也是技藝不凡,能常人之不能。”

    何少生搖頭道:“我這點微末的本事如何敢和蕭將軍相比,對了,越王有請蕭將軍,還請蕭將軍移步。”

    蕭布衣扭頭望向黑衣女子道:“吃白飯的。一塊吧。”

    黑衣女子站起,跟隨在蕭布衣的身邊,何少生卻有些爲難道:“蕭將軍,這個……”

    “裴小姐說,讓我和她一塊面見越王,難道越王並不同意?”蕭布衣問道。

    何少生猶豫下。“那倒沒有。蕭將軍,請!”

    他當先走出。向崇德殿地方向行去,蕭布衣和黑衣女子緊緊跟隨。

    到了崇德殿前,殿前十分冷清,竟然連宮人都沒有,蕭布衣微皺眉頭。何少生見到蕭布衣地疑惑,解釋道:“越王素來節儉樸素,喜好清淨,所以這崇德殿外少有宮人。蕭將軍,請先在殿外等候,我先稟告越王。”

    他快步入了宮殿後,只是過了片刻的功夫,突然四處腳步聲急驟,數百禁衛兵從四面八方湧過來。

    禁衛兵或持槍,或挺盾,或拿刀,轉瞬間將蕭布衣和黑衣女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

    蕭布衣微蹙眉頭,卻是並不慌張,黑衣女子冷漠依舊,眼眸中波瀾不驚。

    爲首一人厲聲喝道:“蕭布衣,你身爲太平妖孽,竟然敢私入皇宮,心懷不軌,當誅殺無赦。”

    那人早早的拔出腰刀,用力一揮道:“蕭布衣犯上作亂,罪不可赦,先殺蕭布衣者重賞黃金十兩。”

    衆禁衛一擁而上,盾牌手挺盾邁步前行,四面八方的擠過來,宛若銅牆鐵壁般!

    那人嘿然冷笑,卻是閃身到了盾牌手之後,他似乎知道蕭布衣的厲害,不敢親身上前。可他們有備而來,這種陣仗風雨不透,卻是專門用來對付高手!

    就算蕭布衣武功高強,他也不信數百禁衛軍不能奈何蕭布衣!

    蕭布衣不動,黑衣女子亦是不動,二人佇立當場,仿佛被驚呆般。等再行片刻,盾牌手陡然止步,嚓的聲響,將盾牌戳在地上,長槍手卻是厲喝聲中,長槍從盾牌縫隙中穿出,急刺方陣中被圍的蕭布衣二人。

    他們不需要變化,不需要招式,只是這種密集的穿刺。就可讓陣中之人被紮地如同刺蝟般。

    陣後那人臉上露出微笑,已經開始想像蕭布衣渾身是洞,血流滿地的樣子。蕭布衣死,他加官進爵當仁不讓。

    陡然間他的笑容凝住,蕭布衣終於出招,他伸手拔刀,只是一削,前方刺來十數桿長矛已經紛紛折斷,不等落地之時,蕭布衣已經向前沖了出去。

    他遽然竄出。勇猛如同獵豹般,身旁身後地長槍刺出,全部落在了空處。蕭布衣由靜及動,如雷轟,如電閃,衆人只覺得他拔刀揮出,身形竄出的動作一起哈成,幾乎不分先後。

    光影之下,長矛卻如刺到他身上之時才紛紛折斷,他這一沖。勢不可擋,衆兵士大駭,只覺此人非人!

    但蕭布衣沖的雖快,可前面盾牌如山。他看起來好像要自尋死路。

    黑衣女子在蕭布衣拔刀那一刻,腳尖用力,已經一個跟頭淩空而起,後發先至,竟然落在了對面盾牌手的盾牌之上。蹁躚不定,衣袂臨風,飄然若仙!盾牌手大驚,前排長槍手長矛已折,只餘斷桿,去了殺傷力,慌忙後退。後排地長槍手卻是湧上來,長矛分刺兩個方向,一些人去刺空中的黑衣女子。另外一些人卻是再次刺出,取的卻是蕭布衣!

    這種陣法是隋軍步兵所用,當年地張須陀、楊義臣都是運用純熟,衍化多端,殺傷力極強。當初張須陀用八風營,以少勝多。賊兵不能破。楊義臣用此陣,將無上王手下的赤豹連同盜匪幾乎活活困死。其中威力可見一斑。

    眼下地指揮雖然稍遜,但是道理卻是大同小異。

    長矛再次刺出,空中驕陽一耀,寒光點點。蕭布衣瞳孔微縮,陡然間怒喝一聲,揮刀擊出。

    刺向他的長矛盡數折斷,他單刀餘力不絕,轉瞬振腕硬劈而出,正中一個盾牌手的鐵盾之上。

    只聽到嚓的一聲響,空中血雨噴灑,持盾的盾牌手竟然被他連人帶盾劈成了兩半,倒飛而出。

    衆兵士雖聽過蕭布衣的勇猛無敵,千軍難擋,可畢竟不過是聽說,如今身臨其境,方知其的恐怖勇猛之處!

    盾牌刀竟然被他一刀帶盾劈成兩半,這在他們眼中,直如神人一般。

    陣列稍顯混亂,號令不行,有兵士驚恐退後,用兵士被擠上前。蕭布衣目光敏銳,身形不停,沖過血雨,過了盾牌手這一重,伸手抓住一個短刀手,用力揮出去,只聽到驚叫聲一片,長矛紛紛刺出,卻紮到那名士兵的身上,將他活生生地刺在半空之中。

    蕭布衣趁此空隙,腰身擊扭,硬生生地從兵士身邊擠了過去。

    衆兵士只覺得眼前的蕭布衣似乎有些變了形狀,蛇一般的扭動,流水般地劃過,幾乎難以相信看到一切!

    黑衣女子人在盾牌上借力而起,再次淩空,長槍紛紛刺來,看起來她是難逃一死。沒想到她空中翻腕取劍,背負長劍已到手中!

    半空中光芒一耀,驕陽斜照,落在長劍之上,黑衣女子手腕一抖,撒下光芒點點。

    長槍手長槍刺出,卻是紛紛手捂咽喉,仰天倒了下去。

    黑衣女子長劍飛舞若流星,人卻似飄雪般蹁躚不定。長槍如林,她卻如飛鳥舞動在花樹之中,腳尖輕點,竟然踩著兵士的頭頂疾馳而過,手腕再振,飛鳥變成蒼鷹,淩空而起,長劍急振,如虹般的刺向兵士爲首之人。

    爲首那人從發出喝令起,到見到蕭布衣和黑衣女子破陣出,不過是片刻地功夫。只見到黑衣女子一劍如電,才要向旁躲閃,陡然間手臂被人抓住,僵立不動,不由大駭道:“莫要殺我!”

    蕭布衣當然知道擒賊擒王地道理,硬生生地殺出血路到了那人身邊,一把抓住那人地手臂,見到那人臉色如土,單刀倒劈而出,砍死兩個前來營救的兵士。長刀再轉,已經架在那人的脖頸之上。

    鮮血如水,順刀刃流淌,點點滴滴的落下,懾人心弦。

    黑衣女子人在空中,見到蕭布衣亂軍中沖出,擒住了爲首的將領,長劍微顫,轉瞬刺死沖來的三人,落下之時,和蕭布衣並肩而立,還劍入鞘,宛若從未動過。

    可她揮劍之間,已經殺了最少十數人。

    蕭布衣殺人不過是要立威,雖是血腥,卻遠不及黑衣女子殺人之多。黑衣女子殺人倒是文雅,可一路飛馳過來,腳下屍體一片。

    黑衣女子雖是還劍入鞘,但衆兵士卻已經不敢上前。一來首領落在蕭布衣之手,二來這兩人秀秀氣氣,溫文爾雅,可看起來卻和閻王爺仿佛,伸手就取旁人性命。

    “兄台貴姓?”蕭布衣含笑問道。

    那人遍體生寒,咬牙道:“我……我……我叫……曹……曹……”

    他雖然想裝出好漢的樣子,可見到蕭布衣笑容中帶著陰冷,眼中帶著煞氣,一時間牙關緊撞,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蕭布衣不等聽他說完,臉色微變,擡頭望過去,只見到遠方又是湧出了數百兵士,兵甲鏗鏘地向這個方向奔來,暗自皺眉。

    他當然不認爲這是裴茗翠的安排,若是裴茗翠想要他性命,安排的襲擊絕對比這要巧妙很多。可兵衛層出不窮,裴茗翠並不出現,倒讓他大爲皺眉,心道東都勢力更叠,這些人才知道他到東都就要找藉口殺他,卻不知是哪些人的手下?

    遠處沖來諸多兵士,爲首一人卻是個老者,滿臉的愁苦,見到這面的情形,高聲喝道:“蕭將軍,刀下留人。”

    他聲到人到,衆兵士見到他趕來,紛紛地散到兩邊。蕭布衣倒認識這個老者,微笑道:“董中將,不知前來作甚?”

    來人正是董奇峰,蕭布衣當初在東都之時,和他倒是頗爲熟悉,因爲無憂公主地關係,一起喝過酒。

    董奇峰苦笑道:“蕭將軍,這裏恐怕有些誤會,還請你放過曹郎將,我和你一塊去見越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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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10-10-18 16:26 編輯

第三零九節 搶功

    董中將其意甚誠,蕭布衣卻是冷笑道:“放了他,那方才誰想放過我?董中將只怕再晚來一步的話,我已經被這個曹郎將紮成了篩子!”

    董中將深深一揖,“誰都知道蕭將軍勇猛無敵,他們前來,不過是自不量力。”

    蕭布衣還待再說,場外有人輕聲道:“蕭兄素來大人大量,不會和這種人物一般見識……董中將,把兵衛都收了吧,金戈之下,安有誠意?”

    聲音雖輕,可衆人都是聽的清楚,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裴茗翠立在遠處,心下稍安,“裴小姐別來無恙?”

    “多勞掛念。”裴茗翠凝望蕭布衣半晌,緩步走了過來,董奇峰暗罵自己老糊塗了,慌忙招呼兵士退卻。盧楚陪在裴茗翠的身邊,見到監門府的禁衛還在猶豫,冷冷道:“收兵!”

    他臉上有了震怒,卻在強自壓抑,他是內史令,卻是兼監門府中將一職,衆禁衛軍見到盧楚臉色陰沈似水,都是心中惴惴,顧不得理會曹郎將,紛紛退後,留下一片狼藉。

    蕭布衣笑起來,“這才是誠意的表現,裴小姐,我想你一定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他單刀收回,卻將刀刃在曹郎將衣襟上擦拭去血跡,曹郎將暗自惱怒,可卻不敢稍動。

    裴茗翠咳嗽幾聲,“這中間的確有些誤會,如果簡單來說,那就是當初蕭兄被人陷害。聖上下旨捉拿的命令一直沒有撤銷,這才讓京都的官員産生了誤會。”

    蕭布衣還刀入鞘,“那從複雜了來說呢?”

    裴茗翠眼中有了笑意,“從複雜來說,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不過我才從越王那裏趕來,越王相邀,不好讓他久等,不如蕭將軍先和我去見越王,然後再說其餘地事情?”

    蕭布衣看了曹郎將一眼,“如此也好。可裴小姐若是有暇的時候,就算講個三天三夜也要給我解釋明白。”

    裴茗翠點頭道:“一定。”

    “那這位忠心耿耿的郎將呢?”蕭布衣問。

    “也請曹郎將一起前去稍作解釋。”裴茗翠含笑道。

    曹郎將見到自己暫沒有性命之憂,壯起了膽子,大聲道:“去就去,我怕什麽!我是奉旨行事。”

    “哦,不知道曹郎將是奉哪個的旨意?”裴茗翠隨口問道。

    曹郎將漲紅了臉,“不是奉旨……是奉命行事……裴小姐……你又有什麽資格問我?”

    “放肆。”盧楚一旁怒聲道:“越王都對裴小姐禮遇有加,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和裴小姐說話?”

    官大一級壓死人,曹郎將並不把裴茗翠放在眼中,卻不能怠慢盧楚。只能委屈道:“盧大人,實不相瞞,我也是聽命行事。今日來捉拿蕭……蕭布衣是右武衛大將軍的命令!”

    盧楚皺了下眉頭,裴茗翠若有所思。“哦,原來如此。皇甫將軍也和越王一起,如今大敵當前,我們正應該同仇敵愾,曹郎將。還請一塊前往,有些事情,解釋明白就好。”

    她先和蕭布衣並肩行去,對於滿地的屍體也不在意,黑衣女子如同影子般跟隨著蕭布衣,盧楚亦是貼身保護裴茗翠,曹郎將略微尷尬,卻還是跟了上去。

    裴茗翠走的不急不緩,有些不解問。“蕭將軍,我讓你在孝賢殿等候,不知道爲何會到了崇德殿前?聖上離開後,這崇德殿一直倒沒有人居住。”

    蕭布衣皺眉道:“是監門府的右郎將何少生找我,說越王要見我,所以我跟隨他前來。沒有想到居然惹出了一場廝殺。”

    裴茗翠有些詫異。扭頭向不遠處的一個郎將望去,“何少生。你方才找過蕭將軍嗎?”

    那個郎將長的威武雄壯,一蓬頗爲神氣地鬍子,聽到詢問,詫異道:“我……我沒有,我一直跟隨在盧大人身邊。”

    蕭布衣見到這個何少生和方才那個截然不同,苦笑道:“不是他,找我的何少生是另外一人。”既然都有埋伏,何少生是假扮之人也是不足爲奇,不過他才到東都,就遭人伏殺,對手動作之快,倒也讓蕭布衣意料不到。

    裴茗翠也不追問,輕咳道:“原來如此。”

    衆人前行柱香的功夫,來到龍光殿前,裴茗翠輕聲道:“蕭將軍,越王一直都在龍光殿休養生息,他……來接你了。”

    龍光殿前早就站著不少人,兵衛分開兩列,爲首一人面如美玉,頭戴九琪王冠,見到裴茗翠等人前來,快步向這裏行來。

    蕭布衣見到那人雖是風度翩翩,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看起來不過比婉兒的弟弟大上幾歲,多少有些詫異。

    他知道越王實爲元德太子的兒子,也就是楊廣的長孫,楊廣的三兒子楊昊他倒見過,當年在雁門關的時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楊廣十分喜愛,卻是一直帶在身邊,如今就在揚州。

    楊廣南下揚州,把兩個兒子都帶到了身邊,楊自從雁門關之後,基本就算被廢,楊廣對他猜忌甚重,只怕他在東都擁兵造反。所以前往揚州,諾大地江山沒有交給兩個兒子,反倒讓兩個皇孫掌管。

    代王楊侑鎮守西京,由衛文升等人扶植,越王楊侗鎮守東都,卻由東都的衆大臣輔助。

    根據蕭布衣消息,負責輔助楊侗的有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民部尚書韋津和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還有內史令盧楚五人。

    這五人對蕭布衣而言,都是陌生的臉孔。

    民部尚書本來是樊子蓋。不過自從洛水襲駕後,樊子蓋就染了重病,一病不起,已經過世,遂由韋津代替。大隋老臣重臣老地老,死地死,已經等不及楊廣誅殺,就先後過世,如今大隋風雨飄零,隋臣亦是如此。

    蕭布衣如今只是半天的功夫。最少已經明白了一點,這場伏殺是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策劃,既然如此,皇甫無逸應該不和裴茗翠一夥。

    所有的資料整理下,蕭布衣卻是面不改色前行,他已經知道皇甫無逸的心思,那就是不想旁人奪權,是以藉口殺他,現在他需要明白楊侗地態度。

    陡然間嚓的一聲響,幾柄長矛已經交錯在裴茗翠和蕭布衣面前。

    有兵士高聲喝道:“去了兵刃。”

    裴茗翠並無兵刃。皺了下眉頭,蕭布衣略微猶豫,遠方的楊侗已經擺手道:“不得無禮,退下!”他聲音雖有稚氣。可威儀盡顯。

    兵士有些詫異,卻還是收了長矛退到一旁,楊侗走到離蕭布衣丈許的距離,已然止步,做了一件讓所有人詫異的事情。他向蕭布衣深施一禮!

    蕭布衣愣在那裏,衆大臣也是愣在那裏。

    楊侗身後跟著幾個大臣,見狀卻面色各異,有一人身著鎧甲,面色陰沈。蕭布衣見到他神色倨傲,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暗想這多半就是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裴茗翠見到楊侗施禮,並不怠慢,還禮道:“越王如此大禮。實在折殺我等。”

    蕭布衣也是還禮,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麽地好,他倒沒有想到楊侗竟然如此恭敬有禮,和楊廣簡直是天壤之別。

    楊侗直起腰來,望向蕭布衣,露齒一笑。他長相極佳。這一笑雍容華貴。倒讓人忘記了他的年紀和稚氣。

    “這位想必就是威名赫赫的蕭大將軍了?當初蕭將軍威震華夏地時候,我還在深宮。一直無緣相見,後來想見的時候,蕭將軍已經去平定瓦崗。”楊侗上前幾步,竟然握住了蕭布衣的雙手,上下打量著蕭布衣,“今日得見蕭將軍,實乃三生有幸。”

    他個頭不高,比蕭布衣要矮上很多,可和蕭布衣對面而立,卻是不卑不亢。也無特別的高傲,卻也沒有特別的結好。他的一舉一動讓旁人看起來,都是自然而然地發自內心。

    蕭布衣微笑道:“越王實在客氣,微臣得見越王,亦是心中欣喜。”

    楊侗含笑道:“如今盜匪勢強……東都……”

    他才說到這裏,身後那個將軍冷哼了聲,楊侗笑容不減,繼續道:“東都危急,我是束手無策,好在還有皇甫將軍掌控大局,一幫重臣盡心輔佐,這才能保東都不失。如今蕭將軍前來,當更讓賊子喪膽,東都無憂矣。”

    蕭布衣微笑道:“越王過獎了。”

    對於楊侗地如此恭敬,蕭布衣倒是意料不到。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別人敬他一尺,他敬旁人一丈。可別人要是惹他,他現在絕對不會忍氣吞聲。

    在他心中,絕對不會再像當初到東都般,事事小心,他如果要想在東都立足,爭取閥門地支援,首先的一點要能保證他們利益,其次地一點,就要樹立自己的威信!可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來到東都,已經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這些大臣很多還是只顧得眼前的利益,哪里管大隋地死活。

    楊侗這才拉著蕭布衣的手回轉,“蕭將軍,來,我先給你介紹衛守東都的幾位重臣,方才我吩咐宮人準備酒宴,爲蕭將軍接風。這位就是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如今領兵坐鎮東都,和蕭將軍倒是一時瑜亮。”

    皇甫無逸冷哼一聲,倨傲不禮,蕭布衣也不鳥他,淡淡道:“我才到東都,皇甫將軍就能派人來抓,消息靈通,佈置周密,實在讓人敬佩。”

    皇甫無逸也是不理蕭布衣,突然道:“越王,這蕭布衣前些日子還是朝廷欽犯,我得知他來到東都,這才讓手下捕殺。微臣以爲,越王只以裴茗翠的一面之詞信任蕭布衣。實在大爲不妥。再說如今瓦崗作亂,兵臨東都,要防他們派奸細前來。”

    楊侗微笑道:“皇甫將軍忠心爲國,實在讓我欣慰。不過呢,蕭將軍一事的確是有誤會,聖上已經下旨爲他平反,這旨意,我已經收到。蕭將軍不因一時被陷耿耿於懷,反倒前來助我,忠心和皇甫將軍一般無

    皇甫無逸聽到楊侗這般說話。有些悻悻,楊侗卻又把段達、元文都和韋津向蕭布衣介紹一遍。

    段達人長地剽悍,表情和蕭布衣欠錢不還一樣。元文都稍微有些發福,對蕭布衣倒是不冷不熱,韋津卻是對蕭布衣頗爲恭敬,連說久仰。

    剩下的大臣還有盧楚、董奇峰、獨孤機等人,卻都算是蕭布衣的舊識。

    蕭布衣發現楊侗雖是年幼,和泥的本事倒是一流,關於捕殺之事提也不提,一方面顯示對蕭布衣地信任。另外一方面也不得罪皇甫無逸。裴茗翠表情淡漠,她能在此,很大的程度是因爲楊廣的信任,可楊廣遠在揚州。皇甫無逸卻也不把她放在眼中。只是盧楚對裴茗翠十分重視,一直不離左右。

    衆人進了龍光殿,酒宴早就擺好。楊侗拉著蕭布衣的手,走到左手上首位道:“蕭將軍遠道而來,這次主要爲你接風。還請上坐。”

    蕭布衣目光掃過去,見到一幫人都是虎視眈眈,知道這椅子不好坐。心思微轉,擺手道:“衆位大人守衛東都勞苦功高,我初到這裏,何德何能坐此高位?皇甫將軍抵禦盜匪,辛勞忠心,還請上坐。”

    皇甫無逸倒沒有想到蕭布衣會謙讓,卻當仁不讓的走了過去。傲慢道:“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從命!”

    蕭布衣讓個座位,暗想這個皇甫無逸驕橫傲慢,想必是自恃功勞,可如此一來,倒也容易對付。

    楊侗看了眼皇甫無逸。皺了下眉頭。轉瞬指著右手上位道:“還請蕭將軍坐此位置。”

    蕭布衣卻恭敬對盧楚道:“盧大人和皇甫將軍一文一武,理應坐此位置。”

    盧楚卻是猶豫片刻。看了裴茗翠一眼,見到她不置可否,還是走過去坐下來。

    楊侗笑容不減,蕭布衣卻撿了盧楚下手的位置坐下,楊侗輕輕搖頭,回到高位。

    衆官分官階高低落座,這個在朝廷上是絕對不能有錯。裴茗翠卻撿最末地幾案旁坐下,心道凳子是死地,人是活的,自恃功勞難免遭人猜忌,皇甫無逸坐上去地那一刻就注定他很快要下來。

    黑衣女子無人理會,裴茗翠招呼她到自己身旁坐下。黑衣女子表情漠漠,話也不多說一句,裴茗翠早知道她的性格,不以爲意。

    楊侗高高在上,舉起酒樽道:“今日蕭將軍來此,東都士氣大振,今日起,我們宜同心協力共衛東都,等聖上回轉後,我當稟告諸位大人的功勞,均有封賞。以往若有什麽小小的不快,都是一筆勾銷了吧。”

    衆人都是舉杯道:“謝越

    見衆人將酒飲盡,楊侗輕輕拍了下巴掌,歌姬舞姬登場,一時間絲竹悠揚,輕歌曼舞,紅袖飄飄,香氣彌漫。

    衆大臣大多卻是無心欣賞歌舞,可礙著楊侗的面子,只能裝出津津有味的樣子。

    皇甫無逸卻是酒滿杯幹,目光多數是在舞姬身上,可偶爾也會在楊侗和蕭布衣身上游走。

    蕭布衣只是喝著悶酒,卻在想著如何打開東都的局面,楊侗雖然年幼,可比他想像中要賢明地多,盧楚很顯然是和裴茗翠一夥,可剩下的人,除了個董奇峰或許能站在他這面,其餘的人多半會和皇甫無逸一路。

    楊侗無心歌舞,見到蕭布衣的心不在焉,微笑問道:“蕭將軍,可是這些歌舞不入將軍地法眼嗎?若是不喜,我大可換些舞姬。”

    蕭布衣放下酒杯,長歎一聲,楊侗輕輕擺手,歌舞遽停,群臣的目光卻都是望了過來。

    楊侗高位上問道:“蕭將軍,不知道何事歎息?”

    蕭布衣也不起身,沈聲道:“越王好意微臣心領。只是微臣卻是無福消受。想當年,微臣才入東都之時,大隋萬國敬仰,天下之腹。繁華昌盛,讓人心醉。可只是短短幾年光景,天下就是亂的一發不可收拾,微臣從襄陽一路行來,只見到盜匪無數,有如蟻鼠啃噬著大隋的秀美山河,只恨不得平匪滅寇。還大隋江山以壯麗,給天下百姓以安寧!”

    楊侗拍案叫好道:“好一個還大隋江山以壯麗,給天下百姓以安寧,蕭將軍此語正和我意,只此一言,當浮一大白!”

    群臣默然無言,回首往事,也是感慨萬千。誰都會記得,當初大隋繁華,天下第一。衆人也是睥睨四方,如今卻落得惶惶四顧地下場,難免心中異樣。皇甫無逸卻是露出警惕之色,蕭布衣懶得理會皇甫無逸。繼續說下去,“如今中原群盜猖獗,單以瓦崗就有四十萬之衆,如今兵動東都,困虎牢。攻興洛倉,直逼東都!百姓無以爲生,只能起而造反。微臣匆匆前來,一路上只見到哀鴻遍野,慘不忍睹,每當想起這些,這酒兒歌舞,真地無心欣賞!”

    楊侗肅然起敬,“蕭將軍所言極是。這麽說是我的不對了。”

    “微臣不敢。”蕭布衣苦笑道。

    楊侗卻是揮手讓舞姬退下,正色道:“其實蕭將軍所言極是,如今天下百姓受苦,盜匪威逼東都,欣賞歌舞的確不合時宜,我受教了。”元文都終於說道:“其實蕭將軍說的有些不妥。越王並非縱情聲色。其實自從越王坐鎮東都以來。這次以歌舞宴客卻是第一次,其實這是越王對蕭將軍的一番厚愛。蕭將軍未免過於苛求!”

    皇甫無逸神色有些異樣,元文都又道:“越王每日早起晚睡,操勞政事,雖是年幼,可若論憂國憂民之心,絕對不讓蕭將

    蕭布衣多少有些詫異,“那倒是我失言了。”

    皇甫無逸一旁道:“其實我覺得蕭……將軍說的也有些不妥。”

    蕭布衣扭過頭來,“不知道皇甫將軍有何指教?”

    皇甫無逸驕橫道:“想我大隋兵精糧足,區區盜匪何足爲懼,聖上若是回轉東都,盜匪得見天威,必定散去。就算聖上還想在揚州多留幾日,只要我等出精兵一支去攻瓦崗,管保讓他們望風而逃。這些泥腿子不過一群烏合之衆,想要擊潰輕而易舉。我早有此心,無奈越王並不認同,今日不知道蕭將軍有何看法?”

    蕭布衣微笑道:“若論領兵打仗,我多半還是不如皇甫將

    皇甫無逸哈哈一笑,甚爲得意,楊侗卻道:“皇甫將軍,非我不肯認同,只是因爲東都更重,我只怕盜匪趁虛而入,失了根本,卻不知道蕭將軍是何看法?”

    蕭布衣微笑道:“其實我也覺得皇甫將軍說的不差,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只憑守城示弱,當然不能驅除盜匪,只能讓他們日益猖獗。”

    裴茗翠聽到這裏的時候,微微一笑,蕭布衣說什麽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卻是她當初在襄陽形容李密所說,蕭布衣這人傾聽的極爲用心,如今用上來,倒也頭頭是道。

    楊侗喃喃道:“剛不可久,柔不可守,蕭將軍說地極是,原來我坐守東都,靜候聖上回轉又是錯了,不知道蕭將軍有何妙策?”楊侗出身帝王之家,雖是雍容華貴,見識遠勝同齡之人,可畢竟還是年幼,若論帶兵打仗,驅除盜匪那是遠不在行,今日見到蕭布衣沈穩凝重,處事大度妥帖,不由興起振奮之感,虛心傾聽。

    蕭布衣卻是望了裴茗翠一眼,終於明白她爲什麽要讓自己到東都,楊侗和楊廣差別實在太大!“其實盜匪不事生産,只以搶佔朝廷糧倉過活。搶佔天下第一糧倉興洛倉後,這才聲勢浩大,聚兵四十萬之衆,我曾到過興洛倉,知道那裏防備薄弱,如今盜匪雖是佔領興洛倉,可短短時間內,防備必弱,盜匪又欺我等不敢出兵,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興洛倉西有偃師,東有虎牢,南有方山,三足鼎立中虎牢、偃師都是我隋軍鎮守。我們若出精兵奇襲奪回興洛倉,派重兵把守,修固城池,賊兵失興洛倉,糧草必定不濟,四十萬盜匪轉瞬就能去了半數,到時候我等再穩紮穩打,依據洛水和瓦崗一戰,不但可解東都之圍,要把他們趕回老家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楊侗拍案道:“蕭將軍說的極妙,我怎麽從未想到?我只是患得患失,今日聽蕭將軍一言,擘肌分理,入木三分,實在是妙招!”

    裴茗翠坐在最末,一直並未出聲,聽到蕭布衣分析後,喃喃道:“招是好招,可惜說出來了就不靈了。”端著酒杯略微沈吟,裴茗翠嘴角浮出了笑意,自語道:“好一個蕭布衣……”

    她說的聲音極低,除了黑衣女子外,無人聽到,而黑衣女子對這些卻是一竅不通,也不詢問。

    衆人都是微微振奮,皇甫無逸一旁道:“其實蕭將軍所言和我想的差不了多少,卻不知道越可否贊同?”

    楊侗微微興奮,“既然皇甫將軍和蕭將軍都是一樣的看法,那此事多半可行,盧大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盧楚點頭道:“我無異議。”

    “那不知道誰去攻打興洛倉呢?”皇甫無逸突然說道:“瓦崗不過是饑賊盜米,不堪一擊,我等興兵去打,當能成功。”

    楊侗目光落在蕭布衣身上,帶有懇切,心道雖然搶佔興洛倉對蕭布衣而言是大材小用,可主意是他地,若能成此一戰,當可振奮人心。以往他不敢出兵,只怕瓦崗趁虛而入,如今有皇甫無逸和蕭布衣兩個大將軍,底氣大壯!

    蕭布衣不等說話,段達卻是站起來,大聲道:“越王,我願意率精兵兩萬去攻興洛倉,還請越王准許。”

    皇甫無逸亦是拍案而起,“段大夫出馬,此戰必勝,越王,我也推舉段大夫前往!”

    楊侗略微失望,輕聲道:“既然段大夫請纓,還望你馬到功成。”

    蕭布衣一旁也不搶著出頭,端起酒杯,慢慢地喝,嘴角露出難以捉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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