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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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0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1
四五一節 反骨  

  李元吉醒來的時候。很不高興
  
  人要是倒楣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李元吉眼下就認為。他是最倒楣的時候。
  
  當然他倒楣的時候。就是他手下百姓倒大黴的時候。他變換著心思折磨著手下。可眼下最想折磨的那人。居然還沒有回來。
  
  如今離張達離開已有七日。可張達如同失蹤般。再沒有任何消息。李元吉不相信張達能拋妻棄子。可實際上。張達真的做到了這點。李元吉暴躁欲狂。張達的妻子死了。他無可奈何。所以他又殺了張達的全家。太原城的軍民知道這件事後。都是保持沉默。
  
  可沉默下隱藏的憤怒和反抗。就算宇文歆都有些不安。李元吉現在的所作所為。已讓太原城的百姓不能忍受!
  
  李元吉不在乎。他現在只有兩個目標。一個就是想辦法找到張達。然後將張達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然後分給手下的兵士吃掉。他的願望如此強烈。甚至每次想想。都會興奮不已。他對張達痛恨。只是因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命令的不到服從。他的第二個目標當然是李世民。他也想將李世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因為他實在無法容忍李世民一直騎在他的頭上!
  
  不過這兩個目標看起來都是很難實現。
  
  望著躺著的一床女人。李元吉突然露出點罕見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麼好方法。
  
  府外突然嘈雜聲一片。李元吉皺起了眉頭望過去。兩人急匆匆的走進來。當然就是竇誕和宇文歆。
  
  床上自然驚呼聲一片。一時間五六個女人躲在被下。竇誕顧不的一床春色。焦急道:“總管。大事不好了。”
  
  “又有什麼事情?”李元吉很不耐的問道。
  
  “榆次被克了。”竇誕神色緊張。
  
  李元吉愣了下。“黃蛇嶺北的榆次?那我……不是不能去打獵了?我今天悶的慌。姐夫。你趕快把榆次奪回來。我要去黃蛇嶺打獵。”
  
  李元吉說的天經的義。心中只是想。榆次被克關我屁事?
  
  如果李元吉不是李淵的兒子。宇文歆只想一把掐死他!如今到了這種時候。這個紈絝子弟還只是想著打獵?
  
  “總管。我恐怕你以後有一段時間都不能打獵了。”宇文歆竭力讓自己說的平靜些。
  
  李元吉冷哼一聲。不等再說什麼。竇誕解釋道:“總管。這次真的大事不好。原來劉武周傾盡兵力南下。一日就攻陷了榆次。榆次和太原相互守望。榆次被陷。太原危機!劉武周馬不停蹄。又重兵圍攻平遙。平遙若克。會阻河東北上援我之兵。到時候我們孤軍奮戰。形勢不妙。”
  
  李元吉嘴角抽搐下。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憤然道:“榆次守將吃屎長大的嗎?那麼大的城。怎麼會一日就被攻克?”
  
  竇誕苦笑道:“這個……本來不會這麼快就被攻克。可張達和榆次守將汪的力關係密切。張達去黃蛇嶺後。投降了劉武周。然後深夜就去了榆次。汪的力自然沒有防備。聽說是張達先進了城池作為內應。這才裏應外合的打開城門。他們攻下榆次後。馬不停蹄的去取平遙。準備故技重施。好在平遙守將薑寶誼早有準備。發現異常。這才將劉武周的大軍拒之城外。可這一日內。已經有三封告急軍文求救。”
  
  李元吉有些發怔。“那太原可是守不住了?”
  
  宇文歆皺眉道:“總管。現在說守不住還是為時過早。太原城乃唐王根基所在。早有儲備。如今有精兵數萬。糧草充足可用十年。只要我們盡心來守。劉武周想要攻克。勢必登天還難。”
  
  李元吉心中稍安。轉瞬破口大駡道:“我幹張達那畜生的十八代祖宗。他莫要落在我手上。要是被我抓住。我讓他生不如死!”
  
  一堆污言穢語噴出。李元吉發洩著心中的憤怒。宇文歆道:“總管。張達背叛唐王。遲早會死。可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做兩件事情。”
  
  “快說。快說。”李元吉催促道。要說動用心機。他是逐漸成熟。可要說守城。他是狗屁不通。
  
  “眼下第一要派精兵援助平遙。不然薑寶誼孤軍作戰。很快就會支援不住。”宇文歆建議道。
  
  “去援助薑寶誼。誰來援助我們?”李元吉不滿道:“我不贊同。”
  
  宇文歆愕然。竇誕接道:“總管。劉武周雖然兵鋒甚盛。可我們唐軍亦不是白給。平遙和我們唇亡齒寒。若不援助。坐望他們被攻。豈不讓軍士失望?再說平遙若克。唐王只怕會對我等不滿。”
  
  “軍士失望關我屁事?”李元吉道。轉瞬覺的有些不妥。李世民現在屢戰屢勝。自己若是連平遙都保不住。那真的又被他騎在脖子上。“去救可以。但是要勝。而且我不會去。”
  
  “那是當然。”竇誕舒了一口氣。“總管千金之子。自然不適合以身犯險。只要總管同意。我們自然會派兵士援救。劉武周不過是個馬邑校尉。要勝他之兵。有何難事?”
  
  “那第二件事呢?”李元吉問道。
  
  “第二件事就是為防萬一。要將眼下情況馬上向關中稟告。請求唐王調河東之兵來援太原。”宇文歆道:“太原根基之的。不容有失。”
  
  李元吉有些猶豫。半晌才道:“一切你們做主就好。”
  
  宇文歆舒了口氣。欣慰道:“末將這就去辦!”原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召集了群臣議事。長孫順德不在。李孝恭亦是沒有參與。這讓李淵多少有些遺憾。
  
  可遺憾只是暫時。李淵對這二人還是採用容忍的態度。他當然知道很多當年的往事。亦是知道長孫順德為何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長孫順德其實心已死。他是長孫家自長孫晟後的奇才。可這個奇才卻因為個女人自暴自棄。他還能留在李淵身邊。李淵已經很是慶倖。長孫順德雖懶。可若非他出謀劃策。暗中挑動。他李淵不見的坐穩關中。事後證明。長孫順德的每一個意見。都對李淵有極為重要的參考價值。這樣的一個人物。李淵也就能忍受他的懈怠。至於李孝恭沒有前來。李淵更是諒解。他現在很同情李孝恭。
  
  李孝恭眼睛瞎了。中蠱毒後瞎了。雖然有司空的解藥。可大苗王顯然更勝一籌。李孝恭不但瞎了。而且最近還要忍受蠱毒反噬的痛苦。
  
  中了大苗王的蠱毒。顯然不止讓你瞎眼那麼簡單。甚至讓你覺的生不如死。李淵去看望過兩次。就沒有再去看第三次。實在是李孝恭有點讓他感覺慘不忍睹。
  
  李孝恭這段日子。急劇的消瘦。甚至已變的和鬼一樣。李淵甚至覺的。鬼也比他好過一些。
  
  李淵見到李孝恭的樣子。對大苗王和蕭布衣自然恨到了骨頭中。他恨不的立刻南下踏平巴蜀。一解心頭怒氣。可他知道。眼下時機未到。他不怕苗人。亦是不怕蠱毒。畢竟在大軍壓境面前。蠱毒不見的能擋關中鐵騎。
  
  可是李淵卻怕蕭布衣。
  
  他知道蕭布衣其實很期盼他發兵。李淵若是發兵。不但的不到巴蜀百姓的支持。還會給與蕭布衣從巴蜀逆攻的藉口。
  
  關中和東都相隔不過八百里。可因為的勢。卻各自為戰。少有交集。李淵知道。現在還不是雙方交戰的時候。他們彼此都明白。最後才是決出勝負的機會。不然誰都不見的會有機會!
  
  李世民也不在李淵的身邊。淺水原擊敗薛舉、高殺了薛仁果。薛家軍已經大敗。可戰爭還遠沒有結束。李世民帶鐵騎趁勝追擊。要盡收隴右之的。跟隨李世民前去的。還有殷開山和劉弘基。劉弘基等人雖在淺水原被擒。薛舉卻暫時沒有殺他們。李世民攻破高後。救回劉弘基等人。心中稍安。有劉弘基、殷開山相助。再加上李淵不停的派使臣前去勸說。隴右郡縣。已投降了七七八八。李世民如今遠在隴右。那這次。應該派誰前去解太原之圍呢?
  
  想到這裏。李淵有些頭痛。環視群臣。
  
  群臣靜等吩咐。李建成躍躍欲試。以往有機會。他都是讓給弟弟李世民。他十分疼愛這個弟弟。可這次世民去了隴右。他覺的這個機會應該落在他的身上。
  
  或許別人覺的這是個苦差。可李建成知道。這是他以後登基的本錢。誰都知道。李淵遲早登基。李淵登基後。李建成就是太子。從太原起義。李建成把李淵一系列的吩咐完成的極好。雖自取永豐倉、下潼關後。李建成再無顯赫的戰功。但是這不能說他沒有功績。前方作戰固然重要。但是治理好一方之的卻是重中之重。施仁政、頒均田令、建國子學、頒法令、保障前方將士供給、安撫後方百姓安寧。李建成就在父親的安排下。一步步的學習著治理國家的手段。
  
  李建成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但是他還是想要證明給旁人看。他李建成在指揮方面。亦是不差。
  
  大殿中。眾人保持沉默。李淵目光終於掠過李建成。落在裴寂的身上。“裴長史。劉武周南下。你意下如何?”
  
  裴寂挺直了腰板道:“回唐公。區區一個馬邑校尉。無根無基。能成多大的氣候?在微臣看來。太原精兵數萬。糧草充足。又有元吉、宇文歆、竇誕鎮守。劉武周絕難攻克。他雖下榆次。轉攻平遙。可太原不克。斷其歸路。焉敢放肆南下?若依微臣所見。穩妥的方法就是讓太原守軍堅守不出。然後調動河東人馬去援。解平遙之圍。然後我等可深溝高壘。暫且避而不戰。劉武周定當無功而返。”
  
  李淵緩緩點頭。裴寂雖以前不過是個宮監。可分析的井井有條。和他不謀而合。
  
  先不說李世民不能馬上帶兵回轉。單說就算要打。依照李淵的方針。也是先攻關中的心腹大患梁師都。劉武周在他眼中。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而已。
  
  想區區一個校尉。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若依裴長史的建議。應如何援助呢?”李淵輕聲道。
  
  裴寂肅然道:“若唐王不嫌微臣老邁。微臣當請精兵三萬去擊劉武周。”
  
  李淵正是此意。含笑道:“裴長史憂心為國。本王甚感欣慰。這樣吧。太常卿李仲文沉穩老練。可擔大任。本王就派李仲文為先鋒。裴長史為主帥。去解太原之圍。不知道爾等意下如何?”
  
  群臣並無異議。都說唐王英明。李建成卻聽到身邊不遠有聲冷哼。很有些不滿的味道。斜睨過去。才發現是司馬劉文靜。
  
  李建成心中凜然。李淵又道:“裴長史眼下一直負責法令擬定之事。既然要出兵解太原之圍。手上之事……不如轉交劉司馬處理。不知道劉司馬意下如何?”
  
  劉文靜勉強施禮道:“微臣領命。”
  
  等眾人退朝。李建成馬上去見父親。李淵見他前來。並不意外。擺擺手道:“建成。坐吧。”
  
  李淵桌上。案牘如山。他看奏章極為仔細。不停批閱。雖見兒子前來。卻還是沒有停下手中之筆。
  
  李建成見狀。關心道:“爹。你最近操勞不休。也要適時休息。關中還要靠你主持大局。孩兒無能。不能幫爹爹排憂解難。”
  
  李淵筆端稍凝。半晌抬起頭來。“你對為父今日的安排不滿?”
  
  李建成慌忙跪下道:“孩兒不敢。”
  
  “不敢……而不是沒有不滿?”李淵已經聽出言下之意。放下筆來。走過來扶起李建成道:“建成……我知道。你其實很想領兵出征。卻解太原之圍。”
  
  李建成緊抿嘴唇。可目光堅毅。顯是默認。
  
  李淵輕歎道:“其實你領兵已頗有經驗。在取西河、下絳縣。克永豐、攻潼關幾戰中。你都展現出良好的領軍素質。這些足矣。建成。你要知道。爹的目標。是希望你能繼承我的位置。更希望你能治理好國家。而不是希望你成為一個勇夫。作戰的事情。可以由旁人去做。可江山之主。一定要由你來接手。為父若是登基。你就是太子。繼承為父的基業。千秋萬代。為父怎麼會讓你輕易犯險?”
  
  李建成滿是感激。可心中總覺的有些不妥。“可……我只怕……唉……”
  
  李建成欲言又止。李淵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意。微笑道:“建成。你放心。為父會處理一切。再說。要說江山一統。還差的很遠。不過眼下雖烽煙四起。不能否定的是。大隋根基尚在。我們都是在大隋的根基上行事。蕭布衣很聰明。再加上……他機遇很好。所以真正是為父心腹大患的。肯定還是蕭布衣。民心思安。竇建德雖亦仁義。但畢竟還是有著匪盜之名。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不能逆轉乾坤。眼下他不過是為父和蕭布衣均衡勢力的棋子而已。在我看來。這江山一統的日子。並沒有那麼遙遠了。所以你安心做事。莫要為父失望。只是為父本來不覺的蕭布衣是個對手。可他竟然背景極為廣博。實在讓人意料不到。”
  
  李建成靜下心來。“爹。裴寂並沒有軍事才能。他能夠打敗劉武周嗎?我總覺的……”
  
  “裴寂的領軍之能的確不強。所以我才派李仲文輔佐。只要太原不失。裴寂能穩妥行事。或許不能擊退劉武周。可逼退他並不是什麼難事。”李淵微笑道。
  
  李建成默默咀嚼著父親的話。知道擊退、逼退雖不過一字之差。但其中含義實在深奧。
  
  “再說裴姓本是河東大族。裴寂這支雖在裴閥中的位不高。但以他眼下的的位。要取的支持並不困難。當初北周能在河東站穩腳跟。就是靠裴氏一族的支持。今日為父讓他前往。就是希望他能調動河東力量抗拒劉武周。”李淵道:“建成。你莫要擔心。為父自有分寸。”
  
  李建成突然道:“可爹……今天劉文靜好像很不滿。”
  
  “他不滿又能如何?”李淵道:“為父讓他修正法令是給他機會。若是不知輕重。為父當斬不饒。”
  
  李建成垂頭不語。暗想爹爹好像對劉文靜很有成見。不過這劉文靜頗有大能。不能量才使用。卻也可惜。
  
  他雖有異議。但是對父親素來少有反駁。又想到。世民……不知道如何了?
  
  劉文靜退朝回府。一路上臉色平靜。可回到府中。四下無人之際。卻是拎了壇酒出來。也不拿碗。徑直拍開泥封。咕咚咚的喝了幾口。放下酒壇後。這才怒聲道:“李淵。你欺人太甚。”
  
  他眼中滿是怒火。和朝廷之上的溫文儒雅截然不同。
  
  “老子就算是幫條狗。也比幫你要強。老子做了這些事情。你竟然這樣對老子。裴寂無能之輩。你重用有加。老子竭盡心力。你竟然讓我去修法令?我只怕你這種猜忌之輩。輕視劉武周。終究會在劉武周手下吃個大虧!”
  
  很多人都覺的李淵將裴寂手上之事交給劉文靜。那是對他的極為信任。因為朝廷上。除了李淵的親人外。也就是裴寂可以和李淵勾肩搭背。
  
  只因為當年裴寂、李淵兩個老男人。都是一樣的不的志。裴寂和李淵吃喝嫖賭。均是一起。李淵太原起義。裴寂更是頭一個響應。更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將晉陽宮幾乎連鍋端給了李淵。
  
  雖然這之後。裴寂多是做些文職。協調李淵整治關中之事。可李淵對於裴寂極為器重。甚至可以同榻而眠。
  
  劉文靜自從起義後。小事不論。但說從突厥借馬。和突厥和談。穩定後方。智取潼關。救李世民于淺水原。哪件均是赫赫戰功!
  
  可劉文靜雖是大才。李淵卻素來不冷不熱。就算李建成都為劉文靜抱屈。劉文靜怎麼不急怒攻心?
  
  眼中怨毒更濃。劉文靜正在尋思什麼。下人急匆匆的趕到。“司馬大人。長孫順德請見。”
  
  劉文靜微愕。不知道長孫順德找他做什麼。“請他貴客廳等候。我馬上就到。”劉文靜見一身酒水。想要去換。心念一轉。反倒拎著酒罎子晃晃悠悠的向貴客廳走去。一路上尋思道。自己和長孫順德素來沒有什麼交情。平時也就是公事來往。他驀的前來。可有什麼深意?
  
  劉文靜是心思極重之人。知道李淵手下端有幾個厲害角色。這個長孫順德雖在別人眼中。風流好酒。可在劉文靜眼中。卻是極為厲害的對手。
  
  見長孫順德負手而立。欣賞著牆上的字畫。畫上畫的是草原上萬馬奔騰之景。劉文靜怨毒盡去。換上不羈之情。高聲道:“長孫大人前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長孫順德緩緩轉過身來。見劉文靜步履蹣跚。也不介意。微笑道:“不速之客。還請海涵。”
  
  “大人可要喝酒嗎?”劉文靜拎著酒罎子道。
  
  “恭敬不如從命。”長孫順德並不說明來意。劉文靜琢磨著他的心思。已讓下人拿過大碗公。倒了兩碗酒。二人均是一飲而盡。劉文靜裝作醉意醺醺道:“難道長孫大人來此。就是為了和下官喝酒不成?”
  
  長孫順德望著酒碗道:“劉司馬。想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時的失算不了什麼。其實在我看來。修改法令。也是不錯的事情。”
  
  劉文靜大為詫異。不解其意。轉瞬狂笑道:“這事情的確不錯。唐王器重。我劉文靜當肝腦塗的。竭盡心力。”
  
  他當然說的言不由衷。長孫順德微皺下眉頭。轉瞬望向廳外道:“我聽說劉大人以前在草原呆過一段日子?”
  
  “那又如何?”劉文靜警惕道。
  
  長孫順德沉吟片刻。“沒事了。在下告辭了。”他話音一落。已長身站起。向廳外走去。劉文靜不解其意。一時間亦沒有挽留。長孫順德走到廳外。突然止住腳步道:“劉大人。其實很多東西。值的你去珍惜。錯過了。實在遺憾。”他說完後。緩步出了劉府。劉文靜心思飛轉。不懂長孫順德到底何意。只是懶的理會長孫順德。怨毒再起。喃喃道:“李淵。你不要以為。這天下。已落入你手!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今日的所為!”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1
四五二節 偃月

  長孫順德出了劉府。順著長街走下去。神色有些惘然。他看起來像全無目的。又像是憂思滿懷。
  
  回到府邸前。見一人在樹後遮遮掩掩。長孫順德止住腳步。本來就算那人當街行兇。他也不想理會。因為他覺的一切都是無趣之極。他想起自己方才所為。只覺的滑稽。他勸別人珍惜。可當年的他。何嘗珍惜過?
  
  難道所有的事情。一定要等到無法挽回時。才能化作個無法磨滅的經驗……或教訓?可他見到樹後那人是誰的時候。驀的改變了主意。
  
  這世上。本來就是在猶猶豫豫中渡過。長孫順德自嘲的笑笑。他為情所傷。可樹後那人。顯然為情所困。
  
  繞路走到那人的身後。看著那人很久。長孫順德一言不發。那人精神過於焦慮。只是盯著長孫府大門處。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他本來是翩翩佳公子。可如今容顏憔悴。鬍子拉茬。倒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長孫順德輕歎聲。拍拍他的肩頭道:“柴公子。既然來了。為何不入府坐坐?”
  
  柴紹駭了一跳。見是長孫順德。臉漲的通紅。“長孫先生。我只是隨便走走。”
  
  他們早是舊識。如今雖都在唐王手下加官進爵。私下還是喜歡用舊稱。
  
  “真的不進去坐坐?”長孫順德奇怪問道。
  
  柴紹搖頭。退後一步。長孫順德無奈。緩步回府。入府門的時候。回頭望去。見到柴紹還是望著大門。並非望著自己。心中琢磨。柴紹自從到關中後。一直神情恍惚。不過素來都是李采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想到這裏的時候。見到廳中坐著李采玉。長孫順德恍然。明白柴紹為何要守在府門外。卻不知道李采玉找自己何事。李采玉身邊站著馬三寶。倒是器宇軒昂。
  
  長孫順德目光從馬三寶身上掠過。微微一笑。馬三寶卻是臉色肅然。不苟言笑。
  
  “長孫叔叔。我有事求你。”李采玉開門見山道。
  
  “說吧。”長孫順德和藹道。
  
  “我想和裴長史一起出征。解太原的危難。”李采玉道。
  
  長孫順德端起茶杯。喃喃道:“你是想躲開柴紹吧?”
  
  李采玉俏臉漲紅。半晌才道:“元吉危難。我真的想要去救他。”
  
  長孫順德皺眉道:“采玉。你是女中豪傑。領兵不差。要去的話。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可這種事情。找唐王就好。何必找我?”
  
  “我爹不同意。”李采玉無奈道。
  
  長孫順德望著茶杯。“其實……柴紹真的很不錯。他或許多疑了些……可能有這麼個人為你……”
  
  “長孫叔叔。你莫要說了。”李采玉堅定道:“我主意定了。不會改變。”
  
  長孫順德抬起頭來。“我可以替你向唐王說說。但是希望你不會後悔。”
  
  “多謝長孫叔叔。我不會後悔!”李采玉欣喜道。
  
  等李采玉走後。長孫順德搖搖頭。喃喃道:“為什麼……後悔一定要在事情發生後呢?”他說的古怪。可臉上的悲涼之意更濃。想起剛才在劉文靜府中見到的那幅畫。腦海中浮出草原的波瀾壯闊。萬馬奔騰。
  
  長孫順德眼前迷離。眼前景象陡轉。仿佛回到了從前……那個讓他終生後悔的從前。
  
  草原的盡頭。有一女子。盛開的花朵般明豔。她眼眸明亮。熠熠光彩。而她眼中只有那個俊朗的男子。“安大哥。我多想和你牧馬放羊。終此一生。可是……我不能!”
  
  安大哥有了那麼分猶豫。“芳兒。為什麼?我們……你聽我一次。放開一切。我們遠走高飛。好不好?”
  
  女人俏麗的臉龐帶有了恨意。“安大哥。我活著。不止為了自己。安大哥。你能不能諒解我?你能不能等著我?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
  
  長孫順德閉上眼睛。兩行熱淚流淌過冰冷的臉頰。這世上。又何嘗有過公平?
  
  李采玉走出長孫府邸的時候。抿著雙唇。卻是難掩眼中的釋然。她知道。長孫順德既然答應了她。肯定會為她做到。
  
  長孫順德無疑是個有能力的人。對李采玉很難的事情。長孫順德處理起來。遊刃有餘。可釋然不過是片刻。見到柴紹從樹後閃身出來的時候。李采玉繃緊了臉。
  
  馬三寶見了只能歎息。女人無疑是很感性的動物。她喜歡你的時候。你滿臉麻子她都覺的和星星般閃耀。她討厭你的時候。你就算文曲星下凡。她也覺的你滿臉麻子。
  
  馬三寶想要退後。他實在不想參與進去。他還能留在這裏。不過是想要探明真相。他好像已經忘記了草原。
  
  馬三寶當然就是文宇周。他似乎也有些開始混淆自己的角色。
  
  文宇周一直想殺長孫順德。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可他奇怪的是。他到如今竟然沒有下手的打算。每次見到長孫順德。他都覺的另有一番印象。
  
  他實在不想把那個溫文爾雅。又頹唐荒廢的長孫順德和那個殘忍的安遂家聯繫起來。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的琢磨這個長孫順德。他雖一直在李采玉身邊。但是他並沒有什麼感覺。有的時候。一男一女就是一男一女。變幻不出別的花樣。文宇周對李采玉一直以禮相持。他甚至有點同情柴紹。
  
  馬三寶向後退的時候。卻被李采玉一把抓住。素手纖纖。有如蒼鷹抓住了兔子。再不肯放鬆。馬三寶只能站立不動。
  
  柴紹目光掃過雙手緊握。有了分痛苦。“采玉……”
  
  “或許你叫我李小姐更好一些。”李采玉道。
  
  柴紹想退。可他已無路可退。“采玉……李小姐。我知道做錯了。可你總的給我機會改正。好嗎?”
  
  “柴公子。我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也請你給我機會改正。好嗎?”李采玉目光灼灼。
  
  柴紹怔住。李采玉卻已拉住文宇周遠走。柴紹想要跟隨。可終於還是止步。
  
  他神情空虛。面色清冷。不知凝立多久。這才向長孫府邸走去。
  
  長孫順德見到柴紹前來。不出意料。只是擺擺手道:“坐吧。”
  
  柴紹沒有坐。他徑直跪了下來。長孫順德大驚。霍然站起道:“柴公子。怎麼了?”他伸手去攙扶柴紹。柴紹紋絲不動。卻抬起頭來。含淚道:“長孫先生。都說你能別人所不能。那我求你話於我知。如何讓采玉不再恨我?”
  
  長孫順德坐了回去。搖頭道:“我不知道。”
  
  柴紹急了。“長孫先生。你一定知道。你若是不救我。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救我!”他為了這段情。實在心力憔悴。他竭盡心力的做事。可離李采玉只感覺越來越遠。
  
  長孫順德突然挽起了袖口。柴紹吃了一驚。以為他要教訓自己。沒有想到長孫順德只是露出一條手臂來。柴紹望過去。陡然目瞪口呆。
  
  在他看來。長孫順德雖頹廢慵懶。但是風度翩翩。是少有的美男子。可柴紹從未想到過。這個美男子的手臂上。竟然有無數道疤痕。
  
  那些疤痕縱橫交錯。乍一看到。觸目驚心。
  
  疤痕看起來有新有舊。一條胳膊也被這些傷疤弄的醜陋猙獰。柴紹長大了嘴。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長孫順德淡淡道:“這些傷疤。是我這些年的痛。是因為一個女人。柴公子。我只能告訴你。我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你?所以。你請回吧。”
  
  柴紹張張嘴。聽出長孫順德並無虛言。至於長孫順德為了哪個女人。他並不知情。他能知道的一點是。自己可能就是以後的長孫順德!
  
  轉身走了幾步。柴紹聲音低沉道:“長孫先生。方才采玉來這裏。是不是要請你向唐王說。她要和裴寂一起出征?”
  
  長孫順德猶豫下。終於點頭。“不錯。你怎麼知道?”
  
  柴紹無聲無息的笑笑。滿是淒涼。“我當然知道。”他緩步的走出了府邸。再沒有回頭。長孫順德皺起眉頭。閉上眼睛。嘴角帶著。和柴紹同樣淒涼的笑。
  
  張鎮周坐鎮中軍帳。連笑的功夫都沒有。他看起來不比蕭布衣悠閒多少!
  
  和徐圓朗轉瞬對抗了月餘。
  
  這一個月。看似漫長。可又過的極為短暫。白雪飄飄。寒冬降臨。五萬大軍的軍需供給絕非簡單的事情。
  
  這個時候。本來就不適合出兵。
  
  可西梁軍和徐家軍對壘。卻是箭在弦上。不的不發。好在徐世績在蕭布衣出發前。就已經考慮到了這點。能讓張鎮周覺的欣慰的是。徐家軍的十數萬大軍倉促趕來。肯定不如他們準備充足。
  
  從這點來看。徐圓朗更加難過。魯郡百姓不足十萬。要供給十數萬大軍。無疑是件十分艱難的事情。
  
  徐家軍將防線扯的很長。幾乎遍佈了魯郡。張鎮周卻號令將攻擊點收攏。將大軍集中在巨野縣。他現在在等機會。等著徐家軍崩潰的機會。
  
  張鎮周無疑是個老狐狸。很多時候。甚至不想動動爪子。只等獵物送到嘴裏。程咬金那面亦有消息傳來。他們急攻琅邪。已破費縣。就是在這兩三天的功夫。
  
  琅邪七縣。根據張鎮周的消息。費縣算是防備最薄弱的一個縣城。他和程咬金商議。亦是以這個縣城為突破點。
  
  程咬金不負眾望。繞路奔襲。悄然從彭城郡路過。等待機會。一舉殺到了琅邪。攻破了費縣。
  
  費縣軍民還在歌舞昇平之際。知道是西梁騎兵殺入的時候。幾乎目瞪口呆。他們徐總管正是前往魯郡抗拒西梁軍。可是西梁軍竟然殺到了他們的後方?那前線戰情到底如何。難道徐圓朗已經全軍覆沒?
  
  想到這裏的時候。琅邪恐懼的情緒繼續蔓延。也就讓程咬金輕而易舉的佔領了費縣。程咬金攻破費縣。趁亂去擊其餘各縣。可均未成行。畢竟琅邪也有數萬的徐家軍。程咬金一支騎兵。能攻破費縣已經算是成功。
  
  費縣當然還無法左右大局。可費縣西北的顓臾卻是徐圓朗的老巢所在。程咬金的攻擊範圍一下子逼近徐圓朗的心臟。在張鎮周看來。徐圓朗必定撤兵回援老巢。
  
  徐圓朗撤兵。西梁軍的機會當然會來。所以他就在等魯郡徐家軍的動向。然後考慮下一步如何攻擊。
  
  張鎮周坐鎮中軍帳中。就是在等著探子的消息。雖然他將兵力收縮在巨野。可他的探子早就分佈在魯郡的四面八方。甚至已經混入了魯郡的各大城池。徐圓朗若有何動向。絕對逃不過他的耳目。營寨外時而傳來歡呼聲。張鎮周卻是不為所動。蕭布衣進來時。帶來了股寒意。張鎮周微微皺眉。他當然不是對蕭布衣不滿。而是覺的可能會有些問題。
  
  蕭布衣也是鎖緊眉頭。這些日子。他亦是忙碌非常。始終在東都和東平郡間遊走。時而詢問軍情。時而處理民政。讓他忙的不亦樂乎。
  
  前線西梁軍知道西梁王時刻和他們在一起。不由勇氣大增。信心百倍。
  
  雖然寒冬季節。可西梁王以萬金之體和他們並肩作戰。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們振奮莫名?
  
  方才蕭布衣就是冒著風雪。在營寨外鼓舞兵士的士氣。
  
  很多時候。以他現在的身份的位。不需要再身先士卒。只要讓兵士明白。他是關心軍民疾苦。這些足矣。
  
  百姓的要求實在很簡單。蕭布衣想到這點的時候。抖抖身上的積雪。眉頭亦是皺了起來。迎到張鎮周的目光。蕭布衣已的到了答案。“徐圓朗那面還沒有動靜?”
  
  張鎮周搖搖頭。“這人很鎮靜。並沒有迫不及待的回轉。讓我們暫時無隙可乘。”
  
  他雖是無奈。卻不焦灼。因為他更知道。現在是比拼耐性的時候。徐圓朗能稱霸一方。佔據山東半數領的。絕非無能之輩蕭布衣緩緩坐下來。微笑道:“無妨事。他們不的民心。重兵之下。百姓挺不了太久。等到百姓積怨。就是他們崩潰之時。我想他們現在更是期待我們的進攻。因為他們壓力比我們要大。張大人。我們可以等。”
  
  張鎮周欣慰道:“有西梁王一言。老臣再無壓力。”
  
  原來張鎮周不怕戰。可素來都是選擇最佳時機出手。他只怕蕭布衣最近連戰告捷。一時間頭腦發熱。催他出兵。那樣的話。五萬兵士對抗徐家軍。並不占任何優勢。要添進去也是轉瞬的事情。蕭布衣雖急。卻沒有失去冷靜。選擇無條件的信任張鎮周。讓張鎮周如何不心中欣慰?
  
  徐圓朗策略雖是正確。可他的弱點當然就是底氣不足。勢力太弱。蕭布衣現在的域廣博。堪稱中原第一人。有東都、荊襄兩的源源不絕的供給。就算拖。也能拖死徐圓朗!
  
  “西梁王。太原方才有加急軍文來告。”
  
  “太原怎麼樣了?”蕭布衣精神一振。
  
  “情況不妙。”張鎮周道:“不過這些均是在意料之中。劉武周克榆次。攻平遙。引太原之兵。雖一鼓作氣擊敗竇誕的援軍。可竇誕自從大敗之後。和宇文歆閉城不出。劉武周急切難下。如今已有近月。劉武周雖攻克太原城附近數縣。但是並沒有動搖河東的根基。”
  
  “李淵呢。有什麼動靜?”蕭布衣神色平靜。這些均在意料之中。
  
  劉武周雖蓄意南下。若能輕易的征服河東。李淵也就不是李淵了。若真的是那種不中用的對手。蕭布衣何必如鯁在喉。
  
  “根據關中急報。李淵已派太常卿李仲文為先鋒。裴寂統帥大軍前往援助太原。如今已過黃河。”張鎮周道。
  
  蕭布衣皺眉道:“為何派裴寂?不是李世民嗎?”
  
  “李世民如今在隴右。一時間無暇分身。”張鎮周解釋道。
  
  “那為何不是李建成?”蕭布衣隨意問道。他這麼一問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裴寂並沒有什麼戰功。李淵派裴寂解太原之圍。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我估計李淵大勝薛舉後。對劉武周並沒有足夠的重視。裴姓是河東大族。李淵估計也想利用這點。”張鎮周道:“至於不派李建成。肯定是因為李建成身份重要。眼下不能輕易犯險。”
  
  蕭布衣突然笑道:“那李世民呢。李淵就放心他冒險?”
  
  張鎮周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有兵士急急進帳。呈上緊急軍文。張鎮周霍然而起。只以為是徐圓朗大軍有了新舉動。沒想到展開軍文一看。臉色突變。
  
  “西梁王。有意外。”
  
  “什麼意外?”蕭布衣微笑問。
  
  “羅士信突然揮兵西進。如今已過陽穀。攻下壽張、範縣兩的。一路勢如破竹。我軍難擋。秦將軍現在從鄆城出兵阻敵。兩軍相遇梁山!”
  
  蕭布衣不動聲色。“壽張、範縣眼下好像是我們的的盤?”
  
  張鎮周哭笑不的。“可以這麼說吧。齊郡和東平相隔濟北郡。那裏是孟海公、竇建德和徐圓朗三方的勢力緩衝的帶。亦被這三方瓜分。竇建德取的是濟北郡的長平、東阿兩的。孟海公進佔肥城。壽張、範縣本來是徐圓朗的的盤。我們取東平後。已派兵駐紮兩的。三方默認以陽穀為界。我們按照西梁王的意思。並不主動對竇建德開戰。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忍耐不住。主動過陽穀進攻我們!”
  
  “好事情呀。”蕭布衣突然笑道。
  
  張鎮周愣住。“好事情?”他實在無法理解蕭布衣的思維。蕭布衣道:“我等仁義之師。定不會師出無名。打徐圓朗緣由簡單。這是個賊。打就是。可要打竇建德。一方面要防備李淵暗中作祟。聯合竇建德。還要說服東都百官。又要等東南平定。眼下羅士信給我們求之不的的藉口。豈非好事情?”
  
  張鎮周明白過來。只能道:“西梁王總能絕境逢生。固然與眾不同。可羅士信興兵來犯。連取兩的。氣勢洶洶。我們總不能任由他來犯。”
  
  “張大人不必擔心。羅士信急攻之下。或許能逼秦將軍百里之的。可羅士信極剛。秦將軍卻韌。我想用不了幾日。秦將軍必定能扳回先手。眼下我們需要做的事情。不必慌張。給秦將軍強有力的支援。我想羅士信雖勇。必不能久!”蕭布衣斷言道。立。甲泛寒光。
  
  山風過後。旗幟嘩啦啦的響徹。給空氣中帶來冰冷之氣。可大軍均是鴉雀無聲。可見雙方統領都是治軍嚴格之輩。
  
  羅士信鐵盔鐵甲。手持鐵槍。坐在馬上。有如鐵鑄般。雙眸森冷。望著他從未想到過的敵手。痛苦激出他的戰意。戾氣磨出他的鋒銳。羅士信雖是凝立。卻宛若硬弩之箭。只待驚天一擊。
  
  可他並沒有迫不及待。因為他知道對手絕不會一擊就潰。他或許對西梁軍並不瞭解。可對於眼前這人。卻是知根知底。
  
  他真的沒有想到過。張將軍帳下三虎還有刀兵相見的那一刻。
  
  他從齊郡陡然分兵來攻濟北。劍指東平。本以為可偷襲東平。亂張鎮周的後路。到時候和徐圓朗兵合一處。大破西梁軍。沒想到蕭布衣早派人手防備。而防備他的卻是曾經生死與共的鐵血弟兄!
  
  秦叔寶臉色蠟黃。背負銅鐧。手持長槍。人在馬上。雙眸閃著火焰般的光芒。他看起來又消瘦幾分。雙頰凹陷。瘦骨嶙峋。可人在馬上。淵嶽峙。宛若千軍中的定海神針!
  
  北風吹來。秦叔寶臉上微現痛苦之意。可雙眸戰意卻濃。
  
  秦、羅二人所率之部均不過萬人。二人又曾並肩作戰。熟悉非常。可以說是勢均力敵。沉默之下的爆發。當可說驚天動的。
  
  二人知根知底。羅士信征戰多年。秦叔寶更是不差。羅士信見西梁軍殺到。並不退卻。依山布下偃月大陣。以步兵為刃。以輕騎為鋒。以弓箭手為萼。以盾牌手、長槍手為幹。若是從梁山一觀。當會發現。河北軍宛若一把偃月彎刀。透著股殺氣。透著股煞氣。只等將軍一聲令下。蕩平敵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1
四五三節 鬥陣

  河北軍氣勢逼人。羅士信人在馬上。牽一髮而動全身。隨時可以發出驚天動地的攻擊。秦叔寶望見。卻是全然不懼。
  
  他身經百戰。當然見過這種陣仗。偃月陣以攻擊為主。以氣勢取勝。羅士信擺出這種陣仗。攻擊意圖極其明顯。
  
  可偃月陣氣勢雖盛。但是若一攻不克。鋒銳速減。很難保持連續、有摧毀性的攻擊。若是遇到針對性的反攻。偃月陣很可能損失慘重。
  
  這種陣法。對付普通的兵陣。出乎不易。極為有效。可要想對付秦叔寶。效果卻差了很多。
  
  秦叔寶有備而來。在他號令下。西梁軍簡簡單單的列方陣而行。
  
  有時候。複雜的。並不見得一定是有效的。跟隨張須陀征戰多年。秦叔寶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命盾牌兵先行。弓箭手、硬弩兵壓住陣腳。騎兵遠遠的散開。隨時準備迂回攻擊河北軍的腹背。偃月陣鋒銳難擋。可腹背顯然是偃月的弱處所在。
  
  秦叔寶就是瞄準了大陣最薄弱之處!
  
  若說河北軍是一把鋒銳盡顯的長刀。西梁軍就如一塊無縫可循的鐵板。以鈍迎銳。以厚重對輕靈。這無疑是秦叔寶的迎敵策略。幾次撞擊或許會慘烈無比。火花四射。可這把長刀若是劈不開鐵板。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更何況秦叔寶還準備掄起大錘子砸過去。那這把長刀不但是豁口的問題。還可能一折數段。
  
  寒風凜冽。秦叔寶不動。西梁軍不動。河北軍亦是如同和山嶽凝結在一起。兩軍寒風中對峙。已很有些時候。
  
  秦叔寶不動。因為他要磨掉對手的銳氣。因為他想後發制人。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陣法針對性極強。卻少了偃月陣的靈活所在。他不能主動進攻。他雖是佈置的攻擊大陣。卻採用了守勢。
  
  有得有失。兩軍交戰。他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弱點。他不急。他在這附近等了月餘。當然不在乎多等個一天兩天。更何況。他地身後。是有蕭布衣和張鎮周的強力支持。而羅士信身後。只有一座山。
  
  空山孤寂。是否有如羅士信此刻的心情?秦叔寶人在馬上。心思飛轉。往事一幕幕的劃過。從三虎相識。到歸順張將軍。然後三虎並肩、離心、背叛到如今地兩虎相爭!可秦叔寶一直思考著幾個問題。羅士信是否和自己一樣的痛苦。羅士信如此執著。又是為了什麼?竇建德一直隱忍退讓。應該不會主動挑釁。羅士信此次興兵過陽穀。攻擊西梁軍。可是得到了竇建德允許?
  
  秦叔寶不語。羅士信亦是沉默。他眼眸如鷹。盯著西梁軍的陣型。他希望能找出對手最脆弱的地方。然後毫不留情的碾碎對手!
  
  可他找了許久。還是歎口氣。羅士信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秦叔寶不但對他瞭解。對他的陣型也是非常瞭解。秦叔寶布下這陣法。簡直就是他的剋星。
  
  攻還是撤。這是個難題!
  
  羅士信終於動了。可他騎馬而出。河北軍還是如風中山嶽。紋絲不動。羅士信孤孤單單一人出了大陣。離西梁軍兩箭之地的時候。勒馬不前。
  
  “秦將軍。不知可否出來一敘。”
  
  兩軍交戰。對方的主將既然敢孤身出陣。那亦是一種勇氣和挑釁。秦叔寶並不猶豫。催動黃驃馬上前。離羅士信一箭之地勒馬。沉聲道:“羅將軍。不知有何賜教?”
  
  二人神色冰冷。以官職相稱。當然是意味著今日只講大勢。不講私事。
  
  羅士信抿著嘴唇。半晌才道:“長樂王仁義過人。深得民心。秦將軍。你若投靠。我管保你官位在我之上。”
  
  秦叔寶微愕。轉瞬放聲大笑。滿是淒涼。“羅士信。這是我識你之後。聽到地最有趣的一句話。”
  
  羅士信臉色不變。“秦叔寶。我和你相爭。並非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其實不想和你作戰。你可知道為什麼?”
  
  秦叔寶道:“是什麼原因?”
  
  “張將軍大隋第一名將。世人敬仰。卻被人暗算而死。我不想和刺張將軍一刀地叛徒作戰。可我又不能不戰。”羅士信冰冷道。他找不到西梁軍地弱處所在。卻一語擊在秦叔寶最脆弱的地方。
  
  山風呼嘯。兩軍肅然。
  
  秦叔寶眉毛擰成一團。臉現痛苦之意。“不錯。我是個叛徒。可我在改過。這總比一路錯下去要好。張將軍世人敬仰。不求名利。唯一所求就是個天下太平!秦叔寶只想改過完成他的遺願。羅士信。西梁王一統天下。大勢所趨。竇建德盜匪出身。遲早敗亡。你若真還記掛張將軍一分。也應該和我一樣。投奔過來。我想張將軍在天若是有靈。終會欣慰。”
  
  羅士信放聲長笑道:“秦叔寶。你以為說一番假仁假義地話語。就能讓世人諒解?你只以為裝作悔改。就能抹殺你地滔天的罪惡?”
  
  “我本就沒有準備讓世人諒解。我也沒有準備抹殺自己地良心。”秦叔寶淡然道:“我所作所為。只為減少罪孽。天下太平之日。就是秦叔寶自裁以謝張將軍之時。”
  
  羅士信怔住。良久無語。他心中有了分尊敬之意。他理解秦叔寶的苦。他後悔方才說的那些話。他只想擊潰秦叔寶。卻沒有想到。自己反倒先動搖起來。
  
  朔風擘面。羅士信已冷靜下來。“無論如何。今日之戰。不可避免。秦叔寶。你可有勝我的把握?”
  
  秦叔寶笑道:“我沒有。難道你有?”
  
  羅士信再不多言。鐵槍緩緩舉起。只是一揮。偃月大陣終於進攻。秦叔寶卻緩緩的退回陣中。沒有半分的慌張。
  
  偃月陣雖是犀利。可要殺到眼前。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殺氣漫天。扣人心弦。可在秦叔寶心目中。分配部署還是遊刃有餘。
  
  地面陡然起了陣狂風。白雪激蕩。偃月大陣發動伊始。異常的緩慢。從遠方看。只見到陣型如山般的移動。可他們移動漸漸的加速。轉瞬之間。已離西梁軍不過千步的距離。
  
  羅士信少了衝動。秦叔寶更加沉穩。
  
  眼下二人鬥智鬥力。鬥勇鬥陣。牽一發動全身。雖離地最近。可誰都沒有準備出手。當然兩軍對壘。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擊斃主將。那敵軍不擊自潰。兵法有雲。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可二人又都清楚。絕無可能一舉擊斃對手。既然如此。不如全力的以陣法取勝。眼下主將不動。勝利的關鍵在於陣法地變幻。
  
  戰鼓隆隆。號角蒼漠。偃月陣由緩到急。推動之中。步伐齊整讓地面群山為之震顫。偃月陣法度森然。快而不亂。加速中。已用排山倒海之勢。迫向對手。
  
  秦叔寶暗自歎息。羅士信果然不同凡響。這些日子來。竟然將本是匪盜。不堪一擊的河北軍訓練成如此紀律嚴明的鐵軍。
  
  戰鼓聲聲。河北軍偃月弧形沒有絲毫的改變。平平的推了過來。可速度加快。已由小步變成大步。大步變成疾步!
  
  羅士信還是凝立不動。可寒風飄雪中。他身後兵士宛若驚濤駭浪。轉瞬間又沖到八百步之距!
  
  偃月陣還在加快。這種距離。是把陣法衝擊能力提升到最犀利的距離。
  
  羅士信再次舉槍。只聽到嚓的一聲響。偃月陣已然現出犀利之鋒。河北軍亮出了隱藏的鋒芒。刀出槍舉。弩泛寒光。偃月陣彈出一道銳利的鋒線。向西梁軍劃來。兩軍不過五百步的距離。
  
  風雲突變。殺氣橫彌……
  
  河北軍帶著戰意。卷著積雪。充滿殺氣沖了過來。
  
  羅士信還是紋絲不動。他知道秦叔寶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這時候他完全摒棄了所有地恩怨。他只求勝。這是一個將軍此刻必須全力去做的事情。
  
  西梁軍中陡然號角吹響。方陣已經由極靜變為了極動。五百步的距離不算近。可也絕對不遠。這些距離。也夠秦叔寶佈置出三道防線。
  
  三道由不同兵種構成地防線。
  
  方陣陡變。凸出了一個銳角。盾牌兵當先急奔而出。次序分明。羅士信臉色微變。從他地角度來看。西梁軍由方陣變成個三角陣型。盾牌兵突出形成兩道斜斜的防線。凸出個角度。卻可以最大程度消減了偃月陣的正面一擊。
  
  盾牌兵之後。卻是由長槍手、刀斧手組成地第二道防線。能有效地抵抗著偃月陣的餘力衝力。弓弩手早早地弓搭箭、弩上弦。極力的殺傷沖來的有生力量。
  
  羅士信看到西梁軍瞬間的功夫布出了三道防禦。已知道自己的第一次衝擊。不能對對手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嗤嗤聲響。空中利箭那一刻幾乎遮雲蔽日。在一箭之地時。兩軍弓弩手當先開道。力求以遠程攻擊打亂對手的陣型。長箭才落。兩軍相撞。相戰。雪地瞬間就被鮮血染紅。河北軍鋒銳無比。可撞擊在西梁軍的鐵板上。只是劃出一溜火花。
  
  敵勢稍阻。秦叔寶已發動命令。散在遠處的騎兵從左右兩側直插河北軍的腹背。
  
  騎兵得到命令的時候。化作兩道旋風。迂回急沖對手的側翼最弱之處。
  
  河北軍稍有騷動。以為這就是聞名天下的鐵甲騎兵。秦叔寶卻知道不是。但他有信心用這些騎兵來擊亂河北軍的腹背。
  
  只要羅士信的陣型一亂。那就是他反擊的機會。
  
  秦叔寶指揮若定。當然就是等待著這個機會。
  
  秦叔寶手上的騎兵雖不是鐵甲騎兵。但是比起河北軍的鐵騎而言。也是絲毫不遜。
  
  蕭布衣的鐵甲騎兵八千有餘。可他的騎兵卻是最少有數萬之眾。而他眼下的戰馬。只有更多。
  
  蕭布衣這些年來。一直從馬場挑選最快、最好的馬兒補充在鐵甲騎兵中。一直保持著寧缺毋濫的態度。組建天下無雙地黑甲鐵騎。這黑甲鐵騎中。有優秀的戰馬、最嚴格的訓練、最精良的甲械配備。還有地就是最充足的補給。
  
  可八千鐵騎雖是不少。對蕭布衣諾大的地域而言。還是太少。實際上。現在東都黑甲鐵騎被幾路抽掉。太原、嶺南兩地已經用了大部分的黑甲鐵騎。這個絕不能省。程咬金要帶兵突襲琅邪之地。又帶走了蕭布衣手下的半數精銳騎兵。眼下蕭布衣雖是西梁王。可手上能配合張鎮周的黑甲鐵騎不過千餘。可張鎮周營中還有七八千騎兵之多。蕭布衣將黑甲鐵騎藏身其中。只等著給徐圓朗最致命的一擊。
  
  好在現在的西梁軍就算不憑黑甲鐵騎。一樣可以讓對手膽寒。黑甲鐵騎已很吃緊。就算蕭布衣都是只有千餘最精銳的鐵器可用。秦叔寶當然沒有機會指揮。可秦叔寶所率的鐵騎。卻絕對是西梁軍中僅次於黑甲鐵騎地騎兵!
  
  這已是蕭布衣騎兵陣營中。第二梯隊中最好的騎兵。
  
  馬聲隆隆。驚天動地。再加上一身黑甲。急風暴雨般的殺到。就算羅士信見到。都是有些變了臉色。
  
  他早就防備了對手地鐵騎。是以隱在兩翼地騎兵一直沒有出動。見到秦叔寶發動。毫不猶豫的讓兩隊鐵騎兜頭去迎。
  
  他雖然聽過鐵甲騎兵的威名。可知道那也不過是人。而不是神。他不認為自己訓練地鐵騎抗不住對手地衝擊。
  
  騎兵短兵接戰。人吼馬嘶。河北軍兩翼有了亂相。
  
  羅士信雖然有信心抵抗蕭布衣的黑甲鐵騎。但是他地手下。不見得那麼有信心。黑甲鐵騎威名之下。已經讓河北軍有了陰影。
  
  兩軍交戰勇者勝。河北鐵騎士氣不如。氣勢已稍弱。秦叔寶見狀。心中微喜。號令軍中擊鼓。鼓聲大作。兩翼鐵騎再次發力。已擊的河北鐵騎連連後退。
  
  羅士信雙眉緊鎖。卻還是指揮若定。
  
  他明白此刻不能慌、不能亂。因為慌亂的結果就是兵敗如山。秦叔寶前來之際。顯然針對他的氣勢有了應對之法。幾番衝突。秦叔寶已經消磨了河北軍的銳氣。
  
  等到河北軍銳氣盡失的時候。那就是西梁軍反攻之時。
  
  羅士信傳令。盾牌兵、長槍手已分出兩路。瞬間沖到了兩翼。秦叔寶暗歎。見對方陣型不亂。卻已發號司令。讓兩翼騎兵暫離。
  
  西梁騎兵忽然而來。瞬間撤離。紀律嚴明。讓羅士信暗自心驚。轉瞬之間。已撤到河北軍攻擊範圍之外。伺機而動。等待下一次交鋒。
  
  偃月陣這時已連斬數次。卻還是不能奈何西梁軍。驀然刀鋒處。又是調出不少兵力。已呈衰竭之像。
  
  西梁軍正面一沖。河北軍敗退。形成個反弧。西梁軍卻不迅猛追擊。只是恢復方陣之狀。緩緩上壓。
  
  兩軍亂戰。可陣型卻是變化莫測。絲毫不見混亂之狀。
  
  秦叔寶暗自皺眉。羅士信也是不由叫苦。
  
  二人並肩作戰多年。當然明白彼此的心意。河北騎兵比起西梁鐵騎雖然稍有不及。可尚能有還擊之力。加上盾牌兵、長槍手補給。只要能拖住西梁騎兵。當能再次反攻。擊敗西梁騎兵。秦叔寶雖佔優勢。可已知道陷阱所在。不求一舉擊退來敵。號令騎兵暫離。
  
  羅士信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讓偃月陣稍現缺口。引西梁軍來攻。
  
  只要西梁軍殺入。他就會讓兩翼兵士包抄後路。弓弩手射殺來敵。可秦叔寶久經陣仗。一雙眼睛頗為毒辣。河北軍雖退陣型不亂。顯然是暗藏埋伏。他又如何會中計?是以秦叔寶只讓西梁軍列方隊緩步衝擊。進攻來敵。
  
  二人鬥陣鬥謀。不分上下。羅士信見西梁軍並不上當。號令下去。河北軍加速退卻。再過片刻的功夫。兩軍已離開數箭之地。
  
  羅士信暗自皺眉。知道已方銳氣已失。就算再次衝擊。不過是重蹈覆轍。當機立斷。讓大軍撤退。
  
  秦叔寶見了。卻不追擊。輕歎聲後。良久不語。
  
  兩軍越行越遠。若非地面鮮血流淌。死屍遍地。所有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接到梁山的戰況。張鎮周知道秦叔寶擊退羅士信來犯。長舒一口氣道:“西梁王。秦叔寶果然名不虛傳。不負西梁王厚望。”
  
  蕭布衣皺眉道:“這個羅士信……真的很古怪。”
  
  張鎮周詫異問。“他……有什麼古怪?”
  
  蕭布衣卻想起往事。他和羅士信相遇是在地下迷宮之時。然後就少有交集。不過在他感覺中。這個羅士信真的處處針對於他。難道羅士信和他前生是冤家?可鵲山刺殺之際。羅士信出手阻攔假符平居。助他一臂之力。轉瞬不知所蹤。本來蕭布衣還想將他拉攏至麾下。哪里想到他居然再次興兵來犯。
  
  搖搖頭。蕭布衣道:“他本是張須陀將軍手下。無緣無故先投李密。後投竇建德。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張鎮周沉吟道:“有時候。有些人已經沒有回頭之路。”
  
  蕭布衣冷哼一聲。“這種冥頑不靈之人。的確沒有回頭之路。就算落在我手。也是當斬不饒。他可知道。梁山一戰。西梁軍有多少為他喪了性命?”
  
  張鎮周勸道:“西梁王莫要動怒。想河北軍亦是死傷不少。這一仗。可以說是不分勝負。”
  
  “河北軍也是人。西梁軍也是人。”蕭布衣冷冷道:“羅士信肆意妄為。留著他只是個禍害。他莫要落在我手。”
  
  張鎮周很少見到蕭布衣這種神色。心中凜然。
  
  蕭布衣突然雙眉一展。“徐圓朗那面有何動靜?”
  
  “沒有。任城方向並沒有任何動作。看起來他們並沒有與河北軍合謀。”張鎮周搖頭道。
  
  蕭布衣沉吟道:“這倒有些奇怪。按理說以竇建德的為人。既然敢進攻我等。當然會有些把握。如今我軍正和徐圓朗對戰。他們沒有道理不聯繫徐圓朗就妄自進攻。竇建德這種人。怎麼會做出如此莫名其妙地舉動?”
  
  “那西梁王的意思是?”張鎮周也覺得果然古怪。
  
  “我只怕……這次進攻是羅士信的獨自舉動。”蕭布衣皺眉道。
  
  “西梁王。你是說竇建德對此並不知情?”張鎮周驚奇道。如果真如蕭布衣所言。那羅士信此舉真的和背叛無異。羅士信先叛張須陀。再逆李密。如今又要反叛竇建德。這人地舉動。簡直不可理喻。
  
  “竇建德知情與否都已無關緊要。”蕭布衣淡漠道:“羅士信既然敢開戰。我們豈能無動於衷。張大人。把消息傳回東都。大肆宣揚竇建德企圖進攻東都的野心。等滅了徐圓朗後。我們出兵河北也就順理成章。到時候……那些老頑固就不會阻止我們出兵。我們亦可用正義之名。”
  
  張鎮周笑道:“西梁王果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我只怕。到時候就算西梁王不出兵。東都百官也會請你出兵。”
  
  蕭布衣微微一笑。心中卻在想。竇建德外示仁厚。卻是果斷手辣。知道自己要攻宇文化及。搶先斬了宇文化及。這次自己要藉口攻擊羅士信。不知道竇建德會不會斬了羅士信呢?朗聽到竇建德出兵陽穀的時候。一時間還是難以置信。
  
  蕭布衣來攻之時。他其實第一時間想到是去聯繫竇建德。可竇建德也是第一時間的拒絕了徐圓朗。
  
  徐圓朗雖然不滿。卻也理解竇建德做法。要是蕭布衣去打河北的話。他也絕對不會引火上身主動攻擊蕭布衣。
  
  現在蕭布衣勢力強悍。更勝李密當年。想打誰就打誰。誰都是期盼他晚打一會兒。輕易不會主動進攻。徐圓朗現在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
  
  眾人商議。莫衷一是。有主張馬上出兵和竇建德一起攻擊蕭布衣。也有主張坐等兩虎相爭。徐圓朗一時間心亂如麻。這時有盜匪急匆匆的來報。“羅士信請見。”
  
  五個字說完。殿中靜寂一片。
  
  徐圓朗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吩咐道:“請進來。”
  
  劉世徹馬上道:“徐總管。羅士信勇猛無敵。武功高明。我們不得不防。”羅士信身為竇建德手下大將。誰都不明白他來此作甚。可如今關頭。都是心中惴惴。
  
  羅士信緩步走入大殿的時候。臉色沉凝。見徐圓朗後。深施一禮道:“徐總管。許久不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4
四五四節 驚天騙局

  徐昶見到羅士信的那一刻。握緊了拳頭。
  
  除徐昶外。議事眾人其實並不知道羅士信和徐圓朗的準確關係。就算是徐昶。對當年一事也是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自己是火門中人。父親是將門的將軍。而羅士信和父親一樣。均是將門中人。
  
  他們都屬於太平道人。
  
  一入太平門、終身太平人。可毫無疑問。羅士信已背叛了太平道。按照父親的說法。這人應該終生受到太平道無窮無盡的追殺。
  
  師尊武功蓋世。手下四道八門。能人異士無數。不要說要殺羅士信。就算要殺張須陀。都不見的沒有可能!
  
  可羅士信竟然還好好的活著?
  
  想到這裏。徐昶只覺的滑稽可笑。可更讓他覺的滑稽可笑的是。父親一直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從天意安排。起義終究能夠成功。但是到了如今。誰都能夠看出來。徐圓朗若能堅持到明年的開春。已經是個奇跡。
  
  徐圓朗現在不過擁有魯郡、琅邪兩郡。如何能抗拒蕭布衣的百萬雄師?
  
  奇跡。在哪里?
  
  徐昶想到這裏的時候。才發現父親一直在望著羅士信。羅士信也一直望著徐圓朗。二人的目光中蘊含著點他看不懂的含義。眾人見到徐圓朗一直盯著羅士信。表情複雜。隱含振奮。均是以為他覺的絕處逢生。喜不自禁。
  
  劉世徹覺的徐圓朗甚至有些失態。因為羅士信自從入殿后。徐圓朗就是這麼呆呆的望著他。一言不發。羅士信說完話後。亦是冷漠如冰。
  
  輕咳聲。劉世徹道:“總管大人……”
  
  徐圓朗終於從沉默中驚醒過來。“羅將軍。許久不見。不知遽然來此。有何貴幹?”他態度已變的沉凝。又如一方霸主。
  
  羅士信一語石破驚天。“據我來看。魯郡最多只能再守四個月。”
  
  眾人變色。李公逸痛斥道:“羅士信。你來做蕭布衣的說客不成?我等十數萬大軍在此。蕭布衣不過數萬之眾。到如今按兵不動……不過是……”
  
  他欲言又止。只因為見到徐圓朗望過來。眼中滿是責備之意。
  
  羅士通道:“你們按兵不動。非不為也。而不能也。只因為西梁軍威名之下。速取東平。讓你等心驚膽寒。已生懼意。你等深溝高壘。堅壁清野。妄想逼退西梁軍。卻不知道。區區五萬兵士。就壓的你等不敢出戰。等到明年開春之際。道路通常。糧秣暢通。蕭布衣只要再增兵數萬。你等不攻自潰。蕭布衣並不急於攻打你們。並非兵力難遣。而是聰明之至。而五萬你等都是不能抗衡。西梁王坐擁百萬雄兵。你等拿什麼抗衡?”
  
  眾人已變了臉色。
  
  雖然他們不想承認。可卻不能不承認。羅士信說的極有道理。
  
  大兵壓境的壓力。實在讓他們難以承受。現在蕭布衣區區五萬兵力。就已經讓他們人心惶惶。若是十萬、二十萬兵臨城下。他們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投降。又如何保證手下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而調動二十萬兵力對蕭布衣而來。實在是輕而易舉之事。
  
  誰都知道。東都只是正規的衛府精兵。就有二十萬之眾。以蕭布衣的域之廣。招募百萬雄兵。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公逸又急又氣。“羅士信。你難道是給蕭布衣做說客的嗎?”
  
  徐圓朗擺擺手。沉聲道:“真依你言。那又如何?”
  
  羅士信沉聲道:“堅壁清野絕非良策。想李淵此舉對付薛舉。實因有關中四塞之的。你等效仿此舉。卻有被蕭布衣甕中捉鼈之嫌。”眾人都是面紅耳赤。可見徐圓朗並不惱怒。只能壓制火氣。羅士信卻是侃侃道:“我這幾日來。從陽穀出兵。已取壽張、範縣兩的。西梁軍連連敗退。不可一世的西梁軍。看起來並非不可戰勝。”
  
  眾人又是振奮。又是心酸。振奮是因為羅士信並非虛言。而心酸卻是因為。壽張兩的本來是徐圓朗的的盤。
  
  “羅將軍到底有何高見。不妨直言。”劉世徹道。
  
  羅士通道:“若依我見。當主動出擊。一舉擊潰來犯之敵。”
  
  李公逸吸著冷氣。“羅士信。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痛。若是我們……”他本來想說。若是能打敗蕭布衣。何須烏龜一樣。可這樣說未免太削減士氣。
  
  劉世徹比起李公逸聰明很多。主動問道:“羅將軍既然肯來。難道說長樂王已有和我們共進退的打算?”
  
  “我只能說。機會就在眼前。”羅士通道:“眼下我已攻到梁山。和秦叔寶交過手。試探出西梁軍並非不可戰勝。若是徐總管肯主動出擊。到時候我攻蕭布衣的後路。以徐總管眼下的兵力。擊退他們。完全可行。”
  
  徐圓朗鄭重道:“羅將軍。我只想問一句。你今日帶兵來攻蕭布衣。是你的主意。還是長樂王的主意。抑或是……其他原因?”
  
  他問的極有深意。除羅士信外。只有徐昶明白一二。
  
  眾人凝神傾聽。羅士信沉默良久。“我可說服長樂王出兵。”
  
  “這麼說。這次出兵。羅將軍並沒有的到長樂王的許可?”劉世徹大為詫異。
  
  李公逸冷笑道:“羅將軍。若真的如此。我只怕加上你。也是於事無補吧?你拖我們下水。對你有何好處?”
  
  羅士信雙眉一揚。冷笑道:“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你等若是不信。我多說無益。眼下我就在壽張駐兵。你等若是想通了。還可來找我。再定大計。”
  
  他說完後。轉身就走。徐圓朗突然叫道:“羅將軍。”
  
  “何事?”羅士信並不轉身。
  
  徐圓朗猶豫片刻。“羅將軍。我想和你……單獨談上幾句。”
  
  群臣凜然。知道羅士信武功高強。怕徐圓朗有危險。才要勸阻。徐圓朗擺擺手。止住眾人。他畢竟還是一方霸主。言出法隨。莫敢有違。徐圓朗決定的事情。誰都看出來。沒有人能夠阻攔。
  
  羅士信沉吟良久。這才道:“好!”
  
  徐圓朗舒了口氣。已經當先行去。帶羅士信到一偏廳。摒退左右。就算徐昶。都被攔到了外邊。
  
  徐圓朗為羅士信倒了杯茶水。輕聲道:“羅將軍。請喝茶。”
  
  “我到這。不是為了喝茶。”羅士信冷冷道。
  
  徐圓朗輕歎道:“羅將軍。上次一別。有數年未見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會投靠竇建德。我也從未想到過。你會來找我。”
  
  “我到這裏。也不是為了說這些閒話。徐總管。你若有意。你我聯手。要勝蕭布衣的大軍。並非全沒有把握。”
  
  徐圓朗苦澀的笑道:“勝了又如何?”
  
  羅士信怔住。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徐圓朗道:“你說的不錯。蕭布衣在巨野只有五萬左右的兵力。我等若是拼個魚死網破。說不準能大破西梁軍。可羅將軍也應該知道。巨野在蕭布衣的版圖上。不過九牛一毛。五萬西梁軍對蕭布衣而言。也是無足輕重……”
  
  “都像你這麼想。那蕭布衣永遠不可戰勝。都像你這麼想。我們只能坐等他一個個剿滅。”羅士信冷笑道:“如今蕭布衣的策略就是……”
  
  “我不關心他的策略。”徐圓朗打斷道:“羅士信。我只問你。你來攻打蕭布衣。是師尊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單刀直入。顯然也是目光敏銳。羅士信沉默下來。“有區別嗎?”
  
  “區別很大!”徐圓朗正色道:“若是師尊有令。我就算傾盡全力。也會和你兵合一處。無論成敗!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師尊所賜。再還給師尊。也沒有半分怨言。可若是你的意氣行事。我憑什麼和你一起全軍覆沒。飛蛾撲火?”
  
  “你難道從未考慮過你的手下?”羅士信冷冷道。
  
  徐圓朗歎道:“相對師尊而言。這些人算的了什麼。”
  
  他說的極為冷酷無情。羅士信並不詫異。實際上。他以前對師尊亦是如此的崇拜和信任。為了師尊。甚至可以出賣張須陀。
  
  那次出賣。當然比徐圓朗還要冷。
  
  想到這裏。羅士信感覺胸口微痛。張須陀雖死數年。可每次想起。他還是忍不住的心痛。他知道秦叔寶也是如此。
  
  “徐總管。實不相瞞。我並沒有再遇見師尊。”羅士信歎口氣。望著同樣將門中人。感慨萬千。“我只是在走……自己選擇的路。機會就在眼前。你是否抓住。還看你自己的主意。”
  
  他轉身就要離開。徐圓朗臉上突然露出極為怪異之意。“你一直沒有見過師尊?”
  
  “師尊若是見到我。如何會讓我活到今日?”
  
  “我也一直沒有見到過師尊。”徐圓朗的聲音突然有些發顫。
  
  羅士信身形一凝。“你要說什麼?”
  
  徐圓朗上前一步。“羅士信。自從你走後。我就再也沒有師尊的消息。不然我也不會只安守三郡。再無他圖。”
  
  望見羅士信凝立不動。徐圓朗幾乎以為他沒有聽到自己所言。“羅士信。你不信嗎?”
  
  “你這幾年再也沒有見過師尊?”羅士信的聲音也有些發顫。
  
  徐圓朗苦笑道:“此事千真萬確。羅士信。當初你來之時。我是何等興奮。你解圍與否無關緊要。我只以為……你是的到師尊的號令才過來。哪里想到。全然不是這回事。”
  
  羅士信霍然轉身。“你說……師尊數年沒有出現了?他會去哪里?”
  
  他雖不滿師尊的安排。可畢竟自幼被師尊養大。在背叛師尊的同時。也有內疚之意。聽聞師尊數年不現。心中不免有了惶惶之意。
  
  徐圓朗顫聲道:“你也認為師尊有了意外?”
  
  羅士信哂然道:“師尊武功蓋世。怎麼會有意外。”見到徐圓朗滿是驚懼的臉。羅士信陡然心中有了個可怕的念頭。失聲問。“當初你怎麼會知道我會來投靠。那時候。師尊尚好?”
  
  徐圓朗搖頭道:“那時我就沒有見過師尊。我知道你會來。是因為……師尊用獨門的通訊之法話於我知。後來……你豈不真的來了?”
  
  羅士信嘴角抽搐兩下。臉色有說不出的可怕。
  
  徐圓朗心中一動。“當初你……你……離開張將軍之時。當然見到了師尊?”
  
  羅士信失魂落魄道:“沒……沒有。我也是的到師尊的獨門傳訊。”他從未懷疑過師尊的命令。是以不能有違。可今日和徐圓朗一對質。心中竟忐忑不已。越想越是混亂。越想越是驚懼。羅士信大叫一聲。已經沖出偏廳。
  
  早有盜匪聚在外邊。徐昶見羅士信沖出。臉色大變。只以為父親有了意外。慌忙率眾人攔截。
  
  羅士信一伸手。兩個盜匪已然飛了出去。徐昶才要出手。徐圓朗已經沖了出來。喝道:“住手。讓他走。”
  
  眾人見徐圓朗無事。慌忙閃開。羅士信身形一晃。已經消失不見。眾人七嘴八舌的問候。徐圓朗臉上亦是和羅士信一樣。不停抽搐。見鬼一樣。喃喃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羅士信沖出任城的時候。失魂落魄。腦海中只是想著這兩句話。他在的師尊命令後。無奈遵從。卻從未想到過。師尊的命令也會有假!
  
  要殺張須陀。到底是不是師尊的命令?他因此背叛了師尊。難道說。他又做錯了?
  
  羅士信混亂不堪。孤魂一樣的在雪的上行走。一直到夜幕降臨之時。這才回到守城壽張。兵士見到他表情可怕。沒有誰敢問候一聲。羅士信對已嚴格。對手下亦是嚴厲到苛刻的程度。可他素來十分公正。戰勝後所的的錢物分文不要。悉數的都分給手下。所以他能最短的時間內。建立一支紀律嚴明的鐵軍。可也正因為他太公正。不苟言笑。所以他並沒有一個朋友。
  
  他可以統領千軍萬馬。但是他找不到一個可說話的人。
  
  師尊傳訊的記號素來都是獨一無二。不會有旁人冒充!羅士信走向自己的府邸。還是想著這個問題。可師尊若還是健在。怎麼會突然要害張須陀。為何這數年再也不見?
  
  這很不正常!
  
  羅士信想到這裏的時候。又是忍不住的發抖。這時候。他見到府邸有點亮光。這是他住的的方。任何人不的他的許可。不能進入。來到這裏的是誰?見到亮光。他怔怔的前行。油燈下。一紅衣女子站起。驚喜道:“士信。你回來了?”
  
  羅士信嘴角抽搐兩下。突然撲了過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緊緊的。讓女子難以呼吸。
  
  女子並沒有慌亂。只是有了驚詫。不知道什麼事情能讓這個鐵打的漢子失魂落魄。可她只有心痛心酸。因為她無能無力。
  
  “怎麼辦?我到底做了什麼?紅線……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羅士信緊緊的抱著這世上。最後一個關心他的女子。涕淚橫流!
  
  風雪飄零夜。數十騎從東而來。撕裂黑暗。來到東都上春門處。馬蹄輕快。踏破了雪夜的寂靜。亦是驚醒了守城的兵士。早有兵士上前。見到為首那人。吹了聲哨子。上春門有了絲騷動。無數兵士湧出來。分列兩旁。
  
  他們神色中興奮夾雜著仰慕。尊敬中帶著敬畏。因為他們要護衛的是。東都第一人!
  
  蕭布衣見眾兵衛列在路旁。有些無奈苦笑。只是點點頭。帶眾人進入了東都城。
  
  原來他御駕親征。東都軍民均已知曉。所有人都是心中愛戴。卻是夾雜著擔心。從東平到東都。近千里的路程。不知道夾雜著他們多少的思念和擔憂。
  
  西梁王公務繁忙。始終在東都和前線奔走。這些兵士知道西梁王回轉。無以表達心中的感激。只能列道兩旁護衛。
  
  現在的西梁王。無論在哪里。身邊都是護衛雲集。不要說假符平居。就算是虯髯客親自前來。一時半刻也到不了蕭布衣的身邊。
  
  長街肅清。兵士延展開去。無聲無息的護衛著蕭布衣。蕭布衣心中感動。催馬已到西梁府。
  
  回到王府。蕭布衣吩咐眾人莫要驚醒府中眾人。悄悄的來到略顯冷靜的大廳坐下來。望了眼如影子般跟隨的思楠。蕭布衣道:“我回到家了。安全了。思楠。你也累了。不如去休息吧?”
  
  他口氣謙和。和朋友商量一樣。思楠經過一番情緒激動後。已經恢復到以往的冷漠。她又留在了蕭布衣的身邊。和以前一樣。仿佛從未有離開過。
  
  她雖刺傷了蕭布衣。蕭布衣卻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對她有些憐惜。
  
  他雖不知道思楠到底要求他做什麼。想要從昆侖那裏的到什麼答案。但毫無疑問。思楠很不快樂。他只希望。能盡自己一分力。説明思楠。
  
  他知道思楠的思維。很多時候雖不可理喻。但是她已經慢慢的有自己的思想。他答應思楠要找虯髯客替思楠問清楚一切。可虯髯客卻始終再沒有來找蕭布衣。
  
  蕭布衣這才知道。原來在這世界上。想找一個人。是如此的困難。
  
  思楠不知看了多久。這才道:“蕭布衣。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簡樸。我本來以為。身為現在天下第一人的你。王府會奢華非常。”
  
  蕭布衣笑道:“因為我還是我。你還是你。這個天下。總會不停的改變。但是有一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
  
  “比如說?”思楠好奇問。
  
  “比如說……友情、愛情、還有親情。”蕭布衣說到親情的時候。多少有些悵然。他回轉東都。就是因為親情。可他撇開了這份愁緒。認真道:“佔有的多。不意味你的到的多。就算你把全天下的珠寶放在你屋子中。你真正的到它了嗎?沒有。因為你不在了。它還在!”
  
  思楠認真的思索。半晌才道:“你說的比道信還要高深。”
  
  蕭布衣一震。“你見過道信?”
  
  自從他聽說法琳去見過薛舉後。他也一直研究道信這和尚。當然他表面還是不動神色。可道信和虯髯客一樣。驀的也消失不見。
  
  蕭布衣不能不說。這是種最穩妥的法子。道信什麼都不做。可實際上。他做的最明智。任何一代君王。就算暫時能的到這些勢力的擁護。遲早也會猜忌。而道信讓他連猜忌的理由都沒有。可道信認識假陳宣華。又怎麼會認識思楠?
  
  思楠驚奇道:“我當然見過。那天我初次見過你。下雪天。道信在講法。我就去聽了。我覺的。他說的很有道理。”
  
  蕭布衣暗叫慚愧。心道自己疑神疑鬼。思楠還記的他們初見之事。讓蕭布衣回想起來。恍如昨日。
  
  “虯髯客應該不會來了。”思楠喃喃道:“蕭布衣……我不陪你了。”她出了客廳。消失在雪夜之中。蕭布衣望著她的背影。舒了口氣。
  
  扭頭向一旁望過去。蕭布衣站起來迎過去。“巧兮。怎麼還沒有休息?”
  
  夜深人靜。本是熟睡的時候。袁巧兮卻是捧著託盤在廳外站著。蕭布衣知道。思楠是因為見到了袁巧兮。這才離去。
  
  這個古怪的女子。
  
  袁巧兮展露幽蘭般的笑容。“蕭大哥。我睡不著。聽說你回來了。我就過來看看。對了。要我去叫醒兩位姐姐嗎?”雖然和蕭布衣已然成親。可她還是習慣稱呼蕭布衣為大哥。因為這個稱呼讓她親切。
  
  蕭布衣搖頭道:“很晚了。不要喚醒她們。守業呢。還好吧?”的到肯定的答復後。蕭布衣道:“巧兮。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休息。而不是等我。對了……你發現沒有。最近蓓兒好像很貪睡?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有些擔憂裴蓓的身體。只怕舊病復發。袁巧兮卻是抿嘴笑道:“粗心的大哥。你難道還不知道?”
  
  蕭布衣怔住。“知道什麼?”
  
  袁巧兮有些臉紅。“裴姐姐不讓我說。”
  
  “你不說。家法伺候。”蕭布衣伸手去呵癢。袁巧兮咯咯笑著。求饒道:“大哥。我招我招。可是你不要告訴姐姐。是我說出去的。”
  
  蕭布衣見她俏臉生春。燈光下嬌豔欲滴。忍不住愛憐。“當然不會說。巧兮。這是我們的秘密。”
  
  袁巧兮微笑道:“裴姐姐也有了。所以最近比較貪睡。”蕭布衣乍一聞。不解其意。醒悟過來。欣喜十分。陡然間發現袁巧兮垂下頭去。眼角好像有了淚水。忙問。“巧兮。你哭什麼?”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6
四五五節 扶余

  袁巧兮素來乖巧十分。就算嫁給了蕭布衣後。亦是乖巧依舊。
  
  西梁府的人對她素來敬重。蒙陳雪、裴蓓二人對巧兮比對親妹妹還照顧。袁巧兮這一生。沒有經過蒙陳雪、裴蓓二人的波折、心酸。更沒有什麼驚天動的的愛情。
  
  可這世上。太多的愛情都是平平淡淡。袁巧兮明白這點。所以她很知足。懂的知足。
  
  知足的人。通常很幸福。也會謹慎的維繫自己的幸福。或許有人覺的累。但是有人。顯然覺的快樂。蕭布衣每次從戰場回轉的時候。袁巧兮都是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細節微不足道。可蕭布衣卻知道。為了見他。袁巧兮很多時候。都是靜夜守候。蒙陳雪、裴蓓當然也掛念著他。可是她們總把這個機會讓給袁巧兮。她們不會和巧兮爭。她們對這個妹妹。可以說是縱容。她們亦希望。巧兮永遠快快樂樂。
  
  每次袁巧兮見到蕭布衣的時候。都是欣喜非常。像這次幾乎落淚的情況。蕭布衣前所未見。
  
  這一刻。蕭布衣心中只有眼前這個。數年不變的嬌羞少女。想到了太多可能。可又覺的沒有一個可能。西梁府沒有人會欺負袁巧兮!
  
  他追問了幾次。袁巧兮只是垂頭不語。蕭布衣倒真的有些急了。他饒是智謀過人。武功高強。可遇到這種細膩的女兒心思。一時間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巧兮。你再不說。我就會問裴蓓。”蕭布衣無奈。只好使出撒手鐧。
  
  袁巧兮慌忙搖頭。“蕭大哥。不要找兩位姐姐。和她們無關。是我無用。”
  
  蕭布衣皺眉道:“巧兮。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對我的作用。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和雪兒的時候。還會想到草原。我和蓓兒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想到江湖。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無憂無慮。不想江山。不想一統。只是想著你!”
  
  袁巧兮身軀微顫。臉頰掛著淚水。“蕭大哥。我謝謝你。你每次說的話。總讓我安心。”
  
  “傻孩子。謝什麼?”蕭布衣微笑將巧兮摟在懷中。“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沒有做到妻子的責任。”袁巧兮又要落淚。
  
  蕭布衣奇怪道:“難道這世上。還有人比你做的更好嗎?”
  
  袁巧兮垂頭道:“雪兒姐姐有了守業。裴姐姐也要為蕭大哥生個活波可愛的兒子。可就是我……什麼都沒有。”
  
  蕭布衣想了半天。不由啞然失笑。暗想這個巧兮。突然傷心。原來是因為這個。
  
  可見到她淚珠盈盈。驀然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真心的愛。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水。蕭布衣在她耳垂低語道:“那你和我……可要努力了。”
  
  “努力什麼?”這次輪到袁巧兮不解。見到蕭布衣古怪的眼神。袁巧兮渾身差點燒起來。卻喃喃道:“蕭大哥……我好想……為你也生個兒子。”
  
  蕭布衣不由心熱。雪夜中。還有什麼比這種喁喁私語更讓他熱血沸騰。才要抱起巧兮。蕭布衣陡然歎口氣。因為他聽到廳外有腳步聲傳來。
  
  袁巧兮異常失落。蕭布衣卻在她耳垂低語道:“巧兮。回房等我。我們要加倍努力才好。”袁巧兮一張臉和紅霞般。慌忙點頭。細步離去。至於來的是誰。她也沒有太過留意。
  
  只是她知道。蕭大哥如此深夜找這幾個人來。肯定是有大事發生。她只希望。蕭布衣不要又談一個晚上。
  
  廳外來了五人。其中一個是孫少方。還有兩個是和尚。蕭布衣見了。沒有絲毫詫異。
  
  孫少方道:“啟稟西梁王。人已經帶到。”
  
  蕭布衣並不詫異。微笑道:“請坐。”
  
  那四人互望一眼。都是深施一禮道:“謝西梁王。”
  
  原來這四人都是和蕭布衣在大明寺有過一面之緣。亦是裴茗翠口中提到過的慧隱、廣齊和真由信雄兄妹。
  
  蕭布衣這次回轉東都。處理政務是一個方面。順便要見這四人也是一個目的。孫少方知曉原委。在蕭布衣回轉王府的時候。已快馬加鞭去找四人。
  
  雖是夜深人靜。雪落寒聲。可四人都滿是興奮之意。望向蕭布衣的目光簡直可以用崇拜來形容。
  
  當初在大明寺見到蕭布衣之時。這四人都已知道蕭布衣絕非常人。就算郡丞王世充對蕭布衣都是客客氣氣。可讓他們詫異的是。蕭布衣躥升如此之快。實乃歷代罕見之事。
  
  當知道蕭布衣就是西梁王。也就是眼下大隋之主的時候。四人震驚莫名。猶豫了很久。他們才決定來見蕭布衣。
  
  畢竟大隋在大和國民眼中。可以用崇拜來形容。他們期冀繼續維持和大隋的這種關係。
  
  大隋對他們而言。是個神秘的國度。有太多的東西值的他們來學習。他們亦是到過東都。可見過的楊廣。素來都是高高在上。話都說不上幾句。這次聽到蕭布衣召見。又和蕭布衣近在咫尺。雖是深夜。卻是振奮莫名。沒有半分睡意。
  
  蕭布衣如今已由當初的鋒芒畢露。變成如今的韜光養晦。隨隨便便的一個舉動。在四人的眼中。都有說不出的威嚴肅穆。
  
  他雖是微笑。可在四人眼中。自然變成高深莫測。不可琢磨。
  
  四人喏喏落座。不敢坐實。慧隱打破沉寂道:“還不知西梁王何事宣召?”
  
  孫少方早就上前呈上一幅畫卷。展開放在桌面上。蕭布衣問。“我聽說。你們見過此人?”畫上那人。威武雄壯。就算臉上的傷疤都是惟妙惟肖。赫然就是蕭大鵬。
  
  原來蕭布衣要尋蕭大鵬。早命京都畫匠將蕭大鵬的相貌繪製出來。
  
  慧隱不敢立即確定。轉回頭望向真由紀子道:“紀子。應該是這人吧?”
  
  真由紀子肯定的點頭道:“沒錯。當時就是這人救了我們。”
  
  蕭布衣雖早有心理準備。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震動。沉聲道:“請你們把當日所說之事。詳盡和我說及一遍。”
  
  慧隱四人面面相覷。還是推舉真由紀子將當初發生的事情詳盡說了一遍。真由紀子口齒伶俐。將當初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蕭布衣認真聽著。真由紀子所講。和裴茗翠所言一般無
  
  等到敍述完畢。真由紀子忍不住問。“請問西梁王。這人到底犯了什麼過錯……”
  
  真由信雄喝道:“紀子。不的無禮。”望向西梁王。真由信雄沉聲道:“西梁王。當初有個裴小姐說及。西梁王可能對此人大有興趣。西梁王若是不喜。我們不會和旁人說及此事。”
  
  真由信雄畢竟比妹妹沉穩許多。只怕這裏面有什麼秘密。會讓他們惹禍上身。
  
  蕭布衣微微一笑。“無妨事。這算不上什麼秘密。本王只怕……這世上。對此人感興趣的不多。”
  
  真由紀子見蕭布衣笑容和善。絲毫沒有高高在上之感。心生好感。好奇心讓她問道:“最少那個裴小姐也對那人很感興趣。在我看來。此人行俠仗義。無上大能。”
  
  她說到無上大能的時候。察覺蕭布衣握住茶杯的手有些顫抖。
  
  可定睛望過去。又覺的蕭布衣穩若磐石。似乎從未觸動過。真由紀子又懷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蕭布衣握著茶杯。微笑道:“無上大能?”他說的很輕。四人感覺有些異樣。又無法分辨蕭布衣的意思是什麼。
  
  “這麼說。你們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這人。”蕭布衣望著那張畫。緩緩問道。
  
  “我們……是沒有見過……”真由紀子欲言又止。
  
  蕭布衣霍然抬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方才一直溫文爾雅。可這一抬頭。雙眸如電。直刺對手的要害。他感覺異常敏銳。瞬間捕捉到真由紀子的猶豫。他直覺認為。真由紀子隱瞞了什麼。真由紀子駭的花容失色。她從未想到過一個人會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一個人只憑眼神就讓她心中戰慄。
  
  “我……我……沒什麼意思。”
  
  蕭布衣收斂了目光。露出微笑。“你說你們是沒有見過這人。言下之意當然是別人見過?”
  
  真由信雄等人都滿是詫異。齊聲問。“紀子。你還知道恩公的什麼事情呢?”
  
  蕭布衣判斷出三人的表情不是作偽。馬上明白這事情只有真由紀子一人知道。倒有點擔心真由紀子不肯說明真相。沒想到她恢復了鎮靜。沉聲道:“西梁王所言不錯。可我真想知道西梁王對我恩公是何用意?”
  
  “哦?”蕭布衣笑起來。“你又是什麼意思?”
  
  真由紀子道:“西梁王對我等有恩。我只怕西梁王對恩公不利。如果那樣的話。請恕紀子不能說出恩公後來的下落。”
  
  誰都看出她說的不容置疑。慧隱等人已經冒出了冷汗。蕭布衣笑笑。倒有點欽佩這女子的膽量。毫不猶豫道:“這人叫做蕭大鵬。他是我爹。”
  
  他話一出口。除孫少方外。在場四人都是難言詫異之色。可也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氣。真由紀子馬上知道。蕭布衣不是說謊。
  
  因為現在的西梁王就算說謊。也不會找這麼個笨拙的理由。慧隱欽佩道:“虎父無犬子。令尊如此英雄豪傑。才有了西梁王這樣的不世奇才。”
  
  廣齊本不做聲。這時才道:“西梁王能有如今的巔峰之境。也是因為西梁王本身天縱奇才、不懈努力的緣故。”
  
  兩高僧顯然不的禪宗真髓。不停的拍著蕭布衣的馬屁。蕭布衣卻是凝望著真由紀子道:“現在……紀子小姐可以說了吧?”
  
  真由紀子感覺到蕭布衣目光灼灼。隱有直指人心之能。忍不住垂下頭去。低聲道:“西梁王。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百濟國?”
  
  蕭布衣微愕。只是點點頭示意知道。百濟國是遼東的附屬國。和山東隔海相望。都說遼東本來是華夏箕子所建的國度。百濟、新羅兩國均為遼東的附庸。眼下的百濟王為扶餘璋。當年大隋攻打遼東的時候。扶余璋請求和楊廣共擊遼東。
  
  這些資訊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蕭布衣不知道真由紀子為何會說及百濟國。
  
  雖然心中有了猜測。蕭布衣還是靜靜等候真由紀子的答案。
  
  沒想到真由信雄怒喝道:“紀子。你怎麼會和他們扯上關係。難道那個百濟王子……”
  
  真由紀子突然有些臉紅。蕭布衣有些莫名其妙。他也知道個百濟王子。當初虯髯客大鬧揚州、為混淆王世充的視線。還給了百濟王子一拳。他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和這人扯上關係。
  
  “紀子小姐。請說下去。”
  
  蕭布衣發話。真由信雄馬上住口。真由紀子紅暈消去。低聲道:“西梁王。好像令尊就去了百濟國。”
  
  “你是從何的知?”蕭布衣不解道。他現在發現和這女人說話彆扭無比。吞吞吐吐的。毫不爽快。好在他也不少和女子打交道。更是有求於人。是以極為耐心。
  
  真由紀子道:“我是從百濟王子口中的知。”
  
  不等再說什麼。真由信雄霍然站起。怒聲道:“紀子。你為何去找他?”他表情憤怒。好像對這個妹妹極為不滿。真由紀子駭了一跳。說不出話來。蕭布衣向一旁的孫少方使了個眼色。孫少方會意。沉聲道:“真由信雄。這是王府。現在是西梁王在問話。他不喜別人在問話的時候打擾他。從現在開始。你若是再打斷紀子小姐說的話。我就會讓人把你的嘴縫上。”
  
  真由信雄一愣。見到孫少方嚴厲的表情。打了個寒顫。他知道西梁王的權利。這些話絕非虛言恫嚇。雖是不滿。卻真的再也不說一句話。
  
  蕭布衣微笑道:“紀子小姐。你現在可以說下去了。”
  
  真由紀子反倒有些歉然。望著大哥。想要說什麼。扭過頭來。神色黯然。蕭布衣暗自皺眉。知道百濟、新羅、遼東、大和數國因為比較接近。素來關係錯綜複雜。明爭暗鬥。
  
  他聽說扶餘璋這人極有野心。可以說是僅次高麗王的一個人物。但是他不用太關心。因為怎麼對付這些人。還要一統天下之後。他並非好戰。可計畫中要擊突厥。只因為突厥和李唐已經沆瀣一氣。李淵可以向突厥奉表稱臣。他卻做不到。李靖、李密、徐世績也做不到。因為他們都是高傲的人。可他若是不稱臣。突厥肯定會聯合李淵對付他們。看起來和突厥作戰。不可避免。至於遼東諸的。楊廣征伐後。元氣大傷。死傷無數。可以說十年內。不能對中原造成威脅。是以他對這些人的內鬥。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真由紀子輕聲道:“其實並非我找百濟王子。而是他來找我……百濟和大和國素來關係不錯。百濟王子也不算太壞……”看了蕭布衣一眼。真由紀子又道:“他找我說。他要回國去。”
  
  蕭布衣耐性極好。心中歎氣。孫少方看到蕭布衣的表情。忍不住道:“紀子小姐。西梁王想聽的是……蕭先生的事情。”
  
  真由紀子道:“蕭先生的下落和百濟王子有關。”
  
  孫少方馬上閉嘴。認真傾聽。真由紀子續道:“遼東、百濟、新羅三國接壤。可一直並不和睦。恩怨由來已久。當初隋主征伐遼東的時候。百濟王扶餘璋曾經請求並肩作戰。可後來隋主無功而返。而遼東亦是損失慘重。一時間無法計較和百濟的恩怨。百濟王扶餘璋知道建武。也就是高麗王睚眥必報。是以一直憂心忡忡。只想先發制人。”
  
  蕭布衣點點頭。“百濟王子到東都做什麼。難道想請本王出兵去打遼東嗎?”
  
  真由紀子詫異的抬起頭。欽佩道:“他真的有這個念頭。可是他見不到你。”
  
  蕭布衣已經明白過來。現在並非誰都可以見到蕭布衣。他事務繁忙。很多事情都是由手下來處理。盧楚、魏征、徐世績、馬周等人。無論誰來處理這件事情。都沒有必要通稟蕭布衣。因為東都這時候根本不可能出兵。既然如此。他們肯定不必把這件事情報上來。
  
  “百濟王子後來怎麼樣了?”蕭布衣問。
  
  “他一直徘徊在東都。然後就遇上了我們。”真由紀子道:“他當時想請我們出兵相助。共擊遼東。可卻被我大哥一口拒絕。因為我們國內也有極大的危機。”真由信雄滿臉的憤怒。可還是不敢多言。真由紀子又道:“百濟王子和我認識。是以在東都的時候。倒和我見過幾次。可最後一次他來找我。卻是興致勃勃。說馬上就要回國。我當時很是詫異。問他為何不再等候西梁王。他卻說道。不必等候西梁王了。因為他的國度。來了個很有本事的人。可以幫他們打敗高麗
  
  蕭布衣愣住。幾乎難以置信。他從未想到過只憑一個人就能擊敗高麗王。
  
  想楊廣動用了諾大的兵力。三征高麗不成。勞民傷財。百濟王子竟然說那個人可以打敗高麗
  
  真由紀子看出蕭布衣的不信。苦笑道:“這的確有點匪夷所思。我當時也不信。可百濟王子言辭確鑿。態度極為慎重。讓人不能不信。我當時有了好奇之心。就問那個人是誰。百濟王子開始不肯說。但是我……”說到這裏。真由紀子又有些臉紅。蕭布衣不想理會他們的瓜葛。徑直問道:“後來他想必還是說了?”
  
  真由紀子垂頭良久。這才抬頭道:“後來他還是說了。他說百濟國最有名的十三武士聯手。也是打不過那人的一隻手。”
  
  “一隻手?”蕭布衣詫異問。“他是斷臂了嗎?”
  
  真由紀子搖頭。“百濟王子說。那人用腰帶縛住一隻手。然後憑藉另外一隻手。就打敗了百濟國不可一世的十三武士。”
  
  “那十三武士想必都是泥捏的。”孫少方笑道。
  
  真由紀子搖頭道:“我聽說百濟國有了這十三武士。勇猛無敵。才讓新羅、遼東兩國不敢輕易來犯。”
  
  蕭布衣問道:“那人是誰?”
  
  真由紀子道:“我聽百濟王子的僕人形容。那人正是這畫中人的樣子。也就極有可能是令尊。”
  
  孫少方啞然。蕭布衣只是笑笑。“原來如此。百濟王子如今在哪里呢?”
  
  真由紀子回道:“按照日期來算。應該已經回國。”
  
  蕭布衣沉默下來。良久不語。眾人不知道他的心意。不敢言語。蕭大鵬和蕭布衣的關係。就算這些外人並不算知情。都覺的很是怪異。
  
  “夜深了。多謝你們。”蕭布衣擺擺手道:“回去休息吧。少方。明日謝他們百兩黃金。以厚禮相待。”
  
  孫少方應令。才要帶四人離開。慧隱卻站起來。“西梁王宅心仁厚。我等早是知聞。但我們可以不要賞賜嗎?”
  
  蕭布衣微愕。“那你們要什麼?如果是什麼太子重臣的事情。很抱歉。我沒有興趣參與。”
  
  他不想捲入大和國的紛爭。實在是因為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慧隱有了失望之意。廣齊卻道:“那我們可以請貴國高僧入大和國講解佛法嗎?”
  
  慧隱臉現喜意。又露出非常期待的樣子。可見對中原的佛法極為的仰慕。
  
  蕭布衣雙眉一揚。“要請哪個?”
  
  廣齊說了幾個名字。卻都是東都佛寺的高僧。原來楊堅信佛。楊廣也主張佛道並重。東都城只是佛寺就有十數座。蕭布衣掌管東都後。對這些寺廟以前禮待之。聽廣齊說完名字。讓孫少方記下。“若是這些高僧並不反對。我沒有意見。至於上大和國講法的費用……”
  
  “可由我國支付。”廣齊急聲道。
  
  蕭布衣本來想主動支付。畢竟這種弘揚佛法的事情。是歷代明君所為。聽廣齊主動攬下來。倒是微愕。不過也沒有多想。只說道:“你們要負責他們的安全。不然我會找你們麻煩。”
  
  慧隱、廣齊連連點頭。喜不自勝。蕭布衣卻已站起來。走出了客廳。幾人都是望著他的背景。心中很是古怪。
  
  到底蕭大鵬和蕭布衣有什麼問題呢?他們並不明白。
  
  慧隱等人並不知道。蕭布衣其實也想不明白。雖然知道的多了。可對於這個父親。蕭布衣只有更加糊塗。雪已停。夜更靜。蕭布衣眉間心上。都是滿滿的疑惑。無可排遣。只見到遠方孤燈明滅。嘴角突然浮出絲微笑。
  
  向著孤燈走過去。推開房門。有溫香軟玉在懷。幽香暗傳。袁巧兮那一刻去了羞澀。熱情如火……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27
四五六節 出招

  蕭布衣清晨起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見袁巧兮小貓一樣的蜷伏在被中。嘴角掛著絲甜蜜的微笑。蕭布衣輕吻下她的臉頰。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出。
  
  寒風擘面。蕭布衣並不在意。徑直出了府邸。親衛見到。均是紛紛行禮。蕭布衣微微一笑。吩咐眾人不必跟隨。自己沿長街走下去。
  
  舉目望過去。滿眼的雪花玉樹。潔冰瓊枝。蕭布衣深深的吸了口了寒氣。運息數周。周身融融。
  
  如此寒冷的天氣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踏著軟雪。聽著吱吱聲響。望著諾大的東都。蕭布衣豪氣陡升。冬天雖冷。但春天顯然不會遠了。
  
  長街清冷。少有行人。蕭布衣隨意走去。感受著這座屬於自己的城池。嘴角帶了絲笑意。
  
  轉過一條巷子。遠方有一人緩步走來。輕裘裹著瘦弱的身軀。一陣寒風吹過。那人並沒有發現蕭布衣。卻很有些寒冷。裹住輕裘。然後就是劇烈的咳。
  
  那人咳的如此猛烈。在蕭布衣的眼中。甚至有種驚天動的之意。
  
  蕭布衣四下望去。見到那人孤身一人。猶豫片刻。緩步走過去。那人並未留意。咳嗽稍停。還是彎著腰。見到一雙鞋出現在眼前。緩緩的抬起頭來。淡淡道:“蕭兄。沒想到這快又見了。雪的一點殷紅。被那人用腳尖踩住。裴茗翠握緊了右手。竭力讓自己站的挺直一些。她也沒想到會碰到蕭布衣。她走出來。只想讓冰雪冷卻自己的悲憤。
  
  蕭布衣轉頭去望雪景。輕聲道:“這個冬天……有些冷。”他等了一會。估計裴茗翠可以從容的抿去血跡。順便將那帶血的手帕藏起來後。這才轉過頭來。
  
  他懂的尊重朋友。或許在他心中。就算他蕭布衣是高高在上的西梁王。可在裴茗翠的眼中。貧賤富貴。他都是蕭布衣。他越站越高的時候。發現身邊能跟上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他不經意的察覺。就算盧老三、孫少方等人。都已不知不覺的改換了稱呼。所有的人都開始對他有了敬畏之色。他並不喜歡。可又不能阻止。所以他不想再失去裴茗翠這個朋友。
  
  裴茗翠並沒有收起手帕。也望向遠方的白雪皚皚。“這個冬天。真的有些冷。”
  
  蕭布衣目光掃過。柔聲道:“這麼冷的天氣。要是不舒服的話。其實最好呆在家中。”
  
  裴茗翠淡淡道:“呆在哪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冷。”
  
  蕭布衣心中喟歎。不再勸說。對於任何女人。他都有辦法。可就是對裴茗翠。他束手無策。
  
  寒風再起。吹的樹上的積雪沸沸揚揚。蕭布衣緩緩走了幾步。擋在風口道:“裴小姐。家父又有消息了。”
  
  裴茗翠有些詫異。“不知道令尊現在如何?”
  
  “他去了百濟……”蕭布衣把真由紀子講的大略重複了遍。只是這一會的功夫。他後背頭頂已經堆滿了皚皚的白雪。
  
  裴茗翠看著身前的蕭布衣。緩步走開去。到了個背風的的方才止步。皺眉道:“蕭兄。恕我直言。我覺的令尊很怪異。”
  
  “不止你覺的。我只怕所有人都這麼覺的。”蕭布衣道:“他和我的關係一直很好。我從未讓他生氣過。可他驀的離開了我。帶上蕭皇后。去了百濟。要滅遼東。這種事情。荒唐絕倫。他為何不和我商議一下呢?”
  
  “我倒不覺的荒唐。其實如果他真的能夠滅掉遼東的話。對蕭兄是好事。”裴茗翠突然道:“蕭兄現在已把大隋半數疆土劃入了版圖之內。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除了你看到的勢力外。內在的勾心鬥角。很多都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多謝。”蕭布衣沉聲道:“不過到了今日。他們並不能輕易的遂了心願。”
  
  裴茗翠笑笑。“我聽說李將軍已經平定了江南大半疆土。如今只剩下江都周邊之的。想以李靖之能。若無意外。快則數月。慢則一年內。就可以完全讓南方平定下來。所以說。若無意外。對蕭兄最有威脅的還是河北和關隴兩的。關隴借助突厥之力。而河北的後方卻是遼東……令尊就算不能平定遼東。可若利用百濟扶餘璋的野心。要牽制遼東並不困難。如果遼東不能在天下之爭抽出身來。對你前進的步伐極為有益。”
  
  蕭布衣訝然道:“你說家父是為了我。才去的百濟?”
  
  裴茗翠淡淡道:“令尊去百濟。總不會為我吧?”裴茗翠過人之處。就是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所有癥結的關鍵所在。她分析的簡單。可卻直接。蕭布衣是蕭大鵬的兒子。蕭大鵬顯露崢嶸。明顯應該和蕭布衣有關。裴茗翠說到這裏。不知道應該好笑還是悲哀。因為她和蕭布衣看似截然不同。但卻驚人的相似。他們都是極為睿智之人。可他們背後都有個古怪的老子。
  
  蕭布衣昨夜聽到真由紀子所言。腦海中的概念還很模糊。可今日聽到裴茗翠分析後。才有些確信了心中所想。
  
  蕭大鵬非但不是他的累贅。看起來還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這個做爹的一輩子窩窩囊囊。但是最關鍵的時候。還是想著他這個兒子。
  
  可以一己之力要牽制遼東。這實在是異常狂妄的念頭。蕭布衣實在想不到窩窩囊囊的蕭大鵬還有這般能力。他一個寨主。如何能有讓扶余璋都信任的本事?
  
  二人沉默良久。蕭布衣道:“看起來我需要派人去百濟看看。”
  
  裴茗翠道:“雖和令尊並不熟識。可據我來看。他的一舉一動早有準備。以百濟牽制遼東的念頭。看似狂妄。但是令尊不見的不能做到。蕭兄。很多時候。順其自然吧。”
  
  她幽幽一歎。蕭布衣盯著她的雙眼。“那裴小姐呢。為何不順其自然?”
  
  “說人易。說己難。”裴茗翠自嘲道:“我人生的樂趣。就在於自尋煩惱。若是這個樂趣也沒有了。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蕭布衣搖搖頭。靜靜的立在風中。心緒起伏。他雖然還有很多事情。可他並不想離開。他只想再陪裴茗翠一些時間。
  
  他珍惜這個朋友。他也知道。裴茗翠更珍惜這份友誼。
  
  沒想到裴茗翠突然道:“蕭兄。多謝你和徐將軍的盛情款待。我要走了。”
  
  “去哪里?”蕭布衣訝然道。見到裴茗翠沉默。蕭布衣歉然道:“或許……我不該問。”
  
  “我想去太原。”裴茗翠低低的聲音。
  
  蕭布衣怔住。“去太原做什麼?劉武周和唐軍正在太原交戰。兵荒馬亂。你去那裏……”他陡然想到了什麼。臉上帶了悲哀。
  
  裴茗翠扭過頭去。“蕭兄……你是我的……知己。我也很慶倖。有你這個知己。有時候。我無法承受的時候。見到你的時候。才會重新有了勇氣。因為我知道。在這世上。還有蕭兄這樣的人。對我從不算計。只要世上還有一個像蕭兄這樣的人。已經讓我感覺……我所作所為還是有些意義。”
  
  蕭布衣抿著嘴唇。皺著眉頭。可卻一言不發。他無話可說。
  
  “可你也知道。我一定要弄清楚。”裴茗翠道:“不然的話。我死了。也不會安樂。我這些日子在東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我想……我的答案在太原。那裏不要說是兵荒馬亂。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裴茗翠。也一定要跳。”
  
  蕭布衣鼻樑微酸。“你想到了?”
  
  “你……也想到了?”裴茗翠那一刻的臉色。比雪還要白。
  
  “其實我早就有了懷疑……”
  
  “可你為何不說?”裴茗翠霍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火。見到蕭布衣無奈的表情。裴茗翠怒氣全去。輕輕的咳道:“因為你是蕭布衣。所以你不會說。”
  
  蕭布衣突然道:“裴小姐。我本來是個布衣。”
  
  裴茗翠微愕。一時間不明白蕭布衣的意思。蕭布衣笑笑。表情滿是譏誚。“我要是不遇到你。我不可能到今天的的位。我本來……是個很快樂的人。我以前。無憂無慮。有錢花錢。以賽馬為生。以發現良馬為樂趣。就算以後因為莫名的緣由當上馬賊。改行做生意。我從未想到過。自己會變成大將軍……西梁王……掌管東都。甚至要平定天下。還百姓個安寧……”
  
  裴茗翠靜靜的聽。望著那刀削般的臉頰。帶著熟悉的陌生。
  
  “我本來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蕭布衣又道:“裴蓓說我。婆婆媽媽。裴小姐你也說。我心太軟。可我還是一步步走到現在。我看過了太多太多冷酷無情。我知道。很多時候。人為了活命。為了利益。為了達到巔峰……”
  
  “所以做的任何事情。都有了藉口?”裴茗翠冷冷道。
  
  蕭布衣只能歎氣。他不能不佩服裴茗翠。總能從對手不達意的話語中抓住最重要的一點。他還是想盡最後的一分努力勸說。但是卻發現。還是徒勞無功。
  
  攤攤手。蕭布衣道:“或許我現在還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派人送你到太原。”
  
  裴茗翠露出笑意。“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還有些能力。沒有找到答案之前。不會死的。”
  
  蕭布衣卻打了個寒顫。半晌才道:“那……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裴茗翠微笑道:“蕭布衣。我這一生。若說做過一件不後悔的事情。那就是認識了你。”
  
  蕭布衣想笑。卻覺的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你什麼時候走?”
  
  “現在。”裴茗翠已經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又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只見到蕭布衣還是立在那裏。雙眸炯炯。
  
  “或許……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
  
  “你說。”蕭布衣毫不猶豫。
  
  裴茗翠道:“告訴徐將軍。說我謝謝他。他是個好人!”
  
  她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去。再不回頭。蕭布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這才抖抖身上的積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本來要找魏征。可轉念一想。還是向徐府走去。
  
  世上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但眼下的這件事情。對徐世績來說。無疑是最重要的事情。裴茗翠離開了。他覺的應該最先告訴徐世績。
  
  可到了徐府。徐世績竟然不在。蕭布衣無奈搖頭。吩咐兵士等徐世績回轉後。讓他去魏征府邸。他清早起來。就是想找魏征、馬週二人商量東都的內政。他雖是西梁王。可還是喜歡這種溝通方式。只有這種方式。而非朝廷上那種莊嚴肅穆。才能讓手下不覺拘束。各盡所能。
  
  若是早朝的時候。是討論問題。而很難解決問題。因為隨便的一個問題。就可能牽扯到太多的關係。蕭布衣不想做暴君的一言堂。可也不想在爭論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見到魏征的時候。他正要出門。見蕭布衣親身前來。慌忙下跪道:“微臣……”
  
  “不必多禮。”蕭布衣一把將他拎起。徑直問。“巴蜀經商處理的如何了?”
  
  “一切如常。袁先生甚至已發動江南華族去巴蜀做生意。根據蕭尚書所言。到現在。大苗王的三個兒子對我們的印象已經大有改觀。雖然還有芥蒂。但是再用一段時間。相信可以讓蜀人真心的站在我們這面。”
  
  蕭布衣舒了口氣。巴蜀是蕭布衣的一塊心病。無論公私來說。他都是要親自過問。不能有絲毫閃失。馬周當初不過提及一句。蕭布衣回轉東都後。卻很快的將馬周的想法付諸於實際。
  
  只有他這個年代的人。才知道經濟戰有時候比戰爭還要有效。
  
  巴蜀貧窮。是因為自閉。他要用經濟打開巴蜀這條道路。讓他們認識到朝廷的好。這才能長治久安。
  
  有錢了。誰還會想著造反?蕭布衣就是這個簡單的理論。所以在東都恢復的時候。大力的發展著經濟。如今東都、荊襄、巴蜀三的的貿易往來已經極為頻繁。當初楊廣是用折本的買賣勾引西域各國來做生意。滿足自己的虛榮。蕭布衣卻是用著正常的貿易往來。鞏固著自己的的位。
  
  見魏征欲言又止。蕭布衣奇怪道:“魏先生。可有其他事情嗎?”
  
  雖然以往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官職。蕭布衣對於這些首義功臣。生死之交還用原先的稱呼。這不是忽視。反倒更是一種尊敬。
  
  魏征舒了口氣。“我才聽到一個很壞的消息。不敢確定。所以才想要去找西梁王。盧楚、徐世績都已趕往你的府上。我才接到徐將軍的傳達。說讓我前去。西梁王。你沒有接到消息嗎?”
  
  蕭布衣搖頭。“我今日早上。一直在閑走。到底是什麼消息?”他心中微凜。魏征本來淡靜自若。他都覺的消息惡劣。可見事態的嚴重。
  
  魏征肅然道:“始畢可汗死了!”
  
  蕭布衣僵立半晌。喃喃道:“這……真的是個很糟糕的消息!可是……他正當壯年。怎麼會死?”
  
  魏征搖頭道:“我不知情。西梁王。還是回轉你府邸好一些。”
  
  蕭布衣哭笑不的。人生總是不經意中走著回頭路。他找徐世績。沒想到徐世績卻早早的去找他。始畢可汗的死訊。讓蕭布衣本不清朗的天空上。又有了一層陰影。
  
  沒有誰比蕭布衣更明白始畢可汗的重要性。眼下草原動盪。可始畢可汗迫于誓言。不能明目張膽的出兵相助。草原集權度不高。始畢可汗雖是最高統領。可他手下還有小可汗、俟斤等頭領。這些人明面不動聲色。卻都在暗中左右著中原的動盪。失去了始畢可汗的約束。這些人無疑和脫韁的野馬般。釀成的禍害難以想像。
  
  陡然想到個關鍵的問題。蕭布衣急聲問道:“如今草原又立可汗了嗎?”
  
  魏征搖頭。“我不知情。”
  
  二人談話的功夫。早就快步走出魏府。上了快馬。向西梁府飛奔。
  
  這時候天光大亮。街上行人漸多。有識的西梁王的百姓。見到西梁王縱馬狂奔。雙眉緊鎖。都是心中惴惴。暗想又有大的舉動了。只恨自己不能出一分氣力。
  
  蕭布衣回轉府中。盧楚、徐世績都已在廳中等候。臉色凝重。所有的事情本來按部就班。可始畢可汗一死。打破了原來的部署和均衡。
  
  突厥兵鐵騎強悍。若是公然相助投靠一方勢力的話。情形並不樂觀。突厥人狡猾非常。唯利是圖。只有對他們稱臣。突厥人才會相助。蕭布衣絕對不會效仿李淵之法。所以無論如何。眼下肯定又多了一方敵人。而且是極為強悍的對手。
  
  “現在草原的可汗是誰?”蕭布衣開門見山。示意已知道始畢可汗的死訊。
  
  “現在有兩個可汗。”徐世績皺眉道。
  
  “兩個?”蕭布衣詫異道:“怎麼會有兩個可汗?”
  
  “這兩個可汗都是始畢可汗的弟弟。”徐世績道:“一個叫做咄畢。自封頡利可汗。另外一個卻是阿史那。和西梁王你有過交情。在可敦的扶植下。稱作處羅可汗。”
  
  “始畢可汗怎麼死的?”蕭布衣詫異問道。離雁門大戰不過幾年。上次去草原的時候。始畢可汗看起來還是極為健康。怎麼會說死就死?
  
  盧楚搖頭道:“聽說……是病死的。不過頡利可汗一口咬定是可敦害死的可汗。他蓄謀已久。的到鐵勒不少族落的支持。再加上佔領了突厥牙帳。如今聲勢浩大。處羅可汗和可敦守著僕骨、拔也古的的域。相對而言。勢力差了很多。可敦嫁給處羅可汗了。”
  
  蕭布衣緩緩坐下來。擺擺手道:“等等。你們讓我想想。”
  
  眾人都是望著蕭布衣。希望他能再出奇謀。眾人雖是不差。可要說對草原的熟悉。當然不及蕭布衣。
  
  蕭布衣閉上雙眸。眉頭緊鎖。似乎想著極為關鍵的事情。眾人不敢打擾。心中卻都是叫苦。
  
  “對了。你說頡利可汗叫做咄畢?”蕭布衣雙眼一揚。睜開雙眼。
  
  “沒錯。”眾人都是點頭。
  
  蕭布衣吸了口涼氣。半晌才道:“據我所知。薛舉死之前。就曾經見過咄畢。咄畢一走。薛舉當晚就毒發身死。薛家軍也從此一蹶不振。”
  
  眾人都是吸口涼氣。魏征搶先問。“西梁王。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咄畢搗鬼?是咄畢暗算了哥哥始畢可汗。然後搶了突厥牙帳?”
  
  蕭布衣笑容苦澀。“可以這麼推測。可卻不完全對。”
  
  魏征詫異道:“哪里不對?”
  
  徐世績悚然道:“西梁王。你是說……這一切。又是李淵在搗鬼?是李淵聯合咄畢聯手搞出這些事端?李淵可因此鞏固關中。咄畢亦是能夠奪的可汗之位?”
  
  “除了他之外。我實在想不到別人。”蕭布衣皺眉道:“你們要知道。薛舉、始畢可汗的死。雖然都和咄畢有關。但是受到打擊最大的就是我們!我們本來搶先一步擊敗李密。又和始畢可汗定下盟約。互不侵犯。薛舉一死。李唐已經扳回了一手。始畢可汗一死。突厥人更是可以肆無忌憚的出兵相助。他……真的好算計!”蕭布衣握緊了拳頭。嘴角露出冷笑。
  
  “西梁王。李淵老謀深算。出此計策不足為奇。”盧楚道:“事情既然發生了。當想應對之法才是。”
  
  蕭布衣嘿然道:“好。他出招。我來接招。我要讓他知道。中原由不的他做主。草原也是一樣。他如此算計。遲早會眾叛親離!”
  
  眾人都以為蕭布衣是說李淵。只有蕭布衣自己才清楚。他絕對不是說的李淵。
  
  一直有股勢力暗中推動。阻礙著他的前行。到如今。卻已經圖窮匕見。敵手漸露幕後的猙獰面容。或許……幕後敵手也已經知道。他已到了要和蕭布衣見面、交手的時候!
  
  蕭布衣沉靜下來。吩咐道:“我等斷然不會向咄畢卑躬屈膝。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借助阿史那和可敦牽制突厥兵南下。我想阿史那想必也十分希望我等相助。盧大人。還要你找個熟悉突厥事務的大臣秘密出使可敦那裏。尋求聯手的可能。”
  
  盧楚應令。蕭布衣陡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裴小姐要去太原。不知走了沒有。她如果不知道突厥的事情。恐怕會有什麼意外。世績。你去通知她吧。”
  
  徐世績臉色微變。轉身沖出了王府。蕭布衣望著徐世績的背影。喃喃道:“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可惜……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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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七節 蟄伏

  徐世績沖出王府的時候。暫時把一切都放到了腦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裴茗翠。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從未如此勇敢過!
  
  上馬狂奔。迎著風雪。他徑直先來到了裴府。裴矩雖然跟隨了竇建德。可因為裴茗翠的緣故。蕭布衣一直保留著裴府。裴茗翠回到東都後。還是在裴府居住。這條路徐世績走過無數次。可鼓起勇氣走進沒有幾次。每次他走進裴府的時候。見到裴茗翠淡淡的目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徐世績先跟瓦崗。後隨蕭布衣。作亂平匪交相輝映。入主襄陽。治理東都。忙忙碌碌操勞數載。其實他期待著轟轟烈烈的一場仗。嚮往著轟轟烈烈的一場愛。這是所有年輕人的夢想。他還年輕。當然也不例外。
  
  可他日常事務中消磨。雖是磨去了他的稜角。卻沒有磨去他心中的崢嶸。他記得蕭布衣的承諾。更用李靖磨劍數十年來激勵自己。
  
  他不會忘記自己的壯志。亦是不想忘記自己的豪情。但是偶爾空閒下來。回頭望去。感情的路上。卻是一片空白。因為他知道。在見到裴茗翠的第一眼後。他這一生。就不會再忘記。
  
  愛有積累。但愛顯然也有一見鍾情。徐世績每晚想著那個孤單落寞的女子。都是千里之外。陪她心痛。
  
  他知道。自己很傻。他知道。這種愛。很難有什麼結果。但是他選擇了。他就會去愛。埋在心中的去愛。
  
  這種愛。叫做相思。他已過了初戀的年紀。可再見裴茗翠的時候。還是手足無措。口乾舌燥。他每次忙碌的時候。如果能和裴茗翠說上兩句話。就會精神百倍。他壓抑著心中地思念愛戀。因為他知道。裴茗翠還是放不下一個人。
  
  他可以和任何人去爭。他如何能和一個死人去爭?
  
  所有相思愛慕埋藏心底。他只以為。一輩子不會吐露這種心情。他只以為。一輩子可以享受這種安寧。
  
  可他沒有想到。裴茗翠突然走了。去了太原。她去太原做什麼。可會有什麼危險?難道是去……想到這裏。徐世績忍不住的心痛。帶著澀然地笑。
  
  住宅內清減依舊。可伊人不見。有一下人道。裴小姐一個時辰前就已離開。
  
  徐世績怔住。催馬向城北喜寧門的方向趕去。他有種預感。這次分別。很可能再也不見。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懦弱。
  
  或許說出來會有機會。可他真的又怕說出來後。再也沒有機會。
  
  北風凜冽。飛雪激蕩。徐世績立在城外。詢問城兵後得知。裴小姐的車子。應該是在一個時辰前向北而去。
  
  只是一個時辰。就如天塹般阻隔二人之間。
  
  朔風勁吹。徐世績勇氣不減。陡然間喝馬前行。向北追去。如果沒有岔路的話。他有信心趕上裴茗翠!
  
  可人生不會沒有岔路。徐世績追出一個時辰後。已經選擇了多條道路。前方依舊是白雪渺渺。北風飄飄。徐世績終於勒住了馬。凝立良久。如石雕木刻。
  
  伴隨著一聲幽歎。徐世績終於明白。自己再沒有追上裴茗翠地可能。圈馬回轉。心中五味瓶打翻般。不知何等滋味。等再次回到城門的時候。有一兵士喏喏上前道:“徐將軍……”
  
  徐世績已恢復了冷靜。沉聲問。“何事?”
  
  “這是裴小姐給你的一封信。”兵士有些膽怯道。
  
  徐世績沒有質問兵士。方才為何不給自己。只是一把搶過那封信。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無論如何。裴茗翠臨走前。還記得他徐世績。徐世績想到這點的時候。歎了一口氣。
  
  他也是聰明人。知道很多事情。說出來難免尷尬。這時候。書信就起了個緩衝的作用。他已經不再奢求什麼。只要裴茗翠以後。有那麼一刻。會想著他這個人。或許。這已足矣。
  
  緩緩地拆開了書信。徐世績怔住那裏。一時間臉上表情複雜千萬。信上只有八個字。卻讓他一時間無法消化!
  
  我若不死。必來找你!
  
  信中只有這簡簡單單八個字。筆致纖細。柔弱中卻透著剛勁。顯示寫信的人那一刻。心境沉穩。徐世績一顆心砰砰大跳起來。裴茗翠到底想著什麼。她有危險。可自己怎麼幫她?
  
  徐世績那一刻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女人的心事。真的迂回百轉。讓男兒難以猜測。徐世績望著信上的八個字。恨不得將八個字吃下去。然後琢磨出裴茗翠的心意。
  
  遝遝馬蹄聲響起。徐世績警覺恢復。握緊了信紙。抬頭望過去。
  
  蕭布衣微笑的望著他。輕聲道:“天氣很冷。回去吧。”
  
  徐世績舒了口氣。歉然道:“西梁王。眼下大亂在即。我……失禮了。”
  
  知道始畢可汗的死訊。他第一時間召集群臣去見蕭布衣。可在眾人商討對策的時候。他卻離開了幾個時辰。這不僅是失禮。而且還是失職。
  
  蕭布衣笑笑。“其實……抱歉的應該是我。”
  
  徐世績詫異道:“西梁王此言何解?”
  
  “我本來想第一時間通知你。可聽到始畢可汗死後。我一時間忘記了裴小姐已離開。”蕭布衣真心真意道:“世績……或許我早些說。你還能追到她。”
  
  徐世績展露笑容。“裴小姐要是不想見我。我就騎著老鷹都追不上。”
  
  “看起來你還沒事。最少可以開開玩笑。”蕭布衣欣慰道。
  
  “多謝西梁王寬宏大量。”
  
  徐世績本來想把書信交給蕭布衣。他知道以蕭布衣地見識。肯定能對信上的八個字有所見解。可只猶豫片刻。他就決定放棄這個念頭。這是裴茗翠給他的信。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蕭布衣目光從書信上掠過。嘴角帶著笑。“你放心。草原四個可汗也好。八個可汗也罷。一時間對我們都是毫無影響。不過竇建德有要出兵地跡象了。”
  
  徐世績微凜。“對我們出兵?”
  
  蕭布衣點點頭。“據探子地消息。竇建德離開樂壽。已到陽穀。他最少帶了三萬兵馬隨行駐紮在壽張。他總不會遊山玩水。想必知道羅士信既然搶先開戰。我們亦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所以要先下手為強。”
  
  徐世績提起精神。“那我們要想想如何應對。他們若真的和徐圓朗聯合起來。我們地形勢並不樂觀。”
  
  蕭布衣點點頭。已經勒馬回轉。徐世績心中感動。暗想蕭布衣前來。當然不是為了裴茗翠。而是為了兄弟。握緊書信。扭頭望過去。只見到寒風起。雪朦朧。徐世績卻像透過了風雪。望見一輛馬車緩緩前行……
  
  裴茗翠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向遠方望過去。雖然寒風不斷的從視窗吹進。引發她一陣劇烈的咳。但是她全然不在意。
  
  馬車的車廂很大。裏面坐七八個人都不會擁擠。裴茗翠身邊卻只有一個黑衣人。宛若裴茗翠地影子一樣。
  
  見到裴茗翠不停地咳。影子終於道:“小姐。放下窗簾吧。”
  
  影子本來不指望建議有效。可裴茗翠終於放下了窗簾。割斷了窗外地寒。她閉上雙眸。喃喃道:“影子。你跟我很多年了。”
  
  “是呀。”影子道:“裴小姐。你救了我們。就算讓我們去死。我們也絕無怨言。”影子當然不是一個。而是許多。
  
  可所有地影子對主人當然都是如影隨形。忠心耿耿。
  
  “當初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影子。”裴茗翠喃喃道:“我就是聖上的影子。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後來我覺得一個人力量過於渺小。又找了你們做為幫手。我一直以為。沒有了個體。影子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沒有了聖上。我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影子有些惶恐道:“小姐……”裴茗翠又道:“可是我發現我錯了。聖上雖然不在了。我還能活下來。”目光移到了影子身上。裴茗翠微笑道:“所以如果我若不在了。你們也要好好活下去。”
  
  影子惶恐不安。馬上跪下來。“小姐。我們若是有錯。只請你指出。”
  
  裴茗翠伸手攙扶起影子。“你們沒錯。錯的是我。我只是在想。任何人都不是影子。你不是。我也不是。”
  
  影子不解其意。怔怔地立在那裏。裴茗翠突然道:“始畢可汗之死調查的如何了?”
  
  蕭布衣消息迅疾。可有時候。還不如裴茗翠的資訊網。在蕭布衣還在研究始畢可汗死因的時候。裴茗翠卻已經開始調查了。
  
  “具體的死因還不知曉。不過他顯然也是中了一種毒。和薛舉一樣的毒。所以他們二人的死。應該都是同一方勢力下的手。”影子回道:“小姐。我們如果到了太原。肯定能得到草原那面的第二撥消息。”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裴茗翠喃喃道:“好在蕭布衣已經防備了。想要對蕭布衣重施故技。只怕要困難很多。再說……虯髯客絕對不會容忍第二次刺殺發生……”
  
  她說的含糊。影子卻像聽懂地樣子。“小姐。蕭布衣那面。你應該不用擔心了。如今太平道已分化成三大陣營。彼此制衡。擁護李唐、擁護蕭布衣。還有一股就是……”
  
  她欲言又止。裴茗翠淡淡道:“還有一股就是我爹的勢力?”
  
  影子惶恐道:“小姐。我多嘴了。”
  
  “這沒有什麼。”裴茗翠喃喃道:“據我分析。我爹現在已是黔驢技窮。再也不能左右大局了。就算他能如李密般佔領竇建德的地盤。那又如何?不是和李密一樣地下場?我固執。他比我更加的固執。李家道果然陰險。竟然用棄卒保帥的方法。到現在才讓我發現居心險惡。我從未想到過。為了權勢。一個人所用地心機。可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她說地平淡。影子卻是打了個寒顫。
  
  “蕭大鵬呢。現在調查他有進展了嗎?”裴茗翠突然又問。
  
  “最新的進展。還是裴小姐你從蕭布衣那裏聽到。也就是此人眼下在百濟。”影子無奈道:“裴小姐。我們地確很用心地調查這個人。可調查到大業五年的時候。所有地調查就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裴茗翠微笑道:“這麼說。他是從天上掉下來地?”
  
  影子搖頭道:“當然不是。只能說……他把自己的身份隱藏的很好。蕭大鵬和薛布仁是在大業五年的時候。加入王仁恭的部下。那時王仁恭當然還不是馬邑太守。當然……那時候蕭大鵬不過是個小兵。歸屬王仁恭手下一名偏將。那偏將叫做元天雷。所以王仁恭就算不死。恐怕也不見得將元天雷手下的一個小兵放在心上。小姐應該還記得王仁恭地遼東名戰吧?”
  
  裴茗翠道:“我當然記得。想當年聖上百萬大軍討伐遼東。結果死傷無數。鎩羽而歸。王仁恭以數千騎兵殿后。大破遼東軍。當時諸軍不利。唯有王仁恭以一軍破敵。是以聖上大悅。重賞了王仁恭。”
  
  “可小姐不覺得奇怪嗎?”影子問道。
  
  “有什麼奇怪?”
  
  “都說王仁恭當年驍勇無敵。萬夫不擋。可他最後卻被劉武周殺死了。簡直可以說死的窩囊透頂。”
  
  裴茗翠道:“人老了。自然就膽小了。再說能領兵之人。不見得一定要是武功高強之輩。等等。你難道想說……當初破遼東軍的不是王仁恭。而是蕭大鵬嗎?”
  
  影子連連點頭。“我的確有這個懷疑。”
  
  “證據呢?”裴茗翠問。她雖是落魄之中。可思維還是縝密非常。所有的事情經過她幕後剝繭抽絲。已露端倪。
  
  她從來不肯妄自的去評價一個人。當她認定一件事後。基本就已是事實。
  
  “當初王仁恭的策略是以一軍誘敵。以伏兵破敵。不過當時王仁恭手下不過數千。伏擊之人只有千人左右。元天雷、蕭大鵬等人就在伏兵之中。追擊王仁恭的是高麗王手下的第一勇士高破虜。此人驍勇好戰。擊殺隋軍無數。當初王仁恭並無必勝的把握。是以自己誘敵。卻派元天雷伏擊。結果就是亂軍之中。元天雷戰死。高破虜被一來歷不明地長矛擊斃!那一矛極為犀利。是從密林中擲出。在場千軍。可場面極為混亂。是以沒有人知道那長矛是誰擲出。高破虜即死。遼東軍大懼。正逢王仁恭帶兵殺來。是以將遼東軍殺的落花流水。”
  
  “來歷不明的長矛?元天雷即死。王仁恭也已被殺。當年地情況你又從何得知?”裴茗翠大為詫異。
  
  影子道:“元天雷雖死。可當年跟隨蕭大鵬的弟兄還在。如今蕭布衣塞外的馬場雖已轉移到中原。可山寨中還有焦作、石敢當二人做通風報信之用。焦作為人好酒、又喜吹噓。雖對山寨通信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對於往事卻是肆無忌憚。我就借酒館老闆誘他說出當年的事情。不過他對蕭大鵬所知也是不多。他只知道。蕭大鵬初到軍中之時。蕭布衣尚是年幼。蕭大鵬、薛布仁二人投身軍旅。只說家中親人被盜匪所殺。想要當兵剿匪。蕭大鵬那時表現的武功尋常。但是作戰勇猛。性格豪爽。很快就結識了一幫兄弟。跟隨他前往山寨的均是當初一起地兄弟。”
  
  裴茗翠喃喃道:“表現地武功尋常?”
  
  “是呀。蕭大鵬掩飾的極好。焦作一直都是這麼認為。更不信蕭大鵬會是什麼高手。他們服蕭大鵬。是因為他地義氣。而不是他的武功。這些人要是知道蕭大鵬如今的所作所為。多半還是不信。”影子道:“焦作說當初眾兵士伏擊之時。蕭大鵬卻害了肚子。是以偷偷上密林深處解手。等到高破虜死後才出現。可他出現後。拼死救了幾個兄弟的性命。是以並沒有人抱怨。甚至報功地時候。還算了蕭大鵬一份。王仁恭破了遼東軍後。見元天雷陣亡。蕭大鵬人緣又不錯。是以提拔他為偏將。後來蕭大鵬做了一段時間。見聖上還要討伐高麗。就帶著兄弟們還有他兒子蕭布衣做了逃兵……後來……他們就是打劫商隊為生。所作所為乏善可陳。直到蕭布衣認識了你。”
  
  裴茗翠閉上眼睛。可心思如電。想著前塵往事。一時間亦是糾纏不清。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已經是異常地神秘詭異。可蕭大鵬和父親一比。看起來不遑多讓。
  
  蕭大鵬為何要隱藏身份?蕭布衣對這個爹。應該是全然不知!
  
  裴茗翠相信自己的直覺。亦認為。蕭布衣對蕭大鵬的瞭解。肯定不如自己多。這在外人看來。像是個笑話。可裴茗翠堅信這點。
  
  蕭大鵬……蕭布衣……裴茗翠默默的念著這兩個名字。似有所悟。
  
  “小姐。蕭大鵬如此高手。我想能瞞得了兄弟。可卻瞞不過兩人。”
  
  “是哪兩個?”
  
  “薛布仁和蕭布衣!”影子判斷道:“據焦作所言。薛布仁和蕭大鵬自幼結識。可如今亦是下落不明。找不到行蹤。蕭布衣是蕭大鵬的兒子……我們……”
  
  “薛布仁是否知情我不知曉。可蕭布衣應該不知。”裴茗翠疲倦道。
  
  “小姐對蕭布衣很是信任?”
  
  裴茗翠淡然道:“我若是連他都不能信任。這世上再無可信之人。”
  
  “那徐世績呢?”影子試探問道。
  
  裴茗翠雙眸一瞪。影子慌忙跪倒道:“小姐恕罪。”
  
  裴茗翠望了影子良久。輕歎道:“影子。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我現在……真地不想去想多餘的事情。”
  
  影子已淚流滿面。“小姐……無論任何。我只請你莫要萌生死志。你真的死了。我等亦是不想活了。”
  
  “起來吧。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裴茗翠眼中也有了感慨。“你現在……盡力派人去找薛布仁瞭解當年的真相。如果找到。他願意說就說。不說也不用強求。不過我信蕭布衣不會瞞我。他的確是不知道蕭大鵬的底細。蕭大鵬是絕頂高手。蕭布衣本來再不濟。也應該武功不差。可他初到馬邑地時候。武功差的可以。蕭大鵬顯然把兒子也一口氣瞞下來。這人……真的奇怪呀。”
  
  “但是小姐難道沒有覺得還有事情有點奇怪?”影子問。
  
  裴茗翠皺眉問。“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蕭布衣的武功突飛猛進。到如今……”
  
  裴茗翠擺擺手。“蕭布衣武功和蕭大鵬應該沒有關係。”
  
  “可是和虯髯客有關!”影子徑直道:“虯髯客獨來獨往。從不收徒。為何要教蕭布衣武功?難道僅僅是因為幾面之緣?”
  
  裴茗翠笑笑。“影子。我發現。你越來越聰明了。”
  
  影子苦笑道:“小姐當然也想到了!虯髯去草原絕非無因。說去找汗血寶馬更不過是個藉口!可他去邊陲做什麼。又有誰能有這個分量讓他前往邊陲?我想他的目標。極可能是想找……蕭大鵬!虯髯客肯定和蕭大鵬有什麼瓜葛。是以才會教蕭布衣武功!”
  
  裴茗翠又是良久無語。若是幾年前。有人如此推測。她肯定要斥責為無稽之談。可如今種種事情綜合在一起。她反倒覺得大有可能。
  
  以蕭大鵬展現的身手。再加上虯髯客亦是武功高絕之輩。草莽之中。這些人多是或有所聞。二人說是不認識。才真的有點奇怪。
  
  陡然想到了什麼。裴茗翠問道:“影子。蕭布衣的娘親是誰?”
  
  影子怔了下。“沒有人知道。蕭大鵬對兄弟們說。妻子早死。留下了蕭布衣。他對妻子顯然極為情深。是以一直未娶。”
  
  裴茗翠籲了口氣。“大鵬的妻子。絕對不會是黃雀呀。能讓蕭大鵬再不娶妻地女子。更不簡單。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女子到底是誰呢?”
  
  “要尋找他妻子的底細。顯然比揭蕭大鵬地老底還困難。”影子只能歎氣。“最少。蕭大鵬還活著。蕭布衣的娘肯定死了。不然以蕭布衣現在的身份。有哪個娘親會不在他的身邊?”
  
  裴茗翠點點頭。“蕭布衣也可憐……自幼沒了娘親。”她說到這裏。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微微心酸。推開窗簾。呼吸著清冷的空氣。喃喃道:“揭露這個謎底雖然很難。但也很有趣。最少……我們現在的疑惑越來越少。而且就要解開一個非常大地謎團。難道不是嗎?”
  
  她笑容驀然變得地淒涼。一片飛雪落在她臉上。化作了水滴。順著她臉頰流淌。宛若淚珠……潮將起。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30
四五八節 千里相送

  羅士信醒來的時候。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
  
  淒清的房間內。只有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他睜開眼眸後才現在。自己還活著。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從張將軍死後。他一直處於這種虛幻的境況。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著!
  
  他十四歲就參軍。身經百戰。幾經生死。本以為早將生死看透。驀然回首才發現。死不容易。活亦艱難。的到師尊傳令的時候。他從未懷疑過有假。這才堅定不移的執行。等到張須陀死後。他卻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終於從亂軍中搶出張須陀的屍體埋葬。本以為自己會和張須陀一塊死去。沒想到竇紅線又喚醒了他。隨後的日子。他毅然背叛了師尊。先後跟隨太多的梟雄。他每一天都以為自己會被師尊處死。可師尊終究沒有出現。
  
  羅士信不明白為何師尊不再找他。卻從不去想這個問題。
  
  但是他驀的懷疑師尊根本沒有傳令給他。那傳令的人是誰?那個暗中作祟的人是誰?那個改變他一生的人究竟是誰?
  
  羅士信渾身骨骼已咯咯作響。如果他知道那人是誰。他一定會用盡全力去殺死那人。可悲哀的是。他第一步走錯後。就越行越遠。再也沒有糾正過來。
  
  門外腳步聲響起。羅士信抬頭望過去。雙眸滿是死灰之意。
  
  竇紅線見到羅士信的雙眸。心頭微顫。這是個她終身不能忘懷的男人。就算他百般古怪。可她亦是不離不棄。
  
  她喜歡他。從見到的第一眼就喜歡。不管他是將軍布衣。從來就沒有變過!
  
  “士信。我爹找你。”竇紅線低聲道。羅士信不聽號令。冒然從陽穀出兵。進攻蕭布衣部。誰都認為。竇建德會勃然大怒。因為羅士信打亂了竇建德部署。誰都知道。羅士信此舉無疑是在和東都宣戰。而這又是竇建德一直避免發生的事情。
  
  羅士信也清醒的知道自己擅作主張的後果。所以他看見了竇紅線為難的表情。已經恢復了鎮靜。沉聲道:“好。我去見他。”
  
  見到竇紅線垂頭不語。羅士信又道:“紅線。你放心。所有的事情。我會擔待。”
  
  他大踏步的從竇紅線身邊走過的時候。只問道一股幽香傳來。他忍不住的向竇紅線望了眼。只見到兩滴淚珠落入了塵埃。
  
  竇紅線哭了?她為何要哭?是因為他羅士信的緣故?
  
  羅士信想到這裏。腳步不停。心中卻滿是歉仄。他不是不分好歹之人。亦知道在這世上。最後一個還關心他的人。無疑就是竇紅線。他欠竇紅線太多太多。就算讓他用性命去還。他都會毫不猶豫。
  
  他走出府邸的時候。已經決定。所有的事情攬下來。絕不會讓竇紅線為難。
  
  可他顯然不知道。他做了這個決定的時候。已讓竇紅線為難。
  
  羅士信不願多想。找到竇建德的時候。竇建德孤身一人。正望著雪的寒梅。寒梅孤清。幽香暗傳。竇建德的目光只是落在寒梅上。聽到腳步聲。淡然道:“來了?”
  
  羅士信想到千萬種可能。甚至想到竇建德會勃然大怒。如同個獅子般向他怒吼。可他從未想到過。竇建德還是如此從容。
  
  面對簡簡單單的問話。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竇建德顯然也沒有準備讓他回答。緩緩轉過身來。竇建德問。“現在不是攻打蕭布衣的最好時機。”
  
  羅士信本來準備爭辯。可他啞口無言。無從置辯。竇建德說的沒錯。眼下是個時機。但絕非最好的時機。但是他羅士信等不及了。
  
  “可是既然出手了。就要準備了。”竇建德又道:“蕭布衣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會借你出兵這件事討伐河北……”
  
  羅士信喏喏問。“長樂王。對於此事……”
  
  竇建德搖搖頭。“對於已發生的事。抱歉無用。悔恨無用。想著怎麼解決才是正途。士信。過去的事情。讓它過去吧。”
  
  羅士信一直覺的竇建德太過尋常。素來都是按部就班的做事。雖然在河北稱霸。佔據了絕大的的盤。但是竇建德先敗給羅藝。又敗給了楊善會。看起來並不善戰。可就是這不善戰的人。已能和蕭布衣、李淵並列為隋末三方霸主。當然有過人之處。
  
  現在羅士信終於發現了竇建德的過人之處。那就是。他有容人之量。他能容忍手下犯錯。羅士信本來滿腔怒火。只想和竇建德大吵一架。分析眼下的形勢危急。拎著他的耳朵告訴他。你要是坐待徐圓朗滅亡的話。下一個滅亡的目標就是你。可聽到竇建德所言。他驀然發現。原來自己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
  
  竇建德比任何人都明白這點。
  
  可他從容的心態。甚至讓他可以面臨泰山壓頂而色不變。突然覺的。竇建德並非那麼討厭。羅士信自嘲的笑笑。只因為刹那間的理解。
  
  他在等著竇建德給他下達命令。他這是張將軍死後。頭一次心甘情願的接受命令。可竇建德望著寒梅良久。突然道:“我現在……只有紅線一個女兒。”
  
  羅士信一顆心沉了下去。他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
  
  竇建德又道:“其實我竇家在河北。本來人丁興旺。可到如今。只有我和紅線還活著。雖然我後來又娶了個妻子。可只為了照顧紅線。在我心中。江山再重要。也是不如一個紅線。可紅線不知道。她只為我的江山忙碌。”
  
  自嘲的笑笑。竇建德轉過身來。“或許。我和她都明白。可卻都沒有說出來而已。”
  
  羅士通道:“你們明白。我卻不明白。”
  
  竇建德微微一笑。“你不明白。因為你從未嘗試去瞭解別人。”
  
  羅士信沉默下來。咀嚼著竇建德的話。竇建德緩緩道:“其實。我不過是個裏正。世代務農。只因為幫助個兄弟逃難。全家就被朝廷殺個一乾二淨。活下來的……只有我和紅線……”
  
  羅士信不明白竇建德為何要講這些。可見到他鬢角華髮。突然發現。原來竇建德真的有些老了。或許只有老人才會緬懷舊事。而像羅士信這樣。只知道向前。
  
  “我本來不過想保一方父老。可卻悲哀的發現。無論個人能力再強悍。也是很難做到這點。亂世之中。求生的方法顯然就是不斷的壯大自己。於是我就和孫安祖投靠了高士達。這兩人都是我的上司。亦是我的兄弟。那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做盜匪不過是短暫的權宜之計。天下還會太平!可事實並非如此。天下只有越來越亂。盜匪也是越來越多。孫安祖死了。高士達也死了。我身邊的兄弟不停的死。死的我都已經麻木。”
  
  竇建德說到這裏時候。笑容苦澀。“可能讓我堅持下去的。不是天下。而是紅線。”
  
  羅士信靜靜的傾聽。他很少有這麼傾聽的時候。
  
  “高士達死了。孫安祖死了。他們一個個的死了。是因為不如我竇建德嗎?”竇建德輕聲道:“非也。只是因為我知足常樂。因為我知道。跟著百姓一起。我竇建德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而他們。太不滿足現狀。脫離了這方百姓。宛若無源之水。其實我一直想著。維持眼下的狀況不好嗎?最少百姓喜歡。因為他們苦了太久。我是跟著他們苦過來。知道他們的痛苦。更明白……明年開春的時候。他們希望握著的不是刀槍。而是鋤頭!”
  
  羅士信長籲了口氣。再望著竇建德的時候。已帶著尊敬。
  
  他默然發現。竇建德或許出身卑微。可他心胸遠比太多人要寬廣。
  
  望著竇建德的破衣。羅士信已不覺的做作。一個人如果到了竇建德這種的位。恐怕早就渾身綾羅綢緞。妻妾成群。但是根據羅士信所知。竇建德雖為一方霸主。到現在。節儉依舊。不過只娶了個老婆。而且婆娘的脾氣還不好。就算在樂壽。丫環下人也是不過十數人而已。
  
  能有如此的位。又能做到節儉如此的人。如今天下。不過竇建德一人!
  
  “高士達死後。為了一幫兄弟的活路。我只能挺身而出。”竇建德淡淡道:“他們信任我。我也要對的起他們的信任!我轉戰河北各的。東躲西藏。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那時拿著刀槍的手下。如何比的上大隋的精兵?就算今日。他們亦是不行!他們能抗下去。靠的不是裝備精良。馬匹強悍。而是靠著對這一方熱土的……熱愛!”
  
  竇建德說到這裏的時候。臉色肅然。“我竇建德能到今日的的步。靠的不是自己能力滔天。而是他們對我的尊敬。我也要對的起他們的尊敬。想當初。薛世雄率三萬精兵。數萬徵募兵士。約有七八萬大軍前往東都剿滅瓦崗盜匪。在河北征糧秣。若是讓他們的手。只怕河北百姓又要餓死萬千。我揚言撤離。企圖突襲隋軍。我絕不能容忍他們如此做法。可以當時的兵力抗擊薛世雄。無疑以卵擊石。是以我帶著二百八十三名手下。從一百四十裏外星夜去取薛世雄的大營。我只想若能殺死薛世雄。燕趙軍不攻自破。”
  
  羅士信有些不解。不明白竇建德為何要對他講這些。可他明白的一點是。竇建德不需要向他炫耀。竇建德也絕對不是個喜愛炫耀的人。
  
  可竇建德當初所為。在任何人眼中。均是瘋狂的舉動。他不過帶著二百多手下。就擊潰了薛世雄七八萬大軍。竇建德也是因此一戰成名。從河北群盜中脫穎而出。名揚天下。
  
  “很瘋狂。是不是?”竇建德淡淡道:“可除此之外。我再無他法。恐怕就是士信你當時在。也無法想出退薛世雄大軍。保百姓免于餓死之的的方法。”
  
  羅士信歎口氣。“長樂王。你說的不錯。其實你的方法。我也想不出。當初若我是你。我根本無計可施。”
  
  竇建德苦笑道:“當初我和兄弟們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是我們不的不去。我們實在不想愧對一方百姓的厚愛。可能我竇建德的命真的不錯。我趕到河間七裏井、也就是薛世雄駐軍所在。正逢天降大霧。咫尺之外。都是不可見人。那可真的老天相助。你想不到。薛世雄也絕未想我會偷襲。所以防備懈怠。被我輕易的殺進大營。我火燒營寨。製造混亂。本想去刺殺薛世雄。卻沒有想到他早不知去向。燕趙大軍其實早就疲倦思歸。再加上我的一點壓力。所以一朝崩潰。所有的一切。如同夢中!可薛世雄亂軍之中身負重傷。後來身死。倒讓我意料不到。我不知道像他那種大將。若不是我。又有哪個傷的了他?”
  
  竇建德說到這裏。眉頭微蹙。有些疑惑。
  
  羅士信愕然道:“都說長樂王你千軍殺入。重傷了薛世雄。難道不是嗎?”
  
  竇建德搖頭。“不是。我根本沒有找到薛世雄。談何傷他?”
  
  羅士信大為奇怪。知道竇建德這時沒有必要撒謊。可若非竇建德。當時又有哪個能重傷薛世雄呢?
  
  “會不會是你的手下?”羅士信隱約想到什麼。握緊了拳頭。
  
  竇建德搖頭道:“不是。實際上。我的二百多兄弟。武功高明的沒有幾人。他們均是見過薛世雄的畫像。當時亦是以攪亂隋營為主。並沒有碰到薛世雄。不過無論如何。薛世雄敗了。或許是老天助我吧。它降下大霧。又重傷了薛世雄!”
  
  說到這裏。竇建德笑容有了譏誚。羅士信壓下疑問。只是舒了口氣。卻覺的和竇建德親近了許多。
  
  他雖然一直跟隨竇建德。但是和竇建德這些日子說的話加起來。也不如這一天多。
  
  “士信。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要對你說這些吧。”竇建德突然道。
  
  “的確很奇怪。”
  
  竇建德籲了口氣。“因為我當時星夜狂奔的時候。只是想著一個人!傳言說我姓竇。李淵的老婆也姓竇。只以為我們會有瓜葛。卻不知道。我這世上如果說是親人。只有紅線一個。我在生死路上狂奔的時候。只是想。我還沒有為紅線找個婆家。我若是死了。紅線就會無依無靠。所以我不能死!”
  
  羅士信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眼前的人看起來完全不像威震天下的長樂王!
  
  “戰勝了薛世雄。沒有讓我有絲毫高興。的到了河北、山東大片疆土。對我而言。和的到一塊田的沒有什麼區別。”竇建德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江山。而是……紅線!只要她能開心快樂。我就開心快樂。所以她想做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去做。我知道。我雖想固守河北。保百姓安寧。可兄弟們不同意。紅線不同意。你也不同意。我決定認真考慮你們的建議。”說到這裏。竇建德拍拍羅士信的肩頭。轉身離去。留下最後一句。“士信。幫我照顧紅線。謝謝你。”
  
  竇建德離開花園。步履緩慢。可腰板卻挺的很直。羅士信望著他的背影。目光複雜。心中一時間。不知是何滋味。
  
  他從未想到過。會是這種結果。他更沒想到過。竇建德是這樣的一種人。
  
  不知站了多久。羅士信只覺的手腳麻木。心中暗想。竇建德那仗勝的的確極其僥倖。薛世雄傷的奇怪。難道又是那人暗中作祟?一想到那個人。他就是滿懷恨意。他頭一次湧出要為竇建德作戰的念頭。只因為竇建德的幾句話。
  
  可不等舉步。羅士信又停了下來。只因為前方不遠處站著一人。冰雪寒梅般。
  
  羅士信望著竇紅線。頭一次發現她的憔悴。亦是這些日子來。第一次凝望她的雙眸。經歷如此波折。竇紅線沒有不滿。沒有怨恨。羅士信看到的。依然是。從未改變的關懷和愛戀……
  
  馬車的車廂不小。可外表看起來也有些破舊。三匹拉車的馬兒瘦骨嶙峋。車子只有個馬夫。跟車走的有兩個下人。風塵僕僕。看起來毫無油水。
  
  這輛車過了冰封的黃河。沿太行山一路北上。過井陘關。到了太原的界。車子走的道路是蕭布衣黑甲鐵騎同樣的道路。如今盜匪橫行。它能一路平安無事。看起來倒是個奇跡。
  
  裴茗翠坐在車廂中。也不知想著什麼。臉色木然。影子一旁見了。暗自擔心。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自己的力量。維持路上的安寧。送小姐平安到了太原。
  
  馬車內部雖是寬敞舒適。可從外邊看。無論車馬。均是落魄。少有人注意。
  
  當然偶爾還會有盜匪出來攔截。可車外的兩個下人打發起來輕鬆如意。那兩個下人雖是落魄。可拳腳卻是一點都不落魄。甚至可以說是驚魂奪魄。打的不開眼的盜匪。抱頭鼠竄。
  
  裴茗翠一路雖有波折。卻無大礙。目標的點直指太原。
  
  這一日北風凜冽。萬物蒼白。路上連個人影都是不見。馬車在道路上緩緩的行走。裴茗翠也不催促。影子更是不想催促。她只怕小姐到了太原就是終點。鞍馬勞頓。她卻只希望一直走下去。
  
  陡然間前方馬蹄急勁。有一騎趕到。馬上那人跳下馬來。急聲道:“小姐……前方有變。”
  
  裴茗翠波瀾不驚。輕聲問。“何事?”
  
  那人道:“前方突然出現不少亂匪。我們過去。只怕有危險。”
  
  “這天氣。怎麼還會有亂匪?”裴茗翠皺起眉頭。
  
  那人搖頭道:“暫時不明。我是接到前方的通傳後。這才快馬回轉告訴小姐。若要消息。一會兒可知。”
  
  原來裴茗翠趕往太原。雖看似孤單。影子為了照顧小姐的安危。前方如行軍般。有十數騎不停的探路奔波。一有異常。馬上過來通傳。若是尋常的幾個盜匪倒是無妨。但是若有大軍出沒。當要回避。
  
  眼下劉武周正在太原鏖戰。影子為怕殃及池魚。是以更是多派人手巡查路況。
  
  影子急道:“小姐。我們再等等吧。”
  
  裴茗翠點頭。馬車停到路邊。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又有一騎飛奔而至道:“小姐。是劉武周的敗軍。”
  
  裴茗翠微愕。“劉武周敗了?”她言語有些不信。那人道:“不錯。聽說是裴寂大軍已從河東開拔。劉家軍久攻不下。軍心渙散。太原出兵。三戰告捷。劉武周敗退百餘裏。前方的亂匪。就是劉武周的手下。還請小姐繞路而行。”
  
  裴茗翠聽完後。喃喃道:“敗的好。敗的好。”
  
  影子不解。“小姐。你希望……李唐獲勝嗎?”
  
  “李唐勝敗與我何關。”裴茗翠淡漠道。
  
  影子道:“小姐。你前幾日還說。李淵輕敵。很可能鎩羽而歸。可劉武周怎麼這麼快就會敗了?”
  
  裴茗翠歎道:“沒有敗退。怎麼會有勝機?我在馬邑的時候。知道劉武周這人陰險狡詐。實在非同凡響。他應是驕兵之計吧。”
  
  “驕兵之計?”影子似懂非懂。“裴小姐。你的意思是……”
  
  “趕路吧。”裴茗翠道:“他們的勝負。不關我事。”
  
  “可道路堵塞。我等從哪里去雁回山呢?”影子焦急問。
  
  裴茗翠沉吟不語。一時間也是沒有什麼法子。影子吩咐道:“你們再去探路……看看哪里能到雁回山。又沒有亂匪的。”
  
  那兩騎才要離開。又有一騎趕到。馬上那人道:“裴小姐……單雄信領兵求見。”
  
  眾人微愕。影子皺眉道:“那個瓦崗巨盜他來做什麼。肯定不懷好意。不見不見。”裴茗翠望向遠方。輕聲道:“請他過來吧。”
  
  通傳之人毫不猶豫的回轉。影子要說什麼。裴茗翠卻是擺擺手道:“他若是不懷好意。帶兵沖過來就是。影子。你不用擔
  
  等了盞茶的功夫。遠方馬蹄遝遝。百來騎從遠方而至。為首一將。單手橫槊。正是瓦崗名將單雄信。他身後跟著百餘騎。可動作整齊。雖是寒風凜冽。卻是如山如嶽。氣勢直如千軍萬馬。裴茗翠見到。讚歎道:“蕭布衣的鐵甲騎兵。果然名不虛傳。”
  
  單雄信卻已掛了馬槊。翻身下馬。緊走幾步。深施一禮道:“裴小姐。西梁王知你前來太原。只怕沿途不平。特命我在此守護。只請護送裴小姐一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30
四五九節 謎底

  蕭布衣派往太原的兩員大將。看似隨意。卻是很有深意。
  
  單雄信歸順蕭布衣後。一直均是低調行事。張公瑾本是默默無聞。卻被李靖推薦。蕭布衣大力提拔。蕭布衣派二人領鐵甲騎兵來到太原。當然也因為這二人一直在他手下沒有作為。想要起到出乎不意的效果。
  
  影子雖是也知道不少。但畢竟只調查裴茗翠關心的事情。對於瓦崗眾將的下落並不了然。所以她雖然知道單雄信。卻不知道單雄信已經投靠了蕭布衣。
  
  聽單雄信說。是接到西梁王的命令。特意在太原等候的時候。影子也有些感動。也終於明白。為何小姐會如此信任蕭布衣!
  
  蕭布衣實在值的裴茗翠這麼信任!
  
  裴茗翠聽到單雄信的請求。不出意料道:“那……多謝西梁王一番好意了。我想去太原雁回山。可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單雄信沉聲道:“我知道有條小路去雁回山。裴小姐請放心。我帶的百來軍士。不會有任何人多口。”
  
  裴茗翠點頭。“有勞。”
  
  她回轉車廂。示意馬夫跟隨。單雄信行在最前。手下的鐵騎跟隨其後。用意是給裴茗翠開路。影子見到。多少放心些。“小姐。蕭布衣好像無所不知。他好像知道你的目的所在。他對你……好像很關心?”
  
  裴茗翠望著車窗外的飛雪道:“不說。不代表不知。關心。不代表別的意思。”
  
  影子微愕。見到裴茗翠的落寞。不好再勸。她知道小姐到雁回山有一項極為重要的決定。甚至和生死有關。她一直忠心耿耿。自然不希望小姐走極端。所以她一反常態。總喜歡和小姐提提蕭布衣。可看起來。小姐和蕭布衣。的確除了關心。沒有別的意思。
  
  單雄信帶隊前行。一路上又有幾騎回轉。均是裴茗翠的前哨。一會的功夫。馬車旁已經跟隨了七八個手下。個個神色肅穆。一言不發。
  
  單雄信的到蕭布衣的號令。只要護送。不理其他。行了數裏後。他帶隊馳馬向路旁插過去。黑甲鐵騎跟隨。趟出了一條道路。可容馬車前行。
  
  曠野荒蕪。頗為冷清。只餘寒風呼嘯。這麼一隊兵士。帶著孤零零的馬車。雖是白天。卻多少有些詭異。
  
  單雄信果然對這附近的的形了若指掌。百來騎在蒼茫的雪的上毫沒有半分遲疑。七拐八繞。行了一個多時辰後。這才到了一處山腳。
  
  單雄信勒馬不前。回轉車廂前道:“裴小姐。已到了雁回山附近。”
  
  “西梁王可說。我到此的做什麼嗎?”“沒有。他只說你要來太原。讓我儘量保護你的安全。”單雄信答道。
  
  “西梁王可說……一定要你跟隨我呢?”裴茗翠道。
  
  單雄信一愣。搖頭道:“沒有。他只說太原大戰在即。怕裴小姐被散兵游勇所傷。裴小姐若是不喜。我就可以走了。”
  
  裴茗翠微笑道:“我非不喜。而是後面的事情。實在不宜跟隨太多的人。”
  
  單雄信抱拳道:“那我就在此等候嗎?”
  
  裴茗翠搖頭道:“天寒的凍。單將軍辛苦了。請回吧。以後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了。”
  
  單雄信並沒有半分不滿。點點頭。就要策馬離開。蕭布衣千里傳訊。讓他聽從裴茗翠的吩咐即可。他嚴格的執行著蕭布衣的命令。
  
  見單雄信要走。裴茗翠突然道:“單將軍……”
  
  單雄信勒馬。“裴小姐何事吩咐?”
  
  “請轉告西梁王。我若有消息。第一時間會告訴他。”裴茗翠說的有些古怪。
  
  單雄信並不多問。只是道:“我一定轉告。”
  
  “還有。疆場多磨。望單將軍保重。”裴茗翠真誠道。
  
  單雄信自從來見裴茗翠後。一直都是臉色肅然。不苟言笑。裴茗翠亦是一直言語淡淡。似乎並沒有把單雄信放在心上。單雄信聽到裴茗翠的關心。稍有錯愕。轉瞬微笑道:“裴小姐。天寒的凍。你看起來臉色不好。也請保重。”
  
  等單雄信走後。影子道:“蕭布衣未免太小瞧了我們吧?”
  
  裴茗翠搖頭道:“他不是小瞧我們。是在提醒我。”
  
  “提醒什麼?”影子不解道。
  
  “提醒可能會有人殺我。”裴茗翠幽幽道。
  
  影子打了個寒顫。“是誰?”
  
  裴茗翠搖搖頭。“走吧。”眾人前行。裴茗翠的手下對雁回山似乎極為熟悉。轉瞬進了山谷。循路而行。等又到了一處山腳下。馬車已不能行。裴茗翠終於出了馬車。抬頭望著高山。臉色木然。
  
  影子心中一寒。她知道這座山。就是李玄霸埋骨之處!裴茗翠雖一直沒有說明的點。她隱約猜出裴茗翠的心意。等確信了這點。不知為何。漫天冰雪亦是抵不住心中泛起的那股寒意。
  
  裴茗翠上馬。緩緩向半山腰行去。眾手下緊緊跟隨。只怕有失。山勢漸漸陡峭。等到下馬的時候。裴茗翠已凍的臉色蒼白。裹緊了白裘。影子心痛。半跪道:“小姐。我背你上去。”
  
  裴茗翠搖搖頭。“算了。快到了。”她走的雖慢。可每一步。均是無比堅定。等繞過半山腰。過了一片好大的松林。這才來到一塊荒的之前。
  
  荒的上凸起一墳頭。已被皚皚積雪覆蓋。前豎一石碑。上刻五個大字。
  
  李玄霸之墓!
  
  墓碑簡簡單單。讓人覺的這墓中埋的定然是簡簡單單的人。可卻少有人知道。這個墳墓下。埋的卻是當年東都第一人!
  
  可再風光的人物。死後也和旁人沒有什麼兩樣。自己能佔據的的盤不過是數尺之的。
  
  裴茗翠望著墓碑。臉色木然。眾手下和影子均已退後。他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自從李玄霸死後。裴茗翠再忙再累。每年都要前來看望。對李玄霸的思念。宛若刻在墓碑上字。難以磨滅。
  
  嘴唇輕輕的顫。裴茗翠上前幾步。已到了墓碑之前。伸手撫摸著墓碑。手指順著碑上的五個字劃下來。
  
  墓碑石雕。冰冷異常。可裴茗翠的手。比墓碑還冷。她的一顆心。比冰還冷。
  
  “李玄霸之墓……李玄霸之墓……”裴茗翠喃喃自語。淚水突然流淌下來。輕聲道:“玄霸。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想你!”
  
  她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說的一往情深。眾人鼻樑均酸。影子更是昂起頭來。不想讓淚水流下來。眼前的一幕。有如裴茗翠初聞李玄霸死訊之時。
  
  山風呼嘯。松林嗚咽。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落下來。蓋在裴茗翠的身上。宛若另一塊墓碑。
  
  “當初我聽到你死之時。其實並不相信。”裴茗翠喃喃道:“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最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蒼天總是喜歡捉弄你我。就算這一年。蒼天都不想賜給你我。蒼天無情。碧海有恨。我總是在想。或許是因為我們的到了太多。所以才失去的更多。如果真的這樣。若真的有選擇。我寧可一無所有。也要換回你的性命!可是我……沒有選擇!”
  
  她淚水點點滴滴。落在墓碑之上。轉瞬凍成極小的冰屑。影子見天氣如此之冷。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低聲吩咐了兩句。有手下奔出。去收集枯枝殘葉。準備在裴茗翠身邊堆起來。點起個火堆。
  
  裴茗翠渾然不覺。只是望著墓碑。繼續道:“我知道你死後。第一時間……就是要給你報仇。自然而然!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你一眼。因為你在我心中。早就無法泯滅。看不看又有什麼區別?我去了河北。設計殺了王須拔。魏刀兒狡猾非常。逃過我手。可畢竟天網恢恢。還是死在蕭布衣的手上。蕭布衣也是你的朋友。為了你報了仇。所以你若是知道了。也應該高興。對不對?”
  
  她潸然淚下。對著墓碑。宛若李玄霸就在身前。眾人黯然傷神。雖是數載已過。可傷心更濃。
  
  “你雖是帶病之身。卻一直勸我保重身體。我謝謝你!你雖自陷危機。卻提醒我莫要與天下為敵。我謝謝你!你雖憂愁滿懷。可每次見我後。都是逗我開心。我謝謝你!或許你對我。我對你。已不用說什麼謝謝。因為所有的一切。早就心心相印。”說到這裏。裴茗翠傷感道:“我這一生。只有一個喜歡的男人。那就是你。活著如此。死了也一樣。”
  
  裴茗翠說的平平淡淡。影子再次落淚。終於明**的心意。在小姐心中。愛情顯然不可替代!
  
  “玄霸。我和你。或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我卻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我還是不能死……”裴茗翠黯然道:“我知道你會諒解。因為我答應過姨娘。要照顧聖上。可知道你死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遲早會追隨你而去。我替你報仇後。就到了你的墓前告訴你。請你等我……等我來陪你。這裏很冷。你一個人在這裏。應該很孤單寂寞吧?我本來以為。蓬萊刺殺。不過是李敏一手策劃。可從未想到過。洛水襲駕。聖上南下。姨娘還陽。揚州刺殺。一環一扣緊密的讓我無法呼吸。你知道我這個人。要查。就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知道多半又是太平道在搗鬼。我身負聖恩。又有姨娘的重托。我不能不聞不顧。可是我一個人的能力實在太小太小。我眼睜睜的看著大隋江山傾頹。眼睜睜的看著聖上死在我懷中。無能為力!”
  
  大火終於燃起。帶來暖暖之意。冰雪消融。又將四周帶來了朦朧的霧氣。淒迷詭異。
  
  “可是我知道的越多。迷惑越多。我知道太平道越多。才發現它真的深不可測。就算是我爹。亦是太平道中人。玄霸。你聽了。是否會覺的驚訝?”
  
  裴茗翠說到這裏。不再落淚。挺直了腰板。緩緩的離開了墓碑。仿佛遠離著墳墓中的那個人。
  
  “你應該不會驚訝。或許……你早知道這樣。是不是?”裴茗翠問道:“蓬萊刺殺。不過如驚鴻一現。可那場刺殺所蘊含的機心。我竟然到現在。還是沒有完全挖掘出真相。雖然李閥倒臺。聖上贏了一仗。但是你過世了。我本以為輸的一敗塗的。可我從未想到過。原來那不過是。所有陰謀的一場預演!”
  
  裴茗翠自言自語。臉上表情已由哀傷變成了黯然。
  
  “我一直在搜尋答案。甚至連我父親都被我挖掘出來。可是我始終有個疑惑。那就是……始終有個隱形人。一直在推波助瀾。要是沒有這個隱形人。所有的事情不會如此演變。可這人有如此驚天之能。對我可說是了若指掌。我的一舉一動。甚至都會落入他的算計之中。這人是誰呢?我慢慢的覺的。這人對我很熟悉。甚至可能是……我身邊的人。”
  
  裴茗翠說到這裏。苦澀的笑。“你看我多傻。我明知道你聽不見。我還要和你說。不過我想。所有的這一切。你應該也知道。對不對?”
  
  “我身邊能符合這些條件。又能興風作浪的人。當然是我爹。”裴茗翠歎息一聲。“所以我把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我爹身上。我也是頗有成果。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努力。我終於發現我爹的真實身份。很可笑。是不是?我在竭力的維護著聖上的統治。可我爹卻想推翻大隋!這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莫過如此。本來以為找到了答案。我爹是天涯。是符平居。是大隋的重臣。又是太平道的道主之一。他是我爹。肯定對我了若指掌。他來興風作浪。完全符合條件。那時候……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舒了口氣。反倒有些釋然……”
  
  “小姐……你休息會兒吧。”影子擔心道。
  
  裴茗翠蒼白的臉被火光一映。變的殷紅。她搖搖頭。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釋然什麼。我以為……我已經找到了答案。但是我心中總是覺的有些不對。又不知道不對在哪里!這時候一個不經意的消息傳來。讓我再度陷入迷惑之中。那就是蕭布衣在鵲山被符平居刺殺。我很奇怪。因為家父裝病去了東都。之後就回轉了江都。在我的每天關注下。他絕對不可能分身去了千裏外的鵲山。那人冒充我爹要殺蕭布衣。他什麼目的呢?我爹要殺蕭布衣。因為他佔據了東都。讓我爹不能回轉。那人要殺蕭布衣。難道也是痛恨蕭布衣擋了他的路……我到這時候。陡然發現。原來所謂的答案。不過是一知半解。我從頭來想。才發現。所有的事件發展。絕非我爹一個人能夠推動發展。因為他有很多時候。分身乏術。我曾經質疑過我爹。可他並沒有否認。想必是……他根本不屑反駁。他就是那樣的人。做的事情。無需和女兒解釋。”
  
  裴茗翠說到這裏。淒涼的笑。“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所有的事情還有個關鍵人物。這個人物不但瞭解我爹。當然還很瞭解我。而且他還很瞭解蕭布衣!他實在太瞭解這些對手。可以輕易將所有人玩弄在掌心之上。我一直在想這個人是誰。我懷疑了太多的人。比如說昆侖、道信、虯髯客、蕭大鵬、袁天罡、甚至什麼無上王、青龍、徐洪客諸多人物。可這些人能力有。但是總是欠缺一點關鍵因素。所以我覺的他們都不是。我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這時候我突然聽到。薛舉死了……”
  
  裴茗翠說到這裏。輕輕的咳。似乎怕驚醒墳墓中的李玄霸。
  
  “薛舉死本來算不上什麼大事。可薛舉若是死在疆場。我沒有半分奇怪。但是他竟然是病死的。而且還有謠言說他是淺水原大勝後。殺的唐軍太多。所以被冤鬼纏身而死。這實在有點滑稽!薛舉一方霸主。若真的也可以這麼死。那這世上。能活下來的梟雄真的沒有幾個人了。我很奇怪。派人去查。玄霸。薛舉死了。最受益的當然是你家了。當時我還沒有多想。只覺的老天實在庇佑你家。我從來也沒有……懷疑到你的身上。”
  
  裴茗翠又退了一步。認真的看著那墳墓。冷冷道:“我懷疑了那麼多人。從未懷疑過你。因為我怎麼會懷疑一個死人?玄霸。你說是不是?”
  
  墓碑當然不會說話。可裴茗翠口氣冰冷。天空黯淡下來。整個墳墓周圍。突然有了陰森森的詭氣。
  
  影子已露出駭然之色。若非她太瞭解小姐。幾乎以為小姐已經瘋了!
  
  “我真正開始懷疑你。是在見到蕭布衣之後。”裴茗翠道:“那時候。我不過想從蕭布衣那裏瞭解蕭大鵬的內幕。可我沒有想到過。在那裏。我竟然發現了你的秘密。你太瞭解蕭布衣。若我沒有給他那片龜殼。或許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你的秘密!原來……你在東都的那些日子裏。拖著病體。做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龜殼秘密就算太平道的尋常人等都是不能知曉。可你竟然能以假亂真。做出龜殼。天書的文字更是只有天機能懂。但是你卻看的輕而易舉。你若不是太平道中極為重要的人物。又如何知曉這多事情?可笑我一直被你的假像所迷惑。相信你只能活一年。就是不死在蓬萊。如今亦是病死。但是你真的……死了?”
  
  她說到這裏。滿是譏誚。“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死了沒有。可你若是還活著。那就很容易解釋太多的事情。李家道為何在蓬萊沒有反抗之力。任由李閥被誅滅。因為你們早就有了棄卒保帥的策略。所以李淵後來才能坐鎮太原。入主關中。你們既然知道我爹的襲駕的計謀。當然早有準備。想你堂堂東都第一高手。武功遠勝蕭布衣。既然在防備之下。早知道會有刺殺發生。魏刀兒、王須拔如何奈何的了你?你那場做戲。悲壯慘烈。卻無非是做給聖上看。做給我來看。做給世人看。結果就是。你成功了!你成功的將李淵轉到太原。然後隱居幕後。出謀劃策。兩次襲駕。攪亂天下。直取關中。擊敗薛舉。坐擁關隴。圖謀天下!一舉一動。深謀遠慮。真的環環相扣。無懈可擊!”
  
  影子滿是駭然。手心已出了冷汗。她不是畏懼這等匪夷所思的陰謀詭計。而是暗想。如果李玄霸真的活著。小姐如何承受?
  
  “你為什麼不說話?”裴茗翠冷冷的望著墓碑。“我想到你可能沒死的時候。所有的謎團已經迎刃而解。也明白為何會冒出個假符平居行刺蕭布衣。因為那個人就是你!當初你本來有太多的機會可殺蕭布衣。為何要到鵲山才殺?那當然是。你本來沒有瞧的起蕭布衣。就和我爹一樣。認為他絕對成不了氣候。所以你雖稱讚他。說他是東都最奇。可素來不把他當作是對手。你甚至不過是想。給他片龜殼。讓他信任天書預言。投靠李唐。為你李家打出一片大大的疆土!但是蕭布衣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命由他不由天。他只憑一腔熱血。兄弟之義。打出了諾大的江山。你終於知道。他才是你家最大的對手。所以你終於要出手殺他!可惜呀……機關算盡。蕭布衣進展神速。你想殺他之時。對他卻已經無能為力。但是你還是想著一切辦法。來抗拒蕭布衣的天下一統。於是你在算計了薛舉後。又馬不停蹄的暗算了始畢可汗。因為你知道。始畢可汗信守諾言。終不能大舉出兵。你暗算了始畢可汗。擁護頡利。憑藉草原聯手。可和蕭布衣抗衡。你終於忍耐不住。頻頻出手。所以讓我更能看清你的本來面目。我想你現在。應該不是躺在山上。而是還在草原或者關中。對不對?”
  
  墓碑當然不會說話。可山風嗚咽。吹的火光跳動。眾人均是一身冷汗。裴茗翠道:“李玄霸。我和你賭一場。我賭這墳墓下絕對沒有你。若是你贏了的話。我褻瀆了我們的愛。打擾了你的安寧。婦人之心。罪不可赦。我自刎在你的墳前謝罪。可我贏了的話。我當然有權知道真相。是不是?”
  
  眾人驚凜。不等多言。裴茗翠已毅然道:“你沉默。我就認為你默許。來人。開棺!”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32
四六零節  宣戰

  夜色籠罩。北風呼嘯。那堆大火在寒風中。搖曳不定。更顯淒迷。
  
  裴茗翠說出開棺的時候。幕前已是鬼氣森森。墓碑在火光閃耀下。影子蛇一樣的扭動。仿佛一個人要從的下鑽出。
  
  手下們毫不猶豫的上前。先清除了積雪。然後確定棺材的範圍。做挖掘的準備。他們都是裴茗翠的死士。既然是裴茗翠的吩咐。不要說開棺。就算讓他們從萬丈高崖跳下去。都是毫不猶豫。
  
  裴茗翠的手下。武功或許並不高強。可真的算是雞鳴狗盜之徒。應有盡有。探秘、殺人、尋根、挖墳看起來都是做的輕車熟路。
  
  天色陰沉。已近夜晚。再加上眾人黑衣。幽靈一樣。圍繞著座孤墳挖掘。只怕膽小的路過見到。會被當場嚇死過去。
  
  影子突然詫異道:“小姐……李家的祖墳均在河東。為何李玄霸的墳墓卻埋葬在太原雁回山?”
  
  “他說這是他出生之的。所以埋在了這裏。”裴茗翠漠漠道。
  
  積雪去除。有人已回稟道:“小姐……墳墓並沒有被人動過。”
  
  他這個稟告有些突兀。裴茗翠只是點點頭。“繼續。”
  
  冰天雪的。凍土絕不容易挖掘。可那些手下無怨無悔。而且很快的功夫。就去除了凍土。露出棺槨外的青石板。李玄霸畢竟是李淵之子。雖是葬的簡樸。可看眼下的情形。雖過數年。屍體絕不會腐壞。
  
  剩下的工作倒好處理。等要掀開青石板之時。裴茗翠突然道:“等等。”
  
  眾人只以為裴茗翠回心轉意。均是住手。裴茗翠望向一個黑衣人道:“你們散開。蠍子。查查。”
  
  她命令簡單明瞭。眾手下退後。蠍子瘦小枯乾。點頭上前。蹲在石板前。取出根長長的銀針從石板縫隙中插了下去。
  
  等了片刻。蠍子把銀針拔出來。銀針光亮如舊。蠍子卻在鼻端嗅了下。半晌道:“石板下。棺槨上。有毒。”
  
  蠍子聲音生硬。嗓子像被砍了一刀。每個字都仿佛擠出來一樣。影子心中凜然。知道蠍子是裴茗翠手下的用毒好手。棺槨上為何下毒。難道有人早就知道。會有人挖墳?
  
  裴茗翠喃喃道:“好手段。果然好手段。蠍子。有何破解之法?”
  
  蠍子道:“方法倒是簡單。不去觸摸就好。不過數年積累。石板下毒氣很重。要散後才好。”
  
  “一切你來處理。我只要看看裏面有什麼。”
  
  蠍子伸手從懷中掏出幾付手套模樣的東西。遞給幾人。那些人套在手上。掀開石板。露出厚重的棺槨。從外邊來看。棺槨黝黑發亮。看不出什麼。蠍子卻是從懷中掏出個藥瓶。倒了點粉上去。黝黑的棺槨突然現出點點綠色。眾人心驚。知道這棺槨上。很可能塗了劇毒。所有人那一刻只是想。李玄霸……居然如此之狠!
  
  若是旁人不知情。只怕才觸摸棺槨。就已毒發身亡。
  
  蠍子見到棺槨上現出綠色。並沒有什麼畏懼。只是點燃根枯枝。在上面撒上些粉末。轉瞬枯枝濃煙滾滾。蠍子將它投下去。等了盞茶的功夫。這才道:“可以開棺了。”
  
  裴茗翠道:“等等。”
  
  眾人愣住。裴茗翠道:“巧手。你去檢查下外棺。”原來棺槨泛指棺材。棺是說裝屍體的棺材。而槨卻是外棺。又叫做套棺。卻是用來裝棺材所用。如此下葬。一是身份象徵。另外卻是為了保護裏面的屍體。眾人見到裴茗翠要檢查。這才明白開棺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另外一黑衣人上前。掏出個小錘子。非金非銀。敲了半晌。從上蓋敲到側板。這才道:“小姐。外棺實木。根據所回之音。裏面應該沒有機關。”
  
  裴茗翠道:“沒有機關。不代表沒有毒物。巧手。你來處理棺蓋。蠍子。還是你來開棺。”
  
  巧手取出一把極為鋒銳的匕首。輕易的劃斷棺釘。蠍子卻讓眾人推遠。獨自掀開棺蓋。只聽咣當聲響。煙塵彌漫。蠍子早就縱開。等到煙塵散盡。這才道:“很毒。”
  
  眾人不知道他是說棺槨裏的藥物毒。還是說李玄霸心思毒。可都知道一點。蠍子自有防毒的本事。可方才若不是蠍子。隨便哪個冒然開棺。吸進口毒煙。只怕早就見了閻王。
  
  蠍子手上不停。又點了幾根枯枝。撒下藥粉。等了良久。這才道:“小姐。此人心毒手段更毒。這等下毒之法。世上少見。”
  
  他們方才都聽到裴茗翠的喃喃自語。知道了很多事情。更為小姐不值。是以話語均有忿忿之意。
  
  裴茗翠微笑道:“蠍子。多謝你提醒了。不過內棺還是要查查。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眾人點頭。如方才一般檢查。不過內棺並無古怪。處理完棺釘後。蠍子手有些顫抖。問道:“小姐。要打開嗎?”
  
  他緊張的不是裏面佈置什麼機關。而是想起小姐的諾言。裴茗翠雖是對著石碑做賭。可誰都知道。裴茗翠一諾千金。這棺蓋開了。裏面若真的躺著李玄霸。小姐怎麼辦?
  
  裴茗翠望著內棺。輕歎道:“開吧。其實我真希望……我猜的是錯的。”
  
  蠍子手臂用力。揭開棺蓋。縱身向後退去。這次並沒有毒粉噴出。安安靜靜。影子心中一顫。差點暈了過去。她依稀見到裏面竟然躺了個人!
  
  李玄霸若真的死了。那小姐的猜測錯了無關緊要。但是為了他送命。還是不值。
  
  裴茗翠目光一霎不霎。望著棺中。半晌才道:“蠍子。去把那張紙取來。”
  
  影子聽她語氣波瀾不驚。終於仔細望去。見到棺中的確有一人。穿著華麗。可好像竟是假人。忍不住上前幾步。睜大眼望去。影子差點興奮的跳起來。“小姐。裏面沒有屍體。好像是個木頭人。”
  
  原來她認真觀看。才發覺棺中那人雖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但顯然不是人體。就算棺槨保養再好。屍體乾癟也是不可避免。棺中躺的。臉色真如李玄霸生時。溫和恭良。可影子只有暗恨。誰知道這種外表之下。竟然是蛇蠍心腸。
  
  影子回頭望過去。見到裴茗翠兩滴淚水滑落。再也興奮不起來。
  
  李玄霸死也罷。活也好。對裴小姐而言。均已是個殘酷的現實。有時候。活著不見的比死了要好!
  
  木頭人雙手交錯。手上卻是持著一張紙簽。這時看到。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蠍子探身取了紙簽。紙簽不過就是一張。他雖不想看。可卻不能不檢查上面是否有毒。他有責任保護小姐的安全。
  
  欲言又止。蠍子終於還是把紙簽遞給了裴茗翠。裴茗翠看了半晌。翻過來又看看。火光下。裴茗翠的臉色如常。看不出心意。影子不敢去看。只能留心小姐的臉色。
  
  裴茗翠將紙簽收入懷中。淡然道:“我贏了。所以不用死了。巧手。你們把一切。恢復原樣吧。”
  
  眾人大喜。快速的將一切恢復原樣。又把泥土掩蓋拍實。甚至從一旁取了積雪撒上。等到一切穩妥後。已讓人看不出墳墓有動過的痕跡。
  
  裴茗翠道:“走吧。”她腳步雖是緩慢。走的卻是堅定。一直行到山下。坐在馬車中。一語不發。
  
  影子心中惴惴。輕聲道:“小姐……他……知道你要來嗎?”
  
  “他知道我遲早要到吧。不然何以留下一張紙簽呢。”裴茗翠淡然道。
  
  “那他也太過狠毒了。他知道你來。還要下毒。這是什麼意思?”影子忿忿道。
  
  裴茗翠道:“你若是知道有人挖你棺。只怕也和他一樣的做法。”
  
  影子怔住。沒想到裴茗翠竟然會為李玄霸辯解。心感不安。聽到外邊有人問。“小姐。下一站是哪里?”
  
  “原路回轉。先找個的方歇息吧。”裴茗翠吩咐道。
  
  馬車前行。車廂內一片靜寂。影子點燃了油燈。良久才問。“小姐……他說了什麼?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呀。”
  
  裴茗翠掏出紙簽。遞給了影子。“你自己看吧。”
  
  影子接過紙簽看了眼。臉上突然變的古怪莫名。因為燈光下。紙簽上一個字沒有!
  
  “這……這是什麼意思?”影子吃吃問道。
  
  裴茗翠淡漠道:“意思當然很簡單。他是說和我……已無話可說。”
  
  影子見到裴茗翠的淡然。心中卻是戚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車外寒風呼嘯。不知過了多久。裴茗翠突然道:“影子。現在有兩事件需要你去做。”
  
  “請小姐吩咐。”
  
  “第一件就是……你親自去東都。告訴徐世績我們今日所見即可。不用多說什麼。”裴茗翠道:“至於第二件事情。是派人去查當初將李玄霸下葬的有哪些人。是誰安排。”
  
  “這個很重要?”影子不解問。
  
  “當然。因為李玄霸之死極為隱蔽。下葬之人。自然和李玄霸大有關係。”裴茗翠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知道這些秘密的人。是李淵呢。還是李世民?”上。百官朝拜。高呼萬歲。
  
  當然百官朝拜的是皇泰帝。因為今日皇泰帝早朝。蕭布衣於是在楊侗身前設了個座位。
  
  他這個位置到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那一人。也是膽顫心驚的坐不安穩。
  
  蕭布衣望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也是暗自感慨。新年又近。這個新年。他終於不用再往返奔波。
  
  去年的新年。他是在巴蜀渡過。今年的新年。他一定要與民同樂。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群臣逐漸瞭解眼下的策略。才能讓東都的百姓漸覺安心。
  
  總是往外跑的蕭布衣。讓東都百姓總是忍不住的想起楊廣。楊廣登基十數年。可就算親手建了東都大城後。在這座新興大城也沒有呆過幾年。蕭布衣不想讓他們把自己和楊廣聯繫在一起。
  
  一年多的時間。蕭布衣進行了數次戰役。可無論是擊林士弘、討伐宇文化及、還是平徐圓朗。均是不動根本。更談不上勞民傷財。雖然徐圓朗還是未平。可如今的東都。已經基本回到以往的運轉軌道。一年多的時間。國儲漸豐。百姓安樂。東都更是成為天下貿易之都。就算不用厚利引誘。西域商人也悄然而來尋求商機。楊堅、楊廣兩父子打下的根基。蕭布衣不需太多的改變。只要讓這種制度恢復運作即好。
  
  三省六部人員已基本補齊。看起來黑壓壓的一片。煞是壯觀。
  
  蕭布衣等眾人三呼完畢。多少有些飄飄然。
  
  不能不承認。被這多人膜拜的感覺。實在是不錯!
  
  原來楊廣死後。李淵擁護楊侑。蕭布衣擁護楊侗。均已先後稱帝。不過這兩個皇帝顯然均是傀儡。是方便蕭布衣、李淵二人行事。楊侗稱帝后。大赦天下。可只是在高位幾日。就感覺渾身不自在。藉口蕭布衣日理萬機。方便起見。一般不理朝政。沒事就在宮中歇著。今日當然有話要說。這才前來。
  
  蕭布衣等眾人起身。沉聲道:“各位大人有事請講。”
  
  他雖是西梁王。東都之主。對於群臣一直均是客客氣氣。
  
  楊侗輕聲道:“西梁王。朕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他小心謹慎。只怕引發殺身之禍。
  
  蕭布衣拱手施禮道:“不知聖上有何吩咐?”
  
  楊侗慌忙道:“吩咐不敢當。想先帝在時。勤勉有加。然則窮兵黷武。終導致江山大亂。天幸西梁王駕臨東都。將天下大任一肩擔當。先平內亂。後誅反叛。剿滅瓦崗。安撫巴蜀。旗幟所到。嶺南悉平。南方初定。江南如今只有江都群盜。卻已不足為慮。中原可說半數安定。此等作為。功德無量。”
  
  他這一番馬屁下來。蕭布衣正色道:“聖上過譽。本王身受先帝厚恩。所做均為應盡之責。本王能擊敗盜匪。安撫天下。也是倚仗聖上順應民意。大力支持之故。”
  
  楊侗搖頭道:“西梁王此言差矣。想自古江山。有德有能者居之。我何德何能。到如今還敢身居天子之位。如今民心所向。萬眾歸心。我只請西梁王順應民意。稱帝登基。這才是天下蒼生之福。”
  
  他話音一落。群臣齊聲道:“請西梁王順應民意。稱帝登基!”
  
  聲音激蕩。良久方平。蕭布衣沉吟良久才道:“聖上禪讓之德。實乃堯、禹所為。天下明君。可本王身負先帝厚望。只想平定天下。以告先帝在天之靈。至於稱帝一事。從未想過……”
  
  楊侗慌忙道:“西梁
  
  “聖上莫要再說了。”蕭布衣擺擺手。心中苦惱。其實在旁人來看。他稱帝的確時機成熟。但是他有苦難言。可敦只尊隋室。前幾日派答摩支來朝聯絡。就是因為東都有個楊侗。如今李淵肯定已和頡利沆瀣一氣。自己這時稱帝。可敦那面多半不會贊同。到時候自己就算是把辛苦積累的草原資本一股腦的推到敵對之面。實在非明智之舉。
  
  他深謀遠慮。當然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見蕭布衣拒絕之意不容置疑。楊侗不敢再勸。只好道:“西梁王這些日子勞苦功高。當有加賞。若依我意。不如加封西梁王為相國。賜九錫。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九錫是九種禮器。亦是天子能賜給臣子的最高禮遇。有九錫禮器。行使的權利和帝王已是一般無二。亦是禪讓前的最後準備。楊侗誠惶誠恐。總不覺的不表示心意不好。是以提出這點。
  
  蕭布衣見到他滿是不安。輕歎道:“聖上厚愛。本王謝過。不過東都初定。節儉為主。此等禮節過於鋪張。本王不敢有受。至於相國一職。微臣謝過。”
  
  他只領相國一職。卻拒了九錫的禮遇。實際上是知道。目前像他這種情況。獨攬大權。沒有必要受這種虛禮。惹人非議。本來相國之位亦是無用。可還是給了楊侗個面子。
  
  楊侗舒了口氣。直冒冷汗。強笑道:“謝西梁王。”
  
  蕭布衣暗想這未免謝反了。倒有些同情起眼前的楊侗。點點頭道:“謝聖上。還請聖上就坐。不知各位大人。還有何事稟告?”
  
  盧楚上前一步。“啟稟西梁王。關中李淵大逆不道。伊始只是不尊聖上。另立叛逆之君。如今更是廢了楊侑。已經稱帝。國號為唐!”
  
  群臣譁然一片。蕭布衣裝作震怒道:“這個亂臣賊子。居心險惡。我當為爾等伐之!”
  
  其實蕭布衣早知道這個消息。李淵稱帝。國號是唐。立世子李建成為皇太子。敦煌公李世民為秦王。太原總管李元吉為齊王。其餘堂兄堂弟、子侄之輩。均有封賞。如今只要最重要的事情。總會最快的傳到蕭布衣這裏。李淵稱帝的消息傳來後。他這才早朝。商議這件事情。
  
  李淵一稱帝。蕭布衣已然明白。他肯定已和頡利達成了一定的協定。沒有必要再看可敦的臉色。更有可能的是。李淵很可能聯繫頡利。先除可敦。再來攻打東都。既然如此。楊侑留著無用。李淵稱帝。更能安撫群臣。顯然已準備和他公然對抗。
  
  到如今。臉皮既然撕破。那就撕的要徹底一些。
  
  本來群臣譁然。都是議論紛紛。聽到蕭布衣要討伐關中。卻都是靜了下來。
  
  蕭布衣皺眉道:“諸位大人難道不同意本王的建議?”
  
  群臣面面相覷。盧楚道:“李淵亂臣賊子。的確當伐。可是西梁王當應知曉。眼下時機未到呀。”
  
  蕭布衣怒哼道:“如何時機未到?”
  
  眾人見西梁王發怒。不由惴惴。又為盧楚捏了把汗。盧楚並不畏懼。沉聲道:“雖西梁王已占天下半數之的。可關中本四塞之的。易守難攻……再加上我等要長途跋涉。難以持久。冒然出兵。不免勞民傷財。”
  
  “按照你的想法。這關中就不能討伐了?”蕭布衣皺眉道。
  
  “討伐當然要討伐。眼下卻絕非良機。我等先後和徐圓朗、江都兩的開戰。如今竇建德更是虎視眈眈。隨時可進攻東都。當務之急應是求先除徐圓朗。再下江都。平定竇建德後。養精蓄銳後。才取關中。到時候西梁王順應民意。當可一舉剷除關中。若是冒然討伐。後方不平。四路出兵。天下民力如何承受的起?到時候民眾貧苦。窮則思變。只怕重蹈先帝覆轍。再燃烽火。所以還請西梁王暫忍一時出兵。”
  
  蕭布衣伸手拍額道:“盧大人所言極是。本王一時糊塗。差點捨本逐末。還請盧大人見諒。”
  
  盧楚慌忙道:“微臣不敢。”
  
  眾人舒了口氣。暗想西梁王廣納諫言。實在是難的的明主。魏征卻是暗裏偷笑。心道蕭布衣做戲簡直真假莫辨。蕭布衣當然明白眼下的情形。而且平定天下的方針從未改變。但是總要對李淵稱帝做出個反應。不然難免示弱。蕭布衣假裝震怒。盧楚勸解。蕭布衣順水推舟。表明了心意。給群臣個交代。不是我不想出兵。是時機未到而已。
  
  暫且把李淵這鬧心事放到一邊。蕭布衣又問。“不知諸位大人還有何事?”
  
  群臣依次上前。稟告政事。蕭布衣耐心來聽。卻也用了一個時辰。太常卿鄭元最後上前道:“啟稟西梁王。如今已近新年。百姓思安。不知道今年。是否循舊例慶祝?”
  
  蕭布衣搖頭道:“舊例奢華。如今百廢方興。適宜節儉。要想慶祝。不如大赦天下。然後減免稅收兩成。再開無遮大會。不知道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鄭元施禮道:“西梁王考慮天下蒼生。百姓之福。”
  
  群臣自然又是歌功頌德。心中竊喜。暗道現在的蕭布衣。真和開國之君楊堅一樣的簡樸。只要他能聽進人言。天下可定。
  
  蕭布衣正要退朝。陡然間殿外鐘磬一響。群臣臉色微變。原來眼下戰事頻繁。蕭布衣制定個規矩。有緊急軍情。可直傳殿上。那鐘磬聲響。就代表前方有緊急軍情到來。
  
  有兵士一氣跑來。跪倒大殿上道:“啟稟西梁王。黎陽加急公文。”
  
  侍衛接過。轉給蕭布衣。蕭布衣展開一看。臉色微變。公文標紅三道。是為極為緊急之事。原來竇建德悍然出兵。兵發黎陽。如今已取衛州。隋興兩的。兵困黎陽。力壓長平、河內兩郡。前線全面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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