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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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92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37
二五零節 突圍

    張須陀長嘆的時候,滿是落寞,羅士信一旁想要安慰,卻是頹然。張須陀看起來很累,他亦是如此,他十四從軍以來,本是滿腔豪情,想憑一身的本事,殺賊保家,創不世的功業。可征戰多年,賊越剿越多,家鄉亦是煩亂,昔日朋友親人變身為盜的不在少數,有些人甚至和他反目成仇,視他為大敵。

    羅士信突然有些惘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做的是否有意義,他能堅持跟隨張須陀,已經不是為了大隋,而不過是為了張須陀的知遇之恩。

    沒有張須陀,也就沒有今日的羅士信!

    看到臨深淵而立的張須陀,仿佛見到了張須陀一直以來的處境。羅士信突然想問,張將軍是否也是如此的想法?

    張須陀很忠,即忠于楊廣,也忠于大隋。

    楊廣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對大權在握之人向來心存忌憚,從楊素到李敏,楊廣在位十多年,坑殺的權臣重臣絕對不止十位,只要對他江山有所威脅,楊廣會毫不猶豫的鏟除,不會顧及絲毫親情,蕭布衣就是其中的一例,雖說他也是楊廣的外戚。可天底下若說還有一人不被楊廣顧忌,那就是張須陀,這在大隋絕對是個異數。

    張須陀手握兵馬,掌管河南道十二郡官職的升遷,其實不止河南道十二郡,就算他率兵打到淮北諸郡,百官見到他也是畢恭畢敬。他官職或許還不如朝中七貴,可他的權利就算朝中七貴加起來都不及。

    可楊廣竟然對他從來不起猜忌之意,給他的權利只有越來越大。

    士為知己者死,張須陀也從來沒有辜負過楊廣的器重。他征戰良久,從未敗過,河北,山東,河南,淮北等地的盜匪聽到張須陀的名字都會變色。見到張須陀的旗幟,更是望風而逃。

    盜匪橫行,巨盜此起彼伏,連綿不休,可死在張須陀手中的巨盜已經數不勝數。

    但張須陀畢竟是人,他不是神。

    現在的大隋之亂絕非他一人能夠平定。根基不穩,任憑他有如神地手段也是難以回天。

    知道蕭布衣聲名鵲起之時,張須陀很是欣慰,他希望自己能和蕭布衣聯手平叛,可知道蕭布衣是天機的時候,他只能感慨造化弄人,如果蕭布衣真的是天機的話,聲名越隆,對大隋只能為禍愈烈!張須陀不想錯殺這種難得的將才。這才設下考驗,只希望蕭布衣和天機無關,和太平道無關。

    可他見到蕭布衣識得天書文字的時候,他挽弓怒射地時候,毫不猶豫,在他看來,太平道徒向來是歷代朝廷江山為禍之緣,誅殺沒有商量的余地。但他還是小瞧了蕭布衣,小瞧了蕭布衣的魄力。

    蕭布衣取得諾大的名聲。輕易舍棄沒有絲毫的猶豫,蕭布衣當然也是對他有了戒心,刺客伏擊就証明了這點。蕭布衣能逃,在于他能夠毅然割舍很多東西,這個人以后,絕對是大隋的心腹大患。

    蕭布衣輸了,落荒而逃,可他張須陀也沒有贏到什么。

    想到這里張須陀再次長嘆,臉上滿是愁苦之意,山風更緊。夜色愈濃。

    蕭布衣從懸崖上跳下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雖然他覺得吃白飯的女子目前還不會害他,可從高處跳下的驚秫,那是很少有人能夠體會。

    他沒有想到自己能有和此女子聯手地時候,女子洛水襲駕的時候,他和她還是生死之敵。可世事往往如此巧妙,黑衣女子竟然主動找上門來。就在翟無雙刺殺他的那一天。

    接下來的事情都是在暗中策劃,所有的一切只有他和黑衣女子才清楚。

    他們實在算不上親密,只是因為合作的關系才走在一起,蕭布衣喜歡叫女子吃白飯的,因為他發現女子要求很是簡單。每頓飯通常都是白飯鹹菜足矣。她吃飯每頓都是很仔細,細嚼慢咽。每粒米飯都不浪費,好像吃了這頓下次沒有著落一般。

    他們的關系實在算不上親密,可眼下看起來再親密不過,蕭布衣緊緊的摟住女子地纖腰,空中墜落,香艷刺激實在是蕭布衣從所未遇。蕭布衣看似關懷,卻還是暗藏戒心,留意女子的動靜。

    纖腰盈盈一握,柔若無骨,蕭布衣摟住的時候,女子看起來並沒有反對。

    當然不反對也不意味著贊成,也有迫不得已的味道。女子目光冷漠,皺著眉頭,紗巾中隱約抿著嘴唇。

    女子受傷實在不輕,可她也算雖敗尤榮。

    普天下能傷了張須陀的人,實在並不多見,她卻刺中了張須陀一劍,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

    張須陀畢竟不凡,一箭射出,女子為求殺了張須陀,冒險一擊,卻被長箭射穿手臂,鮮血淋漓。刺中張須陀的時候,又被張須陀打上一掌,半邊身子筋骨欲折,如今還是不能動彈。張須陀受二人攻擊,分心之下未能盡出全力,可一雙手掌之力開石裂碑,

    她只余一只手能動,胸中煩悶欲死,要不是多年清心寡欲的修煉,再加上蕭布衣拼命相救,她說不定已經死在張須陀的手下。

    可張須陀不過是輕傷而已,張須陀大隋第一高手,絕非虛傳。

    雖只是一只手,可女子還是空著,依偎在蕭布衣懷中,下落的途中雙眸一霎不霎。陡然間出手,一條黑色絲帶飛出,纏繞在一顆懸崖邊凸出地矮松之上。

    絲帶似綢似帛,卻是極有韌性,並未撕裂,可矮松卻是抗不住二人下墜之力,喀嚓折斷。

    可二人下墜之勢卻是稍緩,女子抖手振飛斷松,手腕再揮,再次纏住一顆小樹,小樹再斷。二人墜勢又緩了幾分。

    斷崖上長的枯藤矮樹不少,從岩縫中盤出,女子纏住第三顆樹的時候,已經單臂用力,向懸崖邊靠去。

    二人去勢也急,蕭布衣卻是凝臂在掌。輕柔的抵住岩壁。女子收攏絲帶之時,蕭布衣已經選中凸石踩中,摟住女子憑壁而立,雖是險惡,卻暫時脫離危險。

    “看起來我們配合還算不差。”蕭布衣笑道。

    黑衣女子冷漠道:“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蕭布衣目光四望,“愁也一天,笑也一天,既然沒死,總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黑衣女子伸手指去。“那里可以下去。”

    蕭布衣望去,發現左側岩壁有道裂縫,被雨水沖刷的久了,裂出長長一道口子,勉強可以攀爬,點點頭,縱身躍過去,單掌如鉤,牢牢攀住岩石。踩著裂縫迅疾的滑落。

    沙石簌簌而落,蕭布衣摟著一人,小心翼翼的頗為吃力。

    黑衣女子只是望著他,任由蕭布衣出手,突然問,“你不恨我?”

    “恨你做什么?”蕭布衣只想早些到了谷底,擇路而逃,他暫時不想再見張須陀。

    “我害地你從大將軍到亡命天涯,從身居極品到了一無所有,我以為你會恨我。”

    蕭布衣笑笑。“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現在多了你一個,總算有點收獲。”

    黑衣女子再不言語,蕭布衣手腳齊用,滑下來地時候疲憊不堪。只是微微調息下,覺得逃命不成問題,扭頭望向黑衣女子道:“吃白飯的,你要自己走。還是先和我一塊逃命。”

    女子下到谷底早就脫離了蕭布衣的懷抱,頗有些過河拆橋的味道。聽到蕭布衣詢問,沉吟下,“先和你一起吧,我只怕張須陀來了。我獨木難撐。”

    “多了個我也不見得撐得住。”蕭布衣苦笑。辨別下方向,女子伸手指道:“這里有三個出口可以出山。一條是向北,可到洪澤湖,一條是向東,前去東海,另外一條是向西。張須陀雖是神勇,就算他能從山巔繞路過來,可畢竟沒有分身之朮,就算追來,也只有余力堵住一條路口……”

    “你建議走哪條?”

    黑衣女子沉吟下,“向北過洪澤湖有楊義臣,張須陀地重兵把守,他應該不會想到我們會去,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徑直北上再做打算。”

    蕭布衣點頭,“那我准備向西,你都考慮到地事情,張須陀多半也會考慮地到。向北大有凶險。”

    黑衣女子淡淡道:“蕭布衣,你過于自負了些。”

    “我這是小心謹慎,怎么說得上自負,走吧。”蕭布衣伸手相扶。

    黑衣女子伸手打掉蕭布衣地手,卻是徑直向西方走過去,蕭布衣笑笑,跟在身后。黑衣女子雖然對他不滿,卻還是選擇了蕭布衣的建議。

    二人出了谷口,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張須陀攔截,黑衣女子停下腳步,皺眉問,“現在如何做?”

    “去清水渡。”蕭布衣沉聲道:“我們從那里取道上內地,暫時躲避一時。”

    黑衣女子不置可否,辨別下方向,向西南的方向行去,清水渡她也知道,那是淮水入洪澤湖前的一個渡口,在西南的方向。

    她受傷頗重,腳步少了些當初的輕盈平穩,只是行走的過程中,腰身漸漸地挺的筆直,步伐也由踉蹌不穩漸轉平穩,再行一段時間,除了身子還是僵硬些,步伐已經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蕭布衣行走的時候也是在調息。

    他習練易筋經以來,無論坐,站,行都可以調息運氣,雖被張須陀打的兩次嘔血,可從山巔墜落,到行出谷中一段時間,雖是勞累,兩年來的苦練不輟起了作用。緩沖一些時間后,又是精力十足,聽到黑衣女子步伐漸漸變的輕盈起來,蕭布衣心道,此人功夫還在自己之上,想必也是方法得當之故。

    “繞過那座山后,前面就是清水渡了。”蕭布衣沒話找話。本以為黑衣女子不答,沒想到她回頭望了眼,停住了腳步,“看來你算計的也不是那么准,我只怕我們到不了那里。”

    “為什么?”蕭布衣話音才落。只聽到馬蹄聲急震,數百兵士從山上一擁而下,挽弓擋住了去路。蓬散,手持利斧。赫然就是在東都遇見過的程咬金。

    “蕭布衣,我已經恭候多時了。”程咬金去除了叫嚷,馬上端坐,臉色陰沉,和上次見到那個大吵大鬧地程咬金頗是不同。

    “程兄等我作甚,莫非想要歸還我調度的馬匹?”蕭布衣隨口問了句。

    夜幕下的程咬金臉色異樣,知道蕭布衣舊事重提,隱約有譏笑他忘恩負義之意,“蕭大人。咬金不過一介莽夫,東都之時,和叔寶都是深感蕭大人的恩德,若非蕭大人援手,我們也不見得順利取馬。只是世事難料,沒想到今日刀劍相見……”

    “我也沒有想到。”蕭布衣臉上沒有絲毫緊張,還是笑道:“其實大伙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更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程咬金臉色凝重道:“張將軍有令,我不能不從。”

    程咬金也是頗為無奈。他不想和蕭布衣為敵,一是因為當初在東都蕭布衣幫過二人,二是蕭布衣威名赫赫,自己也不願唱這個黑臉。蕭布衣死不死和他實在沒有關系,可因為截殺蕭布衣引起更多地麻煩,實在不是他的本意。

    現在蕭布衣威名赫赫,雖是落荒而逃,看似一無所有,可就算程咬金都明白,蕭布衣聲望已起。中原人盡皆知,只要振臂一呼,再想起事實在不難。程咬金跟張須陀東征西討,初始不過是為了護守家園,后來倒想借征討闖下威名,求得富貴,可征討多年,還是前途渺渺。大隋愈發亂相,倒讓程咬金茫然,不知道路在何妨,可要像翟讓等人造反,畢竟還是不能。他現在彷徨無計。攔蕭布衣非本願。不攔也是不行,倒是左右為難。

    他埋伏在這里。本意並非堵截蕭布衣,而是擒拿跟隨蕭布衣叛逃的余黨。張須陀分兵作戰,對擒拿蕭布衣早就做了有針對性的布置。他了解到蕭布衣的左膀右臂一是尉遲恭,一是裴行儼,而更大地難題卻是蕭布衣手下地數萬兵士。蕭布衣如今在將士中頗有威望,若是貿然抓之斬了,只怕會引起軍中嘩變,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雖說衛府精兵多是聽從聖上的旨意,跟隨蕭布衣造反的可能極小,但是能穩妥行事當然最好。就算軍中不嘩變,只以一個天機的罪名對蕭布衣問罪,只怕朝野均會議論紛紛。張須陀為了減少影響,這才讓楊義臣和秦叔寶對付尉遲恭,順便不聲不響的安撫收編蕭布衣的大軍,又讓裴仁基和龐玉去勸降裴行儼,讓程咬金埋伏在這條路線,捉拿叛逆,自己卻親自布局,讓羅士信假扮無上王,套出蕭布衣的口實,然后再徑直斬之,不動聲息。

    所有地計謀都是不差,可就算張須陀也沒有想到,蕭布衣不但從島中宮殿逃出來,還能力破重圍,一直殺到程咬金的面前!

    “蕭布衣,你那么多廢話干什么。”黑衣女子雖是責怪,語氣卻還是平淡,她好像只是說出自己地念頭,並不夾雜太過的情感,“要不逃,要不殺過去,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太多的選擇?”

    “還有。”蕭布衣含笑道。

    黑衣女子大為奇怪,“你還有什么選擇。”

    “等。”蕭布衣簡單明了。

    “等張須陀嗎?”黑衣女子問。

    “等天兵。”蕭布衣說完這句話地時候,臉上有了無奈地笑容,程咬金見到遠遠喝道:“蕭大人,我不是你的對手,還請恕我無禮。”他話一說完,正准備揮兵圍攻蕭布衣,畢竟蕭布衣雖是高手,這里地兵士也不是白給。只是他命令不等下達,臉色劇變,只因從他身后突然傳來轟轟隆隆的馬蹄之聲。

    馬蹄之聲急促,甫一響起,轉瞬就要沖到程咬金大軍之后的樣子。

    程咬金大驚,聽蹄聲轟隆,竟似有千軍萬馬地樣子,從他的后方,哪里又會出來一只大軍?對手氣勢洶洶。程咬金也是身經百戰,如何聽不出對方來意不善。

    顧不得蕭布衣,程咬金號令兵士回轉迎敵,只聽到黑暗之后一聲斷喝,“刺!”然后他就看到敵軍黑色盔甲,黑色幽靈般的從他后方冒出來。深深的刺入他的后軍之中。

    敵軍持盾拿槍,挺搶前沖,硬生生的從隋軍中沖了過來,人數也不算多,但是攻其不備,隋軍大亂陣腳。

    程咬金又驚又怒,已被散亂地隋軍沖的站不住腳,戰馬嘶叫亂跳,他好不容易勒住戰馬。對方一將卻是挺搶刺來,直奔程咬金的咽喉,大喝道:“滾開!”

    槍勢迅疾非常,程咬金揮斧去擋,那人已經抽槍再刺,轉扎他的胸口。

    程咬金暗自皺眉,知道對手槍勢迅疾,揮動游刃有余,居然是個使槍高手。他武功亦不是不差。手中大斧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只是被對手占了先機,不由連連后退。

    那人雙眼頗大,胡子茬茬,挺搶馬上,意氣風發。他身邊一匹白馬,黑夜中異常扎眼,神俊非常,鞍上卻是沒人,見到遠方地蕭布衣。長嘶一聲,已經越眾而出,向蕭布衣奔來。

    馬兒正是月光。

    蕭布衣見到月光,心中升起暖意,微笑伸手扯住黑衣女子,“共乘一騎如何?”

    他話甫畢,月光已經到了蕭布衣的身邊,蕭布衣拉著黑衣女子縱起。躍到馬身上,呼哨一聲,月光歡愉轉身,原路沖了回去。

    黑衣女子攜手和蕭布衣躍起,躍到月光地身上。坐在蕭布衣的身前。並沒有什么建議。她素來沉默寡言,和蕭布衣說的話已經算多。只是等到蕭布衣催馬入了亂軍之中。她卻是霍然躍起,半空中絲帶揮舞,纏住一名隋兵,手腕抖震,隋兵已經哎呦媽呀的飛到半空,摔到亂軍之中,轉瞬被鐵騎踏成肉泥。

    黑衣女子殺隋兵奪其馬,只不過是彈指之間,催馬來到蕭布衣的身邊,不發一言。蕭布衣只是微笑,心道這女子很是怪異,讓人難以理會她的心思。

    那面地將領卻把程咬金殺的連連倒退。

    蕭布衣不欲進行這無謂之戰,心道就算把這里的隋軍盡數殺了又能如何,輕呼聲,“世績,走吧。”

    大胡子將領當然就是徐世績,徐世績聽到蕭布衣地吩咐,長嘯一聲,揮槍喝道:“撤。”

    兩軍正在亂戰,人數卻是相若,唯一的區別就是隋軍亂作一團,無法控制,黑甲騎兵卻是紀律嚴明。聽到徐世績喝令,陣型陡轉,雖然地勢狹窄,運作卻是游刃有余。

    黑甲騎兵陡然變陣,流水般滑過隋兵,長槍鐵盾之下,已經殺了隋兵百余人,等到擁著蕭布衣闖過了程咬金地隊伍,陣型不散,緩緩撤離,徐世績壓陣,隋兵早就心驚,居然不敢追趕。

    程咬金這才醒悟過來,怒聲道:“你就是徐世績?!蕭布衣,你果然包藏禍心,竟然和瓦崗沆瀣一氣。”

    雖是如此說法,程咬金見到對方來勢洶洶,陣容齊整,裝備精良,甚至隋兵都是有所不及,不由心寒,竟不敢追。

    蕭布衣揚聲喝道:“程咬金,煩你轉告張將軍,蕭布衣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今日蕭布衣敗北,銘記在心,只望他日有緣,再請張將軍賜教。”

    蕭布衣徐世績率軍沒入黑暗之中,程咬金沒有憤恨,只是長嘆一聲,喝令隋兵整頓回轉,才到半途,就碰到羅士信迎過來,二人都見到彼此地沮喪莫名,知道事情不成。羅士信見到程咬金的臉色,輕聲安慰道:“老程,勝敗乃兵家常事,見過蕭布衣了,可他單身一人,就能擊敗你率地兵士?”

    程咬金悶哼一聲,“什么單身一人,蕭布衣早知道我的動向,派了大軍抄我后路,我如何不敗?”

    羅士信吃驚道:“他哪里還有大軍,我們不是已經控制了他所有的力量?”

    “我怎么知道,多半是天兵吧。”程咬金嘟囔一聲,意興闌珊,“張將軍呢?”

    “他沒有出來,在營寨等你,讓我通知你暫且回轉。”

    程咬金心道,怎么不早說,害的我里外不是人,丟盔卸甲。雖是埋怨,還是跟著羅士信回轉營寨。

    營寨就在龜山之中,也就是原先裴行儼駐軍之地,只是如今換成了張須陀。

    張須陀威名赫赫,軍中倒是無有不服,程咬金羅士信到了營寨,發現大帳內***輝煌,龐玉地屍身也是搬到營寨內,血肉模糊。張須陀臉色一如既往的愁苦,裴仁基卻是惴惴的立在一旁。

    龐玉雖死,可胸口卻有個大洞,甚為恐怖,裴仁基一望就知道並非長槍,而是馬槊戳出來的,想起兒子善用馬槊,裴仁基更是惶恐。

    見到程咬金的狼狽,張須陀道:“咬金,怎么回事?”

    程咬金把事情簡單說說,張須陀更皺眉頭,“你說他還有數百鐵甲騎兵?向西南的方向逃去了?咬金,你分配人手,在沿途的郡縣發布通捕文書,如果有這么一群人,反倒容易找他們的下落。看郡縣官員追蹤他們究竟去了哪里,先查到他們落腳的地方,不要輕舉妄動,這件事馬上去做。”

    程咬金點頭稱是,出了帳篷后輕輕嘆息,搖了下頭,已經沒入黑暗之中。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38
二五一節 飛蛾

    程咬金離開了營寨,羅士信卻望著龐玉的屍體道:“張將軍,那龐將軍他……”目光從裴仁基身上掠過,滿是寒意,他當然知道龐玉是裴行儼所殺。

    張須陀凝望著龐玉的屍身道:“龐將軍為國捐軀,慘遭蕭布衣的毒手,這事我會上告朝廷。裴將軍辛苦安撫衛府兵士,也是大功一件。”

    裴仁基顫聲道:“謝將軍,可行儼他至今下落不明……”

    張須陀皺眉道:“裴行儼他追蹤蕭布衣離去,卻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難道也遭了蕭布衣的毒手?裴將軍,你帶這里的精兵暫且回轉虎牢關,我來尋找裴行儼的下落如何?”

    裴仁基又是感動,夾雜惶恐,只能道:“有勞張將

    知子莫若父,裴仁基這次來龜山勸裴行儼已非本意,心道自己就這一個兒子,安生的過一輩子就好。可裴行儼卻是心高氣傲之人,絕非自甘平庸之輩,裴仁基本想好好說服兒子,沒有想到變生肘腋,他居然跟隨蕭布衣離去。

    蕭布衣裴行儼雖做戲十成十,可裴行儼如何瞞得過親生父親裴仁基,知道兒子叛逃后,他以為自己必死,沒有想到張須陀是故作不知還是真的不知,竟然還讓他回虎牢守備,心存感激。

    等裴仁基離開營寨后,羅士信不解道:“張將軍,裴行儼罪不可赦,殺害朝廷命官,裴仁基身為乃父,也是有很大的過錯,不知道將軍為何對此並不追究?”

    張須陀微微嘆息,“士信,如今大隋名將日少。本以為蕭布衣能成大器,沒想到竟成大患。實在讓人感慨造化弄人。裴行儼造反雖是不對。可畢竟和裴仁基無關。裴仁基老成持重,為人厚重,可堪大用,向來沒有反意。龐玉一死,虎牢偃師兩地缺乏良將把守,若有盜匪作亂,京都危矣。裴仁基久鎮虎牢關,經驗豐富,這次感恩之下,定當竭盡全力。如此一來,可暫保大隋江山的安寧。”

    他只是說暫保,顯然也是有些無奈,羅士信果然道:“將軍,蕭布衣逃脫,我們追的急迫,我想他不久必定公然造反,裴行儼若是串謀裴仁基,只怕將軍得不償失。”

    張須陀輕吁口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追殺蕭布衣裴行儼二人。裴行儼一死,裴仁基那面自然不用擔心。”

    他坐在椅子上,神色多少有些疲憊,羅士信關切問,“將軍傷勢無礙吧?”

    張須陀抬頭望了羅士信一眼,“我無妨。士信,你傷的如何?跟我征討了這些年,也辛苦了你。”

    羅士信臉上滿是感激之情。“士信得將軍栽培才有今日,累一些算不了什么。倒是將軍身為大隋頂梁,還要多多保重身體。”

    張須陀點點頭,“辛勞了一夜,士信也去休息吧。”

    羅士信點頭出了營寨。張須陀嘆了口氣。喃喃道:“天書,天機。蕭布衣,這世上真的有天書嗎?”

    張須陀在龜山營寨中一直等到第二日天明。

    實際上他和蕭布衣斗智斗謀已經到了第二天,驚心動魄地一夜讓他也少有時間思考,截然對立的場面讓他不得不殺。他武功精湛,少有休息,但是不可能不考慮手下地疲憊。

    這次程咬金損兵折將,羅士信受傷,龐玉身死,裴行儼叛逃,就算赫赫有名,戰無不勝地他也受了輕傷。一切出乎張須陀的意料,讓他不能不重新審讀蕭布衣,而突如其來的鐵甲騎兵讓張須陀意識到,蕭布衣的實力實在埋藏的很深。而徐世績的投靠,更是讓張須陀大皺眉頭。

    兵將服他,除了是因為他的威信,武功,還在于他體諒軍心,知道不能操之過急,要給兵將休息的時間。他自己雖是焦急,卻是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張須陀才調息完畢,程咬金已經走入帳中稟告,“將軍,我已讓驛館火印加急通傳西南沿途各郡縣留意蕭布衣的舉動,可不見得馬上會有消息。”

    張須陀點頭,“咬金,你做事,我很放心。”

    程咬金咧嘴笑笑,“張將軍,我們現在要做什么,可回齊郡嗎?”

    張須陀搖頭,“現在如何能回轉齊郡,蕭布衣不除,終究是大隋地心腹大患。”見到程咬金欲言又止,張須陀問,“咬金,有什么事嗎?”

    程咬金猶豫道:“將軍,咬金當初在東都見過蕭布衣一面,總覺得此人做事果斷,不見得是反叛之人。再說當初若非是他,我和叔寶請調戰馬不見得順利。”

    張須陀沉吟良久才道:“焉知他不是收買人心?”

    二人沉默起來,帳中靜寂一片。

    “咬金,現在軍中可有異動?”張須陀突然問。

    程咬金皺眉道:“造反當然不會,裴行儼這次所帶之人都是衛府精兵,家在河東,和朝廷密切關系,當然不會和蕭布衣造反。可昨日擒殺蕭布衣,裴行儼又是下落不明,難免讓他們人心惶惶。”

    張須陀輕嘆,“過幾日就會無事了。”

    程咬金想說什么,終于忍住。標記1簾帳挑開,羅士信急匆匆的走進來,低聲道:“將軍,楊太僕的加急公文。”

    他和程咬金都是張須陀的帳下親信,同甘苦,共生死,雖是尊敬張須陀,但行事隨便,不需稟告就可以進入張須陀的營帳。

    “公文說什么?”張須陀並不拆閱公文,徑直問。

    羅士信拆開火印封口,看了眼,“將軍,下邳那面已經控制住局面,軍中並無嘩變,楊太僕請將軍寬心。不過有兩件事還請將軍定奪……”

    “講。”

    “一件事就是蕭布衣營中兵將多受控制。可唯獨少了個征討監軍魏征,楊太僕詢問將軍。是否各郡縣下達緝拿公文?”羅士信皺眉道。

    “魏征?”張須陀沉吟良久才問。“魏征是哪個?”

    二將也是一臉茫然,都是搖頭道:“末將不知。”

    羅士信看了眼公文道:“楊太僕說了,他已經查問過,這魏征本來是個偃師的書記,主要掌管文書卷宗之事,一直默默無聞,可脾氣耿直,少有人緣。蕭布衣到偃師后遇到了魏征,竟然頗為投緣,隨口任命他為行軍監軍。不過他管理的井井有條,也算是個人才。”

    “如果蕭布衣是太平道中人,魏征多半就是太平道余孽。”程咬金突然道。

    張須陀竟然點頭,“咬金說的也有道理,按常理來說的確如此,蕭布衣為人小心謹慎,頭次見面,隨口任命多半有鬼,焉知他們不是早就認識?”

    二將都是點頭,都是覺得大有道理。張須陀這次說的倒是也對也不對。蕭布衣千年后認識這個魏征,可千年前倒真地是頭一次見面。不過既然是千古留名之人,蕭布衣若不器重拉攏才是有鬼。

    “暫且不管魏征,就算他是太平道中人也算不了什么。”張須陀擺手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尉遲恭謀反作亂,妄想出城給蕭布衣通信,已被叔寶和楊太僕聯手拿下。楊太僕說三日后處斬,以儆效尤。嗯,應該說還有兩日。詢問將軍可否?”

    “尉遲恭應非蕭布衣地親信。”張須陀沉吟道。

    “將軍此話何解?”羅士信問道。

    “蕭布衣此次深謀遠慮,似乎已經知道我要對他不利。我布局殺他,他好像也要布局殺我……”

    羅士信駭然道:“他竟然有如此的膽量?”

    張須陀輕嘆道:“做都做了,還有什么有膽無膽之說。蕭布衣一直示弱,不過是在驕敵。最后關鍵時候才和刺客聯手想要殺我。只是我低估了他地心機,他也低估了我地武功而已。如果魏征真的和蕭布衣一路。倒可証明蕭布衣早有算計。事敗之時已經通知了魏征撤離,可他沒有通知尉遲恭,這就說明他對尉遲恭並不信任。”

    二將點頭,深以張須陀所說為然。

    “那尉遲恭怎么辦?”羅士信問。

    張須陀擰緊眉頭,“楊大人決定極為正確,這種叛逆之臣,若不誅殺,何以警告世人!士信,命人快馬回稟楊大人,說一切按照他的意思,我絕無異議。”

    羅士信才要出帳,張須陀突然道:“等等。”

    二將不解的望著張須陀,張須陀沉吟道:“士信,我們立刻備馬趕往下邳,監斬尉遲恭!”

    “此事何勞將軍親自出馬?”

    張須陀笑道:“無論尉遲恭是否為蕭布衣地親信,我都想去看看這等人物。若是親信,蕭布衣多半會來救援,那我們正可以甕中捉鱉。若是蕭布衣不來,斬了尉遲恭,豈不讓跟隨他的人大為心寒?”

    羅士信精神一振,“將軍所言極是,我這就去准備!”

    “尉遲恭被抓了?”蕭布衣滿是詫異的問。

    “不錯,下邳那邊有消息傳來,尉遲恭力盡被抓,如今已經身在死牢,楊義臣宣布三日后處斬,不過現在算起來應該還有兩日。”

    “那魏征呢?”蕭布衣皺著眉頭問道。

    “我們派人通知了魏征,讓他自己選擇,他選擇了投奔我們。”回話之人笑道,“我通知他也是在你去了洪澤湖之后,就算他忠心為大隋,選擇通風報信,也壞不了你的事情。不過布衣你眼光不錯,他最終選擇投靠你,不過魏征畢竟沒有長翅膀,如今正在趕來的途中。”

    蕭布衣身邊坐著裴行儼,孫少方,周慕儒和阿鏽,還有一人,卻是袁嵐,回話地人正是袁嵐。

    眾人都是身著便裝,尋常百姓地打扮。端坐在桌旁,從窗口望出去。兩岸綠樹成蔭。山清水秀,緩緩的倒退而去,看近處河水靜淌,水面清澈,眾人原來是坐在一條小船上。

    河水清亮,微波粼粼,清晨地金色陽光照在河面之上,猶如鍍金般。河水寧靜的流淌,眾人心情卻不算平靜,雖是一夜未眠。卻沒有什么困意,都是望著蕭布衣,不知道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可無論蕭布衣如何打算,就算裴行儼對蕭布衣都是滿是期待,最少他看到蕭布衣就算逃命,也是很有計劃。裴行儼本以為這次豁出去要亡命天涯,等待時機,卻沒有想到還是優哉悠哉的在這里乘船北上,這種舒服地逃命倒是出乎裴行儼的意料。

    眾人逃離了龜山后,蕭布衣。徐世績取道去了清水渡,那里裴行儼周慕儒等人早就惴惴等待,見到蕭布衣居然率兵過來,又驚又喜。

    蕭布衣並未乘船,而是率眾人一路向西奔走,選窮鄉僻壤行走,才到了個不知名地山中,那里早有人接應。

    眾兵士除去了裝備。轉而變成了尋常地馬販,在徐世績的帶領下不知所蹤。

    裴行儼見到大為詫異,心道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裝備精良,沒有想到蕭布衣還有這種后手。

    蕭布衣卻帶著其余地人手。包括那個吃白飯的女子折而北行。一直到了渦水。渦水從北而下,緩緩注入淮水。蕭布衣不走淮水西進,反從渦水北上,倒讓所有的人都是意料不到。

    渦水上早有船只接應,接應之人卻是袁嵐。黑衣女子雖是跟隨,卻不和他們一起,自動的上了另外的船只,袁嵐一上船就告訴了尉遲恭被抓的消息。

    蕭布衣環望桌旁眾人,心道自己也算是被逼反,身邊這些人久經考驗,也算是生死弟兄,值得信賴,可尉遲恭被抓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蕭布衣含笑道:“袁兄做事,我向來放心。”

    “魏征不過是個尋常的書記,布衣看好他能成大事?”袁嵐倒有些奇怪。

    蕭布衣微笑道:“他做事耿直,正好在我們身邊有個點醒地作用。不然我們頭暈腦熱,說不定會做錯事。”

    袁嵐雖是不解,更不知道蕭布衣為什么如此器重魏征,卻還是尊重他的選擇。“東都的人都通知了嗎?”蕭布衣又問。

    袁嵐微笑道:“這點布衣你大可放心,我們在京師馬邑傳遞消息極快,不但通知了京師太僕府的人撤離,恐怕現在你二哥李靖都知道了如今的形勢。還有一點,裴蓓已經好了很多,如今和巧兮,胖槐,還有婉兒小弟等人都已悄然南下,可以過來找你,當然你如果有事地話,我在附近各郡均有落足之地,他們也可以暫且躲避下風頭再說。”

    “暫且讓他們躲避一時,我還有他事。”蕭布衣皺眉道。

    “什么事情?”袁嵐問道。

    “去救尉遲恭。”蕭布衣沉聲道。

    眾人默然,沒有想到蕭布衣膽子如此之大,風口浪尖之上還要去救別人。

    袁嵐皺眉道:“布衣,你要是真地信任欣賞尉遲恭,當初為什么不通知他?現在去救他,大有難度。”

    蕭布衣苦笑,“我這也是一時失算,其實我本意並不想讓尉遲恭為難。我一直都對尉遲恭信任有加,可他一直都在考慮猶豫之中。當初我在馬邑結識他,可劉武周對他卻有知遇之恩,尉遲恭私下對我說了要離開,前去報答劉武周的恩情,人各有志,不能強求,這個時候地我當然不好和他說及造反之事。我只以為尉遲恭攻打無上王得勝后和我撇清關系,或是加官進爵,或是另有選擇,哪里想到他為了通知我,不惜和楊義臣翻臉。我若是不知道他被擒也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他被擒了,而且馬上就要被處斬還是無動于衷,于心何忍?”

    眾人默然,裴行儼卻是拍案道:“蕭將軍有情有義,不枉裴行儼跟隨,行儼聽從蕭將軍的吩咐,若是去劫救尉遲恭,定要算上我一份。”

    蕭布衣雖不再是將軍,裴行儼還是以往地稱呼。眾兄弟都是點頭,紛紛說道:“不錯。有所為有所不為才是真正的男人,大伙都是兄弟。無論如何。總要去救。”

    “我已經不是將軍了,以后兄弟相稱即可。”蕭布衣含笑道。

    裴行儼微笑道:“現在或許不是將軍,依照蕭將軍的能力,想做將軍又有何難,如果真的有機會,做皇帝都是大有可能。”

    他說的大氣,蕭布衣只是笑,卻不再多說。袁嵐亦是振奮起精神,“既然布衣說要去救尉遲恭,那我們就要詳細地籌劃。可我只怕張須陀會算計我們去救,守株待兔那就是糟糕透頂。”

    蕭布衣點頭,“袁兄說的不錯,我們是救人不是去送命,一定要精心地籌劃,好在這里到下邳並不算遠,還有足夠地時間讓我們打算!”

    “對了布衣,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說一下。”袁嵐突然道。

    蕭布衣不解,“還有什么事?”

    “令尊一直都在皇后的身邊,張須陀這次抓你是有旨意。恐怕令尊會有危險,難道你不想勸勸他……”袁嵐擔憂道。

    蕭布衣沉默半晌才道:“其實我梁郡見駕的時候已經勸他離開,可很多事情,就算知道結果也是無能無力。我爹就算知道有性命之憂也是不想離開。我若是強迫他離開,只怕他以后一直都會郁郁寡歡……”

    袁嵐嘆口氣,“布衣你說的不錯,有的時候,對一些人來說。活上快樂地一天地確比郁悶一生要好。”

    “夢蝶對我說了,我爹現在暫時還沒有問題,再說他在楊廣眼中無足輕重,再加上姑姑在,不見得有事。我們現在還是商量如何去救尉遲恭的好。”蕭布衣沉聲道。

    張須陀守株待兔。蕭布衣看起來卻像是飛蛾撲火。二人注定都是大隋地傳奇人物,也注定此生相撞必定刀光劍影。火花四濺。

    尉遲恭昏昏沉沉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像一只飛蛾,不過是一只已經撲到火堆上地飛蛾,周身無處不痛,如同被火灼燒過一般。自從與秦叔寶和一幫兵士打了場后,他身上的傷口難以盡數,衣衫幾乎被血染透。

    血液凝結,傷口和衣衫沾在一起,動一動身子都是被扯的發痛。

    在別人的眼中,他已經是死人一個,既然快要被砍頭,也就少有人再去理會他。

    渾身疼痛非常,心中卻是異常安寧。身經百戰的他傷的雖重,雖然像垃圾一樣被扔在牢房的角落,可他還是死不了。

    望著四壁空寒,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尉遲恭嘴角一絲苦澀的笑。

    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入獄的一天,當初在鄯陽,馬邑他都是小心翼翼,躲過了官府的緝拿,沒有想到時隔兩年后,反倒沖動了很多。

    誠如他自己所說,有些事情,知道了結果,也還是會去做,他知道自己必死,反倒安靜了下來。

    死期快近了吧,尉遲恭有些迷糊,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嗓子冒煙,嘴唇干裂,見到身邊有一碗清水,還有白飯青菜,清湯寡水。

    尉遲恭口渴,雖然知道要死,還是先伸手去拿清水,聽到稀里嘩啦地聲響,才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是戴了沉重的鐐銬。

    知道自己武功不弱,楊義臣不敢掉以輕心,尉遲恭無奈的笑笑,現在他動動都有些費勁,又如何逃得出這深牢大獄。

    尉遲恭醒來,引起了看守兩個獄卒的警覺,見到他只是喝水,都是扭過頭去,低聲嘀咕起來。

    “這人也算是是個漢子,我見到他被扔進來的時候,還以為他挨不過一晚了呢。”

    “挨不過能如何,挨的又如何?”另外一個獄卒搖頭道:“挨過了這三天,也挨不過行刑的那一刀。”

    “你說他是為了什么?”先前獄卒不解的問,“我聽說楊大人也很是惋惜,一力勸導他迷途知返,他卻發了魔一樣。”

    “還不是太平道在蠱惑人心,這人入魔已深,不可救藥。”另外獄卒不屑道:“聽說太平道頗有蠱惑地法門,又有迷惑心朮之法。要是有人被他們迷失了心性,前赴后繼的去死,也是毫不猶豫呢。”

    “小聲點,聽說太平道的信徒遍布天下,若是被他們聽到,說不定會找我們的麻煩。”

    “怕什么,有楊大人在,聽說張將軍也極有可能回轉監斬,太平道算得了什么!就這些無知蠢笨之徒才會聽信他們的蠱惑,老子可不是蠢人……”

    尉遲恭無聲無息地咧嘴笑笑,心中暗道,自己不過是義氣行事,卻也被聯系到了太平道,不知道無知蠢笨地是哪個。或許有人看他是義氣,有些人看他是愚蠢吧……

    牢門咣當聲響,獄卒收聲,都是迎了上去施禮道:“宋大人。”

    宋大人臉色陰沉,獄卒認得那是楊太僕的手下,也是下邳郡地郡尉,一直都得到楊大人的器重,這次親自前來,可見對犯人的重視。他身后跟著四個兵衛,都是臉色凝重,不苟言笑。

    “犯人還在吧?”宋郡尉問道。

    “當然還在。”獄卒陪笑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嗎?”

    “你說我來這里還有什么事,當然是提他出去審問。”宋郡尉道。

    獄卒愣住,“還審什么,他不是死罪嗎?”

    宋郡尉冷冷望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要審什么,要不我幫你去問問楊大人?”

    獄卒駭了一跳,慌忙道:“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宋郡尉莫要放在心上。不過這是朝廷重犯,楊大人吩咐了,要提一定要有楊大人的手諭,不知道宋郡尉你……”

    獄卒欲言又止,滿面為難,宋郡尉話都懶得多說,伸手亮出,手中金光閃閃,赫然是楊大人的手諭!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40
二五二節 脫困

    尉遲恭聽到牢獄郡尉來提刑,懶得理會,感覺和他沒有太多的關系。

    還審什么?尉遲恭暗自苦笑,端起清水喝下去,感覺咽喉火辣辣的痛。

    獄卒雖說是不敢得罪宋郡尉,可還是認真的校驗了楊大人的手諭,確認無誤后引宋郡尉到了牢房前。

    宋郡尉身后四個手下緊緊跟隨,獄卒覺得這幾人都是眼生,看到宋郡尉陰沉的臉,也是不敢多問。

    把尉遲恭從牢獄中提出來,宋郡尉不但沒有除去腳鐐手銬,反倒又給他帶上了枷鎖,左看右看右看半晌,這才點頭道:“此人武功高強,這樣的話,應該無妨了。”

    獄卒陪著笑臉,“宋郡尉也是武功不差,不要說犯人帶著刑具,就算是拿刀帶劍也不見得打得過宋郡尉。”

    說話的功夫,四人一前一后已經押著尉遲恭走出了大牢,宋郡尉押后,不急不緩的出去,卻不回頭。

    一獄卒搖頭道:“這官大架子也大,以往提人的時候比這要和氣的多。”

    另外個獄卒苦笑道:“人家和你打招呼是人情,不打招呼是本分,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人家可是郡尉,楊大人的親信。”

    先前的獄卒笑啐了口,伸了懶腰,嘟囔道:“累死老子了,為了看守這個重犯,一夜沒有睡好,今晚回去,定要好好的睡上一覺。”

    二人閑聊了會,都是放松了精神,正准備好好休息,突然聽到大牢外人聲嘈雜,轉瞬之間,一人沖了進來,喝問道:“尉遲恭呢?”

    那人頭戴氈帽,臉色蠟黃,獄卒都認識是張須陀手下的大將秦叔寶。一個獄卒陪著笑臉道:“才被宋郡尉押走,不是說去審訊嗎?秦將軍。怎么了?”

    “宋郡尉有楊大人的手諭,我們確認無誤才讓他帶走的重犯。”另外個獄卒補充道。

    “宋郡尉心懷不軌來劫疑犯,楊大人從未給與他手諭,手諭是他盜得!”秦叔寶四下望一眼,丟了句話后已然沖出了牢房。

    兩獄卒心里有些發涼,面面相覷,寒噤不敢做聲。

    秦叔寶出了大牢,當面迎來了楊義臣,身手一幫衛兵緊緊跟隨。楊義臣見到秦叔寶,急聲問。“叔寶,怎么樣了?”

    “獄卒說是宋郡尉拿你手諭提走的尉遲恭。如今不知去向。”秦叔寶皺眉道。

    楊義臣勃然大怒,“這個叛逆,居然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抓到。我要剮了他。”

    “現在要抓的不是宋郡尉。而是尉遲恭。”秦叔寶提醒道。

    楊義臣從慌亂中鎮靜下來,“不錯,秦將軍提醒的極是。”伸手招過了兵士,吩咐他們快馬加鞭前去傳令關上城門,自己卻帶著秦叔寶和一幫親衛趕去城門。

    尉遲恭雖然受了傷,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楊義臣一路上又是不停下令下去,吩咐兵士趕來圍追堵截。

    楊義臣發現手諭被偷的時候,還是心存僥幸。一時間不想擴大事端,可眼下卻只怕走了尉遲恭。他才接到張須陀地命令,說會過來監斬,這會走了尉遲恭,心中焦急。只怕被斬的要是自己。

    等到趕到城門的時候。見到城門緊閉,楊義臣喝令道:“可曾見到宋孝賢。”

    宋孝賢就是宋郡尉。一直跟隨楊義臣,忠心耿耿,城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見到楊義臣的氣勢洶洶,喏喏問,“誰是宋孝賢?”

    楊義臣怒罵道:“就是宋郡尉。”

    城將這才反應過來,慌忙道:“回大人,他方才趕著輛馬車出了城門。”

    “混賬東西,你怎么不攔住他!”楊義臣本來不是這么浮躁之人,可一想到張須陀要來,自己卻失了尉遲恭,如今聖上反復無常,倒是驚出一身冷汗。

    “宋郡尉有大人的手諭,我們怎么敢攔。”城將無奈道。

    楊義臣皺眉,感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手諭被竊,無論如何,責任都在他這里。

    “打開城門,出城去追。”楊義臣命令道。

    眾兵士蜂擁而出,有些茫然,楊義臣親自追出幾十里,前方兵士已經傳來消息,發現了一輛馬車,疑似宋郡尉駕駛的馬車。楊義臣帶兵急急趕過去之時,發現車上卻已經空無一人。楊義臣又驚又怒,讓兵士沿途搜索,不想放棄。正忙忙之際,下邳城兵衛趕來稟告,張將軍已到,請楊大人回轉。

    楊義臣無奈,只能命手下繼續尋找,自己卻和秦叔寶回轉下邳城去見張須陀。

    見到張須陀不怒自威的坐在那里,楊義臣很是惶恐,“張將軍,下官無能,竟讓人劫走了尉遲恭,還請將軍重罰。”

    張須陀來到城中,已經知道此事,聽到楊義臣請罪,並不責怪,安慰楊義臣道:“我相信楊大人已經盡心盡力,只是這次敵手卻是狡猾至極,我也沒有想到他竟如此快動手,實在是咄咄怪事。林雷”

    楊義臣不解道:“恕下官駑鈍,難道張將軍已經知道是誰救了尉遲恭?”

    張須陀皺眉道:“難道不是蕭布衣暗中操縱嗎?若不是他,還有誰會來救尉遲恭?我方才詢問獄卒,說是一個叫做宋孝賢的人偷運走了尉遲恭,這人恁地有如此的膽量……”

    “回將軍,宋孝賢此人給旁人的印象就是做事穩重,向來都是沉默寡言,深得下官地信任,沒想到他這次居然做出讓下官心寒之事。下官用人失察,也是失職之罪。”楊義臣誠惶誠恐道。

    張須陀搖頭,輕嘆道:“若非老實忠厚的外表,怎么會騙得過楊大人。楊大人不用過于心焦,想尉遲恭一個人,諒也成不了什么氣候。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還請楊大人去查查這個宋孝賢地底細……”

    話未說完,門外通事舍人急匆匆趕到,“聖旨到。張須陀楊義臣接旨。欣聞張將軍楊太僕平定蕭布衣作亂,特加封張須陀為特進光祿大夫,加封楊義臣為右光祿大夫,各賞金千兩,駿馬十匹,賜縑三千匹,欽此。”

    張須陀和楊義臣接旨謝恩,起身后,張須陀輕嘆,面容更苦。“老夫此次失手,聖上非但不怪責。反倒獎賞,如此厚恩,不知道何以為報?”

    楊義臣也是唏噓,“張將軍忠心耿耿。蕭布衣狡猾非常。倒是我等小瞧了他。”

    二人雖少在朝中,更不跟隨在楊廣的身邊,但在大隋都是剿匪有力,功勞赫赫,尤其是張須陀,這些年南征北戰,加封的官銜實在是多的數不勝數。特進大夫一職是大夫職位中極品之位,比右光祿大夫要高上兩級,大夫一職多是給不理事地散官。楊廣也想不出什么官再賞給張須陀,若是常人,多半就是官到極頂,功高蓋主,有著被砍頭地危險。楊廣對張須陀卻是極為信任。只是多賜金銀,以表贊許。

    通事舍人才宣完旨意。又有通事舍人再來,這一次卻是楊廣讓張須陀和楊義臣繼續平亂。所征討的賊盜共有兩處,分別是讓張須陀進攻淮南郡的朱粲,讓楊義臣進攻江淮地杜伏威。

    杜伏威是起義甚久,前一段時間先被蕭布衣重傷,又被李子通暗算,后被王世充圍剿,元氣大傷。可過了這久,威名還在,振臂一呼,從者甚眾。如今又在丹陽郡左近興風作浪,擾亂了楊廣南下之計,又是威逼到江都郡的安危,楊廣計劃要在揚州留到年底,群臣當然要重兵圍剿附近的盜匪,以確保聖上安全。至于朱粲其人,卻是最近才作亂的盜匪,朱粲本是隋官,張須陀和楊義臣都是聽過其名,他作亂淮南郡,雖是離下邳不遠,可張須陀二人都是忙著對付蕭布衣,一時間無暇顧及,這次聽到要去圍剿,相顧之間,看到了彼此的無奈。

    楊廣其實剿匪的計劃不變,只想在陳宣華回轉后,給她看看天下太平,然后帶著她游走江南,遍歷大隋地江山。雖中途產生了捕殺蕭布衣的念頭,但大體計劃不變,剿匪還是心中之重,雖知張須陀沒有殺了蕭布衣,卻並不責怪,只讓他加力追討。

    張須陀不能分身,只能先去平亂。他有感楊廣器重信任,唯有鞠躬盡瘁來報,和楊義臣分手后,迅即召集手下三將謀劃對策。

    張須陀並不貪財,雖是戰功赫赫,卻是簡樸非常,先是將得到的賞賜分給隨行的兵將眾人。

    羅士信,秦叔寶和程咬金身為張須陀手下大將,自然也是少不了獎賞。可聽到又要去征伐朱粲之時,三將卻都是不同地想法。羅士信雖是感覺到剿匪之路迷惘,卻唯張須陀馬首是瞻,摩拳擦掌,只是道朱粲不足為懼,想必很快平定。秦叔寶卻是心中五味瓶齊翻,跟隨張須陀這些年來,他本來也是兢兢業業,從未想到過自己做地有什么問題。可擒拿尉遲恭之時,他就有了無奈,暗想當初在東都之時,自己也算受過蕭布衣之恩,跟他作對並非本願。雖說食君俸祿,聽君之命,自己做地應無錯處,可尉遲恭不惜已命的做法讓他大為動容,心道如今蕭布衣這種戰功赫赫之臣都被聖上逼反,自己就算有他地戰功又能如何,還不是被聖上猜忌,這世上只有個張須陀,楊廣心中也只能有一個張須陀!程咬金卻只想想,自己和叔寶向來交情甚好,找機會倒要和他好好商量些事情……

    張須陀出兵征伐朱粲之際,又是讓沿途郡縣留意蕭布衣的動靜,一有消息,馬上向他通稟。雖知道自己都是不能拿住蕭布衣,更不要說沿途地郡縣各官,但是吩咐下去,總是聊盡人事。楊義臣卻是讓手下去查宋孝賢地底細,讓兵士沿途搜尋尉遲恭的下落,始終一無所獲,

    “現在城防如何?”

    “楊義臣緊了幾日,也松弛了下來,城門再開,如今城防已經松了很多。”

    問話那人國字臉,通天鼻,雙眸有如鷹隼般犀利,聽到手下回稟后。嘴角淡淡的笑容,“那張須陀呢?”

    “張須陀已經帶兵出城,聽說去圍剿淮南郡的朱粲。”

    問話那人笑笑,“這么說我們可以出城了?”

    “應該沒有問題,可多半需要尉遲恭喬裝出城。”

    “最近尉遲恭如何?”

    “他一直在養傷,只說多謝劉大人的救命之恩。劉大哥,你費了如此的力氣,不惜犧牲宋孝賢來救尉遲恭。若是讓楊義臣和張須陀察覺是劉大人救的尉遲恭,極可能萬劫不復,這樣可否值得?”

    劉大人微笑道:“尉遲恭這樣的人才。素有大志,若是不極力拉攏。如何會死心塌地的跟我?如今時機已到,帶我去見尉遲恭。”

    劉大人起身過了庭院,來到后花園旁地一間小屋,推開房門。含笑道:“尉遲兄可好些了嗎?”

    尉遲恭氣色已經好很多。見到劉大人進來,長身而起,抱拳施禮道:“劉校尉先后救我兩命,不知道以何為報!”

    劉校尉當然就是劉武周。

    劉武周還是舉止從容,義薄云天的樣子,聽到尉遲恭的感激發自肺腑,心下大喜,“尉遲兄何出報答之言?我和你是一見投緣,這次聽聞你為救朋友之命不惜舍去官位性命。心下敬佩,當會全力來救。”

    尉遲恭半晌才道:“劉大人消息靈通,不知道現在可有蕭布衣的消息?”

    劉武周微皺眉頭,“我也沒有蕭布衣的消息,不過我想此人工于心計。再加上張須陀回轉並沒有向三軍宣告蕭布衣地消息。按理說蕭布衣應該沒事。只是我怕他此刻被張須陀圍剿,疲于奔命。早在千里之外了。尉遲兄要是去找,只怕不易找到。”

    “工于心計?”尉遲恭喃喃自語。

    劉武周笑了起來,“尉遲兄莫要見怪,我這只是說出心底看法,還請尉遲恭莫要見怪。”

    “我何怪之有。”尉遲恭苦笑道:“只是這亂世之中,不工于心計之人如何能成事存活?楊太僕到處找我,只怕做夢也沒有想到我還在下邳城,劉大人果真好計謀。”

    劉武周並不得意,只是道:“我不過是讓宋孝賢駕著空車出城,想必楊義臣必定追趕,我讓宋孝賢到了荒郊野外后,棄車而走,楊義臣想要去捉你那可就有點滑稽。不過如今我們還是大意不得,雖說城防有所松弛,可小心使得萬年船,尉遲兄還請委屈下,喬裝和我出城,至于出城后尉遲兄如何打算嘛……”

    他欲言又止,眼中卻是滿懷期待,尉遲恭沉聲道:“尉遲恭兩次得劉大人相助,無以為報,若劉大人有什么吩咐,尉遲恭決然相從。”

    劉武周嘆口氣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請尉遲兄去馬邑做客,還請莫要推搪。”

    尉遲恭含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只是我倒有點事情不明,不知道可否一問?”

    “尉遲兄請問。”劉武周爽快道。

    “楊義臣甚為謹慎之人,他地令牌怎么會落在宋孝賢之手?我看宋孝賢也算頗有地位,他為什么不惜我舍卻榮華富貴?不過若是劉大人覺得不方便說,當我沒問好了。”

    劉武周笑道:“這有何不方便之說,其實所有的事情說穿了也簡單。楊義臣人雖頗老,可心卻不老,他甚為寵愛一個小妾,可那小妾卻是愛財。我就花錢買通那小妾,讓她幫我偷得楊義臣地手諭。楊義臣丟失手諭,不過是因為自己好色信了女人,不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世上只要是人,總有弱點,你抓住他的弱點下手,也就用不著打打殺殺。至于宋孝賢嘛,因為我當初救了他地兄弟宋金剛一命,他欠我個人情。這次我請他出手,他兄弟情深,自然幫我。”

    尉遲恭點頭,“原來如此,劉大人說人總是有弱點,不知道在劉大人眼中,張須陀的弱點是什么?”

    劉武周收斂了笑容,沉吟半晌才道:“張須陀地弱點在于他的忠,若是針對此下手,或有奇效。不過我們要去馬邑。他在江淮河南一帶,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有旁人花心思對付,尉遲兄大病初愈,還請忍讓為上。”

    尉遲恭苦笑,“我有什么本事,敢和張須陀對敵?既然劉兄早有妙策,我就和劉兄前去馬邑好了。”

    劉武周大喜,早讓手下准備妥當,把尉遲恭喬裝成個孔武有力的武夫。混入城中的一商隊帶出去,楊義臣捉拿不到尉遲恭。心思早就淡了很多,尉遲恭出城並沒有受到絲毫阻撓,不由佩服起劉武周地計謀。

    劉武周也在商隊之中,出城十數里。有人快馬來到劉武周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劉武周停下馬來,目光中有了疑惑。

    尉遲恭認識那個手下叫做陳平,當初在馬邑也有過一面之緣,見到二人臉色凝重,不解問,“劉大人有何為難之事?”

    劉武周臉上有了冷笑,“我手下說有人跟蹤我們,不知道是誰,不過先殺了再說。”

    商隊本是劉家在下邳郡地產業。劉家在馬邑本是富戶,在關隴一帶根深蒂固,認識的人頗為廣雜,生意也多,人脈更廣。從輕易救出尉遲恭可見劉武周的實力一斑。這家商隊都是劉武周地手下。聽到吩咐,早就到前方山脈轉彎處埋伏下來。

    眾人虎視眈眈。等了良久,卻不見身后有什么動靜,更不見有人跟隨。劉武周臉色陰晴不定,派手下繞路過去查看,等手下回轉后,說並無人跟蹤。

    “看來我疑神疑鬼,鬧個笑話,倒讓尉遲兄笑話了。”劉武周擺手讓眾人啟程,哈哈一笑了之。尉遲恭心中琢磨,暗想劉武周謹慎非常,這陳平也是小心的主,如何會搞錯,他們既然說有人跟隨,想必不假,只是跟隨之人到底是誰,為何消失不見?自己從馬邑認識蕭布衣和劉武周,歷經兩年,官至行營副總管,只是沒有想到轉瞬成空又回到了原處!

    陳平其實並沒有說錯,的確有個人一路跟隨著劉武周等人。

    只是他見到劉武周等人在山腳轉彎處不見,就已經取道回轉,自然沒有撞上劉武周的埋伏。

    那人回轉徑直入了城,來到鬧市后,穿街走巷,行到一宅院的前面。叩門三下,院門自動打開,那人進了大宅后,見到一中年男子,低聲耳語幾句。男子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這才前往大廳,見到幾人圍桌而坐,沉聲道:“布衣,尉遲恭已經被劉武周派人救出去了,現在出了城,你有何打算?”

    中年男子就是袁嵐,圍桌而坐之人有蕭布衣,徐世績,裴行儼一干人等。

    在張須陀沿途各郡縣發布通緝公文的時候,卻也沒有想到這些人無法無天,已經悄然地進了下邳城。

    當然眾人都是經過了喬裝打扮,蕭布衣沒有了俊朗的外形,臉色黝黑,看起來和尋常的莊稼漢沒有什么兩樣。裴行儼卻是塗的臉色蠟黃,宛若一個病夫,任誰都想不到他是獨闖千軍地猛將。徐世績還是一把大胡子,倒沒有做太多地改變,只因為這種樣子就是少有人識得,張須陀既然帶著三將離開,他們幾人在下邳城倒是不慌不忙,不虞被認出。

    袁嵐詢問后,不等蕭布衣回答,孫少方就已經皺眉道:“這個劉武周也是頗有能力,我們趕到地時候他已經救出尉遲恭,倒讓我們白跑一趟。好在袁先生眼線眾多,發現了劉武周的詭計,一直暗中監視他,不然我們真不知道尉遲恭到了哪里!”

    裴行儼凝眉道:“蕭將軍,尉遲恭此人頗有領兵能力,如果能和我們聯手,可圖大業。劉武周心機如此之深,以后若是和我們為敵,尉遲恭站在他那面,不好對付!”

    裴行儼雄心壯志,既然決定造反,當求做票大買賣。所以每多反言,考慮地只是王圖霸業,既然造反,當求拉攏一切力量。不過他還是很服蕭布衣,開始還是感謝提攜之恩,可跟了蕭布衣幾天,才駭然發覺蕭布衣的實力隱而不露,並非他能揣摩,不由心中大為振奮。

    蕭布衣嘴角苦笑,望著徐世績問,“世績,你是何看法?”

    徐世績摸了一把胡子,想了半晌,“其實我地想法和蕭老大不同。”

    “蕭老大沒說,你怎么知道就不同?”周慕儒一旁悶聲道。

    徐世績笑起來,“我跟隨蕭老大這久,多少明白他地脾氣。他算是重情重義之人,從這次冒險來救尉遲恭就可以看出。可他也從不強人所難,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件事如果按照我的想法,那就是和尉遲恭說明一切,讓他知道我們的努力,可按照蕭老大的想法,多半想這件事就如此算了,尉遲恭求仁得仁,任由他去了好,在蕭老大眼中,尉遲恭也是為難,若是強留,讓他情何以堪?”

    眾人都是望著蕭布衣,心中都以徐世績所說為然,蕭布衣默然半晌,“世績所言不錯,既然如此,我們出城吧。”

    眾人聽到蕭布衣拍板,並不反對,都是點頭。他們唯蕭布衣馬首是瞻,既然跟隨蕭布衣,當然尊重他的決定。

    袁嵐安排眾人出城,現在的袁嵐雖無武功,可很得眾人的器重,儼然成為蕭布衣身邊的軍師。他做事井井有條,小心謹慎,也如劉武周般,把眾人安排成商人出行。眾人出了下邳城,折而向西,行到一處山腳,前方突然行出三匹馬來,為首一人滿臉地絡腮胡子,倒和徐世績的胡子頗為相像,見到徐世績微微一震,嘴唇張了兩下,輕聲道:“世績,可是你嗎?”

    大胡子身邊有個后生,還有個端麗秀雅的女子,夾雜著英姿颯爽之氣,見到徐世績大叫道:“徐大哥,我們可找到了你!”

    徐世績見到三人,臉上突然露出異常古怪之色,蕭布衣卻是嘆息口氣,策馬前行,丟下來了一句,“世績,我們在前面等你。”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42
二五三節 情何以堪

    蕭布衣策馬前行,眾人有明白,有不解,卻都是跟隨在蕭布衣的身后。

    徐世績望著蕭布衣等人遠走,轉過路彎不見,想必在前方等候,不由心下感動。

    他也從未想到翟讓居然也是喬裝過來尋他,絡腮胡子的男人就是翟讓。他身邊的一男一女就是翟無雙和翟摩聖,也就是上次行刺蕭布衣的二人。

    徐世績知道自己欠了翟讓不少,可他現在欠蕭布衣更多。

    翟讓雖是被李密施計救去,瓦崗眾又因此對徐世績滿是猜忌,可徐世績知道這和蕭布衣無關,他還是因此欠了蕭布衣的人情。當初徐世績回轉去見蕭布衣,又逢上翟無雙和翟摩聖被抓,蕭布衣居然又把二人交給了徐世績,讓他去處理。至于翟讓到底押到東都沒有,蕭布衣居然從沒有問過。徐世績總是在想,蕭布衣不可能想不到他會放了翟讓,翟無雙等人,他如此冒險行事,說不准早就算計好了日期,准備造反,事后也的確証明了徐世績的想法,蕭布衣很多事情都是早有籌劃,翟讓是否被押到東都已經無關大局。

    翟讓,翟無雙等人在蕭布衣眼中當然是無足輕重,可在徐世績眼中,卻是有著沉甸甸的分量。徐世績將翟無雙和翟摩聖帶出了梁郡城后,告訴他們瓦崗雖破,翟讓等人還在,讓他們回轉就好,莫要再來行刺蕭布衣,他能救得了二人一次,可救不了一輩子。翟無雙半信半疑的和翟摩聖離開。徐世績望著他們不見,心道自己還給翟讓的人情也差不多了。

    他起義極早,可這些年來地作為自己看來,也算是碌碌無為,楊廣南下在徐世績眼中來看,爭霸天下的機會終于到了。他知道蕭布衣也是著手准備,不由心中振奮。亂世正是男兒立功取業之時。跟著蕭布衣應該大有作為,可他沒有想到這時候又碰到了翟讓!

    他才說完尉遲恭是情何以堪,沒有想到自己轉瞬也是落到了一般田地。

    見到徐世績始終沉默,翟讓嘆息聲。“世績。我一直都覺得誤會了你,可你也知道我很為難。山寨那么多人都在懷疑你,我不好為你辯解。無雙回轉后,告訴我是你救的他們,我當時就明白過來,原來你雖是離開了瓦崗,可一直為我們著想。就算沒有李密,我想你也會放了我們,是不是?”

    徐世績終于道:“很多事情沒有如果。過去了再也無法重復。過去的事情,不說也罷。不過寨主和蕭將軍大有恩怨,還請小心為上,早早的離去。”

    翟讓聽到徐世績稱呼寨主,雙眸含淚。“這有什么不敢。老夫這條命本是撿來的。如今他也是賊,我也是賊。也算是同盜中人,不再有什么利益沖突。更何況,如果能見世績一面,老夫就算冒險又有何妨。”

    他翻身下馬,來到徐世績面前。徐世績猶豫下,也是跳下馬來,“不知道寨主找我何事?”

    “何事?當然是請徐大哥重回瓦崗。”翟無雙大聲道:“徐大哥素有大才,瓦崗沒有你不行!”

    翟摩聖一旁也道:“是呀,徐大哥,我和無雙都是極力為你辯解,現在瓦崗眾人對你都是消除了誤會,寨主更是親自前來尋你,徐大哥,瓦崗雖是被破,可我們根基尚在,如今有李密運籌帷幄……”

    翟讓咳嗽聲,打斷翟摩聖地下文,期盼道:“世績,大伙都是熱血漢子,難免有所誤會,如今誤會消除,蕭布衣也是落草為寇,想必沒有什么作為,你跟著他不見得會比瓦崗有發展,既然如此,不如今日與我回轉如何?”么。

    蕭布衣嗯了聲,跳下馬,隨便找塊山石坐了下來。

    孫少方有些急了,“蕭老大,你總是這樣不行。翟讓明顯是過來讓徐世績回轉,你怎么能聽之任之?尉遲恭被你放走了,眼下投奔了劉武周。如今又輪到徐世績,他若是再走……”

    “他若是敢走,我就抓他回來。”裴行儼按捺不住道。

    蕭布衣笑笑,“少方,如果現在楊廣下旨,讓你統領禁衛軍,你會回轉嗎?”

    孫少方搖頭,“我只信跟著蕭老大你才有出路。”

    蕭布衣望向裴行儼道:“那如果聖上下旨,封行儼你為大將軍,所有事情既往不咎,你會回去嗎?”

    裴行儼搖頭,“我只信跟著蕭老大你,會有更好地前途,大將軍算個屁!再說如今天下大亂,皇帝都不見得坐得穩,大將軍的位置更是提都不用提!”

    蕭布衣微笑道:“你們既然都明白這個道理,徐世績如何不明白?他如果舍我而取翟讓,那我也無話可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多事情,不能強求。”

    裴行儼和孫少方互望一眼,心道娘要嫁人這是什么話,含義頗深,蕭老大說話總是高深莫測,雖是不放心徐世績,可見到蕭布衣沉思中成竹在胸,都只能等待。風發的徐大哥。”翟無雙催問道。林雷

    “徐大哥,大伙都在等你,寨主親自前來請你,這樣還是不能讓你回心轉意嗎?”翟摩聖不解問。

    翟讓卻是誠懇道:“世績,令尊也已經南下,如今在梁郡左右尋找你,我們卻是早他一步先見到你,如果世績抓緊的話,去梁郡就可以見到令尊。”

    徐世績是個孝子,翟讓當然明白。當初拉徐世績入伙,其實就和徐父有很大關系,翟讓本意是想憑自己和徐世績地交情,再加上徐父地籌碼把徐世績拉回來。他來找徐世績也絕非一時沖動,而是因為深謀遠慮。

    只因為瓦崗被破后,翟讓的不思進取。頗為軟弱,求饒逃命之像被誇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除了幾個死忠外,就算是單雄信看他的眼光也是與以往不同。相反李密卻是因為沉默穩重,更由于桃李子的傳言,瓦崗附近的盜匪慢慢歸附。他想起徐世績在時。自己地風光,和如今的落魄迥乎不同,只覺得徐世績固然腦袋聰明,可他才算是自己地蒲草,這才有尋找徐世績回轉地念頭。

    本以為提及到徐父,徐世績回轉也就義無反顧,沒有想到徐世績卻是望了遠方一眼,心道人與人不同,翟讓比起蕭布衣可是差的太遠。蕭布衣一直對他以兄弟相看。有膽識,有魄力,蕭布衣的小心謹慎和翟讓地優柔寡斷截然不同。他以真誠待已,翟讓卻知道用家父要挾,自己枉稱豪杰。猶猶豫豫地太不像話。

    徐世績心意已決。沉聲道:“寨主,世績如今身受蕭將軍器重。活著也快活,瓦崗只要有李密一天,就無我立錐之地。若是有一日李密離開,蕭將軍仁厚待人,寨主倒可和蕭將軍聯手,可保瓦崗無憂,若是再過時日,只怕鵲巢鳩占,悔之晚矣。世績言盡于此,還請寨主三思。”

    他話一說完,轉身就要上馬,翟讓有些著急,咕咚跪倒在地道:“世績,你難道真地不肯原諒老夫嗎?”

    翟無雙卻是又氣又惱,伸手去拉父親,“爹,你這是做什么,難道天底下只有個徐世績?徐世績,你真地太讓我失望!”

    翟無雙說到這里,眼圈發紅,連連跺腳,翟摩聖冷哼道:“徐世績,你要是走了,我們從此恩斷義絕,何去何從,你好好考慮。”

    三人三種態度,徐世績止住腳步,回頭望向跪在地上的翟讓,突然上前幾步。

    翟讓有些驚喜,才要說什么,徐世績卻也跪倒在地,向翟讓磕了三個頭。

    眾人錯愕不已,蕭布衣雖是安之若素,不理這面地動靜,遠方的阿鏽周慕儒一直都是偷偷望著徐世績的舉動,見到徐世績跪倒,周慕儒低呼道:“蕭老大,不好了,徐世績向翟讓磕頭認錯了,你這仁義之舉可抵不過翟讓的厚臉皮!”

    阿鏽也說,“老大,你不是說過,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翟讓不要臉了,你不見得能爭得過他。”

    蕭布衣笑笑,淡然道:“若是徐世績回轉瓦崗,用腿就好,不用磕頭。”

    孫少方裴行儼互望一眼,緩緩點頭。

    徐世績跪地道:“寨主知遇世績,相救家父之恩,世績一日不敢有忘。只是如今我心意已決,懇請寨主放手,他日寨主若是有難,只要招呼,世績若是知道,斷沒有袖手的道理。”

    翟讓嘴唇喏喏兩下,雙眸無神,熱淚流淌。徐世績卻是長身而起,翻身上馬。翟讓突然道:“世績,當日我們在瓦崗所種之紅柳已經甚為粗壯,還請世績有朝一日回轉看看。”

    翟讓還是不死心,想要以情義再拉攏一把。當年眾人起義,立足瓦崗,徐世績一時興起,效古人之法,和眾人栽下紅柳一株,說是紅柳茂盛之日,就是瓦崗興盛之時。翟讓這刻提及紅柳,當然還是希望徐世績念舊回轉。

    徐世績馬上悵然,半晌抱拳道:“寨主,當年世績年少青澀,無知輕狂,現在才想起古人所言地真正深意,只是木猶如此,人何以堪,還請寨主保重。”

    他說完話,拍馬前行,再無留戀,更是頭也不回轉,轉瞬消失在遠方青草綠山處。翟讓見到徐世績不見,無力的坐下來,嘆息一口氣,“木猶如此,人何以堪?老夫老了,世績也不幫我了。”

    翟無雙伸手去扶父親,怒聲道:“爹,你不用沮喪,如今李密來了,比世績更為厲害,我們請徐世績回轉是念舊。他不領情只能說他不識好歹,是他的損失。等到瓦崗振興之日,他多半回來求我們收留!”

    “徐世績的父親如今還在梁郡……”翟摩聖突然道。

    翟讓終于站了起來,搖搖頭道:“這件事情你們不要告訴世績地父親,就說我們還在尋找。這李密雖然厲害,也很有手段。對我又是一直很恭敬,可世績兩次提醒我提防。看起來不得不防呀。”

    徐世績縱馬來到路口轉彎處,見到蕭布衣幾人已經上馬,凝望蕭布衣道:“多謝蕭將軍等候。”

    蕭布衣懶洋洋地笑道:“世績值得我去等。”

    他說地不容置疑,徐世績心下感動。也不多說。和眾人催馬前行。

    眾人行了沒有多遠,前方拐角處行出一馬,馬上端坐一女子,黑衣紗巾。蕭布衣微笑道:“吃白飯的,有勞等候。”

    黑衣紗巾地女子當然就是和蕭布衣跳崖的那位,到了現在為止,蕭布衣還是不知道她地姓名。女子不說,蕭布衣也是不問,只是稱呼她是吃白飯的。

    黑衣女子漠然道:“蕭布衣值得我去等。”

    她說地和蕭布衣對徐世績說的仿佛。好像居然聽到了眾人的對話,可含義卻和蕭布衣說的大有不同。

    “我要西進,不知道你要去哪里?”蕭布衣問。

    “那我也要西進,不要忘記了,你我地盟約還在。”黑衣女子平淡道。

    蕭布衣點頭。策馬前行。黑衣女子不緊不慢地跟著。

    眾兄弟饒是飽經風霜,也是看不出這女子和蕭布衣到底什么關系。

    二人的盟約。看起來應該不是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爛之流。

    若是平常,一女子苦候個男人,不問可知,那肯定對男人多少有了那么個意思。就算矯情做作,可畢竟還是有點痕跡,可這次卻是例外,諸兄弟毫不例外的覺得,這女子對蕭布衣有意思才有鬼。

    可蕭老大既然沒有意見,眾兄弟也是不好多問,周慕儒好心的問了句,“蕭老大,從這西進,很快就要到汝南,裴姑娘和巧兮都在等你。”

    袁嵐一旁笑道:“巧兮想必也是十分想念布衣了。”

    蕭布衣輕嘆聲,“終日的刀光劍影,我其實也很想念巧兮和蓓兒,不知道她們現在可好?”說到這里的時候,蕭布衣心中滿是甜蜜溫馨,可又是忍不住的想到蒙陳雪,暗想裴蓓和巧兮還有個伴兒,蒙陳雪卻是孤單的一個人在草原。自己生命中,這三個女子哪個看起來都是不能割舍,可日益緊張的氛圍,刀頭舔血地環境,實在也不方便帶她們在身邊。

    這種奔波的日子什么時候是盡頭?蕭布衣暗自嘆息,豪氣之下,不免茫然。

    袁嵐見到了蕭布衣的沉思,卻以為他在想念巧兮,裴蓓,心中欣慰。

    袁嵐和蕭布衣現在的關系遠勝旁人,實在是他一直執著的緣故,可當然還是想親上加親,這次建議蕭布衣既然先躲避風頭,就先前往汝南一敘,想先把婚事敲定下來。

    正房偏房雖不算重要,但是名分定下來,總能讓人心安。巧兮乖巧可愛,可裴蓓卻和蕭布衣是生死戀人,若講感情,當然是裴蓓和蕭布衣更深一些。袁嵐所以讓巧兮和裴蓓接近,其實就有二女共一夫地念頭。他是做生意地人,其實比很多人看的都要實在。有時候爭到了其實是失去,他讓一些,只有得到更多。男人三妻四妾在袁嵐眼中,再正常不過,就算贏得了正房,要是蕭布衣心中沒有巧兮,那可是得不償失。

    袁嵐雖是低調,可若是真正決定地事情,任誰也無法改變。他到京都之時,本來就覺得蕭布衣不要做官,可既然決定和蕭布衣合作,也是一力扶植他。蕭布衣坐到太僕少卿的位置,固然有本身實力不俗,其實也和袁嵐的人脈大有關系,到蕭布衣官至右驍衛大將軍的時候,袁嵐不覺得驚喜,反倒栗栗危懼,現在蕭布衣被追殺,雖是急迫,可袁嵐反倒覺得安心下來。

    周慕儒和袁嵐提及到袁巧兮和裴蓓的時候。都是望著黑衣女子,心道無論如何,總有個先來后到,你就算武功不差,可也只能算是個偏房。黑衣女子卻是置若罔聞,無動于衷。二人暗自搖頭,心道自己是美人給瞎子做俏媚眼。白費了心思。

    徐世績和翟讓分手后,一直沉吟著什么,聽到汝南二字的時候,目光一亮。“蕭老大。這次要去汝南?”

    蕭布衣點頭,“袁兄在汝南頗有根基,我們現在都是被朝廷通緝,不急輕舉妄動,先謀劃長遠地打算再說。”

    徐世績點點頭,“蕭老大說的也是,不過恕我斗膽問一句,蕭老大以后到底決定如何做?大伙都是跟著你,總要有個目的才好。”

    他話一出口。只聽到馬蹄沓沓聲,眾人都是望向了蕭布衣,只有黑衣女子慢慢落后,離眾人遠一些。她行事冷漠,可卻有分寸。知道眾人要討論的事情關系重大。擺明了態度不想多聽。

    蕭布衣微蹙眉頭,“具體如何來做。我現在也沒有定論,其實我的本意是到汝南后,籌劃去馬邑,那里天高皇帝遠,楊廣想對付我們並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也是漸漸轉變,雖然開始雄心勃勃,蓄力待發,可一想到打天下,倒還是沒有什么確實地目標。

    周慕儒和阿鏽都是點頭,阿鏽說道:“去馬邑好,我們的根基在那里,離草原又近,進攻退守都是方便。李郡丞也在,大伙一塊,做事也方便些。”

    裴行儼卻是搖頭,“馬邑那地方狹小偏僻,有什么好。我覺得蕭將軍威名已起,天下聞名,不如找個好地方揭竿而起來地痛快些。”

    周慕儒阿鏽互望一眼,都是道:“造反有什么好,販馬不是更好?當初蕭老大當上大將軍,我們當然不好說什么,只怕扯蕭老大后腿,現在大將軍沒有做了,還是做生意好一些。”

    二人見識所限,並未想到太多的發展,裴行儼卻是素有大志,大搖其頭道:“做生意哪有打劫天下來的痛快。”

    蕭布衣微笑,“不知道世績有什么看法?”

    徐世績振作精神,“蕭老大,其實我覺得行儼說的大有道理。蕭老大你如今威震天下,若是再去販馬,不讓人笑掉大牙?”

    “難道和你一樣,四處去打劫嗎?”周慕儒不服道。

    徐世績搖頭,“此言差矣,慕儒難道沒有聽說古人曾言過,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小打小鬧是被人斬,可你要是奪得天下,只有斬別人地份,誰敢說你是盜賊?”

    周慕儒和阿鏽面面相覷,“你說讓蕭老大做皇帝?”

    “有何不可?”裴行儼大聲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依我來看,蕭老大是大隋異數,當皇帝也無不可,到時候你我都是開國功臣,功名遠播,不比販馬要強上很多?”

    他是一力鼓動,興致勃勃,阿鏽卻是皺眉向四下望過去,嘟囔道:“就憑我們幾個?”

    蕭布衣現在身邊看起來人地確不多,怪不得阿鏽沒有什么信

    徐世績卻是笑起來,“就憑我們幾個怎么了,蕭將軍以一己之力,威名轟動中原,你們莫要小瞧聲望這個東西,只要你有名聲,占據了地盤,有了余糧,百姓很快就來依附。蕭將軍現在的威望在很多人眼中,不見得差過瓦崗,你勢力一起,有才有志之士必來投奔,那時候還缺人嗎?有些人天生注定是謀臣,有些人目標卻是武將,蕭老大數年的積累,如今威信遠播,卻注定有當老大的本錢。”

    蕭布衣饒有興趣,“那依照世績的看法,我們應該如何發展?”

    徐世績沉吟道:“不知你們可曾聽過古人有云,天下大棋局,棋局小天下?若是明白棋局,這天下也是差不了多少。”

    “別賣關子了。”裴行儼問道:“打仗我行,出主意看你們。蕭將軍,世績,我倒有個主意,不如我們去占了瓦崗,你們說如何?那地方世績熟悉,我們也打過,到時候殺了翟讓由蕭將軍當寨主,以瓦崗為根基,召集諸郡百姓,攻克滎陽,取虎牢,偃師,徑取攻打東都你說如何?”

    裴行儼看似粗獷,其實也還細心,對于徐世績不算放心,是以言語試探。

    徐世績果然露出為難之色,更明白裴行儼的心意。可他亦是左右為難,他離開翟讓容易,但讓他殺翟讓,或者攻打以前的兄弟,還是心中不安。

    蕭布衣解圍笑道:“行儼不過是開個玩笑,在我看來,東都實乃大隋之重,衛府精兵多屯聚左近。我對東都很熟,知道那地方易守難攻,瓦崗地理位置雖好,可若取東都絕非輕易之事!楊玄感號令十數萬還是攻不下東都,我們要打,定當和隋軍正面沖突。隋軍兵馬精壯,我們死抗之下,若是失敗,當會一蹶不振,攻打東都,我們現在遠沒有這種實力。”

    徐世績點頭,贊許道:“蕭老大你才是深藏不露,說的頭頭是道,其實我也是如此想法。瓦崗聚義,多是河南左近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能守在那里。那里是他們地根,若是背井離鄉到處打仗多半不會跟隨,這和你被皇帝逼反,卻帶不走衛府精兵一個道理。可眼下我們既然從頭來做,肯定不必拘泥瓦崗。不知道蕭將軍可曾聽過木猶如此,人何以堪這句話?”

    蕭布衣沉吟道:“這句話好像是古人所說,含義滿是悲涼,不知道世績何以說出此話?”

    徐世績微笑道:“這是我剛才和寨主所說之言,可卻引自東晉大將桓溫之口。我年少輕狂,覺得世間無所不可為,只想效仿桓溫創下不世的基業,這才在瓦崗起義之時,效仿桓溫當年金城植柳,和瓦崗眾人種植紅柳紀念。桓溫三次北伐,最后一次見當年所種柳樹茂盛,卻覺得時日無多,一生功名在此一搏,這才說出木猶如此,人何以堪。他雖是結局落寞,可用兵如神,北伐就由荊襄北上南陽、入關中,搏一世之名,若我建議,蕭將軍可效仿桓溫之法,徑取襄陽要塞,以圖中原!”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44
二五四節 大勢

    蕭布衣是天機,可卻多少是個冒牌的天機,自認如果張角也是穿越人士的話,他可比起張角差了太多。

    張角自創太平道,占卜醫朮兵法無不精通,震動天下,又著天書傳世,太平道雖是極力暗中鼓動策反蕭布衣,卻總讓蕭布衣誠惶誠恐。

    除了知道幾個史書上記載的歷史名人外,他對這個亂世可以說是一片茫然。蕭布衣早就明白,生活***決定你的志向,整日種田之人有點土地就心滿意足,當地主的念頭都少,又如何會想到爭霸天下?

    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先不說歷史到底有沒有被他改變,首先就是他已經被歷史改變太多,他做生意,習武功,獨闖千軍,官至極品,這兩年是榮耀,也是磨難,所有的經歷比他后世二十多年經歷的還要多。

    他學會了太多太多,可他不會的當然也很多,比如說大局觀念他還是遠不如徐世績。

    不過他明白一點的是,天才畢竟是少數,像張角那樣的天才又能如何,要做事還是需要充分發揮團隊的力量。

    徐世績兵法不如李靖,武功不如蕭布衣,可他自幼大志,飽覽兵書,分析起天下大勢來,實在是遠勝蕭布衣。

    眾兄弟聽到他侃侃而談,都是來了興趣,可多半對桓溫是誰並不了然,不過聽徐世績的口氣,這人好像很牛。懶得關心桓溫,眾人只關心到底如何在亂世中分一杯羹,紛紛問,“襄陽可是個大地方。我們幾個人說打就打,世績,你在開玩笑啊?”

    徐世績索性下馬,伸手召集眾人,“我這不過是個想法。具體如何實施還是有待商榷。既然大伙都有興趣,擇日子不如今日,就在這商量一下。”見到眾人圍過去,徐世績隨手撿起了樹枝。在地上畫道:“如果用棋局比喻天下的話,中原之地,可分九塊。中腹,四邊四角!”

    蕭布衣倒是多少懂得點圍棋。沉吟道:“棋中有云,金角銀邊草肚皮,若要落子,正常下法當先取角。卻不知道在世績的眼中,襄陽是否算是一角?”

    徐世績搖頭,“襄陽地勢扼要,關系中原南北,在我眼中卻非棋局之角。如若劃分。天下四角應為關隴,河北,巴蜀,東南。”

    “蕭老大說什么下棋下角好,為什么我們不去這四角發展,卻要跑到襄陽?”裴行儼不解問道。

    徐世績苦笑道:“下角雖好,可卻是極為不易,依照我們眼下的實力大有困難。河北不差,但是眼下有竇建德,高士達。王薄,魏刀兒等人割據作亂,還有張須陀不停地攻打,多是夾縫中生存。我不久前聽聞大隋在河北又出個楊善會,對賊寇數百戰未曾一敗。亂世出英雄。以前我也從未聽說此人……”

    “知道那里亂做一鍋粥般,管他善會還是善燉。考慮別的地方吧。”阿鏽聽著頭痛。

    蕭布衣卻道:“其實河北竇建德以德服人,甚有威望,如果有機會,我們大可和他聯手。”

    徐世績點頭,“蕭老大說的不錯,現在勢力格局,紛爭不休,爭取個盟友,吞並弱小勢力,到時候再謀打算也可。”

    二人相視一笑,周慕儒卻問,“那關隴也算一角,我們占領那里如何?據我所知,很多皇帝出自那里。”

    徐世績又是搖頭,“慕儒說的不錯,古代周、秦、漢都因此興,就算大隋也是因為此興。只是關隴向來為舊閥勢力所在,據我所知,就有劉家,梁家,薛家,李家虎視眈眈,再說有突厥在身后盯著,想要在那發展勢力,談何容易。”

    “李閥不都被鏟除了嗎?”周慕儒又問。

    徐世績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東都李閥雖倒,可大隋李氏遍布天下,甚有威望的大有人在,想要根除並非那么容易地事情,李閥在河西關隴現在頗有威望,如今李淵聲名鵲起,身為太原留守,也算李閥的力量吧。”

    蕭布衣微皺眉頭,心道這老小子忍讓這久,終于有了出頭之日。有時候機會看起來不用創造,只要等就好了,可如果這樣,努力還有什么作用?竇建德占據河北,李淵李閥在關隴發展,四角之地已去了一半,“那巴蜀之地如何呢?”

    “巴蜀本來是蜀王楊秀之地,不過楊廣掌權后,怕幾個兄弟造反,囚禁了楊秀,一直帶到身邊。不過蜀地少數民族居多,不易約束,更因為最近頗為安定,要想造反,只怕百姓不從。”

    “那還剩下東南一角了。”阿鏽嘆息道。

    不等徐世績說什么,蕭布衣已經搖頭,“我們才從那里逃出來,楊廣才下江南,不問可知,當會重兵剿匪,東南不是發展的好地方。如果四角都不理想,這么說我們只剩下四邊和中腹了?中腹當然不用說了,有世績的老寨主在,最近又去了個李密,我們想要取下並不容易。其實就算沒有李密,我想那也絕非爭霸天下地好地方。瓦崗地處天下棋局中腹,四面為敵,沒有通天的神通,也抗不住別人的攻打,多半只是為他人嫁衣。林雷大隋對此心口之刺不能不拔,身處此地實乃險惡萬分。如果按照世績所言劃分,四邊之地顯然四角所連中線之地,那應該是關隴和河北之間山西,河北和東南的山東淮北,關隴和巴蜀之間地漢中,還有就是巴蜀和東南的荊襄四邊了。”

    眾人聽到蕭布衣居然也說的頭頭是道,不由自主的望向徐世績。

    本來在阿鏽,周慕儒,孫少方等人看來,蕭布衣為了拉攏徐世績花了太多的功夫。可徐世績並沒有表現出什么實力。在幾人眼中,他甚至還不如作戰勇猛的裴行儼,所以都是不明白蕭布衣為什么對徐世績如此器重。可聽他說起天下大勢頭頭是道,和蕭老大頗為投契,倒是覺得蕭老大頗有識人之明。當初的尉遲恭,李靖,后來地魏征,徐世績。哪個好像都是有著不小地神通,都是郁郁不得志而已。

    聽到蕭布衣說及四邊,徐世績點頭,“蕭將軍一點就通。所說的和我不謀而合。四邊之地我獨看重荊襄之地,建議伺機進取襄陽,原因有幾點……”

    “快說快說。”裴行儼很是興奮,又是想著襄陽郡的太守是哪個,好不好打。

    徐世績見到眾人都是若有期待,感覺又回到當初的意氣風發,“首先一點就是襄陽地處扼要,西有秦嶺阻隔關中。有一帶山區地勢較低,可入關中側門,秦末劉邦初始就是從這里經武關入秦,創一世基業。桓溫以此為跳板三次北伐,立一世威名。我們過襄陽北上,經南陽郡后可直逼大隋東都洛陽,都說明這里地理位置極為重要,進攻退守,游刃有余。”

    “第二呢?”眾人又問。

    “第二就是荊襄一帶素少名將,糧秣充足。大隋名將多在其余邊角之地聚集剿匪,對我等起事鞭長莫及。我等只要出乎不易地占據,大隋如今烽煙四起,暫時對我等無可奈何。何況荊襄之角巴蜀多是蠻荒之地,對我等造不成威脅。等到時機成熟。我等可西進關中。北上洛陽以圖大業。”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就算是袁嵐都是贊許。蕭布衣心道徐世績流芳千古畢竟不是浪得虛名,這些大局觀念分析的頭頭是道,讓他總算有了點方向。

    “那第三點原因?”蕭布衣問道。

    徐世績聽到蕭布衣詢問,沉聲道:“這第三點原因就是應在蕭老大你的姓上。”

    眾人都是茫然,齊聲問,“此話何解?”

    徐世績笑道:“蕭氏本前朝大姓,當初西梁稱帝,以荊襄一帶為根基,蕭姓頗有威望。蕭將軍又是如今蕭皇后的侄子,也算是皇室后人,若是舉事亮出旗號,何愁百姓不來歸順?如今楊廣昏庸無道,自棄江山,是為我等天時。占據荊襄,虎視中原,是為地利,蕭將軍一直深得民心,身為西梁后人,又有荊襄百姓支持,是為人和。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蕭將軍只要奮發振作,善用人言,何愁大事不成?男兒身處亂世,若是遇主逢時,當求立功立業,以取富貴,我等圖謀只望蕭將軍多多思量。”

    徐世績說地慷慨激昂,頭頭是道,眾兄弟都是摩拳擦掌,就算袁嵐都滿是興奮,連連點頭道:“世績說的大有道理,多半可行。其實荊襄一帶糧秣充足,汝南七姓在這里也有很大地發展,江南華族我也認識很多,到時候真若起事,無論西進,北上或者向東都是有很大發展空間。若是向東,我倒可以利用本身的人脈對他們進行拉攏。關隴舊閥,山東高門,江南華族生意向來是不分上下,只是江南華族卻少有能人對抗其余兩方勢力,不過若有布衣領袖,以他這兩年來創下地赫赫威望,當會依附!”

    眾人都是望向蕭布衣,若有期待,蕭布衣環望眾兄弟道:“你們都是此意?”

    裴行儼,徐世績和袁嵐都是點頭,阿鏽和周慕儒猶豫下,“我們幾兄弟早就同生共死,蕭老大的決定,我們定會遵從。”

    蕭布衣見到兄弟齊心,亦是豪情勃發道:“那好,我們就先到汝南,再去襄陽,籌謀將來,創天下大計,在此一舉!”了南方的嫩綠,多了北方清爽。

    蕭布衣前往汝南之際,尉遲恭卻沿渦水北上,徑直過了黃河。

    二人都在渦水附近,相隔並不甚遠,只是一個北上,一個西進,慢慢地拉開了距離。

    距離可以拉開,心卻可以無限接近,尉遲恭人在馬上,只是在想,“蕭兄弟現在如何了?張須陀沒有抓住他。按理說別人也拿他無可奈何。”

    劉武周人在商隊,卻不閑著,不停地有陌生人進入商隊,轉瞬又離去,穿梭不停。尉遲恭見到劉武周的忙碌。倒也好生感激。如今地劉武周比起兩年前,早就大有不同,他顯得更忙碌些,雙眉不經意地緊鎖。似乎在想著什么。可每次見到尉遲恭地時候,劉武周總是展眉而笑,風發意氣。

    尉遲恭卻總是忍不住的把他和蕭布衣進行比較,可比來比去。總是搖頭,心中暗道,人與人不同,劉武周這樣做也是最正常不過。天下英雄梟雄,最重要的是有頭腦,有頭腦就要算計,誰都不會例外。

    眾人過了黃河,繼續一路向北。穿雀鼠谷,過太原,終于到了馬邑。

    尉遲恭踏進馬邑城的那一刻,恍若隔世。回想兩年來地經歷,思緒萬千。

    劉武周對尉遲恭並不怠慢,將他請入劉家的豪宅居住。劉武周雖不過是個鷹揚府的校尉,若在京都,算不上什么,但是在馬邑天高皇帝遠,頗有聲望。這個校尉的招牌也吃得開。劉家本是馬邑大戶,劉家在北方也是很有人脈,劉武周所住之地亦是豪奢非常。

    尉遲恭雖是感覺到劉武周地熱情,卻總覺得他多少有些神祕,總是遮掩著什么。不由暗自皺眉。到了馬邑后。尉遲恭就並沒有旁人認識,也少認識他人。下邳離馬邑太過遙遠。當初劉武周劫走尉遲恭,楊義臣在附近下了通緝公文,卻因為盜匪橫行,交通割斷,這公文也沒有送到黃河以北。劉武周確定了這事后,就也不禁尉遲恭的行動。他出手大方,給尉遲恭金銀任意使用,尉遲恭閑著沒事,這一日出了劉宅,在馬邑城轉了半天,看街上人來人往,倒也熱鬧,好像突厥,戰爭,大隋之亂和這里全無關系,想起當初在河間,上谷諸郡地浴血殺戮,王須拔魏刀兒等人的強悍凶猛,只覺得胸口有股郁悶之氣,搖頭想要回轉,才到劉府大門之時,突然見到劉武周已經恭敬地把一個人送出了大門,拱手笑道:“李郡丞,好走,我就不遠送了。”

    尉遲恭聽到李郡丞三個字的時候,心中一動,閃身到了一旁。

    李郡丞人在中年,濃眉大眼,鼻直口闊,端是一表人才。不過雙眼惺松,總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劉武周對尉遲恭雖然以兄弟之禮,對更多人卻是倨傲不羈,可對這個李郡丞居然客氣地前所未有。

    李郡丞也是拱拱手,“劉校尉不必客氣,告辭了。”

    李郡丞和劉武周分手后,緩步前行地時,眉頭微蹙,走到一個巷子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沉聲道:“哪里地朋友跟著李靖,還請出來一見。”

    尉遲恭見到李靖慵懶,卻有些驚詫他的警覺,從巷子口走出來,四下望了眼,確認沒人,這才拱手道:“敢問兄台可是東都員外郎李靖?”

    李靖上下打量著尉遲恭,有些詫異道:“閣下甚是面生,不敢請教高姓大名?”

    李靖沉凝,卻也孤傲,對尉遲恭這種口氣,也實在因為一來尉遲恭是高手,二來尉遲恭氣度從容,李靖閱人無數,倒是不敢輕視此人。

    他們兩個雖然都是認識蕭布衣,可卻從來沒有相互見過,尉遲恭微笑道:“在下尉遲恭,字敬德,認識蕭兄弟……”

    李靖臉上浮出笑容,“原來是尉遲兄,久聞大名,緣慳一面,沒有想到今日在馬邑相見。不過聽說尉遲兄在下邳有了事情,告訴我大名,不怕我抓你領功嗎?”

    尉遲恭神色微動,“李郡丞何以知道下邳之事?”

    李靖卻是神色不變,“下邳之時,尉遲恭為朋友性命都不要,這等俠義地行徑,早就傳遍大江南北了。”

    尉遲恭苦笑道:“我聽蕭兄弟說起李兄之事,這才冒昧前來拜訪。李兄獨率三百之兵,就打遍突厥並無敵手,這等人才,如今還是屈居馬邑郡丞。我雖不才,卻也不信李兄會拿我的人頭去換功名利祿。”

    李靖笑起來,“僥幸而已,不知道尉遲兄找我何事?”

    尉遲恭猶豫下,“不知道李兄可曾見到過蕭兄弟。下邳一別,我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很是想念。”

    李靖收斂了笑容,嘆息聲,“我也不知三弟的下落。很是心焦。”

    尉遲恭有些失望道:“原來如此,那恕我打擾了。”

    “不知道尉遲兄找三弟何事?”李靖輕聲問。

    尉遲恭苦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只希望他莫要出事就好。”

    李靖點頭,“尉遲兄有暇。不妨到寒舍喝杯水酒如何?”

    尉遲恭才待答應,轉瞬搖頭道:“多謝李兄地好意,可我現在待罪之身,到府上只怕惹來麻煩。今日告辭。還望他日有緣再見。”

    李靖也不挽留,任由尉遲恭離去,緩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沉吟坐在大廳中,望向窗外,突然嘆口氣。

    “夫君,何事嘆氣?”紅拂女不知何時已經立在李靖的身后,以手輕輕的摸著小腹,臉上散發著幸福的光芒。

    比起以前那個張雞婆。紅拂女已經改變了很多。李靖回轉頭來,握住紅拂女地雙手,搖頭道:“沒什么。”

    紅拂女卻是坐下來,輕聲問,“夫君,你有事情瞞著我,可你知道我有了身孕,怕我擔心,所以一直沒有說,對不對?”

    李靖凝望著紅拂女地雙眸。“你多心了。”

    “我多心了?”紅拂女長嘆一口氣,“你上次從東都接到消息后,就是一直有了心事,是否是三弟那有了問題?夫君,你瞞著我是為我好。可你不說出來。我每晚都是睡不好……”

    李靖輕嘆聲,“原來你早知道了?不錯。三弟是出了問題,他被聖上下密旨擒殺,被張須陀將軍圍剿,如今已經不是天下威名的大將軍,而是變成了個朝廷通緝的欽犯。”

    紅拂女吃驚地睜大眼睛,“怎么會這樣?那你是否會受牽連,你一直不對我說這件事情,只怕影響我嗎?”

    見到李靖不語,紅拂女意識到什么,改口問道:“三弟現在危險嗎?需要我們做什么?”

    李靖半晌才道:“他現在不方便露面,也從來沒有需要我們做什么。不過他知道你有了身孕,只是恭喜我們。”

    “這還要謝謝孫神醫的神藥。”紅拂女撫摸著小腹,臉上露出幸福之意,“夫君,我以前只想著讓你出人頭地才好,可到了今日才覺得,我們地兒子平平安安出世比什么都重要。”

    李靖垂下頭來,輕輕地摸著紅拂女地手,“紅拂,你放心好了,一切我來處理就好。”

    紅拂女神色猶豫,“夫君,三弟有了危險,被聖上猜忌,我只怕他轉瞬要對你下手,我只怕……”

    她話未說完,門外突然腳步聲嘈雜,下人匆忙過來稟告,“李大人,聖旨到。”

    紅拂女臉色大變,李靖卻是緩緩站起,不等走出廳堂,通事舍人已經匆匆趕到,高聲道:“李靖接旨。”

    李靖望了下通事舍人地身后,發現只有兩名隨從,沉聲道:“臣接旨。”

    “悉聞李靖坐鎮邊關,阻突厥兵南下,戰功赫赫,加之雁門郡救駕有功,特封為太原副留守,加封銀青光祿大夫,擇日太原上任,輔助李淵平匪對抗突厥,欽此。”

    李靖愣了下,沒有想到雁門關解圍的封賞這時才下,他雖然想到了千百種可能,可蕭布衣被通緝,他卻被升官倒是萬萬想不到。通事舍人收了聖旨,含笑的將聖旨遞到李靖手上,“李大人勞苦功高,得聖上賞識,可喜可賀。紅拂女見到李靖發愣,推了他一把,“夫君,接旨謝恩呀。”

    李靖這才接旨謝恩,紅拂女卻是低聲吩咐了婢女幾句,然后喜氣洋洋的對通事舍人道:“還不知道大人貴姓,千里過來傳信,還請用過酒飯再走。”

    通事舍人含笑道:“敝姓陳,只是聖上吩咐,傳旨后馬上回轉,不要耽誤,這酒飯就免了吧。”

    婢女端上個托盤,上面兩錠銀子,紅拂女殷切道:“一點心意,還請陳大人收下,路上權當我家李靖請大人喝酒了。”

    陳舍人並不推搪,謝過紅拂女,轉身離去,紅拂女卻是喜滋滋的回身,“夫君,沒有想到你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這太原副留守一職可比郡丞高上很多,還有銀青光祿大夫一職,也是不差。我們的孩兒還沒有出生,就給你帶來了官運,看起來你……”

    紅拂女自顧自的說,在李靖臉上看不出絲毫地喜意,不由詫異道:“夫君,你不高興嗎?三弟雖被聖上擒殺,可聖上總還是聖明,不牽連到你,反倒給你論功行賞……”

    李靖皺眉,“這官嘛……”

    他欲言又止,抬頭向門外望過去,一人瀟逸的走進來,含笑道:“這官怎么了?”

    那人神色瀟灑,三綹長須,頗為飄逸,看年紀也不算輕,可是一雙眼眸卻是神光十足。李靖見到那人,臉色微變,躬身施禮道:“裴侍郎大駕光臨,李靖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紅拂女也是臉色微變,斂衽施禮道:“裴侍郎光臨,蓬蓽生輝。”

    那人只是擺手笑道:“賢伉儷實在太過客氣,我是不速之客,還要請你們見諒才好。”

    李靖夫婦對來人都是恭恭敬敬,只因為知道來人非同小可,楊廣手下兩裴一虞,都是頗得楊廣的信賴,一虞就是虞世基,兩裴卻是指御史大夫裴蘊,黃門侍郎裴矩,眼下這人卻是一直在張掖,邊陲處理事務的黃門侍郎裴矩,也就是裴茗翠的父親!

    李靖久在東都,雖是官職低微,卻是見過此人,只是沒有想到他不在張掖,卻到了馬邑。

    裴矩見到李靖夫婦禮讓,也不客氣,坐下來就道:“紅拂,我有事和李大人說說。”

    紅拂知趣退下,裴矩見到李靖詢問的目光,開門見山道:“李靖,此次我來一是恭喜你榮遷太原副留守一職,二來卻是身懷聖上的密旨。”

    李靖沉聲問,“不知聖上有何旨意?”

    裴矩笑起來,“聖上准備讓你監視李淵的舉動,提防他要造反!”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48
二五五節 借兵一用

    裴矩雖是遠在張掖,卻是深得楊廣的信任。

    他和裴茗翠被楊廣信任還不同,裴茗翠得楊廣器重是因為陳宣華之故,裴矩並非父以女榮,而是實在因為深知楊廣之心的緣故。

    他自身功績和隋煬帝的偉業緊緊相連,平陳之役,嶺南平亂,北裂突厥,和吏部尚書牛弘制定隋禮都是裴矩在盛世所為。之后裴矩大部分經營西域往來,制定邊疆策略,做西域地圖,標注各地險要,順利擊敗吐谷渾為大隋拓疆千里,和此人熟悉西疆地理密不可分。就算是攻打高麗也和此人大有瓜葛,正是此人對外策略的制定,才讓楊廣做出攻打高麗的決定。在裴矩眼中,遼東已經是農耕地區,國民開化,遠比突厥要容易並入隋朝帝國的版圖,可就是因為他征伐遼東的建議,卻把大隋推到了災難之地。

    自從遼東征伐失敗后,裴矩引咎去了張掖,專心經營和西域的經貿往來,少理政事。李靖沒有想到他會到馬邑找自己,而且一來就帶來了楊廣的密旨。

    至于裴矩引咎去西域一事,在李靖的眼中,責任並不能完全推在裴矩的身上。裴矩的理論是合理,制定的計劃是周詳,奈何遇到了自高自大的楊廣。李靖有統兵之才,裴矩卻有經國之能,可二人實際上並沒有參與到遼東作戰中。計劃當然不如變化快,再加上楊廣早早地斬殺了大隋最有能力的大臣高穎。國家行政這才導致失控,遼東潰敗。從此一蹶不振。歸根結底,大隋潰敗地根源都在楊廣一人身上。

    李靖年過四十,到現在因為蕭布衣的緣故才當上馬邑郡丞,可這不是說他無能,而是因為他太有能力。

    有能力的人多數孤傲,李靖就是因為孤傲耿直,不善拍馬才一直郁郁不得志,裴矩也很有能力,卻因為性格圓滑才能到了今日的地位。

    裴矩引咎去了張掖。甚少回朝,也不爭功勞,更不剿匪,看似低調,卻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方法,李靖對于這種人的尊敬不是因為他的官階,而是因為他的能力。

    聽到裴矩說聖上要李靖監視李淵的時候。李靖並不意外。

    李淵上次在東都沒有被波及流放實在是因為李玄霸之故,可楊廣向來疑心甚重,除了個張須陀,很難再有讓他絕對信任之人。李玄霸忠心地效應過了這久,也快到了頭。

    自蕭布衣從太原出發之后,李淵這個太原留守也終于做的順風順水,才華也是慢慢展現,山西盜匪歷山飛先被蕭布衣擊潰,碾轉回到了河北,剩下的盜匪也有幾個。比如說毋端兒,敬盤陀,劉苗王等人都被他先后擊敗。這些都是地方小盜,比起巨盜還是差了不少實力,可李淵治理的井井有條,已經顯出了他的管理天賦。

    可給楊廣做事的確是進退兩難,打輸了有責任,打贏了更要防備楊廣猜忌。

    山西邊陲重地,臨近東都西京,楊廣雖是南下。可還是覺得不放心,這才啟用了李靖,他對李淵坐大漸漸不安,這才准備用李靖遏制李淵,必要的時候。甚至決定要除去。他現在雖然自欺欺人。可還是不想放手自己地江山,對于威脅到自己皇位之人。只有一個字,殺!不管對方有功無功,哪怕對方沾親帶故。

    “我有何德何能,可以監視李大人的舉動?”李靖臉上有些無奈。

    裴矩微笑道:“員外郎素有大才,老夫一向知曉,只可惜老夫人微言輕,一直不能勸聖上啟用員外郎,實乃生平憾事。本以為征伐遼東后,無論如何要向聖上舉薦員外郎,沒有想到老夫后來自身難保,也是憾事。不過珠玉蒙塵,終有生光之時,眼下正是員外郎的大好機會。”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道密旨遞給李靖,裴矩微笑道:“員外郎有此密旨,對李淵可以先斬后奏,不必請示聖上。”

    李靖展開看了眼,又合上了密旨,皺眉道:“聖上既然對唐國公並不放心,為何不徑直下旨除去他?”

    裴矩嘆息一口氣,“眼下只是懷疑李淵有了反意,卻並無確鑿証據,聖上若冒然除去有功之臣,只怕群臣心寒。”

    “那聖上就可冒然除去蕭將軍?”李靖臉色不變問。

    裴矩雙眸閃爍,若有趣味的望著李靖,李靖卻是並不回避,目光灼灼。

    廳堂內靜寂下來,呼吸可聞,略顯凝重。

    “我知道員外郎和蕭布衣關系甚好,可我不覺得員外郎是意氣行事之人。”裴矩突然笑起來,“其實蕭布衣和小女關系也不差,他更是裴閥一手舉薦,聖上遽然下旨,老夫也是心有戚戚。可就算小女和員外郎多半也不知道,他本來就是天機,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可他不將此事告訴你我,他看起來並非我們想像的那么簡單和真誠。”

    李靖微蹙眉頭,“天機,裴侍郎也相信這無稽之談嗎?”

    裴矩笑起來,目光卻是銳利,“員外郎博學多才,想必能夠自己分辨是非,這個何須老夫饒舌,其實有件舊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靖恭敬道:“裴大人過于客氣,有何吩咐但說無妨。林雷”

    裴矩微笑道:“其實員外郎一直沒有得到提拔,也和李淵大有關系。想當年李淵向員外郎求馬,員外郎秉公辦理,並不徇私,斷然拒絕,這才讓李淵記在了心上。掌旗之時和聖上說過一句,員外郎腦后有反骨,這才讓員外郎這些年不得重用。這些舊事其實群臣很多都知道。不過沒有傳到員外郎之耳而已。”

    李靖舒了一口氣,長身站起。施禮道:“原來如此,多謝裴大人賜教,李靖知道如何去做。”

    “如此最好。”裴矩也是微笑站起,輕輕拍拍李靖地肩頭,“員外郎好自為之,這等機會,萬萬不要錯過。”是有點寒酸。和太原留守的身份大不相符。

    李淵坐在床榻旁,衣冠不整,鞋卻是倒穿,雙手緊緊地握著一人的雙手,臉露笑容。

    那人雙手白嫩,極似妙齡少女之手,可順著手向上望過去。才發現是個胡子老長,面色紅潤的老者。

    李淵一張阿婆臉和老者相映成輝,若不知情,倒以為老夫老妻地在懷念往昔。

    “開山賢弟,一別多年,沒有想到今日再見。”李淵嘆息道:“你我都老了。”

    殷開山微笑道:“唐國公風采如昔,如何稱老?倒是我卻老了,聽聞唐國公榮升太原留守,我一直想要拜訪,可總逢唐國公出外討伐盜匪。太谷縣又是事務繁多,總是不能一見,今日相見,欣慰之極。”

    李淵也是微笑道:“其實我也一直想要拜會開山賢弟,可每次也是錯過,直到今日相見,可算是命中注定。”

    “我不過是小小的縣令,每次想及要見留守大人,難免誠惶誠恐,沒有想到今日得見。留守大人果然如百姓所說,以德待人,誠信寬厚,實乃我等的幸事。”殷開山雙手被握緊,一直不得閑。不能去捋胡子。少了很多生動的表情。

    李淵卻是連連搖頭,“地方父老的抬愛。我是受之有愧。”

    他態度甚為熱情,雖是太原留守,卻絲毫沒有官架子。二人絮叨的無非是一些家常,殷開山見到話題差不多展開,終于說道:“想這太原一地本是西周之古唐國地封地,李大人又是當朝的唐國公,前來這里鎮守古唐舊地,實乃大吉大利。”

    李淵臉色微變,雖知道下人奴婢都不在身側,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開山賢弟,你我並不見外,這話你我說說,老哥甚感你的有心,可萬勿對旁人說及。”

    殷開山含笑道:“當應如此,唐國公大可放心,開山絕不亂講。”

    唐國公本是隋朝的一個虛銜,殷開山說唐國公鎮守唐國之地,大吉大利,本是牽強附會,內在地含義卻多少有點造反的意思。李淵表面惶恐,其實心中也滿是高興,暗想自己終于苦盡甘來,這些人若都是如此之想,盡來歸附,自己當能在亂世中謀求一己之地。

    這個殷開山李淵其實也不熟識,不過當年在長安之時有過往來而已,如今身為太谷縣縣令,太谷離太原並不算遠。

    殷開山的家族起源河南陳郡長平,郡望長平殷氏,在南朝地時候,祖輩在北方也算是顯赫的家族。不過南北朝動亂之際,殷家又去了江南,也算是江南華族地文化名士。后來北周滅齊地時候,又把這些名流都遷入關中,居住在長安,也算是想要融合南北文化,消除地方敵視。李淵那時候在長安認識的殷開山,不過當初彼此都不得志,李淵更沒有想到大隋會亂,也就沒有把殷開山放到心上,甚至在當太原留守地時候,整日盤算著剿匪和蓄積實力,拉攏能人,卻沒有想起這個人,說什么想要拜會殷開山,無非是收買人心。

    不過等到殷開山拜訪的時候,一番閑談,李淵才發現殷開山思路清晰,學行不弱,此人畢竟是華族子弟,不見得會打仗,但是治理國家卻是頗為有用,李淵知道這點,知道這種人才主動過來投靠,說明自己已經頗有威望,心中不由竊喜。

    二人正談的默契的時候,下人匆匆趕到,低聲道:“李大人,聖旨到。”

    李淵聽到聖旨到來,駭了一跳,差點跳起來,慌忙向殷開山告歉,把鞋穿正,衣服正好。他故意穿反鞋子,衣冠不整。不過是向殷開山顯示求賢若渴地迫切,可知道這模樣要去接旨。被人告訴了皇上,扣他個不敬地罪名,都有可能砍頭。

    方才還是竊喜,這刻卻是心驚,不知道聖上已經南下,為什么突然有聖旨到了邊陲,難道想要自己隨駕?想到這里地李淵暗自叫苦,臉色有些發沉。

    等他出迎的時候,通事舍人認識李淵。展開聖旨念道:“悉聞李靖……”

    李淵咳嗽聲,通事舍人不解問,“李大人何事吩咐?”

    李淵暗自皺眉,陪著笑臉道:“下官叫做李淵,李靖是馬邑郡丞,如今不在太原。”

    “這我是知道的,不過聖旨是這么個寫法。要我念給李大人……”通事舍人倒有些為難,“不然我回去問問聖上?”

    李淵聽到李靖的名字,本來以為通事舍人有誤,聽到這話只能道:“下官不敢,聖上既然要念給老臣,想必定有聖上的道理。”他見到通事舍人對自己好像並不親熱,隱約覺察到不妙。

    “悉聞李靖坐鎮邊關,阻突厥兵南下,戰功赫赫,加之雁門郡救駕有功。特封為太原副留守,加封銀青光祿大夫,擇日太原上任,輔助李淵平匪對抗突厥,還望李淵和李靖同心協力,共同抵御突厥,剿滅盜匪,欽此!”

    李淵心頭咯噔下,恭聲道:“老臣接旨。”

    通事舍人才走,殷開山已經從內堂走出來。皺眉道:“李大人,聖上這次不知道是何心意,本來這太原副留守不是還有王威?”

    太原副留守本有兩人,高君雅被蕭布衣斬了,王威卻是還在。這下又多了一個。多少有些人浮于事。

    李淵不等回答,下人又急匆匆的趕到。“李大人,李靖前來拜訪。”李淵暗自頭痛,沒想到李靖催命一樣的到了,急聲說道:“快去迎接。”

    這次李淵卻是接出了大門,見到李靖站在那里,堆出了熱情,“原來是李大人駕到,老夫老邁,聖旨才說李大人會過來幫手,沒想到這快就到,有失遠迎。”

    李靖雖是副手,李淵卻是不敢怠慢。李靖擠出了笑容,“我也昨日才接到聖旨,星夜趕來報道,不速之客,還請李大人恕罪。”

    二人一口一個李大人的叫著,不分彼此,卻都是暗自提防。李靖瞥見了殷開山,詫異道:“這位可是太谷縣令殷公嗎?”

    殷開山頗為詫異,“員外郎如何認得我?”

    李靖笑道:“當初在長安之時,我頗為欽慕殷公的文采,曾經見過殷公一面,不過那時候殷公眼中恐怕只有李大人,所以對我視而不見。”

    殷開山老臉有些發紅,“員外郎,不,應該說是李大人見笑了。老夫老矣,記不住很多事情。”

    李靖還是笑,“那殷公可是老地忘記了自己本是太谷縣令,所以不理會一縣百姓?還不知道殷公跑到這里作甚?”

    李靖言辭灼灼,一改常態,殷開山啞口無言,搞不懂一個副留守為什么好像比留守還要強橫很多。

    李淵心中卻想,李靖本來沉穩,這下當了自己的副手,如此姿態,難道……

    雖然根據李淵可靠的消息,蕭布衣已經亡命天涯,李靖可沒有什么后台。可李靖不但沒有受到牽連,反倒提升,這里面就大有玄機。李淵老成持重,第一時間想到了李靖是有密旨過來監視自己,不由惶恐。

    “李大人這可冤枉了殷縣令,其實是我事務繁忙,來不及征詢太谷的事情,這才派人找殷縣令來了解下情況。再說我和殷縣令也是舊識,也算敘舊,李大人想必不會介意。”

    李淵覺得窩囊,卻不得不如此。李靖嘿然笑笑,“李大人實在言重,我乃你的副手,怎么會介意大人所做之事,今日李靖前來報道,不知道李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李淵含笑道:“副留守才到太原,總要休息幾天才好,來人呀,招呼大公子來。”

    李建成很快來到,李淵吩咐道:“建成,如今李大人身為太原副留守。你趕快給李大人安排住宿地地方,不得怠慢。”

    李建成遵命離去。李靖拱拱手,也不客氣。

    等到二人不見了蹤影,殷開山恨恨跺足,“李大人,這成何體統,你是正職,他不過是個副手,怎么能對你如此無禮?也就李大人這種忠厚之人才不以為意,要是老夫。早就斥責了。”

    李淵心中舒服些,“開山賢弟,這都是小事,只有你沒事就好。如今太原還有很多事情,恕我不能接待……”

    殷開山聞弦琴知雅意,為李淵難過,又勸慰了李淵幾句。拱手告辭。

    李淵回到內堂,轉來轉去,琢磨著朝廷讓李靖來這里地用意,焦灼不安。

    堂外突然竄進來一人,大聲道:“爹,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李淵抬頭望過去,見到是兒子李世民,見到他滿懷喜意,心中煩躁,隨口問道:“什么好消息?”陡然想到了什么。李淵稍微振奮點精神,“你找到關東馬販展風流了?”他一直在為這件事情發愁,如今民心浮動,波流暗湧,李淵還不想當什么皇帝,可要考慮后路,首先要壯大自己實力。如今戰馬奇缺,他一直讓李世民尋找這條路子,可到如今,還是收效甚微。

    李世民多少有些得意。沒有注意到父親地愁眉苦臉,“沒有找到關東馬販。”

    李淵愣住,“那你高興什么?”

    “我們就算找不到關東馬販,也有旁人送上門來。”李世民笑道:“爹,你還記得那個晉陽令劉文靜嗎?”

    李淵皺眉道:“就是和裴寂經常喝酒賭錢那個。提他做什么?”

    李世民神祕道:“爹。你可別小瞧了那個劉文靜,我才知道他認識始畢可汗。前幾日我找裴寂地時候,他也在。他看到了我有心事,隨口就猜中了我為馬匹犯愁,說我若是有意,他可以從突厥為我們買來馬匹。這樣的話,我們的馬匹不就源源不絕,還找關東馬販做什么?”

    李淵卻是凜然,“他和我們非親非故,為什么要幫我們?”

    李世民嘆息道:“爹,你這樣前怕狼后怕虎可是不行,你現在怎么說也是太原留守,多少人都要依附你。就算剛才的老頭殷開山都是眼巴巴的過來捧你,劉文靜多半也想借力上位,我們彼此互惠,機不可失呀。”李淵猶豫半晌,斷然搖頭,“現在不行。”

    李世民愣住,“為什么?”

    他話音才落,李建成已經急沖沖的走進內堂,皺眉道:“爹,李靖來了對我們很不利。”

    “什么不利?”李世民不解問道,等到知道一切,也有些發呆,突然罵道:“這個昏君,派李靖過來,明顯是給爹穿小鞋。”

    李淵一把捂住他的嘴,驚惶道:“世民,你胡說什么?”四下望了眼,李淵滿臉惶恐。

    李建成低聲道:“爹,我進來前讓所有的下人都回避了,無妨地。”

    李淵這才松開了手,無力地坐在床榻上,“世民,你要能有你大哥的一半穩重,我也不會如此操心。買馬的事情暫時放一放,一個王威就讓我們小心翼翼,如今又來個精明的李靖,我們從現在開始,千萬不能讓李靖抓住什么把柄,如是讓他參我們一本,所有的努力都是付之東流。世民,你不要再和劉文靜往來了。”

    李世民哦了一聲,很是不滿,卻不好再說什么。

    李淵又感慨道:“誰又想到,蕭布衣成為了朝廷欽犯,世民,你一直都鼓動你姐姐嫁給蕭布衣,幸好沒成,不然我們只怕也要被牽連。”

    李世民不滿道:“好像當初爹你也沒有反對?”見到李淵老臉通紅,李世民嘆息聲,“其實我覺得姐姐沒有嫁給他是你我的失敗。”

    李淵胡子撅起來,“你小子胡說什么,你姐姐真地要嫁給了蕭布衣,現在你小子還能在這胡吹大氣?”

    李世民搖頭道:“爹,蕭布衣這人並不簡單,我聽說張將軍親自出馬都沒有抓到他,蕭布衣兩年內就能官至極品,這次逃得性命,說不准馬上聲名鵲起,成為一方義軍霸主,到時候……”

    “算了,算了,此事莫要再提。”李淵煩躁擺手道:“蕭布衣不會和我們再有任何干系。”

    “爹,不提這件事,你去見個人吧?”李世民皺眉道。

    “誰?”

    “你總說手上缺乏猛將,我最近給你聯系上了長安大俠史萬寶,如今已經到了太原。此人武功超群,按我看來,不在劉弘基之下。”

    李淵擺手,“所有的事情都緩緩,李靖來到了太原,我們不適合和這些草莽之人交往過密。世民,你先找個借口,安頓史萬寶。建成,你留意李靖的動靜,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向我通報。”

    二子應諾,李淵輕嘆一口氣,喃喃道:“人活著,怎么就這么累?”

    李淵覺得很累的時候,竇仲卻是覺得煩。

    竇仲是義陽郡地郡守,離襄陽郡並不遠,一水之隔而已。過了漢水,就是襄陽。平日竇仲都是優哉游哉的過日子,可是最近的日子,盜匪橫行,很讓他心煩。可這並不阻礙他繼續賣官撈錢。

    義陽郡天高皇帝遠,如今聖上又去了江南,依照竇仲的想法,在天下徹底亂了之前撈上足足的一筆,然后謀求后路。

    現在盜匪不多還守得住義陽,可若是照眼下地速度發展下去,義陽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破,對他來說,過一天算一天就好。

    眼下他就在等一個人,校尉許玄說有人花黃金十兩要買個校尉當當,他現在就等著那人送上門來。

    許玄帶著那個年輕人到來地時候,竇仲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雙眉如刀,神色從容。

    懶得多想,竇仲懶洋洋的問,“金子帶來了沒有?”

    年輕人微笑起來,露出潔白地牙齒,輕聲道:“竇太守,金子沒有帶來,我其實是想向你借點東西。”

    竇仲勃然大怒,霍然站起,呵斥許玄道:“你怎么做事,這種人也帶來見我。”見到許玄不語,竇仲心中凜然,扭頭望向年輕人,眼中突然露出怪異之色,顫聲道:“你要借什么?”

    年輕人笑起來,“我想要借兵一用。”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52
二五六節 以德服人

    年輕人雖看起來乳臭未干,可沉穩老練的態度卻比竇仲強盛太多。

    他說出借兵一用的時候,好像不過是向竇仲借點糧食饅頭,自然而然。

    竇仲金子沒有收到,本是狂怒,可見到年輕人的相貌,陡然想起個人來,不由心頭大寒。

    “你借兵做什么?”

    “當然想去做點事情,不過現在卻是天機,不可洩露。”年輕人笑了起來。

    竇仲又是忍不住的怒,厲喝道:“大膽,你口出狂言,莫非真的要反?”

    “當然。”年輕人毫不猶豫道,轉瞬笑道:“其實我早就反了。”

    竇仲顫聲道:“你是哪個?”

    “哦,還忘記向郡守通報我的名字,”年輕人微笑拱手,客氣道:“我叫蕭布衣,不知道竇郡守可曾聽過?”

    竇仲一屁股坐了下來,眼前有些發黑,失神道:“你就是蕭布衣?”

    他看到年輕人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只以為是哪個曾經送過禮的人。可內心總有些不安,覺得此人並非那么簡單,等聽到他說借兵一用的時候,已經想到在哪里見到過這人,只是內心中還是不想承認。但聽到年輕人自稱蕭布衣的時候,他想不承認都不行了。

    沒錯,這人正是通緝公文上畫著的蕭布衣,竇仲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肆無忌憚,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義陽郡的郡守府。

    這蕭布衣他也隱約有聞,兩年來飆升之快,大隋未有,可不知道為何得罪了皇上,讓張須陀將軍親自追殺。只是張須陀將軍也是抓不到他,這才在淮水沿岸各郡都下了通緝公文,說明只要抓到了蕭布衣,賞金百兩,官升三級。

    這實在是非常優厚的待遇。可竇仲對于這種獎賞從來就沒有動心過!

    一來是因為竇仲還算有自知自明,心道就算張將軍都捉不到的人。他怎么會捉的到?二來是黃金百兩看起來不少,甚至可以說多少人夢寐以求,但是在竇仲的眼中實在算不了什么。他義陽郡有太多的官位可以賣出去,他沒有必要為了百兩的黃金去拼命。官升三級又能如何,這個郡守的位置他已經十分知足。從洪澤湖沿淮水到義陽郡,有淮南,廬江,戈陽,汝南各郡。竇仲心道這個蕭布衣怎么都不會跑到義陽郡。可怕什么來什么,這個蕭布衣膽大包天,不但跑到了義陽,而且還准備拿他開刀地樣子。

    “許玄,我待你不薄,還不將亂賊拿下?”竇仲連連后退,色厲內荏。

    許玄突然笑笑。“回大人,蕭將軍威震黃河兩岸,讓天下豪杰敬仰。許玄雖不是豪杰,卻早就心有傾慕,如何會捉拿?”

    “反了你了,反了你了。”竇仲連連大叫,扯著嗓子道:“來人,快來人,有刺客!”

    聲音淒厲,在郡守府傳出好遠。蹬蹬腳步聲響起,十數名兵衛沖了進來,紛紛道:“大人,怎么了。”

    竇仲見到都是自己的親衛,不由心中稍定,伸手一指,“快將這兩人拿下。”

    眾兵士都是面面相覷,“竇大人,這是許校尉……”

    “許校尉又如何,他勾結亂黨蕭布衣。犯上作亂,快快拿下。”竇仲不迭說道。

    眾兵士無奈,紛紛圍上去,用刀逼住了二人,有一人立功心切。急聲喝道:“許玄。大人待你不薄,趕快束手就擒。如果不然,啊……”

    他一聲慘叫傳出,翻身向后倒去,雙手捂住臉,滿是鮮血地滾來滾去。

    許玄拔出了腰刀,一刀砍到了那兵士的臉上,鮮血崩放,讓人慘不忍睹的寒心。

    眾兵士都是退了步,許玄卻是寒聲道:“竇仲身為郡守,朝廷命官,卻是貪贓枉法,買賣官爵,搜刮百姓,天理不容。如今天下大亂,苛捐雜稅日重,百姓無以為生,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大伙追隨蕭將軍都有出路,要是不然,這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他一口氣說了這多,喘都不喘一下,顯然是早有准備。兵士慘叫連連,讓人心驚。淒厲聲中,眾人都是猶豫起來,對方雖是兩人,可卻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人雖是竇仲的親衛,可家人也是義陽郡縣左近,終日惶惶,不知道出路,眼下一半是被許玄凶狠鎮住,另外一半卻是被他說的言辭打動。

    竇仲連連跺足,“好你個許玄,如此放肆,老子第一個砍了你。”

    他霍然搶過把刀來,就要舉步上前,號令眾人一哄而上,把二人斬成肉醬,崩的一聲響,緊接著涼風掠過,砰的一聲響,竇仲止住了腳步,大汗淋漓,扭頭望過去。

    只見到身后的石牆上釘著一只弩箭,沒入地只留下箭尾一截,竇仲頃刻間遍體生津。他見到蕭布衣只是抬抬手,弩箭就是掠過他身邊插到牆上,這要是打在了身上,骨頭都要射穿,如何不駭然?

    蕭布衣又揮揮手,眾人都是大叫驚駭,有的竄高,有的伏低,還有的滾了幾滾,拿個桌子擋在身前,至于能不能擋住蕭布衣霸道之極的弩箭,那是全然沒有把握。s

    竇仲也不閃避,更不拿東西抵抗,見到蕭布衣揮手,咕咚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翻身手腳齊用,有多遠要爬多遠。

    眾人慌亂一陣,蕭布衣扯了個椅子坐下來,微笑道:“我這個人其實最講道理,喜歡以德服人,大伙不要驚慌。”

    眾人舉著桌子椅子擋在身前叫,“你要講什么道理?”

    “你們先把竇郡守請過來,怎么說人家也是郡守,在地上爬來爬去的簡直有辱斯文。”蕭布衣嘆息道。

    眾人一哄而上,按胳膊按腿,已經把竇仲押了過來,竇仲厲聲喝罵不已,眾親衛不聞不問,心道竇大人要錢雖然厲害,可眼下這蕭布衣要命更是厲害。兩害相權取其輕。自然要聽從蕭布衣的吩咐。

    等到了蕭布衣近前,望著蕭布衣地笑容里帶著寒冬臘月的冷意。竇仲也終于軟了下來,跪在地上哭腔道:“蕭將軍,我是奉旨行事,再說從未想過與你為難,你可莫要殺我。你要錢要糧,我給你籌備就好。”

    蕭布衣笑了起來,用手拍拍他的肩頭,“竇大人不用慌張,我這人最喜歡以德服人。從不勉強別人……”

    竇仲心中暗罵,你奶奶個以德服人,你全家都在以德服人,你這如果也叫以德服人的話,老子可就是大大的清官,兩袖清風,愛民如子了。你小子殺人不眨眼。就算奪命閻王都是難以形容,可眼下身為魚肉,只能連連點頭,“蕭將軍說的不錯,其實蕭將軍威震黃河兩岸,擊歷山飛破瓦崗那都是萬民傳誦,聽聞朝廷要和蕭將軍為難,下官也是心有戚戚,只是人微言輕,做不了主。做不了主呀。”

    “竇大人棄暗投明,明白事理,實在是可喜可賀,快請上坐,來呀,上香茶。”蕭布衣含笑的拉起竇仲,反客為主,讓他坐在身邊。只是一只手若有意若無意地指著他的小腹。

    竇仲也是有點身手,不過這幾年都是享福,無法和蕭布衣動手。他見到蕭布衣只是一抬頭。弩箭就射了出來,只覺得蕭布衣指到哪里,哪里就是冒出了陣寒意,咳嗽聲道:“還不知蕭將軍有什么吩咐?”

    二人方才還是刀劍相見,你死我活。這會親熱地如同穿著一條褲子地鐵哥們。

    眾親衛都是面面相覷。搞不懂這個年輕人又是什么將軍,只是地上那位倒霉鬼還是不停的呻吟。不免和眼下的和平共處大不和諧。

    竇仲回頭喝道:“還不將這人拉出去。”轉頭望向蕭布衣,變成笑臉,“蕭將軍有何吩咐盡管來說,下官一定滿足。”

    蕭布衣點點頭,滿意道:“眼下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你聽從朝廷吩咐,抓我歸案,從此升官進爵,貴不可言。”

    竇仲慌忙擺手,“蕭將軍說笑了,這條路下官萬萬不會走。”

    蕭布衣笑道:“你既然不走,那在場所有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只能和我一路了。若想反悔,就算我不追究,恐怕張將軍和聖上也不容你。”

    竇仲暗自叫苦,只能強顏歡笑,“下官心意已決,還請蕭將軍勿要懷疑。

    “那現在只剩下第二條路可走。”蕭布衣不急不緩道。

    “還請蕭將軍指出明路。”竇仲賠笑道。

    蕭布衣環視眾人,正色道:“我聽聞最近城父人朱粲作亂,危害淮河諸郡的百姓。這朱粲聽說以婦孺為軍糧,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實在人神共憤。”

    眾人都是驚凜,竇仲皺眉道:“聽說這人自稱樓羅王,號令手下十余萬,義陽郡不占扼要,兵也不多,勉強自保,雖想和蕭將軍合力鏟除這個朱粲,也只怕有心無力。”

    蕭布衣淡然道:“兵不在多而在精,竇大人不行,不見得我就不行。”

    他說的自高自大,竇仲卻只能點頭,“蕭將軍說的極是,想當年蕭將軍以數千軍士破了歷山飛十萬大軍,這朱粲威望遠遠不及歷山飛,若是蕭將軍出馬,當然手到擒來。”

    他現在命懸蕭布衣之手,只能順著蕭布衣說話,並非真心歸附。暗想等到出門后,或糾集兵士,或卷鋪蓋逃命,跟著蕭布衣造反,那還不死路一條?不過聽蕭布衣對朱粲不滿,倒是奇怪,心道你們是盜匪遇到賊,也算是同道中人,怎么會還有瓜葛。難道是因為利益不均,你這才想借隋兵去攻打朱粲?

    “不過這朱粲狡猾非常,想抓住他並非容易地事情。”蕭布衣皺眉道:“我想除去這一害,可又不得其便。他本來在淮南附近作亂,但是被張將軍擊潰,如今順著淮河流竄,如今已經到了襄陽一帶。根據我的消息,他正在攻打襄陽,是以這才請竇大人出兵前往襄陽,剿滅盜匪,還天下百姓一個安寧!”

    蕭布衣說地大義凜然。竇仲暗自皺眉,搞不懂蕭布衣的用意。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楊廣又棄了東都去了江南,隱隱號令不行,諸郡縣各自為政。至于朱粲到底是否到了襄陽,他也並不知情,陡然間心中一凜,暗想義陽郡雖小,可和襄陽一水之隔。襄陽城實乃重鎮,扼南通北,難道蕭布衣准備明里剿匪,暗取襄陽?

    雖是想到這點,卻是不敢說出,竇仲緩緩起身,“既然蕭將軍有令。下官當是遵從。不過在義陽郡調兵一事,還要下官親自出馬。”

    蕭布衣也跟著站起來,拍著他的肩頭,含笑道:“我陪竇大人一程。”

    他跟隨竇仲出了郡守府,眾兵衛跟隨,才到門口,見到竇仲手下眾校尉都是趕到了門前,竇仲心中一喜,不動聲色,心道蕭布衣就算武功高強。只要自己逃脫他的束縛,這些手下當能抵擋一陣,才想著怎么報警,眾校尉已經躬身施禮道:“蕭將軍!”

    竇仲一顆心涼了半截,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發夢。

    許玄背叛他也就算了,誰都難免會被人背叛,可眼下這些校尉都是對蕭布衣畢恭畢敬,這怎么可能?

    這些人入了魔一樣,竇仲心口滴血,卻還是要擠出笑容。一時間茫然。

    蕭布衣卻是指著一個身材敦厚的年輕人道:“竇大人,可曾認識我手下第一猛將裴將軍?”

    年輕人向竇仲笑笑,齜著一口白牙,要吃人般。

    竇仲木然道:“這位將軍難道就是裴行儼?”

    “對呀,竇大人真地聰明。一說就中。”蕭布衣笑起來。“我還有事,以后就行儼跟在你身邊保衛竇大人地安全。當初行儼出軍瓦崗。單身殺入千騎之中,力殺張童兒,馬槊戳中張童兒,在空中甩來甩去地好不勇猛,這武功之高自然不言而喻。有他來保護竇大人地安危,我是十分地放心。”

    竇仲咧嘴一笑,跟哭一樣,“多謝蕭將軍關愛。”

    蕭布衣重重的拍著竇仲的肩頭,含笑道:“不用客氣,我向來以德服人嘛。”

    竇仲在裴行儼的保護下前去調兵征兵,義陽郡並不算大,又非地理扼要,倉促之間也是征不了多少兵士,蕭布衣卻是並不著急,徑直回轉到了城中的一個大宅,如同回到自家一樣,廳堂坐著一人,微笑的望著蕭布衣,那人臉色紅潤,鼻梁挺直,雖是男裝,卻多少有些俊秀地感覺。

    “一切順利嗎?”那人輕聲問。

    蕭布衣坐下來,握住了他的手,含笑道:“蓓兒,我其實還覺得你要多休息一段時間。”

    那人正是裴蓓,她比起東都分別之時,氣色又好上很多。

    “不休息了,再休息會生鏽啦。我感覺自己不動用武功,也能和正常人無異,聽到你當初幾經生死,我只恨不能跟在你身邊。”裴蓓口氣中少了生硬,多了調皮和溫柔。

    蕭布衣溫情道:“我知道,不一定要跟在我身邊,有人牽掛我就足矣。”

    裴蓓眼波流轉,俏皮道:“你是在說我還是在說旁人?我是牽掛你,可我知道別人也是一般的心思。牽掛你地人呢,家里最少還有個巧兮妹妹,草原還有兩個塔格也牽掛你……”

    “等等,怎么有兩個塔格?”蕭布衣不解道:“除了蒙陳雪還有哪個?”

    見到裴蓓狡黠的眼眸,蕭布衣醒悟了過來,“你在詐我!”

    裴蓓得意的笑,“我本來以為還有個克麗絲,原來在你心中只有個蒙陳雪?原來是這樣。嗯,你不要否認,你方才親口說了。夢蝶姑娘呢,好像也是想著你,只是她不想讓我們看出來而已……好像婉兒也是一樣,她沒事的時候,總習慣對小弟說些心事,說蕭大哥天冷了,是否多穿了點衣服,說蕭大哥天熱了,晚上卻要當心著涼,說蕭大哥南方潮濕,說蕭大哥北方干燥……說蕭大哥整日想著大業……說蕭大哥雖不說什么。可他的責任卻比任何人都要重……說蕭大哥不能和小弟常常玩樂,只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說蕭大哥這……說蕭大哥那……蕭大哥……”

    裴蓓說到這里的時候。滿是柔情地望著蕭布衣。

    蕭布衣心中微震,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婉兒固然會經常念叨他,可裴蓓卻是借婉兒之口說出自己的思念。婉兒固然對他這里不放心,那里也不安心,裴蓓何嘗不是如此?

    她這幾聲輕呼婉轉細膩,蕩氣回腸,宛若當初草原蒙陳雪擁抱他那一刻的低呼,蕭布衣又明白了很多事情。裴蓓對他早就刻骨柔情,蒙陳雪那晚卻已經對他情苗深種,不能自拔……

    想到這里,不知為何,鼻子微微有些發酸,蕭布衣只恨不能分身數處,又有深切的歉然。

    廳中滿是寂靜。柔情中帶有思念,思念中夾雜蜜意……

    “蕭大哥,這么多姑娘想著你,你到底想誰的時候多一些呢?”裴蓓見到蕭布衣地沉思,岔開了話題,調侃道。

    蕭布衣哭笑不得,從來沒有應付過這種質疑,卻知道很多女子都喜歡問這種問題,“我,我……”

    “其實我這次陪你出來。只想能幫你。”裴蓓握住蕭布衣地手,柔聲道:“我覺得巧兮妹妹有些失落,她一直對我說,她幫不了你什么,她只怕你嫌棄她。”

    蕭布衣輕聲嘆息,“她實在想地太多了,這世上地人,並非是一定要互相幫助才能在一起,當初我也幫不了你,可沒有見到你嫌棄我。”

    “不害羞。”裴蓓伸手去刮蕭布衣的鼻梁。“當初我倒想拋開你獨自逃命,可一來重傷想逃也逃不了,二來有使命在身不能放手,后來想要拋開你,卻再也放不下。”

    她隨意說了句。言辭灼灼。不容質疑,可放不下三字堅定非常。讓蕭布衣又是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手。

    很久不和刺客殺手為伍,裴蓓完全脫離了冷漠,無論如何來看,她身上沒有任何小胡子貝的痕跡。蕭布衣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纖細嫩滑,也看不出能發出什么致命的暗器。裴蓓緊緊地握住了蕭布衣的手,或許當初蕭布衣抱著她滾落山崖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如今日一樣地堅定。

    二人望了很久,門外突然傳來咳嗽聲,徐世績踱進來,微笑道:“其實我不應該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一些事情。”

    蕭布衣終于松開了手,緩緩的,裴蓓亦是如此。

    徐世績看著苦笑,“我覺得你們不是怕我見到你們的親熱,是不想刺激我而已。”

    二人終于笑了起來,蕭布衣滿是春風,裴蓓笑起來,秀氣地鼻子翹起,雙眸月牙一般,“世績,你這般玉樹臨風,難道從來沒有想到過……”

    “我只知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徐世績嘆息口氣,“到現在我是一事無成,還不想考慮這種事情。再說,我也見不到那種讓我一見傾心的女子。”

    他口氣中有淡淡地惆悵,蕭布衣裴蓓互望一眼,都是說,“世績坐吧。”

    蕭布衣身邊人手雖少,可都是交心,徐世績坐下來,望著二人,心中亦是溫暖。

    他還是躊躇滿志,還是想要亂世求得功名,可他現在比起以前要愉快很多,無論如何,和蕭布衣這種人做事是讓人愉快地事情。

    蕭布衣很多地方都比翟讓強,可最讓徐世績欽佩的不是他地武功,也不是他的用兵,而是蕭布衣能聽下去別人說的話,聽得懂別人說的話,而且能廣開言路,善納人言,這讓徐世績更有發揮的天空。

    這次取襄陽之計就是眾人在汝南定下計策,袁嵐地人脈在其中發揮了很重大作用。

    其實徐世績當初說及蕭布衣要從襄陽下手,圖謀天下的時候,還是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袁嵐的底蘊。

    這也不能算是他忽略,而是他本來對蕭布衣的勢力不算清楚。應該他考慮的事情,這些日子在蕭布衣身邊深入簡出早就考慮了很多次。蕭布衣也需要這種效果,他一直不用徐世績,只希望徐世績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徐世績了解蕭布衣是從他南下給陳宣華修墓開始,然后他棄了瓦崗,基本是追隨著蕭布衣的足跡,從北到南,從南到北,然后再是到了南方。可他還是沒有想到蕭布衣的勢力遠比他看到的要強的多,最少蕭布衣地准老丈人袁嵐就是很有實力,也是讓徐世績出乎意料。

    汝南有七姓最富,財力在汝南甚至周邊都稱雄厚,不讓江南華族。袁家在七姓中實力算不上第一,很大程度也是因為袁嵐十分低調。不過襄陽離汝南本來就不算太遠,汝南周邊的各郡在袁嵐的眼中,也是再熟悉不過。

    如今烽煙四起,盜匪橫行,各門閥世家富戶商家若是暫時不想謀反,也不依靠官府,多是自己組織鄉團自保,袁家和汝南別姓的大家都不例外。

    袁家不聲不響的精心挑選袁家地子弟兵輸送到馬邑接受李靖地訓練,這個過程和山寨販馬養馬一樣,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袁嵐做事和他為人一樣,總是不動聲色中產生效果。

    蕭布衣培訓袁家子弟兵都是祕密進行,在李靖的調教下,龍精虎猛。李靖用兵如神,可很大地一項原則就是簡單,容易運用,三才陣,六花陣蕭布衣現在也是熟悉,可他卻放心的讓徐世績去帶領袁家的子弟兵,這才讓徐世績對他死心塌地。

    如今袁嵐為蕭布衣的積蓄雖然還不磅礡,可蓄積的戰斗力卻是頗為精良實干。

    汝南附近,戈陽,義陽,淮陽,淮安等郡都有袁家的生意往來,而且各地都是夾雜著袁家的勢力,汝南七家的滲透在周邊各郡可以說是無所不在。

    等徐世績明白以上這些后,馬上改換了主意,准備由強攻改成巧取襄陽城!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54
二五七節 奪關

    蕭布衣和徐世績都是隨機應變,知曉變通之人。

    他們有了目標,並非一條道走到黑,往往喜歡在達到目標的過程中采用更為適用的方法。

    蕭布衣這時候也終于明白了門閥的可怕之處,因為在中原各地,除非你的生死弟兄,在你身邊的兵士手下說不准就是哪個世家門閥的子弟,也說不准或因為門閥的利益,或因為門閥的感情而背叛你。

    竇仲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買官賣官,但是手下的校尉多數都是門閥世家子弟,和汝南七姓或多或少都有瓜葛。

    許玄雖不在汝南七姓之內,卻是袁家的外戚,被袁嵐只是一說,就是磨刀霍霍,欣然響從。

    有些人求安寧,可求不得安寧的時候,物極必反,就會想到了造反。許玄又暗中策劃,鼓動了其余的校尉造反,只是短短的數日,竇仲還是做夢數錢,聚財斂色之際,卻不知道義陽郡早就被蕭布衣架空。不過蕭布衣看似舉重若輕的控制了竇仲,卻是和門閥暗中相助大有瓜葛。

    蕭布衣現在手上可用之兵當然不止是李靖帶到草原的三百兵士,他早就和袁嵐暗中商定,祕密的培養袁家的子弟兵。

    這些子弟兵和原先的精兵裝備都是絕對精良,甚至比大隋的衛兵還要精良,綦毋工布已經制造出第一批刀具數百把,雖然還比不上當初他在太原城所賣,可遠比一般長刀要銳利。蕭布衣將多數長刀配備給最精銳的兵士。

    徐世績無疑就是這樣的一種人,別人滴水之恩,他會湧泉相報。

    當初因為翟讓的恩情,就算知道翟讓不能成器,就算翟弘百般刁難,他也不忍遽去。

    徐世績有了千余子弟兵可供指揮。戰馬亦是不缺,信心大增,根據他原先的計劃。本來覺得可以誘敵出城,然后再奪襄陽城,可知道義陽郡袁家也有勢力的時候,他決定還是用巧計。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些兵也一樣要用在關鍵的地方,不要輕易折損。

    今日蕭布衣去見竇仲,控制住竇仲,就是他們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步!

    “竇仲這個人沒什么骨氣。”蕭布衣沉吟道。

    徐世績笑了起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竇仲多年搜刮,手上錢財實在不少。有錢了,自然舍不得輕易就死。”

    蕭布衣微笑道:“他若是硬漢,我們地計劃還是會改變。我讓裴行儼控制他調兵,又完全控制了他的家業。他就算不願意,我只怕也是不得其便。”

    “蕭老大做事倒是不動聲色,眼下義陽郡因為袁嵐之功,又因為竇仲此人生性涼薄,貪財好色,無論百姓或者兵士都對他早有不滿。現在大部分人都是躍躍欲試,他獨木難撐。”

    “既然此人不是好人,為什么不索性殺了他,讓蕭大哥直接在義陽郡自立?”裴蓓一旁問道。

    徐世績沉吟道:“現在在義陽郡舉義旗自立對我們來說輕而易舉,可對我們來說並非最好的機會。不在義陽郡自立其實這中間有個關鍵所在。首先一點我們地目標是襄陽城,而非義陽郡。襄陽扼南通北,實乃南下北上的交通要道,無論在隋軍,亂匪和百姓心目中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分量,若是被我們占據,影響力之大不言而喻,這場仗務求一鼓而克,我等自然聲望大震,蕭老大的威望也會到了一個新的高點。再可想而知。周圍郡縣多會響從。其實據我觀察,現在時機已是成熟,動手正好。若是早一些,百姓思穩,視你為盜匪。隋兵也來攻打你。如是晚一些,只怕被他人得手。再想鳩占鵲巢無論從影響還是威望都要差一些。從這些方面來考慮,義陽郡的影響要差上很多。所以我們在義陽暗中行事,不過是為取襄陽做准備,萬萬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裴蓓點頭,“徐世績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裴小姐一直都是重視你。”

    “你家小姐也提過我?”徐世績有些發愣,徐世績知道裴蓓的小姐是裴茗翠,卻不知道裴茗翠也注意過自己。

    對于裴茗翠這個人,他倒是早有所聞,只是一時無緣相見。可對于她的行事,徐世績倒也欽佩。

    無論如何,堅持自己原則的人總讓徐世績敬佩。

    裴蓓點頭道:“裴小姐經常說,世績素有大才,可因為門第觀念,一直得不到大用,實乃大隋憾事。”

    徐世績過了良久才道:“我只以為她恨不得除我而后快。”

    裴蓓搖頭,“雖然沒有聽她說過,可我知道她倒從未有過想除你之心,因為她知道殺個徐世績對大隋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徐世績沉默良久,“可惜了,或許目前是我們地機會,或許我們生不逢時。”

    他說的極為矛盾,蕭布衣和裴蓓卻都理解,亂世之中,也是取業良機,可又真正有誰希望出生在亂世?

    徐世績卻已經轉換了話題,“至于不徑直殺竇仲,只是控制他,原因也有一些。s首先一點還是不想打草驚蛇,其次卻是竇仲本是襄陽郡守竇軼的弟弟,以竇仲來取襄陽,定有出乎不易的效果。”

    裴蓓恍然,“原來你們早就算計好了一切,可是要想讓竇仲去騙竇軼,然后出乎不易殺了竇軼,占領襄陽?”

    蕭布衣笑道:“世績本來就是這個方法,倒和蓓兒你不謀而合,不過這種方式只怕百姓不服,據我所知,竇軼本來在襄陽頗有威信,我們冒然斬了他,只怕遺患無窮。”

    “那怎么辦?”裴蓓皺眉道。

    “我在等朱粲來幫我。”蕭布衣微笑道。

    裴蓓大奇道:“我聽說這人凶殘無比,何況與你素不相識,怎么會幫你?”她說到這里。臉色多少有些憤怒,因為根據她所知,朱粲這人絕非凶殘無比四個字來形容。這人生性好殺,禽獸不如,不儲軍糧,向來讓兵士徑直去吃俘虜的百姓,可算是人神共憤。可一想到吃人肉她就惡心,怎么也是說不出口。

    蕭布衣微笑道:“素不相識也能相幫的,我聽聞朱粲也要圖謀襄陽,我也要打,大伙不謀而合。大可利用。”

    裴蓓醒悟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蕭布衣徐世績相顧一笑,默契于心,裴蓓又問,“那我們還在等什么?”

    蕭布衣微笑道:“等機會,等朱粲搶先發難,反正我們已經等了這么久。不差于一時!”

    “先生在等什么?”

    “等機會,我們已經等了這么久,就在于這一時。”山巔之上,一人憑岩而立,凝望遠方金堤關。

    金提關地處黃河,永濟渠交匯之處,水陸暢通,亦是交通要道,此處向來都是重兵把守,亦是由北前往滎陽郡的通道。

    滎陽若破。西進過虎牢,偃師兩大要塞,就是大隋東都。

    山巔那人遠望金堤關,帶有沉思之意。他眸子黑白分明,額銳角方,雙手環袖,任憑山風吹拂,屹然不動。身軀雖不魁梧,卻似蘊含著驚人地力量。

    李密等這個機會的確等了很久。

    他身后立著兩人,一是王伯當。一是房玄藻,這兩人都是極為信服尊敬的望著眼前的李密,他們這輩子也是李密地影子,不離不棄。

    方才問話之人卻是王伯當,他對李密始終是畢恭畢敬。他不信這世上有鬼。卻信這世上有神,而李密就是他心中之神。

    在王伯當看來。李密幾乎憑借一己之力改變了大隋命運。

    這在十年前,誰都是認為絕無可能之事,當時大隋正逢盛世,四海朝拜,國泰民安,可這十年來,大隋墜落的速度實在驚人。可大隋根基尚在,李密雖是逃亡,卻一直是暗中策反,從跟隨楊玄感叛亂,到桃李子之言,再到誘騙楊廣親下江南,這些都是王伯當聽說或者目睹,所有的一切和李密預測極為符合,不由王伯當不尊敬信服。

    “眼下我等實力不濟,瓦崗才被蕭布衣破了不久,元氣大傷,冒然去取金堤關只怕力有不敵。”房玄藻沉吟道:“我知道先生已經忍耐很久,凡成非凡之業,必能忍人之不能忍。既然如此,我們再等待一段時間又有何妨?”

    李密笑起來,“現在我等實力雖是不濟,瓦崗士氣又是低落,可正是我等樹立威望之際。瓦崗現在人分兩派,或是擁護翟讓,或是觀望我等地舉動,若能一舉攻破金堤關,直取滎陽倉儲,定能樹我等在瓦崗的威信,引中原諸盜前來歸附。到時候廣積糧,高築牆,圖謀東都大業可成。”

    王伯當躍躍欲試,顯然李密說什么他都是堅信不疑。

    房玄藻卻是有些皺眉,“先生,我雖知你有大能,可金堤關大隋重中之重,守備森然,如今由滎陽太守楊慶把守,不知先生有何妙策取之?”

    李密淡淡道:“楊慶此人貪功好財,若是我等佯攻,他知道瓦崗新敗,實力遠遜當初,必定出城征伐。我等趁城防虛弱之時,帶好手拼死之人入城,趁機殺了副將立威,金堤關可取。”

    “就這么簡單?”房玄藻難以置信道。

    李密笑道:“你們實在對隋兵過于敬畏,才覺得金堤關難取。其實在我看來,金堤關久安之下,早就疏于防范,翟讓雖據守瓦崗,卻對金堤關敬而遠之,從來未想到攻打,自然養成守將自高自大的心理。如今大隋名將張須陀,楊義臣都在幫狗皇帝南下討賊,顧不得這里,我們正可趁虛而入。”

    “先生可率死士進城,可楊慶就算自高自大,城中兵士亦不會傾巢而出,就算先生武功蓋世,獨力之下也怕捉襟見肘。”房玄藻又道。

    李密身邊地親信只有王伯當。房玄藻二人,他們也是在瓦崗唯一知道李密身懷絕世武功之人。

    其余瓦崗眾都是以為李密不過是一介書生,就算上次李密出手救助翟讓。也是請義士蔡建德出面,眾人見到蔡建德孔武有力,手持寶刀,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總覺得李密不過善于用人。除了王伯當,房玄藻知道底細外,所有人都對李密疏于防范,只因為覺得他少了造反最基本的本錢。

    亂世之中,有頭腦更多只能做個謀臣。天下畢竟還是要靠馬上打出來!

    “玄藻,我們孤軍深入的確有些冒險,可眼下卻要看你的本事。”李密微笑道。

    “我的本事?”房玄藻有些愕然,沉聲道:“玄藻為先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先生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據我所知,金堤關由楊慶親自把守,副將有二。一是房獻伯,一為元善行,元善行和我們並無瓜葛,房獻伯卻和玄藻有點遠親關系。”

    房玄藻笑了起來,“莫非先生准備讓我施蘇秦之口,去勸房獻伯造反,做先生的內應?”

    李密含笑道:“玄藻所言正合我意,只是此行大為凶險,若是能行,金堤關唾手可得。不知道……”

    他欲言又止,房玄藻毫不猶豫道:“好,先生有令,我即刻出行。”

    絲竹聲聲中,滎陽太守楊慶捋著花白地胡須,瞇縫著眼睛望著歌舞,摸著身邊美人地雪白大腿,卻是無心思喝酒。

    欣賞歌舞的不止楊慶。還有他手下的偏將房獻伯和元善行。

    房獻伯人在中年,臉色略微陰沉,元善行卻是臉色發青,見到紅袖飛舞,春光無限。只顧色迷迷地望著跳舞的歌姬。

    楊慶端起酒杯。卻又放下,長嘆了一口氣。房獻伯一旁問道:“大人何事嘆息?”

    楊慶斜睨房獻伯,緩緩搖頭,“沒什么。”又擺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歌姬舞姬退下,元善行回過神來,見到楊慶臉上的抑郁,微笑道:“大人可是覺得這里地女人不合心意,末將這就再去為你找來?”

    他才要起身,楊慶已經揮手不耐道:“坐下,你整日想著的就是女人,難道不知道我們現在朝不保夕?”

    二人也算是楊慶地心腹,楊慶卻還是不肯吐露心中之意。

    他現在雖是滎陽太守,官位不高不低,可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亂,不知道這太守地位置還能坐上多久。

    恭送楊廣南下后,他也就一日比一日憂心。首先的一點就是盜匪四起,到處動蕩不堪,他隨時都擔心滎陽郡地安危,這才親自鎮守金堤關,提防河北山東群盜過來攻打,至于瓦崗方面,他倒是暫且放心,只因為不久前瓦崗寨才被蕭布衣所破,實力大不如以前,何況翟讓素無大志,雖在瓦崗舉事多年,卻從來都不敢打金堤關地主意,向來小打小鬧,在楊慶的眼中,成不了什么氣候。

    想到了蕭布衣,楊慶就是有些擔憂第二件心事,這件事情卻不能和任何人提及。

    因為楊慶早年喪父,母親姓郭,一直都在舅舅家族生活。當初隨隋武元帝楊忠,楊忠也就是隋文帝之父,眾人從周文帝在關中起兵之時,在鄴城兵敗。當初北齊高氏見楊姓就殺,楊慶為求活命,不敢說姓楊,自稱姓郭,這才逃得一命。這件事少有人知,楊慶卻是一直怕洩露。心道蕭布衣這種有功之臣都因為被猜忌而被追殺,當今聖上疑心甚重,若是重提陳年往事,自己也是難逃活命。

    這種事情是個心病,日子過的越久越是難受,楊慶終日享樂,雖看起來不差,其中苦處卻是不足向外人道,難免惶惶。

    房獻伯卻是突然道:“太守大人的憂心之事其實我也略知一

    楊慶心中微顫,“你知道什么?”

    房獻伯笑道:“如今中原群盜四起,聖上頗為憂心。太守以聖上地憂心為憂,難免心事重重。”

    楊慶放下心事,點頭道:“獻伯說的極是。”

    房獻伯又道:“現在大人是苦于鎮守金堤關,守衛滎陽,所以不能和張將軍。楊太僕一樣出兵剿匪,為聖上分憂……”

    楊慶連連點頭,心道這個房獻伯還是不錯。遠比元善行要強上很多。

    這個元善行除了溜須拍馬,為上司找女人外,好像也做不了別的事情。若是在太平年代,這種人算是個人才,可現在亂世朝不保夕地,這種人只能說是累贅誤事。

    元善行見到楊慶連連點頭,有些不滿房獻伯爭寵,連聲冷笑道:“房偏將此言差矣,不聞裴將軍亦是鎮守虎牢。如今封官進爵,貴不可言?”

    房獻伯微笑道:“裴將軍也是跟隨張大人擒拿叛匪有功,這才能得到聖上的封賞。我聽聞張將軍對裴將軍頗為推許,無非是因為擒拿蕭布衣的緣故。可這只能說是他地幸事,若是張將軍帶著大人出馬,未嘗不如裴將軍。”

    元善行對這話不好反駁,一時間臉色更青。心中郁悶,只覺得低了房獻伯一頭。楊慶卻是連連點頭,嘆口長氣,“可惜老夫命中……”

    他話音未落,兵士卻是急匆匆的趕到,“啟稟大人,金堤關外突然現出近千的匪盜搦戰。”

    楊慶愣住,急聲問,“是哪里地盜匪?”

    “應是瓦崗地旗號,我看到大旗上有個翟字。”兵士回道。

    房獻伯神色微動。不等說話,元善行已經大笑道:“看起來老天也在幫助楊大人。楊大人正愁不能和張將軍般出門征討匪盜,卻沒有想到他們自動送上門來。瓦崗新敗,實力大不如從前,其實就算他們強盛時期,若是和大人對敵,也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大人只要率領金堤關精兵出戰,當可一戰擊潰這些不自量力之輩。到時候張將軍回轉滎陽,知道楊大人寶刀不老。定會委以重任。可若是避而不戰的話,我只怕今日之事傳到了張將軍的耳朵中,會覺得楊大人對大隋並不盡心盡力。孰種做法為妥,我想大人自有分辨。”

    楊慶方才還是嘆息命不好,聽到這里也是不由意動。

    房獻伯斜睨著元善行道:“大人。我倒覺得不可輕易出戰。”

    楊慶和元善行都是微愕。齊聲問,“為什么?”

    房獻伯沉聲道:“瓦崗新敗。怎會如此不自量力地前來搦戰?我只怕敵軍乃誘兵之計。”

    元善行心道這小子不是出主意,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慌忙道:“我記得方才房偏將還說沒有機會,現在機會送上門來反倒瞻前顧后,如此怎能成事?他們就算誘敵之計又能如何,有楊大人精兵在握,威猛無敵,就算是誘敵還不是趁勢將賊寇殺的片甲不留?”

    楊慶輕捋胡須,甚為滿意,心道定要去活動下筋骨,不然讓別人以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善行說地不錯,老夫這就親自出馬,看看瓦崗地匪盜到底有何能力叫囂,獻伯,善行,跟老夫出馬。”

    “他們若是趁機攻城呢?”房獻伯問。

    楊慶心中微凜,“獻伯說的也是道理。”

    元善行急了,“楊大人但請出兵無妨,善行願意把守關口,這里城高牆厚,瓦崗烏合之眾如何能夠攻打進來?”

    楊慶猶豫片刻,暗想把金堤關交給元善行還是不算放心,房獻伯為人沉穩,可當大任“那就獻伯和善行留下守城,看老夫出馬,將他們殺地片甲不留。”

    元善行大聲道:“如此也好,我等上城為大人擊鼓助威。”

    楊慶老夫聊發少年狂,被元善行鼓動下,心想瓦崗裝備奇差,戰斗力不足,的確不足為懼,點起了三千兵馬,開城門放下吊橋沖出去,令兵士列方陣而行,兵甲鏗鏘,寒光耀眼,楊慶馬上一時間意氣風發。

    城外也有近千的盜匪,本來都是謾罵席地而坐,有幾個還在解下褲子朝著金堤關的方向小便,一時間夏日炎炎,黃龍飛舞,也是壯觀。聽到城中幾聲鼓響,城中沖出數千兵士,慌忙提褲子就走。

    瓦崗為首之人卻是單雄信,馬上持槊,極力的想要約束住眾人,卻是哪里約束地住。

    他是瓦崗唯一肯帶兵出來誘敵之人,其余瓦崗眾只是遠遠的去看熱鬧。對于李密地命令和建議,翟讓是可有可無,將信將疑,其余瓦崗的死忠自然不會把李密的話放在心上。

    李密本讓單雄信詐敗,誘敵出城即可,可這些盜匪碰到正規地隋軍,還是心中畏懼,不等接觸就已經潰敗,實在不用詐,已經敗地像模像樣。

    楊慶一見之下,不由哈哈大笑,命兵士催馬去趕,一時間滿山遍野,厮殺震天,瓦崗軍完全不堪一擊,被殺的丟盔卸甲,哭爹喊媽,都后悔和單雄信出來自討苦吃。楊慶殺地心情舒暢,本待收兵,可單雄信又是策馬在前方叫,厲聲道:“老匹夫,單雄信在此,你若是英雄,和我單獨大戰三百回合。”

    楊慶冷笑道:“單雄信,你若是英雄,就不要再逃。”他催馬去追,單雄信轉身又跑,過了十數里,楊慶略感疲憊,也怕瓦崗軍埋伏,喝令回轉城中。

    眾兵將到了金堤關前,只見到城門緊閉,楊慶心有惱怒,大聲喝道:“開城門。”

    城中一通鼓響,無數旗幟樹在牆頭,楊慶見到,差點從馬上跌了下來,城門樓旗幟赫然換成了瓦崗的旗幟,城門樓現出一人,額銳角方,雙眸帶有淡淡的譏誚,揚聲道:“楊大人才回來嗎,我李密可是恭候多時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7:55
二五八節 取城(上)

    楊慶帶兵出擊瓦崗眾,本來一戰功成,興高采烈,哪里想到轉瞬的功夫就讓人奪了城池。楊慶意猶不信,狠狠的掐了大腿下,只以為是發夢,

    可腿上的疼痛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夢,這是個殘酷的現實!

    但李密如何取城,楊慶還是心中茫然。他當然認識李密,朝中其實少有不識李密之人。這小子素有反骨,先為皇上身邊的親衛,卻被皇帝罷黜,后來跟楊玄感叛亂,是為楊玄感身邊謀臣。聽說他當初出上中下三策,一斷楊廣征伐遼東后路,一取關中,一奪東都,楊廣聽了上策中策都是冒出一身冷汗,說若是楊玄感真的聽信李密所言,大隋江山危矣。從此之后大隋朝臣倒沒有不知道李密這個人。楊廣回轉東都后,勒令衛府擒拿楊玄感,李密為重,楊玄感被兄弟殺死,獻頭顱到東都,李密卻是一直不見蹤影,極為狡猾。

    楊慶當初也有擒拿李密的念頭,可做夢也沒有想到,二人再次見面的時候,李密到了牆頭,他卻站在牆下仰視之。

    “元善行呢,讓他滾出來見我。”楊慶城下高聲喝罵道。他陡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李密絕對無能單身取得金堤關,肯定有人做內應。而有實力控制城門樓的人也就元善行和房獻伯二人。怪不得元善行一力的勸自己出城,想必是有反意,自己不聽房獻伯之言,終釀如今的大錯。

    楊慶怒目圓睜。心中卻是悔恨,暗想不聽忠臣之言。終究落得這般田地,房獻伯忠心一片,這刻只怕已經被元善行暗算了。

    城頭呼地一聲,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落下來,砸在地上,砰地一聲大響,塵土四濺。

    楊慶勒馬倒退了幾步,低頭望去過,眼前發黑,那東西赫然是個血淋淋頭顱。雖是被摔的血肉模糊,可依稀能分辨出元善行的樣子。

    死的居然是元善行?

    “楊公讓元善行滾出來見你,我已替你做到,不知道還有什么吩咐?”李密倒是不急不慌。

    楊慶顫聲道:“難道是獻伯反的我?李密,你讓房獻伯出來和我一見。”

    本來以為李密還會丟出個腦袋,沒有想到房獻伯緩緩的現出牆頭,城門樓上施禮道:“楊大人。不知要卑職到此有何吩咐?”

    楊慶怒火上湧,破口大罵道:“房獻伯,我待你不薄,居然是你反我?”

    房獻伯還是畢恭畢敬,“楊大人是待我不薄,可如今昏君無道,搞的民不聊生,楊大人或想和昏君一塊送命,末將卻是不想。想蒲山公應桃李子之言,實乃天下的真命天子。萬眾歸心,末將也不過是順應民意而已。楊大人,常言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杰,蒲山公素來愛才,楊大人若是棄暗投明,蒲山公定然既往不咎,還會委以重任,何去何從,還請楊大人三思。”

    “我三思你十八代的祖宗。”楊慶破口大罵。無奈他帶騎兵而出,面對高牆亦是無可奈何,“房獻伯,你大逆不道,犯上作亂。已經是滅門地死罪。你若是幡然醒悟。擒下反賊李密,我記你大功一件。所有發生的事情一筆勾銷,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他連說了兩個如若不然,也想不出如何懲治房獻伯,人家反都反了,還有什么不然?

    李密卻是笑了起來,“聽聞楊公說什么三思十八代的祖宗,我倒是想起了一件舊事,那就是楊公的祖宗好像姓郭?”

    他說到這里,只是微笑,旁人不明所以,楊慶卻是心頭狂震,暗叫糟糕,這李密怎么知道他畏死一事?

    這事要是傳出去,無論是否將金堤關奪回來,楊慶知道,以楊廣的猜忌,說不准什么時候會砍了他的腦袋。

    見到李密再不言語,楊慶手中長槍一指,高聲喝道:“李密,你莫要得意,今日你取了金堤關,我只怕你守不住幾日,我們走。”

    他倒是說走就走,帶著數千兵士離開金堤關,向滎陽郡的方向行去。城高牆厚,眼下絕非楊慶帶騎兵能夠打地下來,再說眾人出兵,只想著回轉城中休息,如今飢腸轆轆,疲憊不堪,現在撤走,還能保全性命,若是再遲些,潰散的瓦崗眾一擁而上,在加上城中兵士里應外合,說不准會全軍覆沒。楊慶想明白這點后,立即帶兵撤走,只想在滎陽諸縣召集人馬,重振旗鼓過來奪回金堤關將功補過。歷來盜匪雖是猖獗,可像李密這種占領要塞素來不能長久,因為朝廷對此素來重視,會以大兵進攻,盜匪畢竟是盜匪,就算占據也只是掠奪,而不敢持久,這也是楊慶決定撤走的緣故。可楊慶一想到李密說他本姓郭,如芒在背,惶惶不安。

    城上見到楊慶遠走,饒是房玄藻沉穩非常,也是喜形于色,李密卻還是神色從容,微笑望著房獻伯道:“獻伯此次奪關,居功甚偉,李密替天下百姓謝過獻伯。”

    李密長身一揖,房獻伯慌忙還禮道:“蒲山公言重,獻伯只做些本分的事情,蒲山公應桃李子之言,以后入主天下,以寬厚待人,獻伯心中仰慕,早有心歸順。s玄藻過來相勸,正合我意!”

    三人都是大笑,李密微笑道:“金堤關初定,這安撫城中兵士一事,還請獻伯操勞。”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房獻伯話音才落,遠方已經鬧哄哄的來了一群人,雜亂無章,單雄信一馬當先的沖到最前,向牆頭高喝道:“蒲山公,可曾得手了?”

    李密讓人開城放下吊橋。讓單雄信等人進城。快步走下城門樓,握住單雄信的手道:“雄信不愧為瓦崗第一勇將。有勇有謀,此次誘敵取得全勝,大功一件。”

    單雄信咧嘴一笑,“敗逃我可是輕車熟路,可以敗取勝卻是平生第一次,我總算見識了蒲山公地手段,雄信心悅誠服。”

    李密舉重若輕的取了金堤關,實在因他對敵對己都是了解頗深地緣故,聽到單雄信誇贊,卻並不居功。輕聲道:“還請雄信約束下手下,我們只取官府地輜重糧草,開倉放糧,至于百姓,切勿騷擾。”

    單雄信所帶的盜匪進入了金堤關,都是鬧哄哄的雙眼發亮,就要去大肆搶劫。單雄信點頭,“不錯,這才是做大事所為,只知道掠奪,不過還是盜匪罷了。”

    在房獻伯的帶領下,單雄信帶手下去官衙取糧取財,又過了良久,翟讓才帶著一幫瓦崗眾鬧哄哄湧入。

    王當仁、王儒信、翟弘、賈雄一幫人等都是摩拳擦掌,翟弘卻是高叫道:“兄弟們,走呀。去搶錢,搶糧,搶女人去!”

    李密眼中譏誚之意更濃,王當仁卻是一把拉住翟弘,“翟二當家,現在城中民心不穩,適合安撫,不宜大肆去搶,再說城中官衙的錢糧足夠我們使用……”

    “你是當家還我是當家?”翟弘不滿道。

    王當仁咳嗽聲,翟讓沉聲喝道:“大哥。先等等,這城總是蒲山公幫助打下來的……”

    “要是沒有雄信帶兵,他打個屁?”翟弘斜睨著李密。

    李密也是不惱,只是笑,王伯當卻是握緊了拳頭想要上前。卻被房玄藻一把拉住。

    翟讓拉著一張老臉呵斥道:“大哥。你再這么說,那你馬上出去。”

    翟弘雖是大哥。對翟讓畢竟還是有些畏懼,嘟囔了一句,卻是不敢再說什么。翟讓這才道:“蒲山公,這城是你用計攻打下來,還請你來分配錢物。”

    李密輕嘆一聲,“寨主,分配錢財還是不要著急,你可曾想過,張須陀雖人在淮南一帶剿匪,可聽到金堤關失陷,如何不回來救援?就算張須陀還不回轉,楊慶失了金堤關,多半急于扳回,此刻多半召集滎陽郡的人馬來攻打……”

    翟讓有些變色道:“那可如何是好?”

    翟弘一旁道:“這還不簡單,搶了金堤關的財物女人,大家都帶回到瓦崗,然后躲起來再說。”

    他說的雖然猥瑣膽小,可王儒信,翟摩侯等人居然都是點頭,翟讓也是意動,卻還是征詢李密地建議,“還請蒲山公明示,我是決意響應。”

    李密微笑著望著翟讓,“寨主,若是依我之意,這退是絕對不能再退。如今我們擁有金堤關輜重糧草,只要開倉放糧,當可召集百姓數萬。到時候我們挑選精兵,用大隋地裝備武裝,徑直過通濟渠,取滎陽郡諸縣。到時候楊慶身為滎陽太守,疲于奔命,如何會有兵力攻打金堤關?滎陽郡倉儲更足,若再順勢奪下滎陽,天下可圖。”

    “可你忘記一件事情吧。”翟弘不冷不熱道:“先不說能不能打下滎陽,能不能打敗楊慶,單說張須陀要是知道我們攻打滎陽,肯定會大兵回來攻打我等。李密你就算神機妙算,這打仗恐怕還是要靠我們,在場的人有誰能擋得住張須陀?”

    眾人都是惶惶,翟弘說的雖是不中聽,可誰知道這是事實。張須陀南征北戰這久,未曾一敗,早就在眾人心中留下陰影,不要說打,只要聽到張須陀來攻,早就惶惶而逃。

    李密微笑道:“張須陀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會有弱點。寨主,我打滎陽固然是以攻代守,可也知道張須陀必來,你若信得我,成敗在此一搏,若依我計,瓦崗定然千載流芳,我自有對付張須陀之計。你若是不信,取了財物回轉瓦崗,我也不會阻攔,只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次機會失去,瓦崗只怕……”

    他欲言又止,翟讓環望眾人,見到或激動。或懦弱,或不屑。或猶豫,終于下定了決心,大聲道:“反正他娘的這命也是撿來地,就依蒲山公所言,我們豁出去了!”

    無數盜匪四處圍困住襄陽城,襄陽城,已經成為了孤城一座!

    明亮地河面,青青地山邊。開闊的平原處到處都是盜匪地行蹤,雖是章法全無,可如蟻般的密布也叫人心寒。

    襄陽城地處漢水中部南岸,依水靠山,易守難攻,大部分盜匪都是集中在靠山平原處拼死攻打,前僕后繼。

    陽光照耀下。旗幟鮮明,甲冑閃亮,所有人的心中卻是烏云籠罩。

    城樓上,大隋兵士神色嚴峻的盯著城門下攻來的盜匪,心中也升起惶惶之感,這些年大隋雖然盜匪四起,可一直都是小打小鬧,無非是盜匪去掠奪周邊郡縣,官兵攻打,一哄而散。從本質上。在這之前的盜匪,無論從實力還是目的上,都是不成氣候。像今日一樣,盜匪重兵攻打襄陽城,還是前所未有。

    盜匪是越剿越多,楊廣最近幾年的揮霍,更是將更多忠臣義士地期待揮霍個精光,從他下江南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已經絕望。

    如今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里一句不但在東都廣為流傳。而且到了淮南,到了襄陽,到了中原各地,少有人知道楊廣到江南是為了陳宣華還陽,就算知道的人。也認為這不過是無稽之談,誰相信死人會復生?

    楊廣自從下到揚州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認為,楊廣已經放棄了江山。想要退守江南自保。既然江山無主,當然是誰都可以做主!

    所有的蓄積不滿在那一刻爆發,看重襄陽城地理扼要的絕非徐世績一人。他們或許不如徐世績算的明白,或許根本沒有考慮過爭霸天下,或許不過是想掠奪財富,過一天算一天,但是他們已經有膽子瞄准大隋地重鎮。

    樓羅王朱粲就是其中的一個。

    朱粲已經帶兵攻打了襄陽城足足的三天,這三天里,盜匪死傷無數,可卻還是和飛蛾撲火般前僕后繼,這已經讓隋兵越來越心驚。

    朱粲在淮南郡聚眾起事,聲勢浩大,可和曇花一現般,被張須陀一擊即潰。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和張須陀不可力敵,索性沿著淮水向上游發展,打算離張須陀越遠越好。朱粲率部一路上燒殺掠奪,無惡不作,很快就是瞄准了襄陽。這里土地肥沃,衣食富足,城高牆固,若能攻克,那就是一座金山。

    這里離張須陀太遠,張須陀一直在河南左近剿匪,顧不及這里。

    樓羅王下令,攻克襄陽,屠城三日,先入城者,可隨意掠奪襄陽城珠寶和女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盜匪聽令,飛蛾般前僕后繼,不停地攻打。

    護城河早就被屍體填滿,就算是襄陽城下,屍骨也是堆起很高,有些人索性踩著屍體,架著云梯,或用自制的繩索攀登,被城上的亂箭射下來,很快的加入那些屍骨的行列。護城河水流地都是凝紫地血水,陽光照耀下,翻著讓人作嘔地氣味。

    天氣炎熱,屍體很快地腐爛不堪,蚊蟻蒼蠅嗡嗡飛舞,整個襄陽城下升起一種詭異的氣味和顏色。

    就算是攻城的盜匪眼中,也是被映照了淒迷的紅色。

    城頭上的兵士望著城下的盜匪有如野獸般沖來,射箭都有些發軟,可聽到盜匪的口號,屠城三日,雞犬不留,卻只能硬抗,遠方不停的有盜匪向襄陽城挺進,衣衫襤褸,赤手空拳,卻也來奮力的向城牆上攀登。

    城頭突然鼓聲大作,城門樓兵士林立,倒下了無數滾油,牆下地盜匪躲避不及,被燙的慘叫連連。城頭兵士卻是燃著了火把丟下去,城牆下轉瞬變成火海。

    盜匪暫時停止了進攻,紛紛后退,只見到火海中的盜匪渾身上下冒煙慘叫,奮力嘶叫,走了幾步,頹然倒地,漸漸被燒成焦炭。

    滾油沸沸,無論活的死地人被沾上,轉瞬都是濃煙滾滾。烈焰炎炎,一股黑煙蒸騰而上。直沖天空,遮掩烈日。

    征戰雙方都是沉寂了片刻,攻城地再猛,也是不能撲到火中去,對壘地雙方凝視著火焰中的魅影,傾聽著地獄中傳來地慘叫,眼中卻是沒有任何憐憫之意,因為他們都知道,下一個如此哀嚎的很可能是自己,在戰場。沒有任何憐憫可言。

    遠方平原開闊地旗幟招展,一人雙眉和胡子般粗壯,一張嘴奇大,看起來可以裂到后腦勺去,正遠遠的高台上坐著,饒有興趣的觀看著手下攻打襄陽城,嘴角帶著殘忍的笑。有幾個盜匪上前低聲說著什么,那人大喜,手一揮,盜匪已經押著一群啼哭的婦孺翁婆向襄陽城的方向行去。

    一些婦孺見到前方的烈火,知道盜匪地意圖,驚駭的后退閃避,卻被身后押著的盜匪轉瞬用槍戮死。

    遠山上,周慕儒恨恨的問,蕭布衣伏在山腰望著。眼中也是露出了無奈。

    “蕭老大,這個朱粲簡直不是人,我們絕對不能聽之任之!”周慕儒又道。

    蕭布衣還是不答,卻只是望著身旁的徐世績。

    “蕭老大,你倒是說句話呀。”周慕儒推了一把蕭布衣,氣憤道。

    蕭布衣終于說道:“聽世績的,我已經說過,這次打仗,全聽世績指揮。”

    周慕儒望向了徐世績,皺著眉頭道:“徐世績。你自詡大才,來此一天,看到這些老幼婦孺赴死,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說實話,我對你是失望透頂!”

    徐世績也不回頭。只是望著前方。緊抿著雙唇,這時襄陽城下火焰漸漸熄滅。盜匪驅趕著老幼婦孺到了城下,城頭上地守軍都是停止了放箭。畢竟在此守城的兵士也是周邊郡縣的子弟,這些婦孺無不例外的都是從周邊抓來,里面很可能有他們的親人。

    一個兵士突然放聲叫道:“娘,是你嗎……”

    城下一個老婦人顫抖個不停,“孩兒……”

    城上守兵突然發狂的向城門樓下沖過去,大呼道:“他們不能殺了我娘,你們快去開城門,讓我娘進來,啊……”

    淒厲的喊聲戛然而止,再沒有兵士的呼喊,再沒有撕心裂肺的思念,城門樓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亂軍心者,殺無赦!”

    誰都知道,方才地兵士已被鎮守襄陽城的竇軼郡守給斬了。

    老婦人大哭道:“我的兒呀……”

    她說完話后,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翻身去抓押著她的盜匪,想要去咬。盜匪驚詫,長矛卻是毫不猶豫戳過去,老婦人被一槍刺穿,軟軟的倒在地上,死的時候怒視盜匪,並不閉眼。

    盜匪只是冷笑,冷聲道:“你們莫要反,這就是下場。”

    被盜匪押著的百姓見到老婦反抗,本來都是蠢蠢欲動,見到老婦軟到,卻又都是安定下來。畢竟盜匪的利刃絕非他們的血肉之軀能夠抵抗,有地時候,能活一刻算是一刻!

    城牆上城牆下一樣的冷酷無情,以生命為草芥,那個大嘴之人不知道何時,已經策馬到了城下,大笑道:“竇軼,你果真好手段。”

    城頭上現出一身穿甲冑之人,面色紅潤,雙眉緊鎖,“朱粲,你食人肉,逼婦孺,攻打襄陽城,塗炭生靈,做此畜生不如的事情,難道不怕老天報應嗎?”

    朱粲放聲狂笑起來,“堂堂的襄陽郡守竟然和我說什么報應之事,看來也是對我無可奈何,實在滑稽可笑。可老子就是天,不怕報應,我食人殺人,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方才你為了達到目的,不也是斬了忠心地兵士,大大地孝子?都是殺人,你和我有什么區別?”

    竇軼臉色陰沉,冷冷道:“和你這畜生再說一句,都是污了我的

    朱粲卻是開懷大笑,甚為得意,“竇軼,你能殺了你手上地兵士,我看你還能殺多少百姓,你記得,你若是不開城,這些百姓不是死在我手,而是死在你的手上。”

    他一揮手,盜匪押著更多的百姓到了城下,朱粲大喝道:“先入城者重賞,珠寶女人任取,攻城!竇軼,你不是自稱仁義,今日這些百姓是死是活,都是在你這仁義郡守的一念之間。”

    他話一說完,盜匪再次蜂擁而上的攻城,只是這次卻是夾雜著數百百姓在城下。

    竇軼面露痛苦之意,見到盜匪越爬越高,終于還是揮手道:“放箭!”填膺。

    盜匪官兵怎么死他還能看下去,可見到這多無辜婦孺送死,他熱血上湧,只想沖過去殺了樓羅王,周慕儒也是農家,對于這種殘忍實在感同身受。

    一只手按在周慕儒的肩頭,很輕,可在周慕儒心中卻是很重。周慕儒望著蕭布衣的手,顫聲道:“蕭老大……”

    “忍不住也要忍。”徐世績終于說話,扭過頭來,長吸一口氣,“慕儒,如今朱粲早讓百姓深惡痛絕,跟著他的都是亡命之徒。竇軼素來自稱仁義,可這仗下來,殺戮百姓不少,只怕也是人心盡失,這場仗打下來,若是逐了朱粲,對蕭將軍來說,正是樹立威望的大好時機。到時候蕭將軍稱王,這些百姓當會響從。”

    “你不要總和我說這些大道理,我聽不進。就為了這威望,難道就讓這些人無辜去送死嗎?”周慕儒悶聲道:“如果是這樣的威望,我寧可不要。”

    “所以你永遠也稱不了什么王。”徐世績淡淡道:“你要不要,這些都是機會,只是看誰能夠抓住。你現在不滿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去殺了朱粲,莫說你不行,就算蕭老大都不見得可以。可就算孤身刺殺了朱粲又能如何,殺了個朱粲,還有李粲,周粲,殺一人不過救一人,奪天下才能救天下!”

    周慕儒皺眉道:“可你手上還有士兵,還在按兵不動,于心何忍?”

    徐世績沉聲道:“這些人是命,我們的兵士難道不是命?我即被蕭將軍信任,任命此次行軍主帥,當求一擊得手,將兵士的損傷減到最少,盲目出手,絕非徐世績所為,蕭將軍若是不喜,大可讓別人帶軍,我絕不反對。”

    蕭布衣輕輕拍拍徐世績的肩頭,“世績,我信得著你,只是希望早日殺了朱粲。”

    徐世績覺得肩頭的分量,沉聲道:“世績定不負蕭將軍所托!”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8 09:33
二五九節 取城(中)

    清晨,陽光未升,天空有那么一刻的黑暗。

    地上的大火卻還是熊熊燃燒,四處一堆堆快燃到了盡頭。

    朱粲還是沒有攻下襄陽城,他雖然攻城器械准備的不少,可襄陽城畢竟太過堅固,絕非他率眾匪能夠攻克,匪盜雖然貪財好利,可久攻不下,難免疲憊。除了幾個放哨的嘍外,都是呼呼大睡,只等著第二日再行攻城。

    守軍亦是疲憊不堪,連日的征戰,眾人甲冑不敢離身,更多的都是拄著長槍蹲在牆角打盹。

    有幾個雖是盯著城下賊寇的動靜,可雙眼紅絲,顯是很久沒有睡過好覺。可保護城池百姓的責任落在他們的身上,端是不敢有一絲疲憊。

    這些兵士的親人或在襄陽城中,或在周圍縣鄉,這幾日被驅趕過來的百姓無數,有的已經死在城下,有的就算沒死,這刻也是在朱粲等人的屠戮下,多半生不如死。

    守城有的雙目紅腫,卻是傷心偷哭的緣故。

    驀然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來,一些兵士霍然驚醒,或持槍或拿刀,只是見到來到之人,都是放下了兵刃,低呼道:“竇大人。”

    竇軼亦是滿眼血絲,臉有黯然,見到有兵士要去招呼未醒的兵士,揮手止住,輕嘆聲,“讓他們先睡一會吧,已經連續征戰這些日子,實在辛苦。”

    兵士肅手而立,不知郡守這時算是未睡還是才起,可無論如何,郡守和眾人同甘共苦,總讓兵士感動,幾日前斬兵士那一幕也就淡了。

    眾兵士都知道竇軼斬兵士也是迫不得已,兵士不見得開了城門。但是擾亂了軍心,說不准誰會去開城,到時候賊兵一擁而入,那真的一發不可收拾。有時候,殺人也是救人。竇軼和兵士同甘共苦,在襄陽頗有仁義之名,可這大禍臨頭之時,仁義卻是救不了命。竇軼雖是穿著甲冑,卻是一介文弱書生,他身邊站著另外的一個人,亦是身骨單薄,有些惶恐。

    “守城的兄弟們,我竇軼心中有愧呀。”竇軼說到這里,兩行淚水流下來。

    眾兵士詫異。都是道:“竇大人何出此言,竇大人帶領我們固守襄陽,保家衛國,何來有愧之說。”

    竇軼長嘆一聲,“老夫雖有兵在手,卻是並無領兵能力,恨不能親率你們驅逐盜賊。愧對信任我的地方父老。”

    旁邊身骨單薄之人勸道:“竇大人,既然救援書信已經送去了揚州,沿途諸縣也有傳達,想必援軍不久就會來。朱粲再是暴戾,圍困一些時日也就去了。”

    眾兵士都道:“孔大人說的極是,竇大人莫要灰心,賊寇終究不能長久,有竇大人在,為襄陽百姓,我等當竭力抵抗。”

    竇軼轉悲為喜。向城頭兵士長揖道:“襄陽城若是守住,實乃眾位將士功勞,竇軼代襄陽百姓謝過。”

    眾兵士都是振奮了精神,竇軼上城門樓本來就想鼓舞眾人士氣,沒想到所有兵士都是深明大義,雖是臉色歡欣鼓舞,卻是暗自嘆息。

    攜孔大人下了城門樓,並不著急回轉郡守府,見四下無人,低聲問道:“邵安賢弟。你說這襄陽城能否守住?”

    他在城門樓為了襄陽百姓,當著眾兵士的面當然不能氣餒,可獨自對著孔大人,難免說出苦悶。

    孔邵安皺眉道:“大人,救援書信已經送了出去。我想聖上很快就會出兵吧。若是張將軍到來,朱粲如何抵得住?襄陽城糧草甚足。堅持幾個月都是不成問題,想必援兵定會到來吧。再說這里距離義陽不遠,大人地弟弟是那里的郡守,想必也能來援。如此想來,襄陽城守住,定然能夠解圍。”

    竇軼微皺眉頭,心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孔邵安說的都是寬心之言,卻都是廢話。自己和孔邵安都是書生,這時就看出無用之處。

    天下大亂,烽火四起,饒是張須陀有三頭六臂十條腿,又如何應付的過來?張須陀一直在河南山東剿匪,那里匪盜如麻都是忙不過來,等到想起襄陽城來,估計城池早就被破。若是在以往,襄陽本是南北要道,大隋素來重視,和東都也近,快馬飛報,定有精兵來援。可眼下聖上去了揚州,那可是千里迢迢,都不知道送信的能否活著到了那里,至于沿途各郡,那多半是各自為政,都是守著自己地城池,如何會來援助。至于弟弟竇仲,竇軼想到就頭痛,心道弟弟向來貪生怕死,兄弟也不算和睦,更不會來救了。

    “聖上已經棄了天下的百姓。”竇軼突然長嘆一聲,涕淚橫流。

    孔邵安卻是莫名其妙,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

    竇軼說的已是大逆不道,可如今襄陽城朝不保夕,那也沒有人來追究。

    二人默然之際,突然聞到城門樓一陣騷動,竇軼心頭狂震,低聲道:“莫非他們又來攻城?”

    賊兵號令不嚴,一般都是白日攻城,晚上休戰,似今日這早攻城倒也少見。一城兵快步下來,見到竇軼道:“竇大人……”

    “賊兵打來了嗎?”竇軼急聲問。

    城兵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像是有援兵趕來了,賊營已經出現了騷動。”

    竇軼驚大于喜,算不出是哪路援兵趕到,登上城門看去,只見到天邊亮青,地面殘余的火紅夾雜在一起,滿是淒涼。只是淒涼之中,隱約有了騷亂,火光跳躍中,人影穿梭,卻絕非攻城的跡象。

    襄陽城被漢水環繞,兩面環水不易攻打屯兵,一處面山也是不好攻城,南面卻是開闊的平原,正是敵兵重點攻打之地,這刻賊營紊亂,孔邵安也是看出點端倪。建議道:“竇大人,要不要出精兵一隊前去攻打。”

    “大人,我等願領兵出征。”守城的幾個校尉紛紛出列請戰,

    竇軼有些猶豫,沉吟道:“焉知不是賊寇的誘敵之計?這附近的郡縣。據我所知,沒有哪個有實力和樓羅王抗衡……”

    眾人都是沉默下來,知道竇軼說的也是不無道理,孔邵安突然一指遠方,驚喜道:“大人你看!”

    竇軼和眾兵將扭頭看過來,臉上突然現出喜意,只因為他們見到遠處黃塵滾滾,蹄聲陣陣,黃塵化作黃龍,在黎明之前行跡在青天殘火之間。有如云中飛騰一般。

    眾人都已經看地明白,一隊騎兵遽然從賊寇背后出現,足有近千之眾,只是加力催馬,已經插入了敵軍的后營,盜匪營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陡然炸裂開來。動蕩慌亂。

    “怎么回事,是誰?”

    “這附近有誰有如此的實力?”

    “是援軍?”“援軍是哪個?”

    眾人紛紛問道,竇軼孔邵安也是茫然失措,不明所以,這不會是賊兵,賊兵怎么會有如此之多的戰馬,這也不像是大隋官兵,大隋中哪有這般精猛之士?

    騎兵沒有旗幟,可動作一致生猛,直如所有地人馬被牽在一條線上。騎兵持盾挺矛沖擊入朱粲的大營。馬踏聯營,轉瞬已經破兩道防御,已經離朱粲主營不遠。

    兵馬過處,旗幟倒下,盜匪慘叫,騎兵巨刃劈開海浪般分開賊眾,無堅不摧!

    賊兵大營中,鼓聲大作,號角長鳴,兩隊賊兵身著紅色披風。蜂擁而出,左右翼散開,鮮血鋪滿營寨般,化作長蛇般去纏繞黃龍,城上觀看之人都是大驚。齊聲道:“援軍憂也。”

    紅蛇和黃龍已經糾結在一起!敵方沖來之前已經接到報告,北方漢水對岸發現了援軍。不停地驅趕賊寇,那里因為有河割斷,布置的兵力不過是做做樣子,襄陽郡的援軍攻打那里,顯然是准備找薄弱環節下手。

    他吃驚之下,不知道哪里來的援軍。

    根據他的判斷,這附近郡縣兵力本來以襄陽最強,如今卻是困在襄陽城,別的郡縣不被攻打就是燒高香,又怎么會有實力來解圍?

    可襄陽援軍到來的消息已經引起盜匪的騷動,只要不是張須陀,當可一戰。朱粲想到這里,早命令手下擊鼓吹角,召集賊眾。

    顧不及多想,朱粲已經出了營寨,號令眾內軍聚集迎敵。

    內軍是朱粲用搶掠搜刮來地裝備錢財武裝起來的一批死忠,也是朱粲身邊最有戰斗力地盜匪,足足有數千之眾,雖是戰馬不多,但是裝備精良。

    可朱粲沒有想到對手來的如此之快,來的讓他還是不能布起迎敵之陣,只能惶惶而出。報警之聲一聲接著一聲,遠處傳訊還有余音,近處傳訊就是淒厲非常,轉瞬就從后營傳至中營,戛然而止,然后朱粲就見到一條黑龍夾帶著滾滾黃塵而來!

    朱粲駭然敵手的來勢之凶,來勢太猛,來勢極快,卻還是有機會號令內軍盡出,分出兩列去夾擊來軍。

    來軍應非張須陀,朱粲見到對手氣勢逼人,行動快捷,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印象。

    畢竟張須陀雖勇,但是少用奇襲,一直以正兵方陣為主。張須陀所率部眾也不算多,可是列成方陣進攻,沖來的時候讓你產生泰山壓頂般地絕望,無法抵擋,無力撼動。此次敵手雖猛,可猛烈中卻是帶著輕靈飄逸,讓人難以捉摸。

    朱粲好食人肉,以百姓為軍糧,所以內軍也都是亡命之徒,以紅色披風象征血腥暴戾,所過之處,讓人膽寒。內軍見到來敵雖是強悍,卻是激起更為彪悍的本意,霍然上前攔截割斷。

    轉瞬之間,敵軍眉目可見,為首之人,黑盔黑甲,手上長矛,只是一揮,亂箭如雨的射了出去。

    賊匪不等靠前。已經紛紛翻身跌倒,駭然對手的沖勢之猛,裝甲之精,弓箭之強硬。

    騎兵和為首之將亦是一樣,盔甲在身。就算馬身之前都是布了皮甲,防止被槍箭襲擊。整個隊伍有如怪物般,四處噴灑著飛箭,又如神龍一樣,搖頭擺尾下,眾生匍匐膜拜。

    一輪羽箭射完后,黑甲騎兵已經完全扎入了朱粲軍營心臟之中,人喊馬嘶,賊眾已經亂做一團。

    朱粲見到自己的內軍紛紛倒下,又痛又驚。卻不想就此放棄,敵方氣勢雖猛,可人數畢竟不算太多,內軍雖失先手,可人數還是占優,只要困住他們,騎兵地沖勢發揮不出作用。朱粲覺得,他們還有戰勝的機會。

    想到這里,朱粲厲聲喝道:“截住他們!”

    黃龍紅蛇此刻已經徹底的糾纏到一起,人借馬力,馬借沖勢,黑甲騎兵已和盜匪面面相對。所有地盜匪和黑甲兵士都能見到彼此目中的感情。黑甲兵士無例外地都是嘴唇抿起,滿臉地煞氣,他們來這就是求勝,他們不能敗,他們無堅不摧!

    這是調教他們的將領灌輸給他們地精神。告訴他們,亂就是死,怕也是死,沖就是勝,勇就是勝。獅虎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危,因為它們有讓別人膽寒的氣魄。

    他們就是獅虎之兵,他們就是云中之龍,他們定會戰無不勝!

    卡的一聲響中,所有的黑甲騎兵都是掛了弓,摘了矛。持著盾,去勢不停。朱粲的內軍雖精,人數雖眾,可是到現在為止,居然沒有阻礙鐵甲兵的半分沖程!

    伴隨整齊地聲響。馬上的騎兵矮了身子蓄力。長矛霍然而出,搶出馬頭幾尺。閃著銳利讓人心寒的光芒,成排地向前挺出,戰馬四蹄紛飛,徑直沖過去。

    兩翼是賊兵,對面亦是賊兵,他們已經身陷重圍,可他們必須要殺出一條血路。

    馬蹄陣陣,踩在胸口般激的人要吐血,氣勢洶洶,逼迫地賊兵不由自主地倒退,出矛持盾的兵士已經如布滿硬刺地鐵板般扎到對面的賊兵當中,又如千斤巨錐硬生生地拍入到敵陣。

    呼的一聲響,巨石落在湖面中引起了騷動,前排的賊兵完全抗不住鐵甲騎兵的沖勢,小半數被撞的凌空飛起,有的掛在長矛之上,凌空飛翔,鮮血撒了一路,更多的賊兵沒有飛起,卻有如嫩草倒地般偃下,痛苦呻吟。

    鐵甲兵緩了一緩的功夫,兩翼賊兵終于沖了上來,紛紛出刀出矛,去砍去刺,只是鐵甲兵不予理會,更不糾纏,只是持盾護住側翼,徑直前沖。

    他們的首領去勢不變,只給他們下達了一個命令,那就是沖過去,趟過去,刺過去,撕裂對手防御。

    敵方一亂,他們取勝的機會自然大了很多!

    眾賊兵地槍刀如同刺在一根急速前行旋轉的鐵棍重錐之上,叮叮當當聲中,火花四射,可是難能奈何敵方分毫。

    黑甲兵不但沖勢猛,而且裝備極為精良,賊兵的兵刃刺砍過去,紛紛擊在盾牌之上,好像隔靴搔癢,完全奈何不了黑甲兵分毫。更有的砍到盾牌之上,只覺得一股大力從盾牌上傳來,握不住單刀,脫手而出,有的長槍折斷,都是大驚,紛紛倒退。

    黑甲兵如龍般的前行,只是抖抖身上的鱗片,眾賊寇只覺得一股疾風掠過,遍體生津。

    這兵擋不得!所有的賊寇心中都是泛起這個無奈的念頭。

    黑龍卷著黃塵而過,賊寇雖還是人多勢眾,雖並沒有傷了太多的兵馬,可賊心已散,心膽全寒。

    刺骨地寒意擘面而來,熱血揮灑,卻是溫暖不了急劇而降的冷意。朱粲已經膽寒,為穩軍心,他坐鎮中軍,可是轉瞬的功夫,他前方的內軍已經風吹草偃般的倒下,為首之將長矛上掛著具屍體,只是一振,凌空撒著血水張牙舞爪地向他這個方向撲來。

    咚地一聲,屍體跌到了地上,塵埃四起,朱粲卻覺得胸口一聲大跳,臉上血色全無。

    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正咆哮怒吼向他沖來,更多地賊兵無能無力抵抗,驚呆當場。任由長矛刺穿,馬蹄踐踏,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凶猛強悍的敵人,洪荒怪獸一樣!

    是逃是戰?念頭在朱粲的腦海只是一閃,轉瞬他就做了一個對他很有利地決定。逃!

    賊匪沒有了可以再聚,但自己性命只有一條。

    每次賊匪都是不能成大器,最關鍵的一點都是領隊的頭領缺乏悍然拼命的勇氣,他們倚仗的就是人多地優勢,最關鍵的時候都是先考慮自己的性命,歷山飛如此,翟讓如此,他朱粲亦是如此!

    朱粲清醒的明白,這種沖刺而來的鐵甲騎兵最犀利之處,就是在于速度。

    速度形成了力量。速度形成了銳利,速度形成了駭人的破壞力,只要能延緩下他們的速度,只要能讓他們跑不起來,賊兵還可以獲勝。

    只可惜他防備隋軍沖營的鹿角壕溝都是布置在針對襄陽城的方向,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股騎兵從背后沖過來。

    自己不能延緩他們地沖勢,可下次應該沒有問題。自己還有沒有下次……

    帶著這個念頭的朱粲已經撥轉馬頭,斜斜的向一旁插過去。他逃命的速度也快,只覺得一股寒流從背后不遠的地方掠過,暗自僥幸。

    他們只見到黃龍紅蛇糾葛在一起,從規模上來看,紅蛇甚至比黃龍要龐大些,只是黃龍稍稍振了振鱗甲,抖抖身軀,紅蛇已經不堪巨力。寸寸斷裂,不成陣型。

    “神兵天降,襄陽得救了!”孔邵安搖頭晃腦,激動道。

    “神兵天降,襄陽得救了……”眾兵將城頭高聲喊道,氣勢恢宏,遠遠地傳開去,到了遠山,都是回聲,一時間喊聲回聲交雜在一起。沖突往復。城兵見到黃龍的威猛,恨不得投身到黃龍之中,和他們一塊剿滅賊兵。

    竇軼卻是沒有喊,只是皺著眉頭,喃喃道:“還沒有勝。賊兵還很多。賊兵若是反擊,神兵有危險。”

    他喃喃自語。持重考慮,揪心般的觀看,可心中卻有更大的疑惑,救援兵眾是誰?

    可城頭之兵興奮的都是不能自主,已經忘記了這個疑惑,城下這時間又有了變化。

    城下的黃龍破圍而出,一直到了紅蛇的尾部,霍然分開,好像形成兩把巨大的鐃鈸,被無形之手運作,霍然一拍,然后已經皮開肉綻的紅蛇變成了小蛇,四散的從鐃鈸中擠了出來。

    賊眾已潰,不成陣型,竇軼長呼了一口氣,雖是不算太懂用兵,可感覺黃龍搖頭擺尾井然有序,攻擊力之強,已非朱粲地賊眾所能抵抗。

    驚天怒吼從黃龍口中喊出,“朱粲已死,天兵必勝!”

    怒吼聲中,光芒射出,竇軼心中微顫,扭頭望過去才發現,紅日不知何時已經破了云層,紅彤彤的和遠山平齊,光芒照耀下,遠方的漢江水金晃晃的明亮。秀麗遠山清晰可見,天空滿是紅霞,景色瑰麗。

    天亮了,竇軼這才霍然醒悟,實際上天早已亮了,亮的無聲無息,亮的讓人難以察覺。

    可壯美景色之下,無論鐵甲騎兵還是朱粲的手下還在做著生死搏殺,紅日暖洋洋的照拂之下,厮殺只有更加的慘烈冷酷。

    場面已經轉換,多寡也是改變,由伊始群盜包圍鐵甲兵變成了鐵甲兵開始屠戮盜匪。

    鐵甲兵為首一將長槍揮指之處,鐵甲兵轉瞬去攻,很快的功夫,稍微聚攏地賊兵已經被沖散,主力已潰,又聽到朱粲已死,所有的賊兵縱是彪悍,也是無心應戰,四散逃命。

    朱粲聽到朱粲已死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就算沒死,也和行屍走肉差不了多少。

    現在的他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斜斜地穿出去,所幸敵兵雖猛,卻只是去打群盜聚集之處,沒有過來追趕。

    一些內軍死士緊緊跟隨,不離不棄。跟隨朱粲地人慢慢聚攏,滾雪球一樣又是聚集了數百人之多,可都是面色張皇,忙于逃命。

    朱粲亂軍中殺出,辨認下方向。徑直向東方逃過去,那里雖有漢水割斷,可根據他所知,有處木橋,河水較淺,可以到了對岸,到時候道路四通八達,哪里都可以逃命。至于北方,那是想也不想,方才盜匪已經說了。有官兵攻打驅逐,想必定有重兵埋伏。

    他帶手下一路狂奔,日頭升起,明亮的河面都是清晰可見,朱粲聽到厮殺之聲漸漸遠離,不由微覺寬心。

    可寬心不過片刻,只感覺地面震顫抖動。轟轟隆隆,他們本是策馬狂奔,難免蹄聲大作,可更勁地聲音從側翼殺過來,不由讓朱粲心頭狂震。

    扭頭望過去,見到又有一隊鐵騎從側翼殺過來,裝束和方才的鐵甲兵一模一樣,只是人數要少很多,可轟隆猛烈的氣勢卻是絲毫不讓為首一將,亦是手持長槍。背系硬弓,面色白淨,雙眉如刀!胯下馬匹渾身潔白,月光撒下地光輝般,神俊非常。

    朱粲渾身冒汗,想到什么天兵必勝,不由寒心,暗道這些人難道真的是妖人撒豆成兵變出來的,不然何以如此威猛雄壯,神出鬼沒?

    “擋住他們!”朱粲嘶聲喊道。揮手一指,號令內軍去阻擋,他卻毫不猶豫的縱馬狂奔,沿著漢水而上。

    只要過了橋,定然能夠逃命!

    內軍見到朱粲逃命。都是猶猶豫豫。有的還沖出來阻擋鐵甲兵,有地卻不想再賣命送命。急跟朱粲而去,朱粲堪堪要奔到橋邊之時,見到對岸也有無數賊兵向這里湧來,這里的賊兵知道有橋,逃命到此的也是不少,對岸的想要擠過來,這面的想要沖上去,朱粲心中湧起寒意,暗想難道漢江兩岸都有大兵設伏?這刻向哪里逃命?

    那面的內軍卻已經快要接近鐵甲兵,為首將領沉聲喝道:“射!”

    眾兵早就挽弓搭箭,數百箭鋪天蓋地射過去。他們深知以已之長,克敵之短的妙處,無論如何,遠射近刺都是套路,這一輪亂箭最具優勢,當仁不讓的先是開路。

    賊眾頭皮發麻,心道怎么又是這招,前方賊眾呼呼的倒下去,被收割的麥浪般。鐵甲兵馬快人快,已經到了賊寇地面前。

    賊眾很多剛經過鐵甲兵的屠戮,或是見過了鐵甲兵的屠戮,這次學聰明很多,知道對方下招多半是長槍刺來,將眾人扎成篩子,無能抵抗,紛紛四散開去。

    這招雖是早有預料,對賊眾來說卻是無解。可惹不起,總還躲得起。

    “刀!”為首將領又是長喝聲,眾兵掛弓抽刀,變化了套路,兵分兩路,斜插而上。

    陣型陡變,攻擊范圍驀然加大,鐵甲兵這次沒有沖過去,而是殺到賊匪當中。

    長刀出鞘,嚓的一聲響,整齊嘹亮,聲音都是讓人心寒,一時間聲音清越,刀光勝雪!

    眾騎兵配備的長刀卻和普通的長刀有所不同,足足長出了半尺,長刀的手柄亦是要長過普通腰刀地手柄,馬上揮動,光影縱橫,馬上砍人居然毫不費力。

    賊眾見到長刀如同雪片般落下,紛紛揮舞兵刃抵抗,有使槍,有用刀,可是只聽到嚓嚓聲響,槍斷刀折人頭飛,刀光雪花般翻飛下,紅浪翻滾,鮮血四溢。

    一顆顆人頭飛起,一具具身體變成兩爿,一股股紅浪漫天飛舞,空氣中彌漫著血氣之濃,無以倫比。

    群盜的很多兵刃居然擋不住騎兵的兜頭一刀,鐵甲兵的長刀不但長,而且銳利無比!死的人頭飛起,雙目圓睜,意猶不信,沒死的早就心寒,連滾帶爬的滾來滾去,有的徑直滾到江中,有的卻是被馬蹄踩死,一時間朱粲辛苦聚集的數百兵士摧枯拉朽般潰倒,為首那將卻是策馬疾馳,轉瞬拉近了和朱粲地距離。

    方才他在鐵甲兵中沖過來已經是神速,這下那月光一樣的馬兒四蹄騰空,直欲飛起來一般。

    馬上那人霍然起身,居然踩在馬背騰空向前飛起,空中挽弓,弓身滿月般,沉雷般聲響震顫天際,“蕭布衣在此,朱粲受死!”

    嗤的一聲大響后,馬像飛,人如龍,箭似電!

    長箭只是一閃,已經刺透朱粲背心,從他心口飛出,帶出一道血泉。

    朱粲躲閃回頭的功夫都沒有,就被利箭帶的飛起,墜落的石頭般向漢江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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