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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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91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21
二百七十節 巧收巴陵

    不才蕭布衣雖只有五個字,唐大人聽到,好像挨了五個轟天雷,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他當然知道蕭布衣是哪個,可他沒有想到蕭布衣這個朝廷欽犯居然會堂而皇之的跑到閱軍樓來。

    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惜死,天下想不太平都難。

    唐大人叫做唐佑,即貪財又怕死,所以把巴陵郡搞的雞犬不寧,很不太平。

    巴陵郡雖是扼據長江,又有洞庭湖,可大旱起來,百姓也是沒轍。唐大人錢都用來修府邸,存起來,卻忘記修下水渠,導致百姓田地收成銳減。唐大人卻不管你減不減,賦稅照收不誤,不但照收,還要加收。

    可如今的百姓越來越刁,以往都是乖乖的繳租,今年卻都是叫苦連天,租子上繳很有阻力。這本是小事,以往唐大人都是無暇理會,可見到事態有些一發不可收拾,這才親自出馬殺雞給猴看。

    不交租的要不要錢,要不打板子,打板子當然只能拖延些時日,明年還是照交不誤,這一招用出來,唐大人又征收不少,本來准備催繳完畢打道回府,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蕭布衣。

    蕭布衣當然是有備而來!

    他讓徐世績鎮守襄陽城,魏征協助管理,竇軼輔佐處理一切,襄陽城是重中之重,當要大將來防御,再說如今襄陽百廢待興,正搞的風生水起,他也放心不下。有徐世績坐鎮。蕭布衣這才能安心自己帶著裴行儼等人徑直南下到了巴陵。他藝高人膽大。精兵外伏,先是找到了羅縣蕭銑。

    蕭銑日盼夜盼,夙夜不能眠,盼到蕭布衣的時候,又胖了幾斤。見到蕭布衣來了地時候。當下大喜,先帶蕭布衣去見巴陵郡地校尉。蕭銑畢竟是西梁王孫,雖然不過是個縣令,骨子里面的富貴還是讓人高山敬仰,最少巴陵的校尉有不少人對他都是非常尊重,見到蕭布衣來,又見蕭銑對此人都是推崇備至。再加上久仰蕭布衣的大名。更是興奮莫名,知道取得富貴的機會已經到來。

    眾人只是策劃商議一天,知道遲則生變,為避免麻煩,就決定馬上動手。

    唐佑還想著能收多少租子地時候,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人准備收他的巴陵郡。唐佑來閱軍樓收租,蕭布衣就來閱軍樓收地盤。

    閱軍樓在岳陽,后世又叫做岳陽樓,因為范仲淹做的一首《岳陽樓記》天下聞名。

    蕭布衣雖是不才。卻還記得岳陽樓記中的幾句,心道后世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自己是大業年間,來取巴陵郡。也算是志不同道不合。他隨口胡謅了幾句。說什么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都是岳陽樓記所寫,不用費腦細胞去想,眾校尉聽了,不知道他剽竊別人的作品,都是暗自點頭,心道蕭銑雖是西梁王孫,可畢竟能文不能武,這個蕭將軍也是王孫貴族,卻是文武全才,實在是難能可貴。

    唐佑卻被這幾句文采說的七竅生煙,可聽到對方是蕭布衣的時候,卻被澆了盆冷水般,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主簿還是不知死活,見到唐大人臉色陰晴不定,一旁大喝道:“蕭布衣,見到大人還不跪下說話?”

    蕭布衣扭頭問董景珍道:“董校尉,這又是哪個騷人?”

    董景珍恭敬道:“回將軍,此騷人乃郡守委派地主簿,實乃唐大人表親,又叫趙財。”

    蕭布衣笑起來,“唐大人任人唯親,果然是好官。”他並不理會趙財,斜睨唐佑說道:“董校尉,我乃朝廷右驍衛大將軍,太僕少卿,加封銀青光祿大夫,官至極品,這唐大人不過是個巴陵郡守,官也就六品,我在這站著,他卻坐著,不知道是何道理?”

    董景珍陪笑道:“屬下也不明白是何道理,不過想唐大人老邁,腿腳不太利索了吧。”

    眾兵衛面面相覷,得不到唐大人地號令,也不能擅自做主。眾百姓見到平日囂張的不可一世的郡守吃癟,有著說不出的痛快。可又搞不懂這人是過來巡視的刺史,還是常駐這里,倒也不敢歡呼。

    唐佑臉色煞白,已經察覺不妙,他即膽小,又貪財,可並不笨,見到眾校尉都是站在蕭布衣身后,一言不發,知道大事不好。趙財被蕭布衣一系列的官銜震的頭暈目眩,竟不能語。這兩年來,蕭布衣早非當初的布衣生澀,更何況出入東都,見到的都是高官大員,自然有了華貴之氣,如今官架子十足,震地趙財半信半疑。蕭布衣見他不語,卻是盯上了他,“董校尉,唐郡守官不過六品,畢竟還是朝廷命官,吏部委任。可一個郡守委任的主簿,九品官都算不上,不知道對朝廷命官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該當何罪?”

    董景珍道:“這是以下犯上,按大隋律歷,應當杖責八十。”

    “那你們還等什么。”蕭布衣笑起來擺擺手,董景珍喝道:“趙財以下犯上,當重責八十,立刻行刑。”

    兩兵衛猶豫上前,趙財大聲叫道:“你是什么將軍?督察郡縣職責並非什么將軍之事,唐大人救我!”

    唐佑終于挺起了腰板,從躺椅上站起來,顫聲道:“蕭將軍駕到,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趙財以下犯上,理應重責,你等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行刑?”

    片刻間,他已經權衡輕重,知道督察郡縣職責倒非將軍之事,可眼下蕭布衣是刻意來找麻煩。不得不小心應對。知道眾校尉虎視眈眈。多半已反,他若是還擺官威,肯定會有殺身之禍。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如此,當先度過眼下的難關。趙財當個替罪羊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趙財當下傻眼,兵衛再不猶豫,按倒了趙財,褪了褲子,噼里啪啦地打,一時間秋水共長天一色,慘叫和板子齊飛。

    圍觀老百姓暗自叫好。眉飛色舞。后生李奇志蠢蠢欲動,卻是想說什么,還是不敢。

    唐佑見到蕭布衣含笑望著自己,只覺得有說不出地寒意,眼珠子轉轉,“蕭將軍遠道而來,下官這就去擺酒設宴,還請蕭將軍到時候一定光臨。下官先回轉准備……”

    才要轉身,蕭布衣已經握住他地手腕。鐵箍一樣,“唐大人何必如此匆忙,這里事情還未解決,需要和唐大人一塊商量才好。”

    唐佑無法掙脫,暗自叫苦。陪著笑臉問。“不知道蕭將軍有何吩咐?”

    蕭布衣伸手一指百姓,“這些百姓都在眼睜睜的等著挨板子取悅唐大人。唐大人匆匆離去,不免讓眾百姓心寒。唐大人是他們地衣食父母,愛民如子的好官,斷然不會做這些讓百姓傷心之事。”

    他嗦一通,唐佑強忍住不耐,竭力想要分辨出他到底是何用意,主簿趙財還在挨著板子,噼里啪啦地聲音讓他心驚肉跳,“那依將軍的意思是?”

    “總得把這些喜歡挨板子的百姓打個遍才好。”蕭布衣微笑道。

    唐佑只能道:“蕭將軍喜歡,那好,來呀……”

    他才要命令,李奇志終于忍耐不住,大聲道:“蕭將軍,並非我等想要挨板子,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蕭布衣微笑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這有唐大人為你們做主,定能申冤。”

    唐佑苦著臉,“我哪敢做主,一切蕭將軍做主就好。”

    李奇志鼓足勇氣,大聲道:“蕭將軍,草民李奇志。其實這里的百姓都是安分守己,從來沒有想過造反。今年巴陵大旱,水渠年久失修,灌溉不利,這才讓莊稼少了收成。大伙並非刁民,只是家里鍋都揭不開,又如何繳租?何況今年賦稅更重,我等真的交不起!唐大人說一石米挨二十大板可以寬限三個月再交,大家屁股都是肉長地,要非迫不得已,如何要主動挨板子?”

    唐佑臉色有些發綠,蕭布衣卻是搖頭道:“不對,不對,不對呀……”

    他搖一次頭,李奇志地心就劇烈跳一次,只怕期盼成空,蕭布衣皺眉道:“李奇志,你說的不對,你說大家的屁股都是肉長的,我卻不能贊同,你看趙財主簿的屁股估計就是稻糠做的,不然怎么挨著板子,吭也不吭一聲?”

    董景珍一旁道:“回大人,趙財是暈了過去。”

    蕭布衣扭頭望了眼,嘆息道:“用冷水潑醒他,繼續打,總要打足數才好。”

    唐佑臉色開始變綠,終于明白眼前這個蕭將軍笑面殺人,十足的笑面虎一個。

    一桶涼水潑下去,趙財殺豬般的叫起來,傷口浸了涼水,一時間慘不忍睹。百姓卻沒有一個露出同情之色,這個趙財一直都是狐假虎威,欺壓在百姓頭上,百姓只恨打的少。

    蕭布衣問道:“還差幾板子?”

    “回將軍。”兵衛恭聲道:“還差十四板。”

    蕭布衣搖頭道:“十四不吉利,打個十八板大伙意下如何?”

    百姓轟然叫好,都說蕭將軍英明,趙財卻是大叫道:“蕭將軍,小人冤枉。”

    蕭布衣心道,你小子終于打開竅了,不然打你到死,“不知道你又有何冤情,有唐大人在……唐大人……你怎么了?”

    唐佑搖搖欲墜,半閉著眼睛,“老夫年紀大了,禁不起這里地寒風,還請先回轉歇息。請蕭將軍體諒老夫年邁……”

    “那當然要體諒。”蕭布衣大度道:“來呀,把椅子給唐大人抬過來,再去請城中最有名的醫生過來給唐大人把脈。”

    唐佑擺手道:“蕭將軍。不用了。老夫被風一吹,感覺又好了很多。老夫這算得上什么,挨板子更苦,只不過老夫想,這世上還有比挨板子更苦的事情。”

    他若有深意地望了趙財一眼。趙財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蕭布衣笑著點頭,“這世上當然有比挨八十大板更苦地事情,不過唐大人老當益壯,身體無恙,實在可喜可賀,是為巴陵郡百姓之福。”望向趙財道:“你現在先說說你地冤情,看看能否減上幾板子。”

    趙財聽到唐佑隨口說幾句。知道他又是安慰。又有威脅,本來有些挺不住,感覺屁股好像都不屬于了自己,心一橫,暗想再打也不過十幾板子,何苦為此得罪唐大人。這個將軍既然是朝廷命官,還能反上天去,想到這里,趙財搖頭道:“蕭將軍。小人沒有冤情。”

    蕭布衣笑笑,“真地沒有?”

    “真的沒有。”趙財堅定道。

    蕭布衣臉色一板,不悅道:“你以為你是哪個,方才說有冤情,現在說是沒有。你戲弄本將軍不成?”

    趙財駭了一跳。慌忙道:“小人絕無此意!”

    蕭布衣卻是冷笑道:“董校尉,這謊報冤情。擾亂官府,該當何罪?”

    董景珍一旁道:“這個嘛,大隋沒有明確規定,不過我想,視情節輕重而定吧。”

    蕭布衣大度道:“那就和前罪並罰,再打二十大板好了。”

    趙財知道無法抵抗,心道也是不多,咬牙道:“謝大人恩典。”

    蕭布衣皮笑肉不笑道:“不謝不謝。”

    堪堪二十大板打完,趙財幾乎又要暈了過去,將將站起,才要退下,蕭布衣微笑道:“且住,趙主簿,還有很多事情要算算。”

    趙財心驚肉跳,“將軍,還要算什么?”

    蕭布衣微笑道:“方才我聽了李奇志所言,覺得你執法有問題。根據我大隋租庸調制,凡均田之人,不論其家授田多少,均按丁繳納定額地賦稅並服一定地徭役。聖上英明,為陳夫人祈福,這些年又是天下大赦,減免百姓錢糧,應無加征一說。”

    趙財臉色異樣,沒有想到蕭布衣說的頭頭是道。他當然不知道這些日子蕭布衣整日接觸的就是均田令和租庸調制,對此倒是一清二楚。

    “你們私自加征,已經是棄大隋律歷于不顧,再說租庸調制有云,若出現水旱災情嚴重,五谷產量損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損失六成以上免調,李奇志,根據你的估算,這臨近的縣鄉減產多少?”

    李奇志聽出門道,大聲道:“回將軍,今年大旱,附近縣鄉最少減產在五成以上。”

    蕭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就可以免租,不知道趙主簿你收租又是符合大隋的哪條律歷?”

    趙財喏喏道:“這個……那……”租庸調制的確是如蕭布衣所說,可近幾年各郡早就不用,卻沒有想到蕭布衣居然又搬了出來。

    “董校尉,方才我說了,這世上當然有比挨八十大板更苦地事情,你說是什么?”蕭布衣突然岔開話題。

    董景珍見到蕭布衣談笑風生,知道他地用意,想了半晌才道:“多半就是砍頭了吧。”

    蕭布衣卻是搖頭,“砍頭一刀倒是痛快,有什么苦的!世上若說有比挨八十大板更苦的事情,當然就是挨更多的板子,比如說八百大板……”

    見到趙財搖搖欲墜,蕭布衣沉聲道:“趙財身為巴陵主簿,知法犯法,視大隋律歷于不顧,理當重罰。既然租子都不用交,這么說板子可就打錯了。挨板子的都站出來!”

    伴隨他的一聲喊,嘩啦啦的站出一群老百姓來,個個都是捂著屁股,滿臉興奮。

    蕭布衣數道:“一……二……七……十……二十……這么多,一共勉勉強強的七八百板子,這打錯了,當然要還回去。”

    眾人齊聲問,“怎么還?”

    蕭布衣淡淡道:“這還用問,誰打錯的。當然要還到誰地身上!”

    趙財徑直暈了過去。眾百姓齊聲道:“蕭將軍英明!”

    等到趙財一頭冷水醒轉過來地時候,見到蕭布衣一張不懷好意地臉,忍不住顫聲道:“蕭將軍,我冤枉呀,這板子不應該算在我的身上!”

    “哦。你又冤枉了?難道這板子還有提醒記憶的功能。”蕭布衣笑道:“無妨,本將軍以德服人,你有什么冤枉盡管說來。”

    趙財心道要真地八百板子打下來,那真地要被活活地打死,他貪贓枉法,怎么會想到有這種恐怖地死法,這時候生死攸關。又被蕭布衣折磨的心力憔悴。哪里顧不得上許多,霍然一指唐佑道:“這一切都是唐郡守主使,小人不過是個主簿,又如何敢不聽太守之言?”

    蕭布衣心道,你小子就是犯賤,早他娘的指出是唐佑的過錯,老子何必費時打你這么多板子?你以為老子真的和你有仇,在你身上浪費這么多功夫?

    緩緩站起身來,蕭布衣臉上雖是笑。眼中寒意有如刀鋒,不望唐佑,環視眾官一眼,“你們怎么看?可覺得趙主簿說的有理?”

    功曹、光曹、戶曹、郡正、市令都是呼啦啦地施禮,有地猶豫。有的畏懼。有膽大的高聲道:“我等職責在身,都是遵唐大人的吩咐。這功勞都是唐大人的……不過其余的嘛……”

    蕭布衣這才嘆息一口氣,目光盯在唐佑的身上,冷冷道:“不知道唐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唐佑兩腿發抖,顫聲道:“蕭將軍,下官知錯,只請蕭將軍看在下官老邁的份上,酌情處理。”

    蕭布衣微笑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只是天子犯法,當于庶民同罪,何況唐大人乎?”

    眾官栗栗危懼,眾校尉也是面面相覷,百姓卻是沉默下來,眼中滿是興奮……

    唐佑哆哆嗦嗦,只是道:“下官知罪,蕭將軍……”

    “不過唐大人老邁,倒可酌情考慮。眼下有兩條路可供你選。”

    “請蕭將軍明示。”

    “一條就是錯罰返回到唐大人身上,不過這八百板子下來,我只怕唐大人雖是老當益壯,老驥伏櫪,也是承受不起呀……”蕭布衣悲天憫人道。

    “那第二條路呢?”唐佑驚懼問道。

    “當然就是補償這些百姓的損失,”蕭布衣微笑道:“這些百姓平白挨了板子,若能得到補償估計也能稍平怨氣。這樣吧,凡挨板子地百姓,藥費由唐大人補償,至于板子嘛,一板子算是一石米,或是唐大人出米,或是折成市價折合補償給百姓如何?”

    唐佑大喜,沒有想到處罰竟是如此輕微,這些板子折算成錢財固然不少,可對于他來說,實在算不了什么,這時候只知道認錯,先逃脫蕭布衣的魔掌,慌忙道:“蕭將軍寬厚仁義,處事公正,下官認罰。”

    蕭布衣扭頭望向眾百姓,沉聲道:“你等覺得如何?”

    李奇志當先跪倒道:“蕭將軍處事公正,為百姓著想,當是青天大老爺,巴陵百姓之福。”

    一校尉突然閃身而出,大聲道:“聽聞蕭將軍在襄陽郡重頒均田令,租庸調制,百姓稱頌。如今巴陵郡法令不明,百姓受苦,人心惶惶,肯請蕭將軍留在巴陵郡,重頒均田令,造福四方百姓。巴陵郡百姓永感大恩大德!”

    眾百姓幡然醒悟,也是呼啦啦的跪倒道:“懇請蕭將軍留守巴陵郡,造福巴陵百姓。”

    跟著眾百姓跪下的是董景珍和他身后的所有校尉,也是高聲請求蕭布衣留守巴陵郡,重頒均田令。

    眾兵衛見到校尉跪倒,也是慌忙跟著下跪,接著是功曹,光曹等官。

    四周全部跪倒,高呼一片,場上瞬間站著地只有兩人。

    蕭布衣望著唐佑,微笑道:“不知道唐大人有何看法?”

    唐佑老眼環望四周,知道大勢已去,非他能挽回,顫巍巍地跪倒道:“懇請蕭將軍順應民意,入主巴陵郡,為百姓造福,為巴陵造福。下官年邁昏庸,如今百病纏身,還請蕭將軍允許下官在家養病,下官不勝感激。”

    蕭布衣抱拳施禮道:“既然巴陵父老鄉親抬愛,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董校尉,麻煩派幾人保護唐大人回轉……”

    董景珍知道蕭布衣的意思,派兩個心腹帶著兵衛明里護送,暗里押送唐佑離開,當下軟禁在府中,嚴加監視,以防他再起事端。

    蕭布衣卻道:“既然百姓殷切期盼,巴陵今日起,重頒均田令,租庸調制,若有人違背,刑法伺候。功曹可在!”

    功曹慌忙上前,“下官在。”

    “今另你即可通傳巴陵郡縣,著手實施均田令,租庸調制,不得有誤。”

    功曹恭敬道:“下官即刻去辦。”

    “光曹可在。”蕭布衣又問。

    光曹出列,“不知道蕭大人有何吩咐。”

    蕭布衣沉聲道:“今年巴陵郡大旱,民不聊生,所有賦稅全免,你著手整理官府內務,將開支明細列出,看看能省則省,能免就免。”

    光曹應聲退下去,百姓聽到今年賦稅全免,不由大聲歡呼,群情振奮。

    “戶曹可在?”蕭布衣又令,“你務必盡快將巴陵戶籍整頓,查清百姓情況,若有無法過冬者,開倉放糧濟民。若有貪贓枉法,冒領冒認者,嚴懲不貸。眾官當齊心為巴陵鄉親父老,我在這里謝過,董校尉,你協助郡正,詳細記錄百官所為,按功行賞,有過就罰,不得有違!”

    董景珍沉聲遵令,眾官見到蕭布衣安排地井井有條,不由凜然敬佩,一時間百姓歡騰,熱鬧的氣氛遠遠傳來去,就算洞庭湖水都是碧波蕩漾,感受著巴陵郡翻天覆地的變化。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22
二七一節 草原危機

    南方洞庭湖水微波蕩漾,林木還是蒼翠的時候,草原上已經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一望無涯的碧海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白雪,銀白一片。

    漫天雪花飛舞鞀靿鞅鞄,演漼漉滭一頂頂氈帳上落著皚皚白雪,不時的傳來笑聲陣陣。

    天寒地凍,草原人多是躲避在氈帳內取暖,少有人出來。一女人挑開氈帳走出來,迎著雪花走了幾步,舉目向銀白蒼茫的遠方望過去。

    雪花紛飛中,遠山也只能望見隱約的輪廓,近處更是沒有牧民,女子只是望著,過了會的功夫,臉凍的紅彤彤,熟透的蘋果般。

    可她還是沒有回轉氈帳的心思,只是凝望著遠山,若有期待。

    氈帳又是一挑,一個草原牧民打扮的年輕人走出來,跺著腳,搓著手道:“我說少夫人,這么冷的天,鴿子是不會來了。”

    女子終于轉身,抖掉肩膀上的積雪,微笑道:“反正閑著也是沒事。莫風,這里你還過的習慣嗎?”

    年輕人哈著冷氣,“開始的確不習慣,這里實在太冷,我的鼻子耳朵好像都能一股腦的凍掉,可如今我在這里也過了第三個冬天,總算適應一些。”

    “第三個冬天?”女子喃喃道:“原來日子過的這么快。”

    女子當然就是蒙陳雪,年輕人就是莫風。

    莫風穿著羊皮襖,帶著羊皮帽,雙手環在袖中,羊皮襖上滿是油膩,從哪方面來看。他都已經真正的融入到了草原中。和尋常牧民無異。

    蒙陳雪也沒有多少改變,要說改變的就是,眉宇間的憂愁已被深深的思念代替。時間過地久了,思念只有更濃……

    莫風偷望著蒙陳雪地臉色,突然道:“少當家實在說不過去。這么久也不來草原一趟……”

    “他忙吧……”蒙陳雪辯解道。

    莫風只能繼續唱黑臉,這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黑臉的角色,他要是不埋怨蕭布衣,他都覺得沒臉在朵蘭面前說話。想起朵蘭,莫風嘴角一絲溫馨的笑,那已經成為了他的婆娘。他在草原能夠安心呆下去。因為覺得這里有他的親人。可朵蘭每次不高興地時候,都會提及蕭布衣,說他可不能像蕭布衣一樣,一去這久也不回來看望一眼。莫風理解女人的心思,朵蘭看到的地方無非就是這氈帳大小的地方,在她的眼中,永遠不明白蕭布衣的舉動。她需要的不過是守著男人牧馬放羊足矣,她認為蒙陳雪多半也是如此地想法,她在為蒙陳雪抱打不平。

    每次莫風責怪蕭布衣地時候。蒙陳雪總是不由自主的為他辯解,莫風聽到耳中,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再忙,總要有個限度吧?他倒好,把我們往草原一丟。成了他馬場的專職場主。就說我吧。想當年也曾玉樹臨風的瀟灑過,我要是個妞兒。都會愛上自己,可到如今,莫要說愛,只能守著婆娘說熬,還有少夫人你……”

    蒙陳雪笑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做這些,我若是真的有本事,就可以跟在他身邊了,不然他向來危機重重,跟在他的身邊,只能是個累贅。”

    莫風嘆口氣,“要是天下女人都像少夫人你這樣通情達理,我想這天下也就不用少當家這么忙了。”

    “瞧你說的,”蒙陳雪忍不住掩嘴笑道:“我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好像布衣他成天……”

    蒙陳雪臉上紅暈,欲言又止,莫風搔搔頭,還想再說什么,氈帳內突然傳來嘹亮的哭聲,朵蘭的聲音傳出來,“莫風,快進來,孩子尿了……”

    莫風嘆口氣,轉身向營帳鑽去,搖頭道:“我也是個爹了,這日子混地……”

    蒙陳雪卻沒有跟著進去,突然目光一閃,神色有些興奮。

    天空本是白茫茫的一片,遠處突然現出個黑點。

    黑點來的極快,轉瞬變大,呼剌剌的一聲響,天空撲下了一只蒼鷹,雙翼一振,煽起風雪陣陣。蒼鷹雙翅展開,看起來遮蔽天日,羽毛淡青,爪子潔白如玉,立在地上,不怒自威,此刻卻只是歪著腦袋看著蒙陳雪,抖抖羽毛,飛雪不能近。

    蒙陳雪沒有驚懼,只有欣喜,上前去摸蒼鷹的頭,輕聲道:“小青,你給我帶來蕭大哥地消息了?”

    蒼鷹輕唳聲,又是抖抖羽毛,這鷹又叫做海東青,有萬鷹之神地含義,頗為難尋。

    鳥賊李客師精通訓練百禽,這只海東青卻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養出來。

    海東青性格桀驁,不易馴服,這只海東青卻是李客師在它幼小的時候收養訓練,李客師熟悉百鳥習性,如今天寒地凍,普通禽鳥不能使用,這只海東青也就被李客師用來冬季通訊所用。

    蒙陳雪從小青地腿上結下紅綢系的一紙卷,卻並不著急展開,回轉氈帳,片刻之后拎出諾大的一塊牛肉,用力拋在空中。

    青鷹展翅飛起,雙爪勾出,霍然抓住牛肉,輕唳一聲,已經飛到了半空。

    它雙爪犀利,翔速極快,轉瞬沒入天際,蒙陳雪呆呆的望著它消失不見,輕聲道:“小青呀,你要是能說話該有多好,我就可以多問你幾句蕭大哥他現在做什么。這一卷紙上的內容,我看不夠呀……”

    雖是如此說,蒙陳雪還是回了氈帳,見到莫風正抱著個嬰兒,汗珠子冒下來。

    嬰兒不停的啼哭,莫風手忙腳亂的哄個不停,偏偏不能哄住。朵蘭陰沉著臉,嘟囔道:“你兒子你都哄不住?”

    “他不是我兒子,他是我爹。”莫風無奈道:“祖宗。你別哭了行不行?”

    朵蘭噗嗤一笑。蒙陳雪卻伸手抱了過來,輕聲拍了幾下,嬰兒不再哭鬧,莫風嘆息一聲,“少夫人。你怎么哄的?”

    “用心展現你的愛意,用心去哄他。”蒙陳雪把嬰兒交到朵蘭手上,輕聲道:“朵蘭,莫風其實應該做別地事情。”

    朵蘭撇撇嘴,“那饒了你了。”莫風搔搔頭,有些感激,喃喃道:“這話怎么這么耳熟?對了。少當家當初就這么忽悠過我一次。結果我被馬兒尥了一蹶子。”他玩笑歸玩笑,見到蒙陳雪手上地紅綢紙卷,興奮問,“來信了?”

    蒙陳雪點頭,展開看了眼,興奮中帶著失落,“他入主了襄陽,如今已去巴陵。莫風,蕭大哥真的不同凡響……”

    莫風壓住興奮。只是扁扁嘴,“那他什么時候收復草原?”

    “這草原原來是他家的,還收復?”朵蘭一旁問,“蕭布衣沒有說什么時候來嗎?”

    對于這個蕭布衣,朵蘭倒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滿是好奇。

    見到蒙陳雪神色黯然,莫風慌忙岔開話題。“朵蘭,最近牧場怎么樣?”

    “還好,馬兒在過冬,明年春天的時候,又有一批可以出欄了。”

    蒙陳雪道:“現在世道不好,襄陽需要馬匹,需要我們准備,到時候袁先生會派人運走。”

    “其實到時候少夫人可以和袁先生一塊去襄陽,總在草原有什么味道。”莫風突然建議道。

    見到蒙陳雪意動,朵蘭也是道:“是呀,塔格,你以前是族內事情多,這才抽不開身子,現在族中好了很多,你也可以再去中原看看了。”

    蒙陳雪猶豫半晌,“到時候再說吧,如今天寒地凍,總要等到明年開春才好。”

    “那就是准備去了。”莫風興奮的跳起來,“我馬上去通知少當家。”

    蒙陳雪有些臉紅,“莫風,別鬧了,對了,最近馬場要用點心,我聽克麗絲塔格說,最近可敦很心煩,沒有時間顧著我們。還有,聽說因為上次雁門地事情,可敦和可汗一直關系緊張。”

    “能不心煩嗎。”莫風嘆息一口氣,“聖上都去了揚州,天下大亂,人人自危,可敦以聖上為根基,隋朝若是亂了沒了,她拿什么和可汗抗衡?雁門她擺了可汗一道,可汗當初顧忌太多,又因為各部落不和,一直壓下了這件事情。誰都忍受不了老婆給自己小鞋穿,更何況還有那個……戴。”

    “莫風,”蒙陳雪輕聲道:“這些話我們說說就好,可千萬別傳出去。”

    莫風滿不在乎道:“少夫人,我們不說,不見得別人不說。這件事我們管不了,也就不要花費心思了。”

    “你懂得什么。”朵蘭輕聲道:“塔格不是為了可敦,而是可敦以大隋天子為根基,我們多少以可敦為根基,可敦要是倒了,可汗多半會拿我們出氣。何況就算可敦不倒,如果可汗為難,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得罪了可汗,我們還想在草原呆下去嗎?”

    莫風沉默半晌才道:“那我們怎么辦?”

    “塔格可在這里嗎?”帳篷外一聲輕呼。蒙陳雪聽出是古倫特的聲音,古倫特負責照顧馬場,聽到他聲音隱有不安,蒙陳雪快步走出,“什么事?”

    “塔格,阿勒坦找你。”

    蒙陳雪微愕,“他找我做什么?”阿勒坦是她的叔父,蒙陳雪沒有回轉之前,阿勒坦一直都是蒙陳族的族長,不過這個族長除了欺凌自己族內的族人外,對外也沒有什么本事,這才讓蒙陳族一直受到欺壓,被擠到赤塔附近的苦寒之地游牧。蒙陳雪回轉后,族人立她為主,因為蕭布衣和可敦的緣故,威望漸漸樹立,眾事情都是她來做主。

    阿勒坦雖有不服,卻是無可奈何。不過阿勒坦當不會放棄權利,時而暗中算計,蒙陳雪人很聰明,知道均衡各方地勢力,又有可敦做后台。倒始終讓阿勒坦不能得逞。這次來找,就算莫風都知道,這家伙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古倫特皺眉道:“不太清楚,反正沒有好事。他把族內地長老都請來了,好像要對你不利。塔格,我已經把支持你的人都暗中召集了,不怕他反上天去。”

    蒙陳雪點頭,沉聲道:“好,我們去看看,他這次到底要玩什么花樣!”

    蕭布衣坐在府中。對面是董景珍,孫少方二人。

    董景珍雖然和蕭布衣認識不久,可卻是知道抓住機會的人,對蕭布衣表現一直都是畢恭畢敬,忠心耿耿。

    蕭布衣這時候也缺人手,對他大膽使用,更讓他感恩圖報。

    “蕭將軍,我覺得你對唐佑實在太寬仁了些,依照我地看法。不如斬了他,以除后患。”董景珍低聲道。

    孫少方一旁道:“難道唐佑現在有什么舉動?”

    董景珍搖頭道:“那倒沒有,他一直都是呆在郡守府,規規矩矩,我派人對他嚴加監視。”

    蕭布衣笑道:“景珍也是為我們考慮。一片赤誠。不過有時候。殺並不能解決問題,我們才是入主巴陵郡。百姓雖是雀躍,可巴陵百官人心惶惶,個個自危。唐佑若死,難免讓他們不安,輕則離散,重則引起動蕩,實在得不償失。眼下我們當以讓民心穩定為主,多拉攏賢才,鞏固民心,等再過一些時日,唐佑就算想反,也不會有人跟他。”

    董景珍沉吟半晌,“蕭將軍說地也是,那我就讓人嚴加看守唐佑好了。”

    蕭布衣微笑道:“景珍做事果斷,可堪大任,不妨在校尉中多選人才,以備將來所用。”

    董景珍起身道:“我這就去做。”

    他才走到門前,就聽到敲鑼打鼓聲不絕于耳,由遠及近的出來,到了將軍府前這才停歇。

    眾人都是詫異,早有護衛急沖沖的趕到,大聲道:“啟稟將軍,巴陵郡望敲鑼打鼓前來拜訪蕭將軍。”

    孫少方笑道:“蕭老大這些天在巴陵多施仁政,這些人想必是感謝來了。”

    蕭布衣展顏道:“快請進來。”

    郡望在這個時代是指某一地域的名門望族,蕭布衣倒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搶先來拜訪自己。

    進來的都是巴陵百姓,年紀不小,胡子花白,隨他們進來地還有一塊牌匾,上披紅綢,三個老者身后跟著幾個下人,抬著箱子,挑著幾筐東西。

    蕭布衣上前施禮道:“不知道鄉親父老來此何事?”

    “蕭將軍,這是巴陵的一些特產,布和鱉甲,還望笑納。”一老者胡子半花半白,花白的頭發,其意殷切。

    其余的老者見到蕭布衣不語,七嘴八舌道:“蕭將軍,我們都知道你是清正廉明,可這畢竟是父老鄉親的一番心意,還請你笑納。”

    “蕭將軍嚴禁行賄,以身作則,我們也是佩服,不過嘛,這些不過是心意,算不上行賄了。”

    蕭布衣含笑道:“父老鄉親抬愛,蕭某卻之不恭。少方,快讓人收下,讓人上茶。還不知道幾位先生高姓大名?”

    孫少方張羅一切,為首老者施禮道:“多謝蕭將軍給老朽個薄面,老朽姓謝,名賢,字望之。這幾位都是本地地鄉親父老,這是王老夫子,名,字希聖,那位是蕭老先生,倒和蕭將軍是本家,名先,字子野。”

    眾老者都是拱手施禮,態度甚恭。

    蕭布衣一一施禮,說著久仰,一團和氣,卻是心中微動,他知道門閥制度下,不同姓氏都有高低貴賤之分。隋朝多郡望,聽說東南姓氏,江南華族以朱、張、顧、陸為大,山東高門卻以王、崔、盧、李、鄭為大姓,而在荊襄一帶,就是以蕭、謝、王、袁為重,這三個老頭子看似不起眼,卻代表這里地民心所望,士族支持,當是不能怠慢。

    想到這里,蕭布衣態度更恭,含笑道:“各位先生不利于行,其實我來這里,本應我前去拜訪。讓各位老先生到此。實在是慚愧之至。”

    三老者紛紛點頭,十分滿意,心道這個蕭將軍果然名不虛傳,你看人家這話說地,讓人舒服到心底。

    謝望之含笑道:“蕭將軍此言差矣。蕭將軍才到巴陵郡,就重頒均田令,租庸調制,實乃順應民意,這些日子你操勞不休,我等早是看到眼中,今日前來。還怕打擾蕭將軍做事。”

    蕭布衣請三位老者坐下。自己在下手作陪,態度恭敬,更讓老者滿意。

    “還不知三位先生到底何事,可有我能效勞地地方?”

    王嘆息道:“久聞蕭將軍仁厚謙遜,我還不信,想那年少成名,難免心高氣傲,沒有想到今日一見,才知道言有不實。百姓口中之言,還不能形容蕭將軍謙遜仁厚十之一二……”

    孫少方奉上香茶后,聽的直打瞌睡,心道和這些老頭子說話實在太累,繞來繞去的沒有正題。也就蕭老大這種性子才能應對。

    蕭布衣倒也不急不緩。含笑道:“王老夫子過獎了。”

    蕭子野卻是顫巍巍地站起來,“蕭將軍。你我都是本家,聽說蕭將軍本是皇后遠房子侄,如果細論起來,老朽倒可和蕭將軍平輩相稱。”

    蕭布衣看著他地一把胡子,干咳道:“蕭老先生實在厚愛,只是看蕭先生年紀一把,我實在……”

    蕭子野大搖其頭,“這和年紀無關,祖宗排下來的輩分,老夫豈能逾越。”

    蕭布衣只能道:“那我有空,倒要去蕭老先生家里坐坐,好好的敘敘。”

    蕭子野笑的嘴都是無法合攏,“故所願而,不敢請也。”

    蕭布衣和他們文縐縐的說了半晌,謝望之終于站起來道:“蕭將軍,其實我來這里目地有四,首先是知蕭將軍入主巴陵郡,民心所歸,代鄉親父老向蕭將軍表達我等的愛戴之心,這些禮物雖不起眼,卻是巴陵土貢,代表巴陵郡百姓的一番心意。其次呢,我們打造了金字牌匾贈與將軍,代表巴陵郡望想要追隨蕭將軍左右。”

    他親手揭開紅綢,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耀人眼目。

    蕭布衣看到愛民如子四個字,面露感動,深施一禮,“蕭某必不負幾位先生和巴陵百姓的厚望,可不知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謝望之輕聲道:“這第三件事嘛,就是我們雖是年邁,可知道這均田令是大事,利國利民,過段時日,如果時機成熟,可替蕭將軍去附近地澧陽、長沙、衡山、桂陽等郡宣傳蕭將軍地好。想我等對于這些瑣屑地事情,還是能做些了。”

    蕭布衣大喜,再施一禮,“諸位老先生如此厚愛,真讓蕭某不知道何以為報。”

    孫少方聽到這里,也是精神一振,暗想說了半天,就這幾句最讓人高興,蕭老大才占了襄陽郡,控制義陽,巧取巴陵,如果再能把附近地各郡收復,那當是聲勢大振,這幾個老頭子倒還有些門道!

    “還不知道第四件事情是什么?”蕭布衣又問。

    三老者互望一眼,顫巍巍的站起道:“蕭將軍,巴陵郡如今有賊盜沈柳生在黃閭山出沒,擾亂民生,久聞蕭將軍征戰不凡,還請出兵圍剿,至于所需花銷,都會由本郡鄉親父老供給,還請蕭將軍鏟除巴陵大患,為百姓營造安寧空間。”

    蕭布衣含笑道:“這幾日我正在考慮此事,既然巴陵父老期待,我當出軍剿匪。”

    謝望之等人大喜道:“多謝蕭將軍!”

    “少方,快去請占卜朮士前來,算一算何日出兵大吉大利。”蕭布衣吩咐道。

    孫少方點頭,“屬下這就前去。”

    王不解問,“蕭將軍出兵,怎么還要占卜?”

    蕭布衣含笑道:“王老夫子有所不知,這出兵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們現在人和既有,地利卻差,所以要請朮士占卜天時,我們三者得其二,當可能一戰成功。”

    三老者面面相覷,半信半疑,心中嘀咕,暗想這將軍出兵,不依靠兵法,卻要算卦,裝神弄鬼,難道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

    黃閭山在閱軍樓西數十里之外,山脈連綿,溝壑縱橫,群盜每次擄掠后,多是聚集在此。

    “沈大哥,我聽說蕭布衣入主了巴陵,這幾天正在拜神請鬼,就要來打我們了。我快馬加鞭的回轉報信,還請大哥速做定奪。”一盜匪急聲道。

    “沈大哥,我聽說蕭布衣打遍黃河兩岸,從未有敵手,我們還是逃吧。”另一盜匪建議道。

    沈大哥本是相貌堂堂,臉上卻有道刀疤,顯得有些猙獰,此人正是巴陵郡的賊盜沈柳生。聞言並不慌張,沉聲問道:“蕭布衣拜神請鬼干什么?”

    “他說自己是正義之師,當出堂堂正正之兵。在巴陵城找了個朮士算出兵圍剿我們的日子,就在明日。”盜匪回道:“他兵士不少,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不如逃了吧。”沈柳生冷笑道:“正義之師,出堂堂正正之兵?那他明日何時出兵?”

    “就在午時,他口出狂言,說午時出兵,掃蕩我們后,還能趕回去吃個晚飯,讓巴陵郡望在巴陵城最大的酒樓擺酒准備慶功,沈大哥,這小子也太狂了些,不過這么狂的人想必有兩下子,不如我們還是逃了吧!”

    沈柳生雙眉豎起,怒聲道:“逃什么,蕭布衣如此狂妄,我當讓他鎩羽而歸。”

    “可我們如何打得過蕭布衣?”眾盜都問。

    沈柳生冷笑道:“他既然午時帶兵過來打我們,那我們就清晨出發,繞道埋伏到巴陵城附近,等他走遠,我們趁城中守備空虛,去掠奪巴陵城,看蕭布衣回來后,有什么臉面去見巴陵百姓!大伙准備,明晨出發。”

    眾賊齊聲道:“沈大哥此計甚妙!”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26
二七二節 做戲

    清晨,林中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日頭升起,陽光撒下萬道光輝的時候,整個林子,黃閭山,遠處的河流都明亮起來。

    明亮的林子中走出了千余陰暗的盜匪,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世上少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就算做強盜,也要勤勞一些才有收獲。

    沈柳生難得勤勞一次,決定按照計劃去取巴陵城。

    在他看來,蕭布衣不過是浪得虛名,出兵之前拜神招鬼,完全是神棍所為,沈柳生搞不懂為什么蕭布衣能在黃河兩岸打下諾大的名聲。

    他趁蕭布衣出軍之時,趁虛而入掠奪巴陵城,就算取不了巴陵城,也讓蕭布衣大跌面子,說不定到時候他沈柳生號令一聲,巴陵百姓一倡百和,云集景從,豈不是大大的美事?

    眾人從黃閭山出來,從山旁一側的林子穿出,准備過了前方的谷口后,繞道去巴陵城。

    反正離午時還遠,蕭布衣祭天完畢后才會出軍,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

    “沈老大,其實我覺得……”一個盜匪欲言又止。

    “你覺得什么?”沈柳生人在馬上,隨口問道。

    “我覺得蕭布衣其實不錯。”盜匪說道。

    沈柳生終于扭頭望了他一眼,“你***,要造反嗎?”

    盜匪訕訕笑道:“沈老大,我們本來就是造反,可大伙也不是天生就想當賊。今年大旱。可狗官卻是不顧百姓的死活,拼命征收。大伙吃不飽肚子這才造反,可我聽說蕭布衣入主巴陵郡后,重版均田令,今年的賦稅全免,有無法過冬地百姓還能去官府領口糧,經過核實,如果事情屬實,可發過冬的口糧。到明年的時候。租庸調制重新實施,適當的減免征收錢糧,官府鼓勵我們耕種,百姓都覺得碰到了好官,以后會有好日子過,我家里的人也勸我回去呢。”

    有幾個盜匪大聲斥責道:“旺財。你說什么呢,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做了賊,一輩子都是賊!”

    可大部分的盜匪聽到旺財的話,卻都是選擇了默然,沈柳生沉默良久才道:“若蕭布衣真的能讓大伙過上好日子。我們回轉種地又能如何?我帶大伙做賊,也是因為活不下去的緣故,可眼下是他來打我們,這個時候做縮頭烏龜,那豈是男人所為?”

    幾個盜匪又是隨聲附和道:“沈老大說地極是。是男人就和他蕭布衣打一架。他小子這么狂,說中午出戰,還來得及的回轉吃晚飯,簡直是不把我們放在眼中,我們要讓他知道狂妄的代價。旺財,你小子做孬種。不要讓大伙都做孬種。要想回家種田守著老婆孩子盡管去,沒有人會攔你。”

    旺財頗為委屈。嘟囔道:“我不過是說說,可是要真能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也不錯嘛,當賊整日提心吊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

    沈柳生沉聲道:“大伙好聚好散,要走的老子絕對不攔。若是還想跟我的人,就不要廢話。”

    旺財撅嘴,見到沈柳生發話,不敢多話,可將要到了谷口,旺財突然大叫道:“沈老大!”

    沈柳生嚓的一聲拔出了腰刀,厲聲道:“你再廢話,信不信我砍了你!”

    旺財驚懼地捂住嘴巴,卻是伸手向前方指去,只見到谷口處閃出一隊人馬,為首一人單手橫槊,舉重若輕,見到眾匪止步,淡聲道:“沈柳生,你現在才來嗎,裴行儼在此,蕭將軍讓我在此可是等候多時了。”

    沈柳生吃了一驚,扭頭去望報信的盜匪,盜匪大聲道:“裴行儼,你們不是說午時攻打黃閭山?”

    裴行儼笑了起來,“若不說午時攻打,如果能誘騙你等出山?若不是誘使你等出山,如何能將你們一網打盡?可我們說午時攻打你們就以為是午時,那腦袋多半是被門板夾過!”

    他馬槊一揮,眾匪見到官兵沉凝如山,堅不可摧的樣子,以為裴行儼要攻打,都是連連后退。

    沒有想到身后又是一聲喊,數百兵士從草叢樹林中沖出,扼守住盜匪的退卻要道,盾牌戳地,嚓的一聲,讓人心寒。眾兵士雖是不多,盾牌手、弓箭手、刀斧手攻防錯落有致,嚴陣以待。

    盜匪前后受困,都是驚慌失措,報信的盜匪大聲道:“裴行儼,你們自詡正義之師,原來也不過施展偷襲暗算。”

    裴行儼不為所激,只是道:“兵不厭詐而已。”

    盜匪人雖有近千,可裴行儼帶出地騎兵步兵也有千余人,他勇猛無敵,這次雙方人數雖是勢均力敵,可盜匪無論戰斗力還是裝備,顯然都是和裴行儼相差太遠,要擊敗盜匪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想要將他們全數剿滅,倒還要花費一番功夫。

    裴行儼長槊再揮,身后湧出官兵數百,發了聲喊,持盾前行,長槍手在盾牌手交叉隨行,裴行儼騎馬行在最前,不急不緩。

    沈柳生額頭青筋暴起,眼角不停的抽搐,見到官兵越行越近,覺得身后更是難攻,單刀一展,大聲道:“沖出去才有活命!大伙殺呀!”

    大多數盜匪都是站立不動,沈柳生身后跟著數十盜匪,鬧哄哄的上前。

    雙方沖鋒漸進,隋兵持盾持矛,錯落有致的出擊,盜匪手中刀槍都被盾牌擋住,可官兵地長矛卻是毫不留情地戳在他們身上。

    一時間慘叫聲不絕,鮮血竄出,染紅了山野。

    裴行儼雖然不會張須陀的八風營,可對于這種攻防之法也是頗有心得。盜匪各自為戰,轉瞬倒下一批。

    “降者不殺!”裴行儼馬上長槊擊出,已經刺穿一名盜匪,振臂揮出,那人的屍體飛到半空,摔下來的時候,血肉模糊。雖然都是殺人,可裴行儼這種殺法無疑要血腥很多,在盜匪心中造成地震駭也是更強烈。

    盜匪見狀。連連倒退,感覺到身后寒氣更勝,進退維谷,一個個呆若木雞。

    第一輪沖鋒結束后,沈柳生衣衫零落,滿面灰塵。卻已經退到賊眾之前。

    被十數柄長槍刺過來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左支右絀,翻滾回來地時候,已經狼狽不堪,可跟隨他沖過去地數十盜匪已然全部斃命!

    裴行儼望見眾盜匪的驚懼,沉聲道:“蕭將軍以德服人。你等聽著,束手就擒,還能活命,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條。”

    沈柳生持刀大喊道:“你們莫要聽他地蠱惑。官兵向來反復無常。我等放下兵刃,死無葬身之地。”

    他這一喊,眾匪又都猶豫起來,裴行儼冷笑道:“我要將爾等盡數誅滅又有何難?想當初蕭將軍擊歷山飛,破瓦崗,戰無上王。哪次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你們小小的黃閭山盜匪,在他眼中簡直和螞蟻一般。蕭將軍宅心仁厚,只考慮你等家中還有父母妻兒,這才給你等一個機會。此次錯過,再無活命的機會!你等還不幡然醒悟,可忘記家中還有白發蒼蒼的父母,嗷嗷待哺地兒女?”

    眾匪再次猶豫,沈柳生也是臉色陰晴不定,裴行儼突然喝道:“誰能擒住沈柳生,我必有重賞。”

    他話音才落,就有盜匪向沈柳生望過去,不懷好意,沈柳生四下望去,見到官兵鐵桶一般,知道逃命無望,匪心渙散,如今大勢已去,索性棄刀在地道:“裴行儼,沈柳生今日就信你一回。任殺任剮,悉聽尊便,只是我的性命不足為惜,請你放他們回轉,沈柳生就算做鬼,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案,祭酒已畢,看看天色,正是晌午。

    巴陵百官,本地郡望,城中百姓都是或近或遠的圍觀,尊敬有之,懷疑有之,相信有之……

    蕭布衣不管眾人的態度,只是向天祭告道:“蕭布衣入主巴陵郡,順應民意,重頒均田令。蕭布衣不想殺生,只因盜匪為患,攪亂民眾,今日出兵,實屬無奈。想盜匪橫行,卻多是臨縣鄉親,逼不得已這才聚眾為盜,若是出兵后,盜匪能幡然醒悟,放下屠刀,當會從輕處理。”

    謝望之一直在蕭布衣身后,聽言道:“蕭將軍宅心仁厚,竟至如斯,只恨盜匪不能聆聽蕭將軍之言,不然有感蕭將軍的仁厚,說不定會自縛雙手前來投降。”

    王和蕭子野都是面面相覷,不以為然。心道這盜匪要是這么容易被感化,那就是菩薩了。聽聞蕭布衣威名赫赫,怎么做事如此婆婆媽媽,此戰雖是准備充分,只怕打到黃閭山,盜匪早就跑個精光,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呀。

    蕭布衣卻已翻身上馬,他甲冑在身,長槍在手,端是英姿勃發,眾人望見,心中敬仰。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道:“蕭將軍仁者無敵,此戰必勝!”

    眾百姓聽到,跟著歡呼,“蕭將軍仁者無敵,此戰必勝!”

    歡呼聲此起彼伏,從蕭布衣身邊慢慢傳開,迅即擴散,很快傳遍全城。歡呼聲轟轟隆隆,驚天動地。整個巴陵城被莫名地興奮充斥,所有人都覺得此戰不問可知,蕭布衣肯定能贏。

    蕭布衣望向最先高喝那人,認識那是孫晉,也就是孫少方特意安排,心中好笑。

    百姓有著盲從的心理,只是跟著呼喝,哪里管最先喊的是哪個,這下聲勢已足,蕭布衣人在馬上,只想著裴行儼現在如何了。

    他身后跟著千余名巴陵郡的兵士,在歡呼聲中,浩浩湯湯開拔出了巴陵城,還不等和鄉親父老,郡望百官告別。前方一騎飛奔而到,大聲道:“蕭將軍,有軍情稟告。”

    蕭布衣目光遠望,眼中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沉聲道:“何事?”

    眾人有些慌張,只因為已經見到遠方有不少人向這面行來,看其裝束,竟然像是盜匪。

    這些盜匪簡直是無法無天,不等蕭布衣去圍剿。居然主動前來搦戰,有人已經暗想,蕭布衣太過狂妄,你把征戰的時間都告訴了盜匪,那還不是讓人早做准備?

    幾位老夫子雙腿打顫,卻還是強自鎮定。哨兵大聲道:“啟稟將軍,前方來了數百盜匪,個個自縛雙手,好像來投降地樣子,為首一人,正是賊盜沈柳生!”

    巴陵城前靜寂一片。謝望之等人想要相信,卻是不敢相信,賊盜真地自縛雙手前來投降,這怎么可能?

    蕭布衣卻是催馬上前幾步,持槍凝望遠方。再過片刻的功夫。賊匪面目可見,果然個個自縛雙手前來,謝望之慌忙道:“蕭將軍,提防降兵有詐。”

    蕭布衣卻笑起來,“想他們良心發現,幡然醒悟也是說不定了。”見到眾人驚惶。只能揮槍道:“列陣准備。”

    眾兵士上前。持盾持槍守在最前,眾郡望略感安心。沈柳生狼狽不堪,見到蕭布衣持槍馬上,高聲道:“前方可是蕭將

    蕭布衣沉聲道:“正是蕭某,來者何人?”

    沈柳生上前幾步,跪倒在地,“罪民沈柳生,在黃閭山聚眾為盜,聽聞蕭將軍重頒均田令,順應天意,百姓稱頌,宅心仁厚,這才束手請降,只想安分守己,求蕭將軍給與我等機會,蕭將軍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難忘。”

    眾匪都是跪倒,齊聲道:“我等放下屠刀,只求將軍給與機會,蕭將軍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難忘!”

    蕭布衣心道裴行儼果然不負所托,馬上沉吟,回首望向眾郡望道:“盜匪果然被仁義感動……如今幡然醒悟……不知道眾老夫子有何看法,若是輕易饒過,只怕百姓不服呀。”

    謝望之卻是搖頭道:“蕭將軍,盜匪來降,實乃受到蕭將軍感化之故,蕭將軍仁者無敵,竟然讓盜匪自縛雙手來降,實乃老夫生平僅見。可盜匪誠心來降,若是斬殺,只能寒了觀望盜匪之心。若蕭將軍能饒過這些來降盜匪,雖是稍顯仁慈,可卻能讓巴陵郡匪患消弭,實乃功德無量。若是有人再要不從天意,執意做匪,那可是受到千萬人的唾罵,到時再請蕭將軍誅殺也是不為遲!”

    王、蕭子野也是點頭,“謝老先生說的極是,還請蕭將軍三思,從寬處理,避免再起爭端。”

    蕭布衣凝望沈柳生,沉聲道:“既然巴陵郡望為爾等求情,那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暫且將沈柳生等人收押,以觀后效,其余從匪,由鄉正、里正領回鄉里,安心務農,若有過錯,當會嚴懲不貸,再不饒恕。”

    沈柳生等人心中大喜,本來以為必死,沒有想到活命,都是齊聲道:“多謝蕭將軍寬宏大量。”

    謝望之見到蕭布衣聽從他們地建議,心中大喜,覺得此子日后必當能擔負眾郡望之厚望,又想著盜匪聞蕭布衣之名就來歸順,實乃前所未有地壯舉。

    敬畏之下,謝望之已經顫巍巍的施禮,高聲道:“蕭將軍愛民如子,仁者無敵,為巴陵百姓造福,老朽等人必當竭盡所能回報。”

    眾郡望都是施禮道:“蕭將軍仁者無敵,巴陵之福!”

    眾百姓亦是歡呼,“蕭將軍仁者無敵,天下無敵……”

    一時間,城內城外,歡呼聲一片,蕭布衣人在馬上,卻是輕輕的嘆口氣,心中道,這仁義的名字,還得靠做戲才行,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蕭布衣收服群盜,博取仁義之名地時候,蒙陳雪正緊鎖眉頭,望著族里的長老,沉默無言。

    她現在正處于一個很大地危機中,為了卻是利益二字。

    世人熙熙,皆為名利,二人雖是南北不同,可也還是逃不過名利二字。

    阿勒坦趾高氣揚地望著蒙陳雪。大聲道:“塔格,這族內的事務由你掌管,可卻不意味著任由你胡來。”

    蒙陳雪多少明白他所為何來,卻還是問,“我自從接管蒙陳族地事務以來,有哪些事情胡來,還請叔父指出。”

    旁邊有一老者皺眉道:“阿勒坦,塔格對族人忠心耿耿,竭盡所能。你這胡亂指責未免有些太過離譜。”

    眾人都是點頭,紛紛道:“毗迦說地不錯,塔格執掌蒙陳族幾年,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阿勒坦,你雖然也是族中的長老。可說話要講道理。”

    方才說話的老者是族中的毗迦,不過這個毗迦卻非當初出塞時領路的毗迦。每個族中都會有德高望重地長者被稱為毗迦,每逢族中有難以解決的事情時,都會向智者來求助。族中其次就是族長最大,現在空缺,是由蒙陳雪來履行族長之責。族中有事。蒙陳雪要和族中長老和族人共同商議,阿勒坦就是長老之一。

    方才隨聲附和都是族中的長老,對蒙陳雪這幾年地辛苦很是認同。蒙陳雪來到這里,也帶了幾個手下,古倫特、巴爾圖還有莫風。

    莫風雖一直在族中混跡。畢竟還是外人。這種情況下只能暗中出點子,知趣並不多嘴,至于箭頭也是一直在草原,蒙陳雪知道他性子火爆,倒沒有讓他前來。

    見到毗迦和眾長老都是支持自己,蒙陳雪心中稍定。暗想只是阿勒坦一人。應無法在族內興風作浪。

    阿勒坦冷笑道:“你胡來的事情還少了?別地地方可由得你性子,涉及到族中地利益。有損族人的事情,我卻不能不說。”

    眾人都是詫異,蒙陳雪倒還鎮定,“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對,還請叔父指出。”

    阿勒坦冷冷道:“族中有共同牧養地馬匹,也有私人的馬匹,私人財產我不好說,可共同牧養的馬匹我卻還是有點發言權。這兩年多來,族中牧養地馬匹都是塔格你來負責買賣對不對?”

    蒙陳雪點頭,“地確如此,至于錢財方面是由眾長老過目。”

    一老者道:“數目不會有錯,我們蒙陳族這兩年多來興旺發達,實在和塔格苦心經營大有關系。”

    老者叫做郎木莫,掌管蒙陳族的錢財,為人精打細算,又是頗有威望,他說沒錯,眾族人當然不會懷疑。

    阿勒坦卻道:“以前有沒有錯我不清楚,可我現在卻知道大錯特錯,塔格在最近一年內,侵吞族內地財產最少在三倍以上。”

    眾人都是大驚問道:“阿勒坦,你何出此言?”

    蒙陳雪臉色微白,只是輕咬著紅唇,也不吭聲。

    阿勒坦見到眾人注目,洋洋得意道:“你們都在草原呆的久了,卻不知道如今中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塔格始終都是按照兩年前的市價買賣馬匹,可據我所知,這一年內,馬匹的價格漲了最少五倍到十倍以上!你們說,其余地四倍利潤到底去了哪里,難道不是被塔格私自吞沒?”

    古倫特卻是站起來,大聲道:“阿勒坦長老,我不同意你地說法。”

    阿勒坦臉色一扳,“你算老幾,和我這樣說話?”

    古倫特漲紅了臉,蒙陳雪卻是示意他坐下,沉聲道:“叔父說錯了幾點,首先一點是,我們賣馬的價格也是在漲,到如今比起當初也漲了兩倍以上,而非你說的一成不變。其次是賣馬所有的收入都是公開透明,由族中長老共同監督,我蒙陳雪若是私占了族內一文錢,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眾族人悚然動容,紛紛道:“塔格,我們相信你。”

    阿勒坦臉色陰晴不定,蒙陳雪又道:“最重要的一點是,從去年開始,可汗就禁止和中原人做生意……”

    “好像你一直在和中原人做生意?”阿勒坦急聲道。

    蒙陳雪點頭,“可汗雖禁止各部落和中原做生意,卻是賤買族中的馬匹,高價地賣給中原。你說地馬價雖高,卻沒有幾個能有門路賣出去。而可汗對草原人出的馬價比兩年前還要低,大部分財富都到了可汗地手上,可敦一直為我們鳴不平,我們在可敦的支持下自己賣馬有何不可?我們現在賣馬的價格遠高于可汗收買的價格,我一直都是在為族中之人謀取利益……”

    “你說沒有幾個有門路賣出去,我卻有更好的門路。”阿勒坦冷笑道:“若是由我來掌管馬匹買賣,我最少能以你現在賣出價格的兩倍成交,只是看你肯不肯為了族中的利益交出這權利。”

    眾長老又是心動,這世上錢哪有嫌少的時候,郎木莫懷疑問道:“阿勒坦,難道你真的有更好的門路?”

    阿勒坦拍著胸脯道:“當然,若是買賣馬匹的事情真由我掌管,我擔保讓族內明年獲利最少翻倍,還可能更多,而且這里的長老每人都能多分以往錢財的兩倍以上。”

    很多人已經意動,蒙陳雪卻是冷笑道:“我只怕你在胡吹大氣,不要搞的血本無歸才好。如今販賣馬匹可以說是刀口舔血過日子,到了中原,有的不等賣出,就已經人財兩空。我雖然賣的價格不高,可彼此獲利,我只怕……”

    “你只怕什么,你只怕幫不了你的情人吧?”阿勒坦突然道。

    蒙陳雪眉頭微蹙,“阿勒坦,你到底想說什么?”

    阿勒坦連連冷笑道:“你別以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覺,我知道你為什么不肯讓我經營族中馬匹的買賣,只是因為族中的馬兒一直都是被你賣給你的情人。你倒是分毫沒有挪用,可甜頭都讓你情人占去了,那和你占了有什么區別?蒙陳雪,你捫心自問,對著真主來說,蕭布衣是不是你的情人,你的馬匹是不是一直都是賣給他了?!”

    蒙陳雪輕咬紅唇,大帳內一時間寂靜無聲……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29
二七三節 均衡

    阿勒坦質疑的很囂張,族中的人多數卻是保持沉默。

    莫風想要站起,卻還是終于繼續保持沉默,比起幾年前,他少了分張揚,多了分沉穩,也知道這時候辯解更是授人以柄,因為他是蕭布衣的人。

    可他想保持沉默,阿勒坦卻不會因為沉默放過他。

    “塔格,這個叫莫風的人一直和你一起吧?他是蕭布衣的手下吧?你們一直都是串通一氣搾干蒙陳族的錢財吧?蒙陳雪,你不要不承認,這也由不得你不承認。”

    蒙陳雪不再叫他叔父,直呼其名,阿勒坦也不再稱呼她塔格,到了這個時候,彼此都知道沒有退讓的余地。

    蒙陳雪環望四周族人,見到他們都是半信半疑,若是她才回轉到草原,遇到這種詰責,她說不定會舉止失措,可到了如今,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阿勒坦,對于你的無禮詰責,我本來無需回答,可為了族人的利益,我必須要人明白一些事情。”

    “為了族人的利益,恐怕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吧。”阿勒坦諷刺道。

    蒙陳雪不為所激,凝聲道:“首先一點是,蒙陳族的長老都知道,我們的馬兒就是賣給草原的馬神,也就是蕭布衣,不知道你舊事重提,又有什么用心。馬神關系草原人的幸福,是草原的衛護,深得草原人的愛戴和擁護,我們和馬神交易是榮耀,是保障,遠比某些人空口白話說的利益要安全的多。”

    眾長老緩緩點頭,阿勒坦冷笑道:“你說他是馬神。他就是嗎?”

    蒙陳雪淡淡道:“可敦和草原牧民都已經承認,莫非你要以一人之力質疑所有人的智慧?”

    阿勒坦臉色微變,只是嘿然冷笑,想著應對之策。蒙陳雪又道:“其次是莫風地確是馬神的手下,不過是為了交易方便。他留在草原數載,無怨無悔,甚至都已經扎根草原。他是馬神的手下不假,可誰能無視,他對蒙陳族的熱愛不比我們差?他到了今天,從未說過一句怨言。難道我們這些真主的子民,不知道感恩,反倒要忘恩負義嗎?”

    莫風眼角微微濕潤,突然覺得,自己在草原這幾年,值了。

    “那你能否認你和蕭布衣的關系?”阿勒坦拿出自認為最致命的一擊。

    “我何須否認?”蒙陳雪沉著道:“我愛他,不關你事!”

    她說地堅定。眾人都是點頭。都感覺阿勒坦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阿勒坦漲紅了臉,“是不關我事,可關系到蒙陳族的利益,現在有更好賺錢的機會,沒有誰會放棄。你不要總拿馬神兩個字來說事,也不要用可敦來壓人,我們要考慮族內的利益!蒙陳雪,今日我們要讓族內長老表決。決定到底要不要更多地錢財。”

    長老們又都是遲疑起來,一個長老問道:“阿勒坦,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阿勒坦拍著胸脯,“十成的把握,蒙陳雪。你若是真的為族中考慮。又如何不敢讓長老們選擇一次?”

    蒙陳雪不理阿勒坦,走到毗迦面前。單膝跪地道:“福禍相依,有時候,更多的人只能被一些眼前的利益蒙蔽雙眼,卻不能看到跟隨而來的陷阱。歷經滄桑地毗迦呀,族人如同迷途地羔羊,請你為我們指點明路。”

    眾人的目光都凝望在毗迦的身上,阿勒坦暗自皺眉,心道這個蒙陳雪喜歡仗勢欺人,先是可敦,又是馬神,如今又來個了毗迦,想要掌權,並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毗迦雙眸渾濁,臉上皺紋有如刀刻,望著蒙陳雪,又像什么都沒有看到。

    嘴唇蠕動兩下,毗迦低聲道:“我只知道,打獵的人呀,不會去焚燒森林,獲取羊毛的人呀,不會去屠宰羊羔。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利益送上門來,后面暗藏的陷阱卻少有人見到。”

    他說完這幾句后,緩緩的閉上眼睛。蒙陳雪以手加額,微笑道:“多謝毗迦。”她再次起身地時候,態度已經有了說不出的堅定,“阿勒坦,我現在行使族長職責,就要為族人的利益考慮,我不同意你來販賣馬匹!”

    “你……”阿勒坦氣急敗壞,“蒙陳雪,我不服!”

    “你當然可以不服,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蒙陳雪沉著道:“不過你要想販馬也並非不可能,那就是說服可敦,說服長老,說服族人讓你當上族長,那時候可隨你心意。可我在族長的位置上一天,就由不得你胡來。”

    阿勒坦四下望去,見到眾長老不為利益所動,離開氈帳丟下一句,“你們總有后悔地一天!”

    他忿然出賬,卻和一人撞個滿懷,那人赫然是可敦帳下地索柯突。

    阿勒坦並不買賬,冷哼了一聲,忿忿離去。

    索柯突皺了下眉頭,緩步踱入營帳,蒙陳雪微愕,迎上前問,“不知道索大人到此何事?”

    “可敦要見你。”

    蒙陳雪心中打了個突,點頭道:“好,我馬上去。”

    再見可敦的時候,蒙陳雪感覺她額頭地皺紋又多了些。

    對于可敦,蒙陳雪還是心存感激。當初雖有蕭布衣幫手,可若非可敦幫助,她還不能救助蒙陳族。

    可大隋亂了,可敦當然只有焦急,不但為大隋,還為她在草原的勢力可敦和可汗之間的關系微妙,勢力此消彼長,誰都知道可敦是可汗的老婆,可蒙陳雪卻知道,這不過是有名無實。可敦從來並不是個安分、任人擺布的女人,雁門之圍可以看作是大隋的一個轉折點。可誰又知道,雁門之圍也是可敦和可汗的轉折點。

    從那以后,二人已經勢同水火,少有見面。

    可敦不想讓大隋倒塌,更不能讓楊廣被可汗抓到,可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過,大隋墜落地速度遠超過她的想像。大隋倒了,她的地位危矣!

    現在可汗之所以沒有動她,當然不是為了夫妻之情,而是因為現在草原上也波濤洶湧。

    可敦見到蒙陳雪到來。揮揮手,示意她坐下,這次可敦身邊只有索柯突和青衣人在,克麗絲都讓可敦支開。

    蒙陳雪心中惴惴,捧著茶杯,感覺像捧著燙手的山芋。

    “雪兒,最近過的還好吧。”可敦終于問。

    蒙陳雪輕聲道:“多謝可敦垂詢。我這一直還好。”

    帳內靜寂下來。可敦喝著茶,索柯突板著臉,青衣人木頭一樣的站著。

    蒙陳雪早就今非昔比,卻知道這次見面非同尋常。

    “我知道,蕭布衣和你關系很親密。”可敦又道:“他最近還好吧?”

    蒙陳雪這次卻是猶豫了很久,“回可敦,他還好。他離開大隋的天子,也是逼不得已,怨不得他地。”

    可敦笑起來。“雪兒,我沒有說怨他。”重重的嘆息一口氣,可敦搖頭道:“聖上讓人捕殺蕭布衣,實在是自毀長城。我只恨當時不在聖上身邊,不能勸阻。想蕭布衣忠心耿耿。為人厚道,又如何會做出背叛聖上的事情?”

    蒙陳雪心中湧起了暖意。稍微心安,她一直擔心可敦會為蕭布衣的背叛而惱怒,可眼下看來,她還是通情達理。

    “可敦,我替布衣謝謝你地理解。”

    可敦嘴角露出古怪的笑,“你替布衣謝謝我?”

    蒙陳雪有些臉紅,“可敦,我說的不妥,還請你見諒。”

    可敦又沉默了良久,“雪兒,我對你如何?”

    蒙陳雪慌忙道:“可敦對蒙陳族恩重如山。”

    “對蒙陳族……”可敦喃喃道。

    蒙陳雪只能道:“雪兒身為蒙陳族中人,可敦對蒙陳族恩重如山,就是對我恩重如山。”

    可敦笑笑,“可眼下,只怕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們蒙陳族了。”

    蒙陳雪大驚,失聲道:“可敦……”

    可敦四下望了眼,“雪兒,我知道克麗絲和你很好,情同姐妹,也知道你和蕭布衣關系親密,好似夫妻。”

    蒙陳雪紅暈上臉,不知道可敦到底知道多少,卻被保不住三個字弄的心驚肉跳,“可敦……”

    “我一直都把你當作親生女兒來看待,這才支持你來做蒙陳族的族長,我已經不把你當作外人來看待。”可敦輕嘆一聲,“但現在有了轉變,我對你的喜愛不變,可已經有人要對我下手。”

    “是……是……可……”蒙陳雪感覺手腳冰涼。

    可敦點頭,“不錯,是可汗。他現在遲遲沒有對我動手,不過是顧忌我在草原的威望。去年雁門鎩羽而歸,他引為奇恥大辱,我當初做了什么,雪兒你也知道。可他就算暫時對付不了我,卻可能對你下手,比如說收買你地族人叛你,你不能不小心一些。”

    蒙陳雪臉色微變,“可敦,你說阿勒坦?”

    可敦緩緩點頭,“阿勒坦若是被收買,他絕對不會對蒙陳族忠心。”

    “那我該怎么辦?”蒙陳雪輕蹙娥眉。

    可敦又抿了口茶水,輕聲道:“這世上若還有人能解決你族內危機地話,那已經不是我。”

    “那是……”蒙陳雪恍然,“可敦,你是說蕭布衣?可他對草原的事情,又有什么能力?”

    可敦眼中閃過道光芒,“他的能力絕非你能想像,雪兒,如果可以的話,告訴他我對你說的話,他自然會做出決定!”

    蒙陳雪從可敦營帳走出來的時候,心悸的感覺沒有被消除,反倒更是心驚,她知道現在無論是蒙陳族、包括她、還有蕭布衣的牧場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而眼下這危機。看起來只有蕭布衣能夠解決。

    回轉蒙陳族,坐在幾案前,蒙陳雪想了良久,這才提筆鋪紙,想了半晌,才寫了幾個字,“蕭大哥。我……”

    如今草原並不太平,可敦說,蒙陳族有很大地危機。她也有很大的危機……

    她想你來草原,我,也想……

    蕭布衣拿著書信的時候,只是望著書信上的最后三個字,我也想……

    他暫時的陷入沉默之中,裴蓓就在他身邊,默默地望著蕭布衣。

    她在襄陽城接到這封信地時候。第一時間來到了巴陵城。除了傳達草原地危機外,還傳達另外一個女人對蕭布衣地思念,可她並沒有埋怨,只是道:“蕭大哥,你要去草原了,這個危機其實我們早有預料,一定要解決。”

    “世績怎么說?”蕭布衣問。

    “他也建議你去,如今我們已經控制襄陽、義陽、巴陵三郡。三足鼎立,遙相互望。可攻可守。三郡周邊的安陸、武陵、澧陽、長沙等郡都是我們下步要發展的地域,可無論如何來看,我們發展地速度都快了些。”

    蕭布衣點頭,“他說的對,來的容易。去的也容易。穩固眼下的地盤,積極發展中堅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我現在就感覺到管理有些有心無力,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的投靠或許不過是權宜之意,我們切不過自滿自大。”

    裴蓓欣慰道:“蕭大哥,徐世績和你說的一模一樣,看來你們倒是英雄所見略同。徐世績聽說草原有危機,建議你去解決,他說如果我們要是除了馬匹外,還能在草原扶植一支力量地話,南北夾擊,關中可圖,而且對我們謀取中原大有益處。”

    蕭布衣皺眉,“利用突厥地勢力?”

    裴蓓輕聲道:“蕭大哥,這不過是我們的一點想法。我知道蕭大哥不想借用突厥的力量,可有時候你不用,別人一樣會用。中原大亂,始畢可汗野心勃勃,絕對不會放棄南下的機會……”

    “你們想說什么?”蕭布衣問道。

    裴蓓想了想,“這么說吧,如今中原烽煙四起,可草原也是一樣。可突厥和中原北疆交接最廣,山西河北都在他們勢力威脅范圍內,隨時都可以南下,若是中原爭鋒,卻讓突厥漁翁得利的話,恐怕是大多數人不想。可突厥之所以要虎視眈眈,卻因為始畢可汗狼子野心。突厥對中原並非一直敵對,在啟民可汗的時候,最少突厥能和我們和平共處。可敦想要找你,用意昭然若揭,她想和你聯手對抗始畢可汗。”

    “我就算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蕭布衣苦笑道:“她未免高看了我。”

    “不然,若說能有和可敦聯手之人,當非蕭大哥莫屬,”裴蓓分析道:“你是艾克坦瑞,草原的馬神,在草原頗有威望,在很多人眼中,象征著維護草原和平,和你聯手,首先在草原人心目中就有不可低估的力量。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你有好二哥李靖,當初李靖數百騎兵橫掃草原,把草原搞地雞犬不寧,風聲鶴唳,若是能讓你說服李靖出馬,再加上可敦手上的力量,和始畢可汗抗衡並非難事。再說突厥本是游牧民族,族落眾多,其中不服始畢可汗的也是大有人在,我想可敦找你,用意淺顯了說就是想抗衡始畢可汗,可更深的用意說不定要推翻始畢可汗,另立草原之主。當初啟民可汗死后,能當權之人絕非始畢一個,可卻倚仗可敦的扶植才當上可汗,眼下可敦既然無法控制始畢,當求廢而后立!”

    蕭布衣輕嘆聲,“蓓兒,你想地地確很多。”

    裴蓓笑起來,山花般燦爛,“這些並非完全是我想出來的,而是魏征、徐世績和我一塊分析形式得出地結論。”

    “這么說草原我一定要去了?”蕭布衣笑道。

    “當然,無論是為天下,抑或為了蒙陳族,或是為了我們自己,你都有必要前往草原。說誰都會說。可是要做,天底下只有蕭大哥你的條件才是得天獨厚。再說,你也有太久的時間沒有去見雪兒姐姐了,這次有這么好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

    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蕭布衣哭笑不得。知道女人多半如此,無論大方小氣,這種話題總是會提及。

    “對了,如果到了草原。替我問候下雪兒姐姐,還有替巧兮妹妹也問候一聲。”裴蓓鄭重其事道。

    蕭布衣不等說話,阿鏽已經急沖沖的走進來,“少當家,又有親戚找你。”

    蕭布衣皺眉,“是誰?”

    這段時間,他被所謂地窮鄰居、富親戚實在搞的疲憊不堪。這長江兩岸。蕭姓是大姓望族。他有幸也姓蕭,自從入主了巴陵郡后,蕭姓子弟來找的就是絡繹不絕,就算不姓蕭,也能七拐八繞的和他攀上親戚,不過來找的倒都是周郡大姓,蕭布衣又以德服人,不好擺架子,應酬起來倒也累人。是以聽到又有親戚前來,不免皺眉。

    “我不認識。”阿鏽搖頭道。

    “那多半又是什么八桿子打不到的親戚,”蕭布衣擺手道:“說我身體不舒服,暫停見客。”

    阿鏽轉身要走,蕭布衣突然問了句。“他說了姓什么沒有?”

    “姓李。”

    蕭布衣皺眉。士族見的多了,心道這個姓氏不算有名。“李什么?”

    “李世民。”

    蕭布衣愣住半晌,“請他進來!”

    李世民走進將軍府地時候,笑嘻嘻的真的和蕭布衣的親人一樣。

    蕭布衣望著他嬉皮笑臉地樣子,實在想不出他若是真的登上九五之尊會是什么樣子。

    不過眼下這光景,大伙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蕭布衣也懶得理會許多,客氣的讓座,“世民,你不在太原,來這里做什么?”

    李世民坐下來,嘆了口氣,“其實我來找蕭兄也是無意之舉,本來我一直都在太原,不過前段日子惹父親發了脾氣,正逢家父心情不好,臭罵了我幾句,我也心情不好,也就到江南散散心,路過襄陽的時候,聽說蕭兄居然入主了襄陽城,不由敬仰萬分,本來想要拜會,沒有想到到了襄陽才知道,蕭兄又是去了巴陵,我這才順漢水到了巴陵,好在蕭將軍還沒有去江夏豫章,這才能今日得見。”

    蕭布衣心道,你倒是心寬,如今天下大亂,盜匪橫行,你還有功夫四下散心,倒是能人之所不能。不過目前在他眼中,李世民聰明是有,可歷練卻是不夠,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李淵這些年一直隱忍,多數在東都,李世民一直在父親身邊,年紀比他蕭布衣還小上幾歲,想要歷練也沒有什么機會。聽他說什么江夏、豫章,蕭布衣心中微動,暗想這小子多半已經看出自己的意圖,江夏、豫章兩郡都在巴陵以西,順長江而下先后到達的就是這兩郡,他隨口一說,想必知道了自己想要吞並江南的念頭。

    岔開了話頭,蕭布衣隨口問道:“還不知道令尊為何心情不佳?”

    李世民心中暗喜,就等他來問,“其實家父心情不好倒和蕭將軍有點關系。”

    蕭布衣只能問,“難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令尊?”

    李世民慌忙道:“蕭兄實在開玩笑了,不是蕭兄得罪了家父,而是家父覺得他得罪了你,終日惶惶不安。”

    蕭布衣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只能再問,“世民,還不知道令尊哪里得罪了我?當初在太原相見,我倒和令尊談地頗為投契。”

    “蕭兄,你要答應我,不能怪責家父,我這才敢說。”李世民道。

    蕭布衣心道,老子怪不怪又有何妨,你老子老臉皮厚,還怕人怪嗎?

    “世民但說無妨。”

    李世民這才道:“其實早在東都見面之時,家父就對蕭兄頗為欣賞,知道蕭兄絕非池中之物,他日若有風云匯聚,當能化身成龍。”

    蕭布衣知道這小子又在胡說八道,先不說李淵是否有這眼光,就算他有這眼光,當初在東都以李淵地謹慎小心,也不會說什么化身成龍的說法,這句話可輕可重,說是造反也不為過。

    “還請世民長話短說。”

    李世民咳嗽聲,“我本來聽到這話就想跟在蕭兄身邊,聆聽蕭兄教誨,可后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蕭兄想必也是知道,再見蕭兄的時候,已是在太原。那時候蕭兄見到了家父,我,還有家姐……”

    頓了下,發現蕭布衣對家姐兩字沒有任何反應,李世民已經知道任務艱巨,卻還是迎難而上,“家父和我對蕭兄都是欽佩不已,家姐見蕭兄以數千兵士大破歷山飛十萬賊寇,其實已對蕭兄起了愛慕之心!”

    蕭布衣一口茶水喝到鼻子里面,咳嗽不停,裴蓓好氣又好笑,心道見過臉皮厚的人,可臉皮這么厚的倒是頭一次見到。怪不得李世民進門之前就說是蕭布衣的親人,敢情是千里迢迢來做便宜小舅子來了。

    蕭布衣咳嗽不停,李世民話卻不停,“當時家姐就對家父說出了心思,可家父卻是勃然大怒,說自己早就選了千牛備身柴紹,若是讓家姐嫁給蕭兄,那不讓人說三道四,說什么嫌貧愛富?家姐當下就說,這門親事她本來就不贊同,是家父亂點鴛鴦,她要追求自己所愛之人。家父勃然大怒,說家姐要是選擇蕭兄,這輩子就不認她這個女兒。家姐無奈離家出走,現在我也不知道去向,這次來江南說是散心,其實也是想找姐姐。”

    蕭布衣終于止住了咳嗽,嘆息道:“這可真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那個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31
二七四節 救命

    蕭布衣聽到李世民一番訴苦后,轉動的念頭和裴蓓仿佛,這小子臉皮著實不薄。對于李世民說的一番話,他是一句不信!

    對于李采玉,蕭布衣的印象還是停留在惡霸強搶民女的份上,倒不信她為了自己會離家出走。

    說是李采玉為了他離家出走蕭布衣是不信,要說為了柴紹還是大有可能。

    依照蕭布衣的判斷,事情很可能是反過來說,那就是李淵棒打鴛鴦,李世民煽風點火,李采玉受不了老爹老弟的蠱惑,毅然離家出走。

    想到這里的蕭布衣,望著李世民的一張笑臉,卻沒有什么怒意。

    無論如何,李世民最少沒有惡意和敵意,蕭布衣到現在也多少引以自豪,最少到了現在,他不用看別人的眼色行事,而是太多人想要抱他的大腿。

    管她李采玉李采金的,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草原看看蒙陳雪,順便看看能從可敦那里撈到什么利益。徐世績把他看作一個神般,看起來推翻始畢可汗輕而易舉,蕭布衣卻有自知自明,知道事情絕非那么簡單。

    小心使得萬年船,無論如何,他壞了始畢可汗的事情,就要提防始畢可汗的暗算,可敦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要是為楊廣插他一刀都是大有可能,他現在是與虎謀皮,能否得到老虎皮還是被老虎吃掉都是模稜兩可的事情。

    其實在他接到蒙陳雪來信的時候,已經考慮到裴蓓說的那些,不過他考慮的更多,可敦想要利用他,他當然也想利用可敦,他沒有說出危機,只是不想讓裴蓓擔心。可他應該以什么面目出現在草原,還是需要他認真考慮的事情。

    李世民並不知道蕭布衣的下步動作,還在為聯姻做著積極努力、鍥而不舍地奮斗,“姐姐離家出走后,我家里人都很擔心。我這個弟弟最擔心。”

    裴蓓突然道:“我看你現在很開心,而不是擔心。”

    李世民說的口渴,才要喝茶,也差點喝到鼻子中,只能苦笑道:“我這無非是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了。這位小姐還不知如何稱呼,我看和蕭兄真的是郎才女貌,不可多得。”

    裴蓓笑笑。“就算不可多得,也還是不如你姐姐的癡心一片了。”

    李世民自從進屋后,就一直在琢磨著裴蓓的身份,倒不好當著她地面太過說姐姐的好。

    蕭布衣是君子,可在李世民看來,君子好說話,女人和小人都是不好對付。說不定哪句話得罪了他們,讓你功敗垂成。

    “姐姐對蕭兄當然癡心一片,可不能否認的是,還有不少好女人對蕭兄也是癡心。以蕭兄的威望、相貌、本事、家世而言,我要是個妞兒,多半也會芳心暗系。”

    蕭布衣上波咳嗽才平,這波咳嗽又起,好氣又是好笑。心道這小子沒羞沒臊,亂說一氣,擇偶的條件說個遍。卻從來沒有說什么感情,或許在他們眼中,男女之間的基礎就是門當戶對,至于什么感情方面,那不過是奢侈附帶品。

    裴蓓嘆息道:“好在你不是個妞兒,不然我嫉妒若狂,只怕會一刀捅了你。”

    李世民臉色有些發白,岔開話題道:“對了,蕭兄,我說到哪里了?”

    不等蕭布衣回答。裴蓓已經接了話茬道:“你說你姐姐離家出走,你這個弟弟很焦急,然后呢,不知道為什么不去找姐姐,跑到這里找蕭大哥什么事?”

    李世民倒不慌張。微笑道:“找蕭兄當然有原因。因為我姐姐就是為了蕭兄離家出走,以往她不知道蕭兄的下落。說不准找不到蕭兄,多半去了東都,沿著蕭兄東征的足跡走下去……”

    “你好像對我地近況很清楚?”蕭布衣微笑問道。

    李世民含笑道:“蕭兄從北到南,打遍黃河兩岸,我就算是個聾子,也能知道蕭兄的事跡,更何況我知道姐姐對你有好感后,對你更是關心。”見到裴蓓瞪著自己,李世民笑笑,“我來找蕭兄,其實就是想,姐姐聽到蕭兄入主巴陵郡后,會不會聞風而到?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守株待兔不是更好些?是以我才來找到蕭兄,就准備在這里守候家姐。其實家父在姐姐離家出走后就是大為后悔,一次借酒消愁后已經對我說,他十分后悔不聽姐姐之言,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機會的話,他定然會同意姐姐的主張。現在他又怕你知道了這件事情,對他不滿,難免心中惶惶,蕭兄,你可答應了我,絕對不會責怪家

    李世民若有期待的望著蕭布衣,終于歇息了會兒。

    蕭布衣想把茶杯扣到李世民的腦袋上,“世民,其實你要是不說,這些事我不會知道。”

    李世民大義凜然道:“那怎么行,君子不欺暗室,就是因為蕭兄不知道,我才更要說。就算家父、家姐都來責怪我又能如何,就算家人全來怪我又能如何?最少我對蕭兄是赤誠一片。”

    蕭布衣看到眼前赤誠之人,終于道:“世民,其實我知道地和你說的有點出入。”

    李世民不慌不忙,“蕭兄有不解之處盡管來問。”

    蕭布衣苦笑道:“我和你姐姐其實見過面……”

    “是呀,那次本來我想帶蕭兄去拜祭玄霸,可家姐那次執意要帶你去,我覺得自從那次……”聽到蕭布衣不停的咳,李世民有些關心的問,“蕭兄,如今天冷,還要小心身體,注意受寒。”

    蕭布衣心道,見到你小子就夠讓人寒心的了,“其實你姐姐對我真的沒有什么感覺,我也完全不知道她對我一片癡心,她甚至委婉的向我暗示,我們之間絕無可能。世民,所以以后還請你……”

    “她對你暗示絕無可能?”李世民有些詫異。“蕭兄說她拒絕了你?”

    蕭布衣點點頭,“大概如此。”

    李世民心中嘀咕,卻是嘴角含笑,“蕭兄,你別的方面我是不敢說三道四。可這情感方面,我卻是不敢苟同。女人嘛,多半都是含蓄,怎么可能直接答應你?推辭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根據我的經驗,這女人說不的時候,其實多半是同意地意思。”

    “那女人要是說同意呢?”裴蓓忍不住的問。

    “那當然也是同意的意思。”李世民毫不猶豫。

    裴蓓目,喃喃道:“看來你實在比我還了解女人。”

    蕭布衣也忍不住的笑。“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這天底下沒有不喜歡我地女人了。”

    李世民洋洋得意,“這個嘛,我說的並不絕對,但也有一些道理。就像最了解你的人不見得是你的朋友,恰恰是你的敵人。而最了解女人地不見得是女人,而是男人……”

    蕭布衣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世民,無論如何,總要先找到你姐姐再說,你看如何?”

    李世民也覺得不宜操之過急,懇請道:“蕭兄,既然我姐姐極有可能來到巴陵,我還請留在這里等候姐姐,還不知蕭兄意下如何?”

    蕭布衣含笑道:“世民對姐姐一片赤誠之心,實在讓人感動。這巴陵郡諾大個地方,容下你並不是什么問題。蓓兒,去找少方來,讓他給世民安排歇息的地方。”

    李世民跟著孫少方離開,頗為心滿意足,暗想和蕭布衣這種人打交道,就要抓住他臉皮薄地弱點,反正姐姐嫁誰都是嫁,如果能夠嫁給蕭布衣,依蕭布衣的實力,和李家南北聯合。這天下也就沒有誰可以抗衡。至于柴紹地一點損失嘛,算得了什么,沒有了姐姐,大不了再找個妹妹嫁給他好了。

    清晨地時候,李世民盥洗完畢。早早的前往將軍府。也想好了今天要談什么。

    李采玉和蕭布衣地關系固然要拉攏,他也是很想借這個機會和蕭布衣好好談談。彼此增加點好印象。

    可到了將軍府,通傳進去,倒是很快的讓他進入了客廳,但等了許久,蕭布衣並沒有出現。

    李世民心思轉動,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優哉游哉地喝著茶水,四下打量著將軍府的布置,發現將軍雖是頗大,里面的布置卻是簡陋。雖然說蕭布衣才到巴陵不久,可多少顯得有些寒酸,李世民心中暗道,蕭布衣這人不重錢財,不重形式,將軍府的布置可見一斑,男人一輩子就是為兩件事,一是為名,一是為利,即不為利,當是為天下之名了。

    正尋思的功夫,裴蓓緩緩走了進來,李世民也不怠慢,含笑站起道:“蓓姑娘。”

    裴蓓以前雖然認識他,可他卻不認識裴蓓,只聽說昨天蕭布衣叫她蓓兒,他當然不會享受和蕭布衣一樣的待遇,只稱呼蓓姑娘,這樣雖不相識,卻也顯得熟識。

    “你姐姐昨天晚上沒有來找蕭大哥,你今日來此做什么?”裴蓓冷冷問。

    李世民知道她譏諷自己來的太勤,又損了家姐一句,不以為意,笑嘻嘻道:“其實我今日來,倒不是為了家姐的事情。”

    裴蓓臉色稍緩,“那你為了什么?”

    “我路過襄陽和巴陵的時候,見蕭將軍重頒均田令,租庸調制,深得民心,這才過來向蕭將軍取經,學習這兩項法令。”

    “那你來的不巧了。”裴蓓突然笑了下,“蕭大哥今日不在。”

    李世民微愕,轉瞬展顏道:“不知道蕭將軍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對我說一聲。”

    “他有向你通稟地義務嗎?”裴蓓不屑道。

    李世民還是笑,“那倒是沒有,可我對蕭將軍一直都是敬仰,他若有事,我只想看看能不能幫手。”

    裴蓓對李世民冷言冷語,見到他行若無事般,倒也是大為頭痛。“蕭大哥不在將軍府,我還有事,你就先請回吧。”她轉身要走,李世民慌忙叫住她,“蓓姑娘。不知道蕭將軍明日會不會回轉?”

    裴蓓搖頭,“我不知道。”

    “那他究竟去了哪里?還麻煩蓓姑娘說于我知。”李世民臉上露出懇求之色。

    裴蓓譏誚的笑,“他說不定去了江夏,也說不定去找你的姐姐了。”

    李世民愣住,半晌才道:“蓓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對我不滿,可我也是無可奈何。我是能不找我姐姐,還是能不聽家父之言?我看蕭將軍對蓓姑娘頗為親密。想來蓓姑娘以后定為正室,家姐若是嫁給了蕭將軍,定當不會顧及什么名分,俗語說的好,這羊一頭也是養,兩頭也是放……”

    “好在我不是你姐姐。”裴蓓自言自語道。

    李世民含笑道:“蓓姑娘要想做我姐姐,我可是舉雙手歡迎。我有你這么個姐姐,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我如果有你這么一個弟弟,可真的是前世不修。”裴蓓雙眸一瞪,“我要是你姐姐的話,我做地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李世民,我對你不滿,不是因為李采玉,而是你不把姐姐當人看……算了,和你這種人說也是白說。 ”

    裴蓓忿忿離去,李世民不好再攔。搖搖頭,“好在你不是我姐姐。”

    他走出將軍府,不由有些茫然,心道這蕭布衣到底去了哪里,難道是暗中去取江夏,那倒是極有可能。他這次占據襄陽、巴陵實在是招妙棋,最少若論地域的話,蕭布衣眼下樹敵最少,他再取江夏,順江南下。整個江南很快就要落入蕭布衣的手上!想到這里,李世民心中悵然,暗想蕭布衣都已經出手,自己地老子還畏畏縮縮,不敢出頭。真是讓人失望。

    李世民在想蕭布衣到底去了哪里的時候。蕭布衣早就在數百里之外地上洛郡。

    蕭布衣沒有去取江夏,當然也沒有去找李采玉。既然決定去草原,他在送走李世民后就只身上路,簡略的安排下巴陵的事情,白馬長槍直奔突厥。

    巴陵郡有裴行儼、孫少方、裴蓓一干人等,也算讓他放心,再加上董景珍一干人等,倒可確保巴陵無憂。

    如今襄陽、巴陵兩郡都是他重點發展地對象,只要等蕭布衣地威名、仁名傳出去,周圍各郡,只要並非頑固不化,亂世之中,不再為隋室效力,多半會來歸附。

    他晌午出發,過城不入,只是一路向北趕路,一直奔到黃昏,人亦精神,馬也神俊,可已經奔出了五百多里,再行了個把時辰,見到月光毫無疲憊之意,自己卻是心疼,愛惜馬力,當下找了個客棧住了一晚,第二日天明繼續趕路,如今已經到了上洛郡。

    上洛郡距潼關已是不遠,潼關到巴陵郡足有千余里的路程,蕭布衣奔了不到一天就行了大半地路程,月光當可稱的上日行千里,不負千里馬之名。

    自從他收服月光后,倒少有跑地如此痛快之時,暗想從潼關渡黃河,徑直到了雀鼠谷,然后的路途實在是再熟悉不過。

    這近三年來,從北到南,從南到北,他幾乎跑遍了大半個中原。蕭布衣這三個字,也幾乎傳遍了大半個中原。

    只是沿途盜匪比起幾年前又多了很多,有盜匪見到蕭布衣白馬神俊,暗自起了搶奪之心,蕭布衣不欲多事,只是催馬趕路,盜匪見到白馬奔騰如飛,轉瞬不見了蹤影,思緒都轉不及,更不要說去搶,不免又羨且妒,望馬興嘆。

    早上又趕了一兩個時辰,蕭布衣稍微放緩了馬力,只想著到潼關還有一段路程,按照眼下的速度,黃昏前絕對能到,再趕個一兩天,當能到了草原,想到再入草原,和數年前不可同日而語,一時間倒也感慨萬千。

    由南到北,天氣轉寒,少了蒼翠,多了灰白,好在並沒有下雪,大路並不算難走,只是沿途樹木光禿禿的立著。看起來不免有些單調無聊。

    緩行一段時間,蕭布衣催馬再行,路過一片林子的時候,突然目光一動,見到一人掛在樹上。雙腿正在蹬著,淒涼中帶有詭異。

    蕭布衣毫不猶豫,伸手摘弓,嗤的一箭射出去。

    他箭法如神,臂力強勁,離的雖遠,出箭卻是絲毫不差。

    長箭射斷繩索,那人落地地功夫。蕭布衣已經縱馬趕到,箭是神准,馬亦神速!

    那人摔落到地上,突然痛哭了起來,“壯士,你救我做什么,不如讓我去死!”

    蕭布衣仔細打量那人一眼。見到他書生打扮,衣著並不差,可是東一條西一條的滿是血痕,臉上也是青腫,嘴角還帶著血跡,看起來倒像被人痛打了一頓。

    “既然救了你,你就不著急去死……”

    書生抬頭望著蕭布衣,見到他人是俊朗,馬亦雄駿,端是英姿勃勃。心中大生好感,卻還是搖頭道:“壯士,你救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世,你走了,我還是會死。”

    “你連死都不怕,還怕什么?”蕭布衣淡淡道。

    書生望著北方嘆口氣道:“有時候,活著比死要艱難地多了。”

    蕭布衣皺眉,“我有要事在身,給你盞茶的功夫說明情況。我看能否幫你。你再不知珍惜,廢話連篇,我亦無可奈何。”

    書生抬起頭來,凝望蕭布衣,嘴唇蠕動兩下。“壯士。你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狼多。胡呂賊人多勢眾,如今搶了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答應和她同生共死,既然不能救她,眼睜睜的見到她進了賊窩,心如刀絞,只求一死。”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心道這還是比較麻煩,自己忙著趕路,早些到了草原,蒙陳雪那也能早點思考對策,要救他老婆,還不知道被搶到了哪里……

    書生又道:“我知道壯士也很是為難,壯士若肯幫手,只求帶一封書信給我家中,杜如晦就算是死,也是深感壯士的大德。”

    蕭布衣目光一閃,“你叫杜如晦?”

    杜如晦愕然,“壯士認識我?”

    蕭布衣沉聲道:“你可認識個叫魏征地書記?”

    杜如晦詫異道:“難道壯士也認識魏征兄?”

    他這么一說,顯然是承認認識魏征,蕭布衣當下拿定主意,為了這個杜如晦,必須要出手救他老婆,這個杜如晦是個人才,這么死了好像可惜了些。

    “我認識魏征,我也聽說過你,你說你未過門的妻子被胡呂賊搶走了,可知道他的落腳之地?”蕭布衣詢問,心中卻是嘀咕,暗想還有人叫這名字,難道他爹媽生他下來地時候就有遠見之明,知道這家伙天生做賊的命?

    杜如晦搖頭,“我不知道。”

    蕭布衣問了就知道白問,百無一用是書生,看杜如晦衣著不差,一雙手細白的和女人一樣,你問他學問行,問他盜賊的下落,那可真是問道于盲。

    “你若是男人,站起來,和我去找你老婆去。”蕭布衣沉聲道:“若是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我這有把刀,鋒銳非常,一抹脖子也是省事。”

    杜如晦嘆息一聲,“壯士,我並無用處,救不了人,可又怕牽連壯士,這才一心求死。壯士若能救出我未過門地妻子,杜如晦今生永感大德。”

    蕭布衣點點頭,一伸手,已經把杜如晦拎到馬背上,自己也是飛身上馬,催馬前行。

    杜如晦也是百來斤的重量,見到蕭布衣也不魁梧,拎著自己卻有如小雞一樣,真乃神力,不由驚喜交集,對營救妻子的信心又多了分。

    “他們向哪里走的你總知道?”“向北。”

    蕭布衣點頭,一帶馬缰,月光輕嘶一聲,如飛向北行去,杜如晦見到兩旁的樹木如飛地倒退,嚇的緊緊抓住馬脖子。

    才行了不遠,月光陡然立住,卻是平穩異常,杜如晦松口氣,聽到身后風起,不見了蕭布衣地行蹤,轉瞬見到蕭布衣不知何時下馬,已經站到路邊一個混混面前。

    混混手中正拿著一個雞腿,油光锃亮,吐沫橫飛,見到一人突然到了眼前,嚇的媽呀一聲,雞腿落了下去。

    蕭布衣伸手接住雞腿,遞到他手上,沉聲問,“你可知道胡呂賊落腳的地方?”

    混混接過雞腿,心中稍定,見到來地是人不是鬼,而且人還長地玉樹臨風,馬又神俊,不由心中起了歹意,暗道這匹馬不差,若是牽到市集去賣,也能賺上不少,“你找胡大哥做什么?”

    蕭布衣微笑道:“我找他敘敘舊。”

    混混半信半疑,“你算老幾,胡大哥他可是這里的老大……”

    他話音未落,蕭布衣已經一記耳光煽了過去,混混閃避地念頭都沒有,就被他打的團團亂轉,眼冒金星,張張嘴,哇的吐出口血來,帶著兩顆牙齒。

    “有我在這里,胡呂賊最多算是老二。”蕭布衣冷冷道:“還有,我問你話,你就答,再說一句廢話,我就割了你舌頭。”

    他習慣先禮后兵,不過有的人總是不識敬,蕭布衣珍惜時間,只能用老拳相向。

    混混嚇地咕咚跪倒在地,眼淚鼻涕混著嘴角的鮮血流淌,“大俠饒命,我不認識胡呂賊。”

    蕭布衣一腳踢過去,混混嘰里咕嚕的滾做一團,蕭布衣已經拔刀在手,冷笑道:“你不認識胡呂賊,我留著你也沒有什么用。”

    他佩刀刀柄稍長,刀身也比普通單刀要長上幾分,厚重有如砍刀般,拔出來寒光凜然,混混嚇的魂飛魄散,大聲道:“大俠,我真的不認識胡呂賊,和他們沒有關系,但是我知道他們都在附近不遠的蒼余山!”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33
二七五節 除惡

    蒼余山離這里的確不遠,可混混跑到的時候,累的死狗一樣,上氣不接下氣。

    月光也認人,不喜歡這個混混,蕭布衣也覺得讓他騎馬,也是對馬的侮辱。索性就拿繩拴著他,一路跑到了蒼余山。

    一路上跌跌撞撞,混混慘不忍睹,杜如晦替他難過,本來想為他求情,可對未過門的妻子更是心焦,不知道到了盜匪手中如何,只能雙眼一閉,眼不見為淨。

    蕭布衣將近蒼余山的時候,已經早早的下馬,略微沉吟就對混混道:“辛苦了。”

    混混口吐白沫,牙齒漏風,陪笑道:“應該的,可大俠,我可真不是這山寨的人。”

    “山上多少人?”蕭布衣問。

    “幾百號人。”混混苦著臉。

    杜如晦聽到這里,臉色有些發綠,心道盜匪不是吃素的,幾百號人,一人一拳也夠人受了,蕭布衣渾身是鐵上了山寨也要被人敲扁。他一生學的都是運籌帷幄、安定社稷的本事,雙手無縛雞之力,當初當個候補小官,覺得不能發揮胸中之才,這才辭職在家中閑居。見到的多是文人墨客,這次被盜匪打劫,就如秀才遇到兵般,有理都是說不清,什么謀略統統沒有用,見到蕭布衣沉吟,以為他在為難,可又想不到辦法,心中惴惴。蕭布衣和杜如晦想的大不相同。暗想這次是去救人。而不是殺人。

    有時候,救人遠比殺人要難。

    如果和杜如晦比治國,他當然遠遠不及,可要比打斗,他久經歷練,終日刀光劍影。對這幾百號人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幾百人畢竟不能捆在一塊和他打,殺了幾個頭領,余匪驚懼,自然散去。只聚集幾百號人地算是小場面,盜匪地能耐看起來也是有限,可眼下的目的是要救杜如晦未過門的妻子。眼下當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還要麻煩你件事情。”蕭布衣上下打量著混混。

    混混膽顫心驚。咕咚跪倒,哭著道:“這位爺,我不騙你,我真不是這個山寨的人,你要我上山,那可是要了我地親命。”

    蕭布衣伸手入懷,拿出個銀豆子。

    混混雙眼發直,“爺,你這是……”

    “借你衣服一用。這是酬勞。”

    混混苦笑,“爺,這天寒地凍……我有命賺錢,也要有命來花才行。”見到蕭布衣雙眸一瞪,寒光閃現。混混慌忙道:“那多謝爺了。”

    “不客氣。”蕭布衣把銀豆子交到他手上。一掌拍在他的腦袋,混混軟軟向地上倒去。

    杜如晦嚇了一跳。“他死了?”

    “昏過去而已。”蕭布衣快手快腳的扒下他的外套,套在身上,吩咐道:“你最好把這混混捆起來,然后獨自找個地躲起來,我去山上,很快回來。對了,有什么信物能讓你未過門的夫人認識嗎?我只怕她不跟我走。”

    杜如晦伸手摸了半晌,苦笑道:“我什么東西都被盜匪搜去,哪里有什么信物?”

    蕭布衣打量了他一眼,伸手從他衣服上撕下一條,微笑道:“你穿的衣服她總是記得吧?”他伸掌拍拍月光的屁股,讓它離遠一些,獨自去轉,以免杜如晦因為月光被人注意。

    月光獨處野外地時候,他就從來沒有擔心過,試問以虯髯客地身手都抓不到月光,別的盜匪哪里有這個本事?

    安排好一切,蕭布衣不再廢話,閃身向蒼余山奔去,杜如晦望著他背影如電,又驚又佩,暗想這草莽俠士所為,遠非自己能夠想像。此人做事干淨利索,考慮周到,不知道是誰?想到這里的時候,杜如晦才想起來,忙了一通,自己竟然忘記了詢問蕭布衣的名字!

    蕭布衣很快到了蒼余山腳,抬頭望過去,見到已經有嘍在出沒。

    對于這種布置,他倒還是頗為熟悉,因為以前他也是做這個買賣,這山寨和他在馬邑那里的山寨大同小異。借樹木大石遮掩,蕭布衣靈活有如猿猴,很快接近山寨內部。

    可見到山上房子不少,一間間的來找也是困難,不由微微皺眉。

    正沉吟的時候,一個聲音高喝道:“做什么的,鬼鬼祟祟?”

    蕭布衣抬頭望過去,見到山腰一塊大石后露出個腦袋,原來還藏有個人,那位置極為隱避,他竟沒有察覺。

    蕭布衣緩緩的直起身子,四下望了眼,見到左近無人,陪笑道:“這位大哥,我找胡大哥。”

    他一身油膩地衣服,那人見了只以為是混混,皺眉道:“你是誰?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蕭布衣緩緩靠近,“我以前一直在潼關,負責那里的買賣人病了,卻有急事……山上的兄弟不理我,只讓我自己上來找胡大哥……”

    “我們潼關也有買賣,我怎么從未聽過?”那人大皺眉頭,才要說什么,蕭布衣已經蒼鷹般躍起,那人才要驚叫,已經被蕭布衣一把叉住了脖子,用力帶著隱身到了石頭之后。

    那人面紅耳赤,拼命掙扎,蕭布衣在他耳邊道:“你敢喊,我一把掐死你。”

    那人眼中露出驚懼,嗚嗚的聲音,蕭布衣緩緩的放開了手,卻還是摸在他脖子上,冷冷問,“我問你話,你就說,敢報警性命不保,你若說地不對,我回來之后,你還是死。”

    那人驚懼道:“大爺要問我什么事情?”

    “搶來地女人在哪里?”

    那人一指山右。“在那里地幾間房子內。”

    蕭布衣又是一掌過去。拍暈了盜匪,閃身向山右行去,沒走多遠,就見到兩個化妝地有如老妖怪的女人捧著大紅的衣服向一個房間走去。

    房間前站著兩個盜匪,稍微詢問下,讓女人進去。蕭布衣心中稍安,暗想看這架勢,胡呂賊還要和人家拜堂成親,來的倒是時候。

    可沒過片刻的功夫,房間內嘈雜地聲音傳來,兩個女人披頭散發的出來,狼狽不堪。兩個盜匪嘿嘿的笑。女人回轉身罵。“你這騷蹄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趕快穿上喜服吉時拜堂成親,什么事都沒有,再這樣下去,有你的苦頭吃!我這就去和寨主說……看你還能反上天去?”

    兩個女人輪番罵仗,污穢不堪,罵了會兒,轉身忿忿離去。

    守在門前的兩個盜匪嘿嘿的笑。一人道:“寨主也是自找苦吃,這種女人上了再說,還搞什么拜堂成親?”

    另外一人笑道:“這女子水靈靈的樣子,誰見了都心癢,要是娶了當老婆。就算少活幾年也是值得。”

    先前地盜匪道:“這你可說錯了。女人嘛,要是當了你老婆后……你要做什么?”

    另外一人道:“當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見到同伴雙眼發直望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最后一句是問來人。

    來人一身油膩地皮襖,正是蕭布衣,見到二匪手扶刀柄,滿是戒備,微笑道:“寨主讓我做掉你們。”

    “你說什么?”二人失聲道。

    蕭布衣竄了過來,刀鞘點出,已經戳倒一人,揮拳擊出,打昏了另外一人。

    被刀鞘戳到肚子那人痛入心扉,滾個不停,才要嘶啞喊叫,蕭布衣一腳踢在那人腦袋上,那人只覺得鐘鼓齊鳴,立時暈了過去。

    蕭布衣也不理會二人,聽到房中啪的一聲響,推門進去,見到房間內站著一個女子,愕然的望著自己,她一手拿著茶杯的碎片,右手腕上鮮血淋淋。

    女人長的頗為端莊,眉目清秀,可這會兒卻帶了淒然的傷感。

    蕭布衣皺了下眉,上前一步,女人淒厲喝道:“你莫要過來!”

    “杜如晦讓我來救你!”蕭布衣伸手一展布條,女人見到,驚喜交集道:“真的?壯士,如晦現在怎么樣了?”

    她遲遲不肯就死,只是還念著杜如晦,總幻想再見杜如晦一面,方才見到來逼婚,知道再沒有指望,這才想要割脈自盡,沒有想到蕭布衣從天而降,心中喜悅不言而喻。

    蕭布衣伸手從床幔上撕下一條布來,給女人包扎止血,沉聲道:“他沒事,我帶你下山。”

    突然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蕭布衣微皺眉頭,“你去床底下躲躲,我先殺了來人。”

    “恩公,你小心,他們都很凶惡。”女人倒是聽話,雖是擔心,卻是迅即的跑到床榻旁,鑽了進去。

    蕭布衣卻是輕輕伸手推開了窗口,腳尖一點,已經上了房梁。

    從窗戶望過去,只見到妖怪一樣的老女人領著一個男子來,后面還跟著幾個嘍。老女人嘮嘮叨叨,“寨主,我怎么勸她都是不聽,她不穿喜服不關我事。”

    寨主想必就是胡呂賊,長地粗壯非常,一身匪氣,臉上滿是陰鷙之氣。聽到老女人訴苦,寒聲道:“這些小事你們都做不好,我要你們何用?”

    陡然發現房門前倒著的兩個盜匪,胡呂賊臉色微變,霍然沖過去,推開房門望過去,發現窗子大開,房間內空無一人,不由怒不可遏道:“人呢?”

    身后跟著的幾個盜匪也是面面相覷,胡呂賊大聲道:“蠢貨,還不弄醒他們兩個!通知人去追。”

    有盜匪去找涼水要潑醒暈過去的二人,有的吹起竹哨,蒼余山轉瞬雞飛狗跳。胡呂賊站在房間,怒不可遏,突然目光落到地上地血跡上。

    女人割腕傷了手。鮮血流淌在地上。鞋上自然也沾了些,匆忙地跑到床邊,帶出了一溜兒帶血地足印,一直到了床榻旁才消失不見。

    見到床幔雖是垂下,上面還有道血痕,胡呂賊心中一動。臉上露出獰笑道:“小娘子,原來躲在床下了,這調虎離山地計策也是不差。快出來吧,我的小娘子。”

    他緩緩的抽出了單刀,緩步向床榻邊走去,凝勁于臂。他雖是色心上湧,卻還沒有忘記了倒著的兩個盜匪。知道女人絕對打不倒那兩個盜匪。這么說另有其人?

    離著床榻漸近,胡呂賊霍然上前一步,伸手掀開床幔,見到女人果然躲在床下,戰戰兢兢,卻只是一人。胡呂賊微愕,突然覺得身后勁風一道,大喝聲中,回刀反劈。

    半空中撲下一人。手中寒光閃爍,正向胡呂賊砍來!

    兵刃相交,只聽到嚓的一聲響,胡呂賊單刀已斷。他大驚失色,念頭來不及轉一下。長刀削斷了他地單刀。劃過他的脖頸。一股紅意沖上雙眸,眼前血紅一片。胡呂賊覺得自己越飛越高,卻看到一個無頭的屍身緩緩的向地上倒下去。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砍了腦袋!胡呂賊死!

    人的視覺都有個盲區,就是很少有喜歡抬頭向上看看,胡呂賊全部身心都用在床下,哪里想到房梁上還藏著一人。

    蕭布衣一刀砍出,斷刀斷頭,伸手扯過床單,抖出兜住胡呂賊的腦袋。妖怪般的老女人這才發出一聲驚叫,徑直昏了過去。

    她只見到刀光一閃,有人神兵天降般,一刀就砍了不可一世地寨主腦袋,鮮血崩飛,駭地心魂俱散。

    門外的幾個盜匪這才沖進來,紛紛喝道:“寨主……”

    蕭布衣單刀一擺,一刀砍翻了一人,厲聲道:“胡呂賊已死,不想和他一般的閃開。”

    他采用速戰速決之法,一方面不想將盜匪全數殺死,二來也不想耽誤太多的時間,想到除掉首惡,余眾自然不足為懼,威嚇一下,必定散去。

    眾匪見到他刀法驚奇,轉瞬又斃了一人,不迭的退出去,有一個一腳踩在門檻上,連滾帶爬的向外翻出。可眾人退到了門外,卻並不散去,只是圍在屋外,呼哨聲連連,轉瞬的功夫,數十人向這個方向奔過來。

    蕭布衣心中冷笑,卻也不懼,緩緩回轉到床榻前,沉聲道:“出來吧,跟我出去。”

    女人有些狼狽的鑽出來,見到屋內鮮血淋漓,門外聚著那么多人,本是哆哆嗦嗦的害怕,突然一咬牙,“壯士,你給我一刀吧。”

    蕭布衣愣住,“為什么?”

    女人眼中淚水流出來,“壯士前來救小女子,足感大德。可這賊寇眾多,壯士帶著我必然累贅,我是沖不出去,說不定會連累壯士。還請壯士若能殺出重圍,告訴如晦一聲,說可卿今生不能和他做夫妻,只等來世。”

    她說完后雙眼一閉,卻聽蕭布衣沉聲道:“我告訴你,這世上從來只有不怕死地能活下去,求死的向來都能如願。想見杜如晦,就挺起腰板,走出去,不要讓我背著就不是我的累贅。這山上的群盜,如何放在我的眼中?”

    女子見到他睥睨四方,神色說不出地驕傲,心中暗想,此人鎮定自若,說不定真能救自己出去。

    她雖是弱小女子,可性格剛烈,不然方才也不會想要割腕自盡,再加上心中實在不舍杜如晦,點頭道:“多謝恩公點醒,小女子這就和你出去。只請恩公盡力殺盜,勿以小女子為念。”

    她當先走出去,步履堅定,蕭布衣心道杜如晦找地女人果然不錯,深明大義,盜匪眾多,反倒激發了他的豪氣,長聲笑道:“你放心,誰動你半分,我砍誰地腦袋。”

    他出了房屋,刀光一閃,用力向門框踢了一腳,整個房屋赫啦啦的倒下半邊,轟然聲中,盜匪一聲喊,覺得眼前這人力大無窮,和怪物仿佛,又退了幾步。

    蕭布衣已經走到女子身前,持刀笑道:“送客嗎。都聚在這里?你們老大已經死了。還為哪個賣命?”

    他伸手一抖,床單散開,胡呂賊地腦袋砰地落在地上,嘰里咕嚕的滾到了眾匪的腳下。

    有匪后退,有匪雙目血紅,為首一人身形剽悍。怒聲道:“你殺了我哥,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

    周圍盜匪都叫,“二當家,殺了他為寨主報仇。”

    眾人雖是叫囂,可還是有些畏懼,畢竟胡呂賊身為寨主,功夫絕對不差。被眼前這人斬了腦袋。武功當是不差。

    蕭布衣微笑道:“那還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二當家單刀一揮,“誰殺了這兩個人,我們推舉他是寨主。”

    他聲音才落,就有兩人一左一右沖來。二當家精神一振,也是跟隨沖過來,轉瞬間盜匪蠢蠢欲動,散開個半圈,有幾人已經瞄向蕭布衣身后的女子。

    蕭布衣橫刀而立,只是冷望。等到二人沖近身前,驀然出刀。

    刀光只是一閃,二匪伸手捂住了咽喉,翻身向后倒去,二當家見到前方血花竄出。緊接著眼前刀光閃動。暗叫不好,慌忙橫刀。人卻不停的后退。

    嚓的一聲,單刀被削斷,二當家胸口鮮血迸出。心膽俱寒之下,二當家癩驢打滾,才是翻了翻,不等起身,就覺得胸口一涼,一物穿出了胸膛,驚駭地望著刀刃穿出,二當家雙腿發軟,軟軟的倒在地上。

    蕭布衣上前,見到二當家身手快捷,速戰速決的擲出單刀結果了二當家,有兩匪看出便宜,揮刀去砍女子,女人並不喊叫,慌忙閃躲。蕭布衣耳聽八方,兩步縱回,雙手探出,已經抓住二人的胸口。

    二人慌忙揮刀,蕭布衣大喝聲中,雙手用力,砰的一聲大響,二匪撞到一起,已經暈了過去。

    蕭布衣取過二人的單刀,雙刀互斫,當的大響,火花四射。

    “想死地過來!”

    眾匪止步,眼中已經有了驚懼,蕭布衣上前一步,揮刀作勢,眾匪發了一聲喊,四散逃命,再也顧不上攔截。

    蕭布衣身法如同鬼魅,出刀殺人又如殺雞,實在是他們前所未見。更何況武功最高地兩個當家都已經斃命,他們拼命又為了哪般?

    眾匪逃竄,蕭布衣冷哼了聲,棄了雙刀,從二當家身上取回自己所用之刀,聽到附近有馬嘶,並不著急下山,反倒找到了馬廄。馬廄中竟然還有幾匹馬,也算是山寨的奢侈物品。

    馬雖不錯,在蕭布衣眼中也是一般,蕭布衣選了兩匹,扭頭問女子道:“會騎馬嗎?”

    女人點頭,蕭布衣微笑上馬道:“那我們走吧,杜如晦在等我們!”

    女人見到蕭布衣出入盜匪聚集的山寨,如入無人之境,不由欽佩欣喜,跟隨蕭布衣騎馬下山。

    眾匪都是躲的遠遠,不敢靠前。蕭布衣二人優哉游哉的下山,女子直如做夢一般。等到了山下,杜如晦早早的迎了上來,女人跳下馬來,二人相擁,失聲痛哭。

    蕭布衣望著二人,嘴角終于露出點微笑,暗想這時間雖有耽擱,卻也算值得。

    他不催促二人,杜如晦卻是早早的醒悟過來,回轉身來,就要跪倒,“恩公救我二人性命,大恩大德,永世難忘。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林可卿,可卿,快謝過恩公的救命之恩。”

    林可卿也是斂衽為禮,蕭布衣伸手扶住杜如晦,微笑道:“不必多禮,我還有事……”

    “還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女人問道。

    蕭布衣笑道:“我叫蕭布衣。”

    杜如晦突然睜大了眼睛,失聲道:“你就是大隋地右驍衛大將軍,蕭布衣蕭將軍?”

    他實在難以相信此人如此年輕,可又不能不信,若非這等人物,如何會打遍黃河兩岸?可眼下這將軍倒不像將軍,若說草莽中人倒像個十成十。

    蕭布衣搖頭,“以前是將軍,現在不是了。”

    聽到他承認,杜如晦二人滿是激動,林可卿眼中閃過敬仰,“原來是蕭將軍,怪不得有如此身手,俠肝義膽!蕭將軍中原稱頌,看起來絕非僥幸,就算對我們素不相識之人也施以援手,實在讓小女子佩服。如晦才說和我成親后,就去襄陽城去尋將軍。自從蕭將軍在襄陽城重頒均田令后,百姓稱頌,士族贊許,都說此舉合乎民意,如晦說,亂世之中,有此英才深謀遠慮,將軍當為亂世之主……”

    蕭布衣笑笑,不置可否。

    杜如晦一旁道:“可卿,我書生之見,你就莫要和蕭將軍說及了。對了將軍,我聽聞你一直在襄陽……”

    “如今經常留在巴陵。”蕭布衣微笑道。

    杜如晦恍然,“原來蕭將軍又取了巴陵,這兩地一扼南北,一扼長江,蕭將軍入主,實在是兩郡百姓之福。”

    他本來想說這兩地地理位置極為扼要,蕭布衣輕而易舉的取到,可圖半壁江山,不過想和蕭布衣並不熟識,欲言又止。

    蕭布衣又道:“不過我有事前往北方,如今倒是不能相送二位。杜如晦有些失落,“我本以為能追隨蕭將軍,可蕭將軍既然有事,不好耽誤將軍……”

    林可卿卻道:“如悔,若是蕭將軍肯讓我們追隨,我們大可先去襄陽或巴陵等候。”杜如晦目光一閃,轉瞬有些患得患失,“我只怕蕭將軍這種身手,看不上我這種一無用處的書生。”

    蕭布衣卻是笑起來,“杜先生此言差異,蕭某所為,不過救一兩人,先生所學,才是治國之策,我早聽魏先生說及先生的大才,一直恨不能見,今日出手后,本想邀請你們去襄陽,可只怕耽誤你們的婚事,這才不敢開口。若是可卿因此事怪我,我可擔當不起。既然先生有意,當請襄陽一聚。”

    杜如晦先是錯愕,轉瞬大喜,和林可卿同施一禮道:“多謝蕭將軍!”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37
二七六節 滲透

    天氣雖冷,蕭布衣三人相望,心中卻是暖意融融。

    尤其是杜如晦和林可卿二人,遇盜匪后大難不死,又有地方投奔,難免心中振奮。杜如晦見到愛侶手腕受傷,隱隱有鮮血滲出,又不由有些心痛。可當著蕭布衣的面,不好太過關心,只是握住她的手。林可卿卻是緩緩搖頭,示意無妨。

    蕭布衣這才注意到杜如晦凍的有些哆哆嗦嗦,穿著單薄,不由奇怪問,“你的外衣呢?難道混混跑了?”

    杜如晦苦笑道:“那倒沒有,我還不至于那么沒用。俠士讓我綁住那混混,我看他很冷,就讓他穿了我的衣服。”

    “你倒好心。”蕭布衣只能搖頭,暗想這書生不可理喻。來到那混混面前,見到他雖是蓋著衣服,臉上也凍的鐵青,見到蕭布衣到了近前,混混渾身發抖,求饒道:“大俠,我沒有騙你,你莫要殺我!”

    杜如晦一旁道:“蕭將軍,此人罪不至死,我看還是放了他吧。”

    蕭布衣點點頭,伸手為混混解開繩索,又把他的外套還給他,在他手上放了兩顆銀豆子,微笑道:“你受苦了,不過你不騙我,我也不會騙你。”

    混混怔怔接過,搞不懂蕭布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蕭布衣緩緩起身,撮唇做哨,長哨未歇,月光已經如飛而到,和蕭布衣摩摩擦擦,頗為親熱。

    蕭布衣招呼杜如晦二人,“跟我先走。”

    他拍馬向北行去,杜如晦心道襄陽在南,你要去北方辦事。怎么方便帶我們前行?

    只是蕭布衣既然救了二人的性命,不要說向北,就算上刀山他們也會跟隨,當下示意林可卿上馬,緊緊跟在蕭布衣的身后。

    混混捧著銀豆子,一時間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見到三人遠行。漸漸不見,這才確信自己逃脫了性命,突然放聲大哭道:“我的親娘呀。”

    他這一哭,五感交集,到底為了什么,就算他自己都是想不明白。

    三人催馬前行。蕭布衣並不言語,盤算著什么,林可卿卻把發生的一切和杜如晦說了,杜如晦聽到蕭布衣單刀入賊匪之中,有如入無人之境的時候,不由低聲道:“ 蕭將軍果然不同凡響,若非這等人物。怎么會讓天下盜匪畏懼?據我所知。大隋能有他這種成就之人,也就只有張將軍,只可惜……”

    說到這里,杜如晦輕嘆聲,神色有些黯然。

    林可卿卻輕聲說道,“如悔……”

    她想要說什么,終于止住,抬頭望了蕭布衣一眼,輕聲道:“不知道蕭將軍要帶我們去哪里。這條路是前往潼關,蕭將軍地所在是襄陽,我們眼下豈不是南轅北轍了嗎?”

    杜如晦饒是聰明,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只是道:“蕭將軍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二人聲音雖輕。蕭布衣卻聽的清楚,馬上並不回頭。微笑道:“我有要事前往北方,不能送你們二人去襄陽……”

    杜如晦惶恐道:“怎敢煩勞蕭將軍,因為我們的事情,已經耽誤了蕭將軍的路程,這已讓我惶恐。其實若蕭將軍有事,我和可卿徑直前往襄陽就好。”

    蕭布衣回頭笑笑,“可我還是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你們不去襄陽,而是怕這路途中又起了意外,如今世道日亂,盜匪橫行,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險。帶你們去潼關,那有我認識的人,可帶你們去襄陽。這樣的話,路雖遠了些,可畢竟安全很多。”

    說話地功夫,三人已經到了潼關城外,蕭布衣隨手摘下斗笠戴到頭上,壓住了半邊臉,策馬進了潼關,倒還是大搖大擺。

    他現在早非將軍,不過據他所知,通緝公文並沒有到了潼關,可為了小心謹慎,不想多事,還是遮住臉孔。

    杜如晦林可卿見到他做賊一樣,也是心中惴惴,蕭布衣拉個百姓問了下福興記在哪里。林可卿莫名其妙,壓低聲音問,“福興記是刺繡行,中原很有名氣,主要是經營江南的刺繡,蕭將軍問福興記做什么?”

    杜如晦搖頭,“方才蕭將軍說潼關有認識的人,應該是在福興記吧?可他好像也是頭一次來這里。”

    蕭布衣見到二人猜測,也不說穿,帶著二人徑直到了福興記,掌櫃的見到三人前來,親自出來招呼道:“三位客官,我們這里的刺繡……”

    蕭布衣擺擺手,“我不買刺繡,我找十一口。”

    他說的莫名其妙,掌櫃地臉色微變,上下打量了蕭布衣一眼,“客官可有一文銅錢?”

    二人對答的蹊蹺,杜如晦、林可卿相顧愕然,不解其意。蕭布衣伸手入懷,掏出一枚銅錢遞給了掌櫃。

    掌櫃不動聲色的接過銅錢,仔細的看了半晌,又還給了蕭布衣,輕聲道:“三位客官請到后堂說話。”

    他前頭帶頭,蕭布衣點頭,跟在他的身后。

    后堂頗為雅致,掌櫃讓人奉上清茶,讓左右退出后堂,這才沉聲問,“這位先生,不知道可有什么吩咐?”

    “還不知道掌櫃貴姓?”蕭布衣問道。

    掌櫃恭敬道:“敝姓陸,陸幾道。”

    杜如晦大奇,心道蕭布衣不識得掌櫃,看樣這掌櫃也不認識蕭布衣,怎么這么聽蕭布衣的話?

    蕭布衣伸手一指杜如晦二人,微笑道:“陸掌櫃,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要去襄陽,想請掌櫃你幫忙……”

    掌櫃問道:“先生,還不知道你是否急迫,若是緊急,我可當下安排車馬送他們前去。若是不急地話,可明日隨商隊前往襄陽,應當穩妥。”

    蕭布衣點頭道:“那就明日跟隨商隊好了,他們也不算太急。我把他們交給了你,勞煩陸掌櫃費心。”

    陸幾道一直沒有坐下,聞言恭敬道:“先生言重了,這本來就是我地本分之事。”

    蕭布衣長身而起。“如此最好,我還有事,不能耽擱,杜兄,就此告辭。你若信得著我,聽從陸掌櫃的安排就好。到了襄陽,去找魏征,他等你多時了。”

    杜如晦滿頭霧水,搞不懂蕭布衣和福興記到底是何關系。

    蕭布衣轉身想走,突然又是止步,伸手從懷中掏出錠金子,塞到杜如晦的手上。“杜兄和可卿要結連理。我無以為賀,這錠金子權當祝賀,還請杜兄不要嫌棄粗俗。”

    杜如晦慚然道:“那個……你……實在太過客氣,我是無以為報。”他為人謹慎,見從頭到尾,掌櫃只是稱呼蕭布衣為先生,並不問名姓,也就不稱呼蕭布衣的名姓。

    蕭布衣微笑道:“杜兄才是過于客氣了,好了。我不能再耽擱了,暫且告辭,他日再會,不用送了。”

    他說完后,大踏步地走出了后堂。陸掌櫃送他出去。也不多話。

    杜如晦、林可卿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片刻。陸掌櫃回轉,含笑道:“兩位請隨我暫時休息一晚,明日啟程前往襄陽。”他前頭帶路,帶二人到了頗為幽靜的一間庭院,告退出去,不一會的功夫,丫環送來了盥洗之物,也是周到恭敬。

    等到一切安靜下來,杜如晦、林可卿二人死里逃生,歷經磨難,只覺這里和仙境仿佛。林可卿疑惑問,“如悔,這蕭將軍豪放過人,武功蓋世不言而喻,還不知道他去北方有何要事,只希望他一路平安就好。”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杜如晦輕嘆道:“蕭將軍非常之人,行事簡直神鬼莫測,非我能想像。他救你我的性命,又厚禮相贈,不圖感恩,實在是少見的賢人,我若到了襄陽,當竭盡所能為他效力,也盼蕭將軍早日安然回轉才好,可見他去地匆忙,只怕有極為重要險惡的事情……”

    “蕭將軍孤身一人行事,未免太過凶險。”林可卿憂心問。

    杜如晦卻笑了起來,“蕭將軍雖孤身一人,可你看這潼關地福興記就應該明白,他路上絕非單身,他做事最為妥當,你放心好了。”

    “還不知道福興記和蕭將軍有何關系?”林可卿輕聲問。

    杜如晦搖頭,“可卿,不是我等應該詢問的事情,也就不要妄自猜測。”

    林可卿點頭,依偎到杜如晦的懷中,輕聲道:“如悔,你自負學問,卻一直不被重用。我等早聞蕭將軍之名,你也早想投奔蕭將軍,只盼在他這種人物手下,你能一展胸中所學。”

    杜如晦點頭,一時間神采飛揚,雖說不要妄自猜測,可心中卻也在想,蕭布衣到底去北方做什么,他和福興記又有什么關系?

    蕭布衣此刻已經出了潼關,徑直趕赴黃河,杜如晦猜地不錯,他明面上雖匹馬單槍趕赴草原,可絕非單獨行動。

    這時候袁家連同同盟地士族豪門的勢力若隱若現,蕭布衣享受著前所未有地便利。

    只是說福興記,中原各地均有分號,方便不言而喻,可卻少有人知道,只憑袁嵐給的一枚特殊銅錢,就可調動中原的福興記。

    當然除了銅錢,還需要暗語,兩者都對,就可以吩咐福興記的掌櫃做事。

    蕭布衣雖是入主襄陽、巴陵和義陽,可並不代表潼關就沒有他的勢力。他在明里,袁嵐暗中卻是發揮了商人的精明和人脈,不停的對中原各地進行滲透,當然他地滲透並非勢力方面,而大多數以生意為主。

    不但是潼關,甚至過黃河各郡,多少也有接應地地點,蕭布衣想出飛禽傳信方法,再加上袁家聯合同盟的士族豪門,無論蕭布衣到了哪里,都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便利。

    想到杜如晦絕非浪得虛名。到了襄陽后和魏征聯手,管理各郡應是輕而易舉,蕭布衣心中說不出的暢快,策馬輕騎,目標卻是太原!

    那里,他當然還要停留片刻,去見李靖。商討草原大計。文述已經是奄奄一息。

    無論是神醫還是神棍,見到宇文述地時候都知道,他絕對活不過這幾天了。

    床榻前,宇文述的三個兒子哭的和淚人一樣,老子雖然還沒有死。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都如喪考妣般的傷心。

    宇文士及因為是駙馬,雖然被蕭布衣傷了,前途畢竟還有公主罩著,還沒有兩位兄長般地焦急。

    雖然是老三,可他比兩位兄長要舒服的多,宇文化及卻沒有這么好的命,只是在哭。“爹呀。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們可怎么辦?”

    宇文智及也是在嚎,“爹,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宇文述人在昏迷,神馳體外,仿佛又回到南征北戰之時,他這一輩子,做了不少大事。可到如今,也是難逃一死。自己這一輩子,到底做了什么?昏迷中,宇文述只是想著這個問題,很多事情他都不記得。卻只記得對楊廣地唯唯諾諾。他這一輩子沒有什么是非輕重之分。只知道楊廣說的就是對地,身居高位這些年。一直得到楊廣地信任也算是個奇跡,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要死之前他還是騙了楊廣一次,想到這里的宇文述心中苦笑,聽到三個兒子地干嚎,宇文述將死之心有了惱怒,這幾個不肖地兒子,不想讓他死,不過都是為了自己考慮!可這畢竟是他的兒子,他要為他們考慮后路,可他還能有什么應對之策,徐洪客逃了,他變不出個陳宣華,死或許對他來說,也是個解脫。可就算到死之前,他也想不明白,徐洪客為什么要騙他,他是太平道的人嗎,他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

    迷迷糊糊之際,聽到下人高聲道:“黃門侍郎裴大人到。”

    宇文述精神微振,暗想裴矩一直都在張掖等地,這會怎么來到了揚州?

    裴矩緩步走到宇文述床榻前,宇文化及站起來,哭喪著臉道:“裴大人,家父恐怕了不行了,這可怎么辦……”

    裴矩輕嘆一聲,“宇文公為朝廷竭盡心力,身染重病,聖上也是憂心,這次卻是聖上要我前來看望。”

    宇文述聽到聖上兩個字的時候,眼皮子輕微跳動,片刻后終于睜開了眼睛,嘴唇蠕動兩下,感覺臉皮僵硬,發不出聲來。

    裴矩臉上露出憐憫之意,他和宇文述同殿稱臣已久,見宇文述奄奄一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宇文將軍,聖上知你病重,本想親自前來看望……”

    宇文述的眼角露出兩滴淚水,張張嘴,還是不能發聲。就算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感激還是愧疚。

    “可聖上畢竟不便前來,”裴矩輕嘆一聲,“因為這不符合宮中的規矩,但聖上對宇文將軍頗為掛牽,這才讓老夫前來,只想問問宇文將軍有什么需求?”

    宇文述振作了精神,雙眸中有了點神采,奮起全身的力氣,伸手一指宇文化及道:“化及……臣……之長子,侍郎……請告聖上……望……望……聖上……垂……垂……憐……”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后,一口痰湧到嗓子,呼吸突然變地急促,可一只手並不放下,只是指著宇文化及,滿臉通紅。

    裴矩目光一閃,扭頭道:“快請太醫來!”

    宇文化及上前扶住了老子,嘶聲道:“爹……爹!”

    “你……好……自……”宇文述突然沒了聲息,凝望著兒子,雙眸又是流出了淚水,只是神采慢慢散去。

    “太醫,快!”宇文化及撕心裂肺的叫。

    太醫終于趕到,只是見到宇文述的眼神,心中就是打了個突,再伸手輕輕的摸了下宇文述的手腕,無奈道:“宇文將軍已經過世了!”

    “你說謊!”宇文化及一聲怒吼,想要去揪住太醫。

    “化及……”裴矩輕聲道:“不得無禮!”

    宇文化及本是悲憤莫名。卻大部分為了自身,聽到裴矩的呵斥,突然想到了什么,嚎啕大哭道:“裴大人,我爹過世了,你……”

    裴矩輕嘆聲,“人誰不死。還請化及節哀,你先為令尊准備后事,我這就回宮稟告聖上。”

    宇文化及臉色微變,突然道:“裴大人,還請借一步說話。智及、士及你們先為爹准備后事,我。我和裴大人有些事情要談。”

    裴矩不出意外,嘴角帶著高深莫測的笑。

    宇文化及和裴矩到了內堂,屏蔽了左右,裴矩輕聲問,“不知道化及有什么事情?”

    宇文化及霍然上前兩步,咕咚跪倒在地道:“裴大人救我。”

    裴矩皺眉道:“化及何出此言?我和令尊素來交好,你若有什么為難地事情。我絕對沒有不幫手的道理。”

    宇文化及鼻涕一把淚一把。爬到裴矩地腳下道:“裴大人,家父過世的突然,很多事情都沒有交代……”

    裴矩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他連陳夫人還陽的事情都沒有交代?”

    宇文化及連連點頭,“正是如此,還請裴大人救我。”

    “那關系到陳夫人還陽的兩個道士呢?”裴矩壓低了聲音。

    宇文化及臉露絕望道:“桓法嗣還在,可徐洪客卻是不知道去向。”

    裴矩目道:“他……他難道……”

    宇文化及悲哀道:“我覺得他欺騙了家父,家父忠心耿耿,卻是鑄下大錯。家父正因為得知徐洪客那狗賊逃走,這才一病不起。可家父一直昏迷,什么都沒有交代,我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還請裴大人看在和家父一向交好地份上,救我家一命。”

    以往有宇文述在。宇文化及從未關心什么還陽還陰之事。可宇文述一死,宇文化及馬上意識到不妙。楊廣發怒,絕非他宇文化及能夠抵抗。如果不能給陳宣華還陽,宇文一家百來口很可能都被連根拔起。他本來就不算聰明,一直都是活在父親影子下,優柔寡斷,欺軟怕硬,更是少有什么主見。方才宇文述過世,他嚎啕大哭不是為了父親,而是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這時候的他生死攸關,也顧不上許多,如同溺水之人撈著根稻草,不管有用沒用,只是抓住不放。

    裴矩凝眉道:“你說還陽一事是假?”

    宇文化及猶豫下才道:“裴大人,我找不到徐洪客地時候就覺得有古怪,通知了家父,結果家父就是一病不起。我又才去質問桓法嗣,他也知道不好,這才說一切都是徐洪客主使,他貪圖錢財,其余的事情一無所知。我如今已經把他嚴加看管,還請裴大人看到家父的薄面上,向聖上多多美言,說明真相,若能救宇文家一命,化及永感恩德,今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裴大人地救命之恩。”

    裴矩長嘆一聲,“化及,聖上來到江南唯一的心願就是給陳夫人還陽,他對此事期盼甚久,我只怕向聖上說出真相,他傷心欲絕,悲憤之下,宇文家會被株連九族。”

    宇文化及額頭上冷汗直冒,抱著裴矩的腳痛哭道:“裴大人,那可怎么辦?你一定要救我!”

    裴矩沉聲道:“若要救你也不是沒有辦法,可你必須要聽從我的安排,絕不可擅作主張。”

    宇文化及大喜,連連點頭道:“裴大人,我一切都聽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全家,化及永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裴矩從宇文府中出來,徑直去了皇宮,只等了片刻,楊廣就宣他晉見,才見裴矩就問,“宇文愛卿現在如何了?”

    裴矩臉露悲痛,“聖上,宇文將軍他……方才……已經過世了。”

    楊廣臉色有些木然,眼中閃過哀慟,無力的坐在龍椅之上,喃喃道:“宇文述死了?”

    宇文述跟隨楊廣數十年,對他來說,和影子一樣。楊廣雖然知道宇文述已經年逾古稀,這一病實在是凶多吉少,可真地聽到他地死訊,內心承受的打擊還是巨大。

    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逝去,讓他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了悲涼之意。

    先是張須陀,又是宇文述,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離他而去!

    不知沉默多久,楊廣又問,“宇文愛卿臨死之前,可有什么心願?”

    裴矩輕聲道:“他說人終有一死,還請聖上莫要傷心,他最掛記的還是聖上的龍體。”

    楊廣眼角流出淚來,輕嘆道:“宇文愛卿一生為朕,就算臨死都還記掛著朕,可真的算是忠心耿耿。除了牽掛朕之外,他可有什么心願?”

    “宇文將軍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的三個兒子。”

    楊廣點點頭,“朕會記得。”無力的揮揮手,楊廣乏力道:“裴愛卿,你先退下吧,朕想要靜靜。”

    裴矩微愕,還是說了聲遵旨,出了皇宮后,宇文化及急急地迎上來道:“裴大人,聖上怎么說?”

    裴矩搖頭,“聖上傷心令尊之死,暫時沒有提及陳夫人還陽一事。化及,你先暫且回府為令尊准備后事,等聖上宣召后,老夫再為你說情。只是老夫吩咐的話,你可都記下了?”

    宇文化及連連點頭,可憐巴巴的望著裴矩,“裴大人,宇文一家老少,可都是指望著你,還請裴大人垂憐。”

    他無奈的離去,裴矩微皺眉頭,滿是心事的回轉裴府。

    還沒有進入客廳,就先聞到一股濃重地草藥味,見到客廳中端坐一人,怔怔地發呆,桌上放著藥碗,滿滿的藥沒有喝,不由皺眉道:“茗翠,怎么不吃藥?”

    裴茗翠緩緩地轉過頭來,淡淡道:“爹,你回來了。”

    裴茗翠比起離開楊廣的時候,又消瘦了很多,容顏憔悴,雙眼凹陷,看起來有些淒涼,只是秀眉微蹙,那種骨子里面的憂慮和沉凝,揮之不去!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39
二七七節 暗湧

    廳堂內,陽光暖暖,可裴茗翠的心中臉上,好像凝結成冰。

    她病的雖然不輕,可更重的卻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藥來治,只可惜,在她看來,她已經無藥可治。

    她望著父親,眼中卻沒有多少暖意,裴矩雖然是她的親人,是她的父親,血濃于水,可她看裴矩的眼神有如看個陌生人般。

    裴矩望著女兒,輕嘆一聲道:“茗翠,我們有多久沒有像今日一樣面對面的談話?”

    裴茗翠輕咳了聲,嘴角露出笑意,“很久,久的已經記不住了。”

    裴矩的臉上也露出了感喟,“茗翠,你還沒有變。”

    “你也沒有變。”裴茗翠移開了目光,望向了廳外,“你一直都很忙,忙的不但無暇和我娘說話,也忙的無暇和我說話,像這次主動詢問,我記得這是我這生的第三次。”

    二人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裴矩臉上肌肉微微抽搐,輕嘆一聲,“我這次回來,並不想和你吵。”

    裴茗翠淡淡道:“可是我想!我要是不和你吵兩句,我如何對的起已經過世的娘呢?!”

    裴矩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拳,踉蹌向后退了兩步,伸手扶住了桌子,眼中沒有憤怒,只有悲傷。

    陽光暖暖,可照在二人的身上,好像沒有絲毫暖意。

    裴茗翠又是開始咳,用手捂住嘴,竭力不讓自己咳出聲來,裴矩望見她臉色通紅,終于嘆息一聲,“如果刺傷我可以減少你心中的苦,茗翠,你盡可說出來心中的憤懣。我知道,我這世上若還有對不起的人,一個是你母親。另外一個就是你!可無論如何,你總是我的親生女

    裴茗翠還是咳,卻不再出言譏諷。眼中也有了傷感。

    傷害本來就是把雙刃劍,傷害別人的時候,也在傷害著自己。

    她每次提及往事的時候,心中也有著痛,她是個執著的人,很多事情都是無法忘記。

    “茗翠……”裴矩又道:“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那你去忙吧。”裴茗翠輕聲回道。

    裴矩反倒坐下來,柔聲道:“我並不忙。”

    裴茗翠終于扭過頭來。笑容中滿是譏誚,“你終于也不忙了?我記得你從來都是忙的不可開交,就算我出生地時候,都見不到你……”

    她的口氣有些沖,裴矩只是靜靜的聽。

    裴茗翠少有如此激動地時候,她和裴矩一樣,都很是善于掩蓋自己的表情。這本來就是個保護自己的方法。

    “你白天也忙。晚上也忙,一年之中,到家不過幾天。我小時候,甚至很難記起你的樣子!我只以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們母女,我也以為,你根本不是我父親!”

    裴矩臉上露出痛苦之意,神色黯然。

    “可媽媽卻總是說,你是疼我們的,你只是忙。你忙著你的大業,你忙著升官進爵,你忙的終于有了回報,你現在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一直都期冀在你不忙地時候和你說句話。可從來沒有那種時候。后來我也強迫自己去忙。只有在忙碌中,我才能忘記母親離開的痛苦。只有在忙碌中,才能忘記姨娘離開的痛苦。”裴茗翠輕吁了聲,譏誚之意更濃,“可如今,你我都不忙了,我卻發現,沒有什么需要和你說了。”

    裴矩垂下目光,“茗翠,男人總有男人的事情要做。”

    裴茗翠點點頭,“是呀,娘親也總是這么說,到死都是這么說,那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裴矩終于艱難的站起,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裴茗翠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臉上沒有憤怒,只有悲哀,喃喃道:“你很忙,我也很忙,可我們如此地忙碌,究竟換來了什么?”

    她艱難地起身,拿起藥碗,將藥倒掉,這才回轉到自己的閨房中。

    怔怔的坐著良久,房門輕敲了幾下,裴茗翠頭也不抬道:“進來一個黑影閃身進來,影子一般,“裴小姐,我們找到了徐洪客,帶他回來了。”

    裴茗翠目光閃爍,緩緩的起身,“帶我去見他。”

    影子前頭帶路,徑直向后花園行去,到了個假山處,輕輕的旋轉一處凸起的石頭。假山突然裂開,中現一個黑幽幽的洞

    洞口設計的極為巧妙,等再合上的時候,外邊看不出任何異樣。

    二人沿著一條曲曲折折地甬道走著,甬道的盡頭是個好大的石室,四壁油燈,照的頗亮,一人被鐵鏈鎖著,鐵索一頭穿入到石壁之中,極為牢固。被鎖住那人神情委頓,不復當初的舉止從容,卻正是道士徐洪客。

    二人初次見面是在天香坊,那時候地徐洪客風流倜儻,那時候地裴茗翠,意氣風發。

    可如今二人再次見面,一個階下之囚,一個容顏憔悴。

    “徐先生,很久不見了。”裴茗翠笑笑,“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徐洪客勉力的抬起頭來,“裴小姐,我也沒有想到過,一向以理服人地裴小姐會用這種粗俗的方式。”

    “對講理的人,我當然以理服人。可對于太平妖孽,我只恨殺之不絕。徐洪客,到底誰讓你來蠱惑聖上?”

    徐洪客微笑道:“是老天。”

    裴茗翠也是不惱,“你們的計劃簡直稱得上天衣無縫,趁我不在之際,先弄個假陳宣華進獻給聖上。趁洛水襲駕之時,刺殺陳宣華,讓聖上心情悲痛,無心朝政。又因為陳宣華之事,讓我心灰意懶的離開東都,這才又蠱惑聖上南下。李密率瓦崗眾再扼斷揚州回轉東都的要道,這大隋的江山。看起來,無力回天了。我還是低估了你,當初在天香坊的時候。殺了你,就不會有這么多的波折。”

    “我只能說,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徐洪客淡淡道:“殺了我,所有的一切還是會按照天意來執行。”

    “是天意,還是人為?你我心知肚明。”裴茗翠突然嘆息一口氣,“世人熙熙。皆為名利,我只是不明白,你們如此苦心孤詣,到底是為了什么?”

    “有些事,又怎么是你能夠明白?”徐洪客笑道。

    他雖身處紲縲,卻是談笑風生,絲毫不以為意。裴茗翠也不惱怒。卻是嘆息道:“天意。什么是天意?聖上自雁門之后,再不談及征伐高麗,你們若真的是天意,只要假陳宣華活著,繼續勸聖上行使仁政,大隋江山就能安穩,百姓也就不用受苦。可惜你們實在太過執著,只以推翻大隋江山為己任,絲毫不考慮百姓之苦。大隋倒坍,天下再次紛爭不休,又不知道多少百姓會死于亂世,這也算得上天意嗎?”

    “百姓現在難道不苦嗎?百姓這些年死的難道比亂世要少?”徐洪客冷笑道:“裴茗翠,你莫要自欺欺人了。”

    裴茗翠皺眉道:“最少據我所知。這一年來聖上少動土木。考慮民生,只要有耐

    “誰對他還有耐心?”徐洪客冷冷道:“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大隋不倒,百姓不會有好日子過。”

    裴茗翠咳嗽起來,半晌才道:“只有你一個人絕不能有如此精細地規劃,說出和你合謀的都是哪個,我就放你走。”

    徐洪客突然笑了起來,“裴茗翠,你本來不是這么天真的人,到現在你以為我會說出真相?你讓我說出天機中人?”

    裴茗翠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徐洪客又道:“我當初去天香坊,可以說三分是去看夢蝶,卻有七分想要去找你!大隋中地女人,除了個義成公主,也就裴茗翠你能讓我動心,其余的女人,就算是陳宣華,又是何足道哉?她不過是一具比較美麗的骷髏而已……”

    他神色中有了瘋狂之意,裴茗翠留意他的舉動,微笑道:“原來我們女人在你眼中,不過是具骷髏白骨而已,這話我好像聽誰說過……”

    “你當然也是骷髏白骨,但是你是具充滿智慧的骷髏白骨!”徐洪客一改一向的溫文爾雅,大聲道:“在我見過的女人中,你人雖長地一般,但智慧絕高!你若是和我們聯手,推翻大隋,當成就天機偉業,可你執迷不悟,實在可惜。”

    裴茗翠又是皺眉,“我和你好像只見過兩次,你卻好像很清楚我的舉動?”

    “若是清楚你的舉動,我如何能被你抓到?”徐洪客長吁了一口氣,神色瞬間平息了下來。

    “說的也是。”裴茗翠輕輕點頭,“你們有什么大業,不妨說來聽聽。”

    徐洪客眼中閃過絲詭異之色,微笑道:“其實你不該問我,而應該去問蕭布衣。”

    “為什么要問他?”裴茗翠滿臉不解之意。

    “因為他是天機,而你早就應該知道,”徐洪客緩慢道:“天書中,天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只有天機才能破解天書,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機。根據天書記載,蕭布衣他……”

    他說到這里,欲言又止,裴茗翠冷冷的笑,“既然你說天意不可違,說出來又有何妨?”

    徐洪客也是冷笑,“我也不怕對你說明,讓你知道天意不可違。蕭布衣根據天書記載,實為無上王手下第一大將,平突厥,踏遼東,你知道這些,又能奈何得了他?再說這天下一統,實乃歷朝歷代夢寐以求、萬民稱頌之事,你就算知道,又如何會去阻擋?”

    裴茗翠臉色微變,“你說天書記載中,無上王將大隋取而代之?”

    “不錯,正是如此。”徐洪客斬釘截鐵道。

    “那一直以來李氏稱王地謠傳又做何解釋?”

    徐洪客放聲長笑道:“裴茗翠,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到現在,我也不怕對你說。李氏稱王不過是我們放出地煙幕,李氏實乃無上王大業的阻礙,我們當會設計鏟除李氏。”

    “原來如此。”裴茗翠微笑問。“那無上王是誰?”

    徐洪客微笑道:“你覺得我會說?”

    裴茗翠還是笑,可笑容中卻有著說不出的陰冷,“在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徐洪客,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不說的后果。”

    徐洪客收斂了笑容,淡淡道:“有時候聰明人也會做些糊塗事!”

    裴茗翠緩緩站起身來。離開的時候說了最后一句,“你想說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她走入甬道,身后傳來徐洪客一聲淒厲的慘叫。裴茗翠無動于衷,走出了密室,身后石門合上,隔斷了一切聲響。影子如影隨形。低聲問,“裴小姐,接下來我要做什么?”

    “蕭布衣呢,現在做什么?”

    “他入主了襄陽城、取了巴陵郡,重頒均田令,租庸調制,百姓稱頌。看起來他決意要反了。”

    裴茗翠輕嘆聲,“可惜聖上中了太平道地詭計,逼蕭布衣造反……”

    “或許蕭布衣本來就有反骨。如今不過是提前發動?”

    裴茗翠沉吟半晌,吩咐道:“現在地我不是為朝廷做事,只是破解心中的疑團,蕭布衣要反,隨他去吧。我們如何管得了許多?再說天下大亂。蕭布衣不反,還有別人會反。誰能取得天下,還是未知之數。蕭布衣若是天機,當知天意,他揭竿而起,難道說……”

    裴茗翠口氣中滿是疑惑,影子卻接道:“難道說他會稱王,不然他怎么會逆天行事。他現在羽翼已豐,絕對不會屈居人下,徐洪客說他是什么無上王地大將軍,我卻不信這世上還有哪個能指揮了蕭布衣!”

    裴茗翠點頭,“影子,你說的極是。不過蕭布衣到底如何,並非我們要考慮的事情。我們一直都在查詢無上王地下落,只可惜抓到地都是嘍,不明內情。這徐洪客是我們抓住的關鍵人物,你要小心逼問,把他說地記錄下來,一句話都是不能漏掉。這人說話當無真話,我們或許不能拷逼問出他說地實話,可最少能在他的言語中分析出蛛絲馬跡。”

    影子點頭,裴茗翠喃喃道:“紅粉骷髏?”突然心中一動,裴茗翠臉色微變,低聲道:“影子,你現在馬上發動影子盟的力量去找一個人,監視他的下落。”

    “誰?”影子問道。

    裴茗翠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吐出了兩個字,“道信!”

    太原城外的一個鄉村里,一家路邊的酒肆中,兩人對面而坐。一匹白馬輕嘶仰蹄,盯著桌上地酒碗。

    雪花飛舞,銀裝素裹,景色雖美,天氣卻是冷意入骨,路上不見行人,酒肆中,二人地身邊有個紅泥小爐用于暖酒,賣酒的老人卻是不知去向,因為他收了一錠銀子,而這錠銀子,足可以讓他這幾個月不用再賣酒為生。

    “二哥,嫂子還好吧?”蕭布衣為李靖滿酒,態度熱誠。

    李靖望著酒碗,上面暖意融融,“她還好,過幾個月就要生了。”

    蕭布衣端起酒碗,“那恭喜二哥了。”

    李靖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謝謝。”

    蕭布衣也是緩緩的喝干了酒,想著什么。他從潼關出發,一路上倒沒有受到什么阻礙。越到北方,氣候越寒,不到太原城的時候,天上已經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

    他到了太原城,卻沒有進城,直接去了城西幾十里外的一個鄉村,然后就碰到了李靖。

    李靖在這里已經等候他多時。

    月光雖然神俊,快捷非常,可畢竟還是不如飛禽,李靖接到蕭布衣要到的消息后,早早的來到這里等待,暖好了酒。

    蕭布衣喝口暖酒,遞到月光面前,月光歡悅不已,一口就將酒水干了,喜悅非常。蕭布衣又喂了它三碗酒。拍拍它的頭笑道:“一旁去玩吧。”

    月光聽話地走開,李靖看著他的舉動,突然道:“三弟。我很羨慕你的無拘無束。”

    蕭布衣笑道:“我也羨慕二哥你的男兒本色,這世上我佩服的男兒,都是極有責任之感,二哥在所有女人心目中,是個好男人,可我不是。”

    李靖抬頭望向遠方,半晌又道:“謝謝。”

    “不要說謝了。你這會地功夫,已經說了太多地謝。”蕭布衣搖頭道:“這可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二哥。要說謝,其實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二哥運籌帷幄,幫我太多。”

    李靖笑笑,岔開話題,“對了。你去馬邑地時候。去找方無悔,然后北上。所需人手應該均在紫河准備好了,他會帶你找到。我為你准備地人並不多,也就三百勇士,畢竟你不是打仗,一般的用途,這些人應該足夠,兵不在多而在精,再說你們也要隱避行蹤。人太多了,反倒不利于行事。不過其中有一熟悉草原地形之人,叫做圖魯,你對草原地形並不熟悉,一定要先和他熟悉草原的地利。至于其他特殊的人手。那就是袁嵐的事情了。不過我想現在多半也是到了馬邑。”

    蕭布衣靜靜的聽。眼中露出了感動。

    李靖問道:“布衣,不知道你去草原有什么打算?”

    蕭布衣苦笑道:“暫時還沒有什么打算。我不是神仙,能說的只能是隨機應變四個字。”

    李靖微笑道:“若論隨機應變,你實在是不讓旁人。不過眼下你千萬要小心,因為你要對付之人絕非始畢可汗一個。”

    蕭布衣皺眉,“還有誰要和我為敵?”

    李靖沉思道:“三弟,根據我、蒙陳雪和袁嵐在邊陲地觀察,雖然大隋和突厥交易阻斷,但可汗販馬從未停止,他明面禁止各族落和中原販馬,卻借以壓價購買草原的馬匹。而關隴、北疆,甚至是河北等地,都有突厥的馬匹出沒。”

    蕭布衣大皺眉頭,“二哥,你是說這些地方的士族都在和可汗勾結?”

    李靖點頭,“多半如此,所以你到突厥,要對付的絕非始畢可汗一人。如今眾人皆有反意,軍馬在征戰中重要性當為第一,所有人都是要借突厥的戰馬反隋,你如果公然和始畢可汗為敵,破壞了他們的大計,我只怕他們第一個要對付地就是你!我盤算了下,金城地薛家,朔方的梁家,武威的李家都可能和始畢可汗有勾結,就算馬邑的劉家,也是蠢蠢欲動。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草原賜婚遇到的大頭領嗎?”

    蕭布衣心中一寒,“他被二哥你擊傷,再也沒有了下文,你說及了他,可是認為他也是這幾家的人物?”

    李靖點頭,“三弟你能想到這點,我總算能放下點心事。大頭領武功路數和中原仿佛,我這才想此人多半也是中原的人物。很可能在雁門之圍以前,他們就一直和始畢可汗聯系,只是我還不知道那人的真實面目是誰。不過根據我的估算,你此刻地武功不差于他,但要提防他們人多勢眾。去年這時,他們還會隱忍,可到了如今,不用我說你也能明白,張須陀死了,楊廣被困揚州,天下大亂,誰先出手當能搶得先機,圖窮匕見,他們不會再顧及什么。”

    蕭布衣點頭,“我此行前往草原,卻知道和始畢可汗沒有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最好能在暗中助力,讓可敦可汗這老兩口斗個旗鼓相當最好。可汗后院起火,自然沒有心情南下,至于馬匹和天下嘛,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李靖笑起來,“三弟,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小心可敦!”

    蕭布衣沉默良久,點頭道:“我知道。”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水酒一杯,祝你平安歸來。”李靖端起酒碗。

    蕭布衣一飲而盡,起身要走,突然又止住了腳步,“二哥,我知道你遠比我考慮地要多,但是你在太原,一定要小心李淵。我看這家伙極有反骨,這一段時間估計也要反了,我看他一直和你不和,若是造反,恐怕會對你不利。”

    李靖笑道:“我只怕他還不敢,他若是真對我不利,那就樹下了你這個仇家。你后發先至,如今勢力算是不小,李淵老謀深算,如何會搶先和你為敵?他若和你對敵,你第一招就是入關中,攻太原,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蕭布衣笑笑,“反正嘛,小心使得萬年船,不過……”他欲言又止,想說李靖多半沒事,可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去。

    李靖笑道:“方才你也說了,這天下嘛,還要看各自地本事,沒有了李淵,還有張淵王淵,太原之地,處于關隴河北交接,突厥和關中夾擊之地,其實不算是個好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四面受敵,由李淵幫你打磨關隴、突厥、和河北的勢力,你可輕松先取江南,再圖北方……”

    蕭布衣笑起來,招呼過月光,扭頭道:“二哥,煩勞你代我向嫂子問好,還有,如果算計有變,你隨時可到襄陽找我,萬勿猶豫。”

    李靖點頭,望著蕭布衣迎雪而去,轉瞬沒入無邊無際,嘴角露出絲微笑,轉瞬又是嘆息了口氣,緩緩地騎馬出村,向太原城的方向行去。

    雪,下的正緊,天下,白茫茫的一片!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13:41
二七八節 守望

    蒼茫的草原上,萬物渺小。

    雪花紛飛中,有快馬奔馳。馬蹄翻飛,雪花飛揚,一隊人馬很快的踏過了野鴨湖,已經接近湖后山谷。

    這里夏日的時候,依湖伴山,水草豐美,正是放牧的好地方。冬日時分,湖面早就凝結成冰,凍到湖底,湖面上鋪著厚厚的積雪,馬蹄輕踏,露出晶瑩如鏡的湖面。

    來馬並不因為冰面而稍減了速度,顯然個個騎朮精湛,一直奔到山谷處,卻終于停了下來。

    谷口布滿了鹿角荊棘,容不得馬過,聽到蹄聲急驟,谷中早有人出來,為首一人正是古倫特,身后跟著十數個精壯的小伙子,虎視眈眈,滿是戒備。

    見到來人是阿勒坦,身后也跟著十數個族人。古倫特微皺眉頭,暗想這家伙來這里絕對沒有什么好事。

    最近阿勒坦把族內搞的人心浮動,他總是宣揚著能給蒙陳族帶來更多的利益,這讓一些人或多或少的有些意動。不過蒙陳雪堅決反對,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可很多人都明白,阿勒坦不會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野鴨湖附近有蒙陳族的幾處牧場,這里由古倫特看管,山谷里面有百來個族人照料馬匹。見到阿勒坦帶的人也不多,古倫特心中稍安,在他的心目中,無論如何,大伙都是族人,還不希望兵戎相見。

    “古倫特,你好呀。”阿勒坦揚聲道。

    古倫特以手加胸,施禮道:“阿勒坦長老,你好。”無論他多么討厭阿勒坦,可蒙陳雪反復強調,要尊重族中的長者,古倫特不能違背。這個阿勒坦是族中的長老,身份不低。

    “天寒地凍,馬兒都休息了。還不知道阿勒坦長老來這里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天寒地凍,怎么不讓我進去說話?”阿勒坦有些不滿道。

    古倫特微皺眉頭,“回長老,沒有塔格的命令,無關人等不能擅自進入這里的牧場。”

    “你說我是無干人等?”阿勒坦雙眉一豎。

    古倫特陪笑道:“話也不能這么說,還不知道阿勒坦長老來此何事?”

    阿勒坦本來怒容滿面,聽到這里突然臉色和緩起來,微笑道:“我不過是路過這里,想起族內在這養著馬兒,就順便過來看看。對了。古倫特,把這些礙事的東西搬開,我和兄弟們都進去看看。”

    古倫特露出為難之色道:“沒有塔格的命令,若不運送馬匹,這些障礙是不能清除,還請長老見諒。”

    “你張口塔格,閉口塔格。是不是沒有把長老放在眼中!”阿勒坦身后一人呵斥道。阿勒坦帶著的都是親信,都對古倫特露出了不滿之色。

    “長老是長老,當然要尊敬,可就算是長老,也要聽從塔格的命令!”古倫特身后地兄弟大聲說道。

    天寒地凍,雪花飄飄中,兩股勢力中火光四射。憤怒一觸即發。

    古倫特臉露為難之色。阿勒坦卻突然笑了起來,回頭呵斥道:“都在做什么,我們蒙陳族都是一家人,以和為貴,別人不懂規矩,難道你們還不懂?”

    本來憤怒上前的親信退后了幾步,阿勒坦笑道:“古倫特,他們不進去,讓我一個人進去總可以吧?如今不算太平。我不進去看看不放心呀,怎么說我也是蒙陳族的一個長老,平日對這放牧的事情也太不關心了。”

    他苦口婆心,死皮賴臉的要入谷,古倫特這次倒是不好阻攔。半晌才道:“那辛苦長老了。”

    他讓人將鹿角挪開條縫。僅夠一個人進來。阿勒坦見到他防備敵人一樣防范著自己。不由心中大怒,臉上笑意卻是更濃。側著身子走了進來。身后的縫隙轉瞬合攏,將剩余的人隔在外邊。

    阿勒坦心中冷笑,嘴上卻是大笑道:“你們都在外邊等著,古倫特,我們去看看牧場的馬兒怎么樣了。”

    古倫特吩咐精壯牧民也留在谷口,避免發生意外,這才陪阿勒坦走入谷中。

    二人貌合神離,小心戒備,可在谷中轉了一圈,阿勒坦除了稱贊古倫特牧馬的功勞外,並沒有挑刺。不過他這一圈倒是把谷中牧場里里外外看了遍,看完后道:“古倫特,你真是一個養馬的好手,以前我倒是忽略了你。”

    古倫特暗想,你小子以前只想著給自己撈利益,什么時候想到了族人?

    “阿勒坦長老,這是我地本分之事,你過獎了。”

    “對了,古倫特,你家人都還好吧?”阿勒坦又問。

    古倫特心中微凜,沉聲道:“都還好,謝長老的掛記。”

    “這雪兒下的歡,可轉瞬又要到了新的一年。可很多人只是看到了雪兒的冰冷,哪里想到開春的時候,萬物復蘇。”阿勒坦說到雪兒兩個字的時候,意味深長,只怕古倫特不懂,伸手一指地面道:“你別看草兒被雪兒壓在了地上,看不到青綠,可等到春天來到地時候,草兒就會茁壯的成長,到時候滿眼的綠色無邊無際,誰還記得冬天的雪兒呢?”

    他把冰雪比喻成蒙陳雪,卻把自己比喻成青草,雖是感慨,用意不言而喻。

    古倫特半晌才道:“若是沒有雪兒冬天的滋潤,這草兒也長不了那么歡吧?這真主給了我們世間萬物,每一樣想必都有真主的道理。”

    阿勒坦一愣,沒有想到沉默寡言的古倫特竟然也詞鋒犀利,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望向了古倫特身上地羊皮襖子。古倫特穿的羊皮襖有些破舊,有些地方已經開線,阿勒坦嘆息聲,“古倫特,可惜你這牧場上最好的牧民卻只能穿著破舊的羊皮襖,若是跟了我,我想天天穿新皮襖也是不成問題。”

    古倫特含笑道:“真主下的子民都有自己的命數,讓羊披著狼皮未免不倫不類。”

    阿勒坦臉色一沉。“古倫特,你這是什么意思?”

    古倫特微笑回道:“回長老,我只是想說,我貧苦慣了,這羊皮襖我穿著舒坦,若真的穿上了新地皮襖只怕不習慣。”

    阿勒坦沉聲道:“你不習慣,不代表你的爹娘兒女不習慣。”

    古倫特這次沉默了下來,阿勒坦又道:“古倫特,方才我見到這牧場馬匹不少,其實如果你能和我合作地話。賣個幾百匹也是不成問題。到時候我給你雙倍的價錢,你把錢給塔格豈不更好?”

    “這世上什么都可以賣,可就是良心不能賣。沒有了良心,真主不會饒恕。”古倫特沉聲道:“長老,你若是想賣馬,可去和塔格商量,她若是同意。我一文錢都不用收,不是我用雙手掙來的錢,我花著不舒坦!”

    古倫特言語鏗鏘,並不退讓,阿勒坦突然大笑了起來,用力拍拍古倫特的肩頭,“古倫特。你很好。沒有辜負了塔格的信任,你地忠心,我喜歡。”

    他說完后,已經快要到了谷口,閃身出了谷口,帶著一幫手下呼哨而去。

    古倫特身邊地牧民紛紛問,“古倫特,長老來這里做什么?”

    “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會安什么好心。”

    古倫特揮手止住牧民們的議論。對身邊地一個小伙子道:“桑巴,你去我們族中找塔格……”他低聲說了幾句,桑巴連連點頭,上馬離開了谷中。古倫特又道:“桑結、卡維你們跟我來……”

    桑巴出了谷中,一騎飛奔。到了族中聚集的地方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蒼茫的雪色中,狂風卷起。嚎叫不休。

    桑巴徑直找到了蒙陳雪,蒙陳雪正和莫風、巴爾圖幾個牧民聚集在一起商量事情,見到桑巴,有些詫異問,“桑巴,你怎么來了,牧場那里出問題了嗎?”

    桑巴把白日說的事情說了遍,急聲道:“塔格,古倫特說,阿勒坦多半不懷好意,請塔格定奪。”

    和眾人一起的還有郎木莫,也是個長老,一直負責掌管蒙陳族的錢物,當初在阿勒坦找茬的時候,倒一直堅定地站在蒙陳雪的身旁。聽到這里,沉聲道:“桑巴,阿勒坦怎么說也是族中的長老,他就算……那我們也不能輕易的懷疑他的用心。說不准……他也是想為族中盡分力呢。”

    莫風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狼還會吃草?我只怕他已經開始圖謀牧場里面的馬匹了,這次過來,不過是踩盤子。踩完盤子后,想必很快就要動手了。”踩盤子是道上的黑話,就是說打劫前,要過來打探下地形。莫風雖是在草原幾年,可匪氣不減,說地還是道上地行話。

    蒙陳雪想了半晌,蹙眉道:“按照常理來說,他不會和我們公然鬧翻,這對他絕對沒有任何好處。他如果真的要硬奪牧場的馬匹,那會被草原人嗤笑,無法在草原安身。”

    眾人都是點頭,莫風卻道:“如果他明里不來,暗中下手呢?”

    “莫風,你的意思是?”蒙陳雪沉吟問,“你說他會讓別人暗中對牧場下手?他會這般不可救藥嗎?”

    雖然說是懷疑,可蒙陳雪知道,這也是大有可能,不由心中焦急。

    巴爾圖卻道:“塔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牧場雖是有所防備,可還要防備別人突襲。這幾日,我們要加強各個牧場的防備才好。”

    蒙陳雪點頭,無奈的嘆息道:“那就明日通知蒙陳族的四個牧場,讓所有人加強防備好了……”

    帳外狂風呼嘯,天色更黑,蒙陳雪掀開簾帳,一股冷風吹入,讓眾人身上發寒。

    “天氣寒冷,桑巴,你先在這里休息一晚,明早起來,我和你一塊趕赴牧場,商量加強防御的事情。”

    眾人點頭,卻都是憂心忡忡,蒙陳雪出了營帳。回轉到自己的氈帳內,坐下來望著一明一暗地油燈,輕咬紅唇,怔怔的出神。

    扭頭望向馬邑的方向,雖知道蕭布衣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到來,這里離巴陵可是數千里之遙,可蒙陳雪只是想,蕭大哥,我多么希望你快點到來,雪兒抗的很累。阿勒坦不滿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卻不知道,我對這個族長地位置是多么地無奈。

    寒風嗚咽,草原被狂風怒雪籠罩,蒙陳雪久久的陷入思念之中。

    這時候,突然一縷笛聲透過風聲傳了過來,若有若無。蒙陳雪側耳傾聽,臉上有了絲古怪。

    她聽出來,笛子吹地是一首草原古老的民歌,歌名叫做守望。

    這首歌她兒時在草原,就經常聽到牧民歌唱,也聽到兒時的玩伴在歌唱,只是這時歌聲不在。卻變成更為深沉的笛聲。

    有父母對兒女的守望。有情人之間的守望,有族人對族中的守望……

    笛聲悠悠揚揚的飄來,沉凝深重,就算陰冷地北風都是不能阻擋,蒙陳雪聽的入神,喃喃的跟唱。

    雄鷹飛翔的地方,遍地牛羊……

    男兒闖蕩的天空,姑娘在歌唱……

    河水清清,牧草青青。柔風在思念中流淌……

    陽光在肩膀,姑娘莫憂傷……

    萬馬奔騰的草原呀,相思的人兒永遠在守望!

    蒙陳雪唱到最后一句地時候,突然感覺到臉上一涼,伸手摸去的時候。才知道不知何時。臉頰上已經流淌著淚水。她守望相思的人兒不在萬馬奔騰的草原,而在那遙遠的南疆。

    布衣。你這一刻可曾想著我,這一刻,你是否感受到我這剪不斷的情呢……

    蒙陳雪伸手撫摸秀發,秀發可以剪斷,但相思綿綿。

    笛聲還是悠揚,敘說著情人之間的想念,蒙陳雪突然對吹笛之人有了分歉然。

    她知道吹笛地人是誰,她也知道吹笛地人的用意,可是她只能不予理會。

    每當她有煩心事情的時候,笛聲總會適時響起,每當她沖出去的時候,笛聲就會消失不見。

    這兩年多來,笛聲陪伴她多少個日日夜夜……

    她已經猜出是誰在吹笛,可就算這思念的笛聲,也沖淡不了她對另外一個人的思念。

    有時候,愛是兩人的事情,可有時候,愛一個人,卻不關別人的事情。

    上次文宇周幫她搶回馬匹,做了很多,卻什么都沒有說,只留下黑暗天使四個字,蒙陳雪已經猜到了是他,可她還是沒有去找他。自從那晚去找了蕭布衣后,她就已經做了決定,她雖然柔弱似水,可真的做了決定,卻和深山老竹子般地堅韌!

    伸手從懷中取出了半塊玉來,蒙陳雪望了良久,終于又做了個決定,她霍然站起,掀開了簾帳,刺骨的寒風擘面而來,幾乎將她倒吹了回去。

    蒙陳雪沒有退縮,迎著寒風走出了幾步,卻是陡然止步,天空陰暗,北風怒號,可笛聲卻已經消失不見。

    蒙陳雪寒風中立了很久,卻是再也聽不到笛聲,只能頹然而返,不知為何,心中有種惶惶,這種夜晚,似乎要有什么事情發生。

    回轉到氈帳中,蒙陳雪左思右想,良久這才睡去,她和衣而睡,朦朧之間,突然聽到蹄聲陣陣,一人迎著風雪沖進來,一把抱住了她。蒙陳雪驚的睜開眼睛,見到眼前那人雙眉如刀,嘴角總是有著若有如無的笑意,不由驚喜道,蕭大哥……

    她叫聲一出,卻是霍然驚醒,才發現氈帳內還是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方才不過是一場夢,不由心中幽嘆,暗想為什么美夢總是容易醒來?

    可幽嘆未畢,蒙陳雪心中陡驚,因為她這次真切地聽到蹄聲急驟,有一匹馬兒正從遠方趕來,迅即地接近蒙陳族的部落。

    蒙陳雪剎那間,一顆心砰砰大跳,面紅耳赤,豁然站起,卻是沒有沖出,她多希望來人就是蕭布衣,可她又知道,這絕無可能。蕭布衣不是鳥。就算他接到信后,馬上趕來,數千里之遙,如今也應該是在路上吧。自己自從向南方傳警后,不過幾天地功夫,還沒有收到南方的音訊。

    蹄聲也是在遠處止住,緊接著嘈雜的聲音響起,有雜亂的腳步聲向她這里走來。

    片刻的功夫,巴爾圖的聲音響起,“塔格。你可在休息嗎?”

    他聲音焦急,可還是守之以禮,不敢輕易地闖進來。

    蒙陳雪疾步走到氈帳前,掀開簾帳,沉聲問,“巴爾圖,什么事?”

    巴爾圖雙眸滿是焦灼。“塔格,方才一陣風偷襲了我們的牧場!”

    蒙陳雪聽到一陣風三個字的時候,臉上再無血色,可心口卻是挨了重重的一擊般,熱血上湧。

    一陣風她當然知道,當初她回轉的時候,就和一陣風遭遇過。要是沒有黑暗天使幫蒙陳族搶回馬匹。那一次他們就損失慘重。可經過文宇周和一陣風一戰后,一陣風有所收斂,草原安寧了一段時間,可隨后一陣風漸漸又是囂張,無惡不作,讓草原人深惡痛絕。可他們終于又失手了一次,他們竟然去打劫大隋賜婚的隊伍。

    打劫大隋賜婚的隊伍當然沒有什么,一陣風心狠手辣,橫行草原。就算可汗可敦都不被他們放在眼中,大隋賜婚隊伍當然也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可他們沒有想到過,隊伍中有個李靖,那個以三百精兵橫掃草原,縱橫無敵的李靖。那個時隔一年。草原騎兵提起來還是膽顫心驚的李靖。

    一陣風吹到了高山上,一戰之下。幾乎全軍盡墨,一陣風的大首領聽說也死在那一役中。草原人聽說了這件事情后,對李靖實在是愛恨交加,一陣風自從那場戰役后,再沒有了下文,蒙陳雪卻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又死灰復燃,而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過來搶掠蒙陳族的牧場,他們到底和蒙陳族有什么不解之仇,兩次三番的前來找麻煩?

    “牧場現在怎么樣?”蒙陳雪愣了片刻,回過神來,急聲問。

    牧民聽到消息,慢慢的匯聚,巴爾圖拉過一人,蒙陳雪認識他叫卡維,一直都是跟隨古倫特在牧場做事。卡維身上滿是鮮血,大聲道:“塔格,一陣風夜里突然偷襲牧場,他們身手都是高強,沒有騎馬,都是翻過我們的障礙過來……”

    蒙陳雪微皺娥眉,“后來呢?巴爾圖,召集人馬去牧場看看,對了,馬上再找幾個人手過來,讓他們迅即的去別的馬場報警,抓緊提防。卡維,牧場現在怎么樣?”

    蒙陳雪雖然吃驚,可是做事沉穩,號令連連地發出去,卡維卻道:“塔格,我們這次傷了十幾個兄弟,死了兩個,可一陣風卻死了十來個人,一匹馬也沒有搶走。”

    卡維滿是自豪的說,牧民聽了,都是歡呼陣陣,蒙陳雪愕然,半晌才道:“你說古倫特帶領你們打退了一陣風?”

    她有些難以置信,因為一陣風畢竟不是浪得虛名,若是這樣就被人家輕易的打退,如何能稱霸草原?

    卡維點頭道:“不錯……”四下望了眼,卡維欲言又止,“塔格,古倫特讓你放心,明日到了牧場再說。眼下你們要提防一陣風過來襲擊我們蒙陳族!”

    蒙陳雪有些心焦,知道卡維藏著什么,暗想既然牧場無事,倒也不著急去找。

    眾牧民聽說牧場無事,都是松了口氣,暗自加強了戒備,可一夜無話,風平浪靜。天色才明,雪兒終于緩了些,蒙陳雪帶著巴爾圖、卡維還有數十個年輕的牧民已經趕赴牧場。

    到了牧場,發現谷口的鹿角荊棘還算完整,不由寬心。

    古倫特早早的迎上來,接眾人進了牧場,壓低聲音道:“塔格,我昨天見到阿勒坦過來,就覺得有些不對,他東看西看,特別留意牧場的布置。我讓桑巴去通知你地時候,卻將牧馬換了個地方。結果晚上一陣風來襲,直撲牧馬地所在,我在那里設了伏擊,我們又有箭頭研制的竹弩,一下子放倒了他們十數個,他們知道不好,惶惶離去,可他們武功高強,我們也攔不住,反倒傷了不少人,又死了兩個兄弟。”

    蒙陳雪已經聽出了什么,“你說是阿勒坦暗中勾結一陣風?”

    古倫特緩緩點頭,“我有這個懷疑,不然怎么阿勒坦昨天白天才到,一陣風當晚就來?我只怕阿勒坦是為一陣風提供牧場的地形,這才讓卡維通報你,卻不說別的,只怕打草驚蛇。”

    蒙陳雪雙拳緊握,秀眸有了憤怒之意,“這個阿勒坦,竟然出賣族中的利益,我若是查明真相,絕對不會放過他!”

    古倫特卻是猶豫半晌,“塔格,可我們沒有証據,只怕還是奈何不了他。”

    “守衛牧場受傷的族人都有人照顧吧?”蒙陳雪問了句,見到古倫特點頭,又問,“那死的十幾個一陣風呢,你們可認識他們的本來面目?”

    古倫特搖頭,“這些人都是身披紅色披風,和一陣風一樣的打扮,可面目陌生,不像草原地人物。”

    蒙陳雪還是去看看死掉的一陣風,看了半晌,心中一動,暗想這些人好像都是中原人,可她畢竟不敢肯定,皺著眉頭道:“古倫特,你做的很好。你繼續守衛牧場,我回去找人商量。”

    蒙陳雪說是找人商量,心中卻是一點底沒有,這件事一陣風雖然失敗了,可畢竟阿勒坦沒有落下把柄,她無憑無據,又怎么能奈何得了阿勒坦?

    這個時候的她,無比的想念蕭布衣,她知道,她解決不了地事情,蕭布衣一定會有辦法,可蕭布衣,現在在哪里?她還要守望到何時?
赤修羅 發表於 2010-10-18 13:51
二七九節 相聚
蒙陳雪匆匆回轉族中,不等站穩腳跟,就有族人找她去族中議事。蒙陳雪知道有問題,穩定心神,進入營帳中,發現族中有威望的族人均在,都是臉色沉重,阿勒坦卻是臉上有著壞笑,不由心中咯噔下。

    阿勒坦趾高氣揚的眼睛好像長在了頭頂上,見到蒙陳雪進來,歎息一口氣,「塔格,我深為蒙陳族遭此厄運感覺到不幸。」

    蒙陳雪不經意的問,「叔父,沒有想到你消息很是靈通,我記得你並不在附近住宿,一來一回很費功夫,卻不知道是哪個告訴你這個消息?」

    阿勒坦微愕,半晌才道:「還用誰告訴我這個消息嗎,現在蒙陳族對這個無有不知了。」

    蒙陳雪本來對阿勒坦和一陣風是否勾結還不相信,可見到他做作的表情,倒信個十成十,心中不由一陣厭惡。

    族中長老聽到二人的對話,並不知道深意,也就不以為意。阿勒坦聽到問話,心中忐忑,轉移了話題,「塔格,你難道不覺得自從你當上了族長後,蒙陳族災難不斷嗎?」

    「叔父,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蒙陳雪冷冷的問。

    阿勒坦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自從你當上蒙陳族的族長後,一陣風就是盯上了我們。上次差點讓牧場覆沒,這次又是死傷了不少牧民。我覺得,一陣風對蒙陳族不利。很大地原因就是因為塔格當了族長,我在當族長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讓蒙陳族受過襲擊。眾位族人,並非我危言聳聽,一陣風縱橫草原,殺人越貨,就算可汗都是拿他們無可奈何。他們作惡多端,若真地是盯上了哪個族落。絕對會把那個族落搞的雞犬不寧。」

    一個長老問道:「阿勒坦,塔格素來少和人爭執,怎麼會和一陣風扯上瓜葛?」

    阿勒坦冷笑道:「達木兒長老,你們都太久的沒有出去走動,卻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一陣風盯上蒙陳族絕非無因,塔格,我想你應該最清楚。」

    「我不清楚。」蒙陳雪望著阿勒坦的一張臉。很想衝上去痛打一頓。她實在受夠了他的沒完沒了的搗亂。從私人角度來講,她甚至想要殺了他,可從族中的角度來看,她還是要忍下去。

    阿勒坦放聲笑了起來,「塔格,你不知道?實在是可笑。你自以為可以一手遮天,卻不知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地牆!你的情人,所謂的馬神一直都和一陣風有著深仇大恨。當初他和李靖到了草原,幾乎讓一陣風全軍覆沒。這個仇深似海,一陣風既然捲土重來,又如何不會報復?一陣風在草原既然找不到蕭布衣和李靖,當然就會找和他們有瓜葛的人來報復,而我們蒙陳族。如今就是首當其衝。成為被他們報復的對象!我們若是還讓蒙陳雪做族長,我只怕蒙陳族會有滅族的危險!」

    他危言聳聽。眾族人齊齊動容,面面相覷,都看出彼此的憂心。

    蒙陳雪冷冷地望著阿勒坦,「這麼說你若是族長地話,就能保證一陣風不來騷擾蒙陳族了?」

    「當然。」阿勒坦拍著胸脯道。

    蒙陳雪笑了起來,「那你用什麼保證?是準備讓蒙陳族重新回到赤塔來保證,還是準備繼續用你的嘴皮子來保證。你可以蠱惑我們,難道你真覺得憑你的嘴皮子就可以讓一陣風不來侵犯蒙陳族?」

    眾長老的心在二人的辯論中動盪,一會覺得阿勒坦說的有道理,一會又覺得蒙陳雪說的不錯。一陣風固然不好對付,可如果重新回到赤塔的苦寒之地,他們當然也不願意。阿勒坦被斥責的面紅耳赤,大聲道:「蒙陳雪,你不用說那麼多,我知道,你死死地握住權利不放,不是對蒙陳族忠心,其中的用意,我想不用多說了吧?」

    他竭力拿一陣風和蕭布衣說事,避重就輕,蒙陳雪並不理會,逕直走到毗迦的身前,以手加額,單膝跪地道:「草原的智者呀,雪兒不管冷言冷語,不懼寒風狂雪,只因相信苦難不過是短暫,心胸坦蕩,心中有愛,光明不遠……」她說到這裡,雖是聲音堅定,可臉頰卻已經流下了淚水,只是背對眾人,無人見到。

    淚水落入塵埃,消失不見,蒙陳雪抿著嘴唇,沒有再說下去,只怕再說下去,會現出聲音哽咽,露出軟弱。她的地位讓她不能示弱,更不能在阿勒坦、敵人面前露出軟弱。

    毗迦望著蒙陳雪,渾濁地雙眼也有了喟然,緩緩地站起來,拉住了蒙陳雪的手,讓她站了起來。

    眾人也跟著站起,不由詫異,因為毗迦向來沉默寡言,像今日地舉動實在少見。

    「我在草原活著近百年,知道的卻是不多。」毗迦有些動情道:「可我卻知道,貧瘠的荒漠養不了牛羊,乾枯的河流中沒有游魚。免於被豺狼吃掉的方法絕不是送上門談判,而是要堅定的抓住了自己手中的長槍……」

    眾人沉默,心中震盪,阿勒坦心中暗罵,可就算他飛揚跋扈,也是不敢和毗迦辯解,毗迦在族中雖然無名無利,可向來都是族人心中的敬仰、信念和支持。他說的話很多時候就是定論,他可以污蔑蒙陳雪,卻是不能和毗迦為敵,因為那就意味著和全族人為敵。他暗罵蒙陳雪的狡猾,卻是無計可施,畢竟這個毗迦不能被他收買。毗迦環望四周,揚聲道:「乘涼的人呀,怎能忘記上天賜予的樹木,吃水的人呀,怎能忘記上天賜予地河水。誰還記得,是誰把我們帶出了赤塔苦寒之地……」

    「是塔格!」巴爾圖高聲喝道。

    「是誰讓我們衣食無憂?」毗迦又問。

    這次應的不止是巴爾圖和莫風。眾族人也是紛紛道:「是塔格……是塔格!」

    「是誰讓我們不受外族地欺凌?讓蒙陳族在草原有了立足之地?」

    營帳內轟然聲響,「是塔格!」

    「那又是誰起的最早,睡的最晚,關心著蒙陳族的一點一滴,不辭辛苦,永不抱怨?是誰放棄了中原的舒適,千里迢迢趕赴赤塔,不顧自身安危。要拯救族民於水火?」

    「是塔格!是塔格!!!」

    聲音轟然傳了出去,蔓延了整個族內,驚天動地,風雪飄揚。

    毗迦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滿是褶皺的手輕輕的放在蒙陳雪地額頭,柔聲道:「蒙陳族的女兒呀,你的辛苦沒有白費。你的勤勞有目共睹。你的忠誠有心的人都不會懷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明鏡,固然會被蒙蔽一時,或許有些人頭腦一時被利益沖昏,但是你更要看到,眼光雪亮的人更多!有些人只能看到眼皮底下地事情,有些人卻是想地更遠,不要因為一時黑暗動搖你嚮往光明的信心,黑暗到來的時候,總是狂風苦雨。可陽光普照的時候,永遠都是無聲無息!」

    阿勒坦氣的臉色鐵青,蒙陳雪臉上笑容卻花兒一樣的綻放,望著眾族人望著她的目光,滿是殷切。蒙陳雪那一刻突然覺得。所有的委屈已經算不了什麼。

    阿勒坦忿然出寨,蒙陳雪回轉氈帳。莫風、巴爾圖和朵蘭都是悄悄的跟在後面。

    蒙陳雪這次交鋒又取得了勝利,族人地歡呼聲還未平息,可莫風等人心目中都有著怒氣。

    「少夫人,我覺得這麼讓下去總不是辦法。」莫風壓低了聲音道。

    蒙陳雪只是沉默,朵蘭也道:「是呀,我對那個阿勒坦實在是忍無可忍,方才在營帳的時候,我恨不得掐死他,這樣忍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巴爾圖沉聲道:「如果真的是他勾結一陣風,搶劫馬場的話,那不處罰他,族人也是不能容忍!」

    蒙陳雪輕歎一聲,「你們的眼中只有一個阿勒坦嗎?」

    三人愕然,莫風皺眉道:「少夫人,你想說什麼?」

    蒙陳雪蹙眉道:「從今天地情形來看,你們說阿勒坦和我們比拚,擁護他地人多,還是擁護我們的人多?」

    「當然是擁護塔格地人多,這是有目共睹。」朵蘭毫不猶豫道。

    蒙陳雪望向三人,「阿勒坦不是不知道這點,可他三番兩次的對我的威信進行挑釁,他本來不是這麼沒有腦袋的人,我只怕他背後還有別人出面。而用阿勒坦來對付我,不過是個試探,我們若是把全部精力放在他身上,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巴爾圖臉色微變,「塔格,你是說,可汗開始對付我們了嗎?」

    莫風失聲道:「原來如此,我說阿勒坦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

    三人都是臉上變色,蒙陳雪這時候,反倒沉靜非常,「可能是可汗,也可能是別人,可根據我的感覺,我們現在處境危險非常,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阿勒坦的趾高氣揚不過是個表象,若是我們被他激怒,對他動手,若是無憑無據,又被人抓住把柄,蒙陳族大亂不遠,那麼我們苦心經營很可能毀於一旦。我們都是站在可敦的立場,他們動我們,只怕要開始對可敦動手了。我一直求助毗迦,只是不想讓授人以柄。他們既然用阿勒坦對付我們,我們就用毗迦應對,他們暫時對我們還是不能奈何。」

    蒙陳雪說到這裡,皺緊了眉頭,莫風等人也是皺眉,這才明白蒙陳雪的憂愁所在。

    毗迦說的不錯,每人心中都有明鏡,可有時又被蒙蔽,每個人看到角度又不同,有些人只能看到眼皮底下的事情,有些人卻是想的更遠。莫風等人只對阿勒坦地挑釁氣暈。幾乎失去了理智,可蒙陳雪還能保持清醒。

    莫風長吁一口氣。歎息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少夫人能當上族長,我卻不能,原來族長也不是那麼好當。」

    眾人都是笑,可都能見到笑容下的憂心,莫風良久才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一直讓阿勒坦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

    蒙陳雪安慰道:「莫風,你不要急。對付這種人地最好辦法就是當他是牛糞般晾著,時間久了。他自然沒味,他一直都想激怒我們,可我們不怒,煩心的就是他!再說,我們還有棋沒有用。」

    莫風眼前一亮,看了眼巴爾圖,知道蒙陳雪指的是什麼。並不多說。輕輕歎息道:「我只希望這顆棋用到的時候,不要太晚了。」

    等莫風等人出了氈帳,蒙陳雪才露出的笑容又是黯淡下去。

    她這次固然又是取得了勝利,兵不血刃,可危機感越來越強,每個人都有能力所限,她現在卻已經是到了能力極限。對付阿勒坦對她來說,並不是問題,可對付阿勒坦背後的支持者。她是有心無力。可汗可以輕而易舉的將蒙陳族滅了,可他只推出個阿勒坦,遲遲沒有動手,是否還是覺得時機並未成熟?可這種醞釀越久,帶來的毀滅也就越是驚人。

    呆呆地坐在氈帳中。不知過了多久。蒙陳雪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這個時候的她忍不住又想到了蕭布衣,她一直沒有再見蕭布衣。可卻知道這兩年來,蕭布衣在中原已經赫赫有名。

    他也應該有名,蒙陳雪暗自想著,只從草原的表現來看,他這一生就絕不能用平淡來形容。只有他才有能力再次拯救蒙陳族,也只有他才能有實力對付可汗,不然可敦也不會讓自己找他,可這時的他,到了哪裡?這時的他,是否也在想著自己?

    蒙陳雪想念非常,過了良久,伏案沉沉睡去。

    睡夢中,只聽到急驟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那夢裡的馬蹄呀,自從她知道蕭布衣會來到草原,無時無刻都是對馬蹄聲特別敏感。馬蹄聲停到帳前,蒙陳雪睜開眼睛,又見到一個人影衝入營帳。

    如刀地雙眉,淡然地笑容,兩年沒見的面容沒有絲毫模糊,反倒更加清晰……

    蕭大哥,蒙陳雪心中輕呼道,卻沒有站起,只是怔怔的望。

    她知道這又是夢,這是一個不願醒來的夢,這是一個她一直能支撐下去的夢,她不想驚呼,不想召喚,只是怕驚醒了期盼的夢……

    不知望了多久,蒙陳雪雙眸已經噙滿淚水,那裡飽含相思,蕭布衣突然召喚道:「雪

    對面的蕭布衣並沒有張口,聲音有如在天際,若有如無,十分的輕微,似乎不想驚醒心愛人的美夢……

    蒙陳雪更知道這是夢,咬著紅唇,卻感覺一隻手已經摸到臉龐,溫溫暖暖,那種感覺如此真切,可對面地蕭布衣還是沒有動,蒙陳雪突然淚盈眼眶,張口道:「蕭大哥,你可知道我多麼的想念你……」

    她一出聲,不遠處的蕭布衣已經消失不見,蒙陳雪霍然站起,茫然四顧道:「蕭大哥……」

    她知道這夢又是早早的結束,只因為她無法遏制的思念。

    可她站起來地時候,突然雙眸一凝,盯在近在咫尺地一人身上。

    那人雙眉如刀,雖是身上帶有外邊冰雪的寒意,可笑容暖暖,讓旁人身上只有暖意,那人雙眸如星,也是凝望著蒙陳雪。

    蒙陳雪有些茫然,佇立不動,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蕭布衣,她已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如果是夢,那是多麼美妙的夢,如果是現實,那是多麼美好的現實。

    冬天雖然冰冷,可卻凍不凝情人間的溫暖,冬季雖然漫長,可又怎麼長的過情人的思念?蕭布衣熱淚盈眶,輕聲道:「我知道,雪兒,我知道你的思念。」

    他輕聲的一句,滿是情深,蒙陳雪感覺到真真切切的言語中的深情,夾雜著冰雪之冷的溫暖,不由自主的飛撲上前,一把緊緊的摟住蕭布衣。

    她只怕一摟成空,她只怕相思成影,可真切的摟住蕭布衣的時候,淚水終於肆意的流淌。

    「蕭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她淚中帶笑,歡欣無限,那一刻的幸福充斥胸中,彷彿就要炸裂,可她全然不顧,只是緊緊的摟住蕭布衣,肆無忌憚的宣洩著心中的思念。

    蕭布衣笑中有淚,感慨萬千,那一刻充斥胸膛的只是美好幸福,緊緊的摟住蒙陳雪,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想念。

    可無論是笑是淚,他們總算再次重逢,離別雖然太過長久,可這一刻相聚的溫暖,已讓冰冷的寒冬黯然失色!沒有多少時間碼字,抽空就寫這些吧,也搞不懂到底是放鬆還是忙碌,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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