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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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5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05
四八一節 血淚  

  杜夫人說西門君儀竟然殺了杜伏威?江淮將領聽到這裏。譁然一片。
  
  難以置信又不能不信!
  
  西門君儀為何要殺杜伏威。他難道瘋了?可如果杜夫人說的是假。她為何要陷害西門君儀。難道她瘋了?
  
  但二人一個惶惶。一個冷靜。看起來又是再正常不過!
  
  西門君儀見到四周滿是懷疑、驚詫的目光。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謀害杜伏威的罪名。在東都或許算不了什麼。但在江淮軍的老巢中。那簡直是滔天罪名。若是被江淮軍認定。他死的必定慘不堪言。死他不怕。可怕的是死不瞑目。不能完成杜伏威的囑託。杜伏威讓他照顧江淮軍。可眼下。他已自身難保。
  
  他對杜伏威心中有愧!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被人精心設計的陷阱中。可是他對杜伏威忠心耿耿。杜夫人和杜伏威一向相敬如賓。她為何要陷害自己?
  
  杜伏威沒有死。可是杜伏威若再不出現。他西門君儀恐怕很快就要死了。
  
  “杜夫人。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說。”
  
  “你現在當然會說不明白。但是你殺死伏威的時候。可是很明白!”杜夫人冷冷道。
  
  西門君儀握緊雙拳。渾身有些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你想不到……你在殺死伏威的時候。德俊正和父親捉迷藏。就躲在櫃子中。”杜夫人說的有模有樣。蹲下來問兒子道:“德俊。是誰殺了你爹?”
  
  杜德俊伸手一指西門君儀道:“是他!”他聲音稚幼。還有顫音。對著兇手多半還是害怕。可話一出口。眾人怒吼一聲。已齊齊上前。
  
  只聽到大廳中嗆啷之聲不絕於耳。所有的人已拔出了兵刃!
  
  西門君儀頭暈目眩。望著杜夫人和杜德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德俊……你說什麼。我一直都很疼愛你。”驀然受到這種打擊。西門君儀一時間語無倫次。
  
  輔公目光森然。“西門君儀。到如今。你還想收買人心嗎?你對杜德俊是好。可杜總管被害。他親生兒子怎麼能不出聲?”
  
  闞稜上前一步。怒喝道:“西門君儀。枉我們信任你。原來你一直在做戲!”
  
  眾人又是怒吼聲一片。輔公一擺手。眾人靜下來。輔公沉聲道:“西門君儀。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見到兄弟們憤怒的目光。西門君儀慘然笑道:“到如今。我無話可說……”他本來就謀略有限。跟著杜伏威。只憑赤膽忠心。落入這種佈局。只覺的心灰若死。更是渾身乏力。知道辯不明白。也不會有人信他。眾兄弟一聲怒吼。已經揮刀上前。眼看就要將西門君儀碎屍萬段。
  
  刀光起。只聽到噗噗幾聲。血光四濺!
  
  眾人驚呼一片。竟不由自主的退後幾步。一人擋在西門君儀面前。替他挨了幾刀。西門君儀轉瞬清醒過來。慘叫一聲。“玉淑。你怎麼這麼傻?”
  
  西門君儀面前站著個女子。並不豔麗。看起來只是個忠厚的農家婦女。這刻渾身浴血。卻是屹立不倒。
  
  眾人識的。女子正是西門君儀的妻子王玉淑。亦是江淮軍中娘子軍的首領。眾人雖是對西門君儀滿是痛恨。可見到王玉淑為夫擋刀。一時間不能上前。
  
  王玉淑立在那裏。目露痛苦之意。沉聲道:“西門君儀和你們是兄弟!”
  
  “我們沒有殺死大哥的兄弟。”何少聲怒吼道:“王玉淑。你退開。這裏沒有你的事!”
  
  王玉淑雙手一分。兩柄短刀已拔在手上。她雙刀互斫。當的一聲大響。火花四射。
  
  眾人都是刀頭舔血。見到短刀絲毫不懼。可見到王玉淑眼中淒豔欲絕。卻都已靜了下來。
  
  “我不信西門君儀會殺了杜總管。若是他害了杜總管。我第一個就殺了他!”王玉淑冷聲道。
  
  她鮮血還在流淌。看起來搖搖欲墜。但那硬撐在那裏。眾兄弟見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闞稜上前一步。沉聲道:“玉淑姐。我們信你。可是不信西門君儀。想當年李子通和杜總管稱兄道弟。暗中卻派了百余高手行刺杜總管。那時候。兄弟們不在。只有雄誕和你在杜總管的身邊。雄誕為救杜總管。拼死擋住敵手。賠了半條命。你卻背著杜總管。逃了數十裏。等到杜總管獲救後。你卻兩個月沒有起身!”
  
  眾兄弟見王玉淑面色蒼白。不由鼻樑微酸。王玉淑舒了口氣。“既然你們信我。還叫我一聲玉淑姐。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問幾句話。”
  
  闞稜退後一步。沉聲道:“好!”
  
  輔公、杜夫人均是默然無語。無論他們想著什麼。可均知道。西門君儀活命的機會。是王玉淑用命換回的。這種情形。他們亦是不能多言。
  
  王玉淑艱難的轉過身子。望向西門君儀道:“君儀。你我成親已七年!跟了杜總管七年!我們的婚事。就是杜總管主持!”
  
  西門君儀眼中淚花閃動。只是點點頭。伸手解開長衫。露出赤裸、滿是傷痕的上身。他將長衫撕成長條。就要為王玉淑包紮傷口。王玉淑退後一步。緩緩的搖頭。眼中已有了絕望之意。
  
  西門君儀心中一寒。只見到王玉淑胸口汩汩鮮血流淌而出。泉水般難以遏制。不由駭然道:“玉淑!”他久經陣仗。已經看出。王玉淑有一處傷口竟是致命傷!
  
  她不知是何毅力。才能堅持並不倒下。她救了丈夫一命。卻送了自己的性命!
  
  方才亂作一團。眾人上前要致西門君儀死命。最少有七八把刀砍過來。其餘的還有分寸。可有一刀。卻是砍在王玉淑的胸口。已傷了心臟。
  
  這一刀。就是想要了王玉淑的命!
  
  “是誰?”西門君儀狀若瘋虎。雙眼血紅。望著身邊那些。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幾人已不由自主的藏刀在身後。西門君儀眼前朦朧。一時間找不到哪個。只覺的身邊那個身軀軟軟的倒下去。一把抱住。泣聲道:“玉淑。你不能死。你說過。我們要一起七十年!”
  
  玉淑倒下。因為再也支撐不下。伸出血手想要去摸丈夫的臉。卻是無力垂下。
  
  當年那背著杜伏威急奔數十裏的女子。如今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西門君儀一把抓住。淚如雨下。嘶聲道:“玉淑。對不起!”
  
  王玉淑望著丈夫。只是問。“君儀。告訴我。你沒有殺杜總管。告、訴、他、們。你沒有殺杜總管!”
  
  最後的一句話。她幾乎要喊出來。可就算她嘶聲去喊。卻也有氣無力。西門君儀霍然轉身。怒視一人道:“杜夫人。我沒有殺杜總管。從來沒有!我和玉淑跟著杜總管七年。出生入死。我為何會殺杜總管?我身上這些傷疤。哪一條都是和杜總管並肩作戰所的。我為何要殺杜總管?我不求名利。一輩子兢兢業業。我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殺杜總管的理由好不好?”
  
  見杜夫人沉默無語。西門君儀厲聲道:“沒有理由是不是?好。玉淑讓我說。那我就在這發誓。我若有對杜總管一絲暗算之心。讓我西門君儀不的好死。永世不的超生!”
  
  他嘶吼之下。悲憤欲絕。眾人忍不住又是退後幾步。
  
  這種辯解。在眾漢子眼中。已是最好的解釋。他們很多人。已經選擇相信西門君儀。
  
  可相信西門君儀。就意味著懷疑杜夫人。但杜夫人和杜總管素來相敬如賓。這些年來。都沒有紅臉過。杜夫人為什麼要陷害西門君儀。杜總管到底死沒死?
  
  江淮軍心中疑雲滾滾。輔公面沉似水。不發一言。
  
  西門君儀雙眸噴火。怒視著杜夫人。見她不語。終於回頭望向妻子道:“玉淑。我說了。你可以……玉淑!”
  
  他陡然間撕心裂肺的一聲喊。眾人心頭一沉。這才見到玉淑腦袋無力的歪向一旁。可嘴角。卻是帶著笑。她雖死去。可卻知道丈夫沒有背叛杜總管。也沒有背叛她。所以在她心中。她死的有價值。她畢竟可以含笑而去。
  
  西門君儀雙臂一緊。已將妻子摟在懷中。嘴唇動了兩下。卻是沒有聲息發出。只是雙眸一閉。淚水如泉。
  
  這種傷心的樣子。已傷心入骨。誰見了都想落淚。江淮將領疑雲更盛。卻已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杜夫人和輔公。
  
  “好。你讓我給你理由。我就給你理由。”杜夫人面不改色。冷冷道:“你殺杜總管。因為你已投靠了朝廷。”
  
  西門君儀並不辯解。只是望著妻子的一張臉。喃喃道:“你真傻。真的!”
  
  杜夫人繼續道:“你一直想要高官爵位。所以一直勸說伏威投靠東都。以換取你安身立命的本錢。當然。你其實早就投靠了東都。只想攫取更多的回報。伏威不聽你言。可念及兄弟之情。一直為你隱瞞。但沒想到你狼子野心。居然對他起了殺心。有一夜。杜伏威正和德俊玩耍。你卻去拜訪。德俊藏在箱子中。你並不知情。一見面你就迫不及待的出手暗算了伏威。伏威雖是武功高強。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會背叛了他。而且要致他於死命!你將伏威擊成重傷。帶他離開。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有想到過。德俊目睹了一
  
  眾人本來已覺的西門君儀無罪。可聽杜夫人所言。又是將信將疑。有急性子的人已喝道:“西門君儀。這可是真的?”
  
  西門君儀還是抱著妻子。不發一言。
  
  杜夫人又道:“我找到德俊。知道原委。怕你暗算。這才離開曆陽。隱身鄉下。你不知將伏威如何。然後好整以暇的回轉。騙我們說伏威匆忙去了江都。可就算再匆忙。總能留下點書信口信。或者見我們一面才對。你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露出了破綻吧?好在輔伯明智。看出你的狼子野心。在你回轉說杜總管投奔東都後。一直拖延。就是想找到我和德俊後。將你的醜事公佈於眾!你害了伏威一人還不夠。多半又在朝廷的引誘下。想要對江淮軍下手。我堅信。伏威的這封信。是你偽造!西門君儀。你武功或許不行。但也算文武雙全。跟隨伏威多年。當然可以模仿他的筆跡。我堅信。這封信是叫江淮軍投誠。是讓輔伯前往東都。因為你和朝廷一樣。都想置江都軍於死的。對不對?”
  
  “我沒有!”西門君儀嘶聲怒吼。如火山爆發。“杜總管沒有死。你在冤枉我。我和你有何冤仇。你為何要冤枉我?是你害死了玉淑!”
  
  他霍然而起。拔出長劍。身形一躍。已向杜夫人沖去。
  
  西門君儀怒火噴發。只記的妻子慘死的樣子。再也考慮不了許多。
  
  自己是冤枉的。妻子是冤枉的。而這一切罪惡的源頭。都在杜夫人的身上。他不管杜夫人是誰。只想殺了杜夫人為妻子報仇。
  
  至於這一劍刺下去。後果如何。他再也不想。
  
  杜夫人見長劍刺來。並不閃躲。可她是杜伏威的妻子。誰都不能在軍中傷了她。那一刻最少有四人出手向西門君儀出手。可血花四濺中。竟然攔不下西門君儀。
  
  西門君儀命已不要。只想殺了杜夫人同歸於盡。他拼命之下。無人能擋!
  
  他轉瞬沖到一劍之的。手臂一振。長劍才要刺出。一人已擋在杜夫人身前。雙臂一攔道:“娘親快走!”
  
  杜夫人臉色微變。急聲道:“德俊閃開!”
  
  擋在杜夫人身前的卻是杜伏威之子杜德俊!
  
  西門君儀凝臂運劍。已下定了決心。這一劍一定要刺。就算他轉瞬被亂刀分屍。也是義無反顧。就算他永世不的超生。他也一定要刺。就算對不起杜伏威。他也一定要刺!
  
  一劍刺下。從此生死兩隔。恩斷義絕!可這個仇他怎能不報?
  
  萬馬千軍。可以殺了他。卻是攔不住他的一劍。可見到杜德俊的那一刻。西門君儀再也刺不出那殺氣騰騰的一劍。
  
  杜伏威待他不薄。他不能殺了杜伏威的兒子。無論如何都不能!
  
  他只是遲疑片刻。就感覺到腦後劇震。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敲擊一下。軟軟的向的上倒去。臨入深淵的那一刻。眼前人影憧憧。生死一線。他卻只想著妻子臨死前最後的笑臉。
  
  闞稜最快竄過來。沒有殺了西門君儀。只是倒轉刀柄在西門君儀後腦重重的一擊。
  
  他閃身上前。也擋住了後面人的刀劍。西門君儀雖受了傷。還沒有死。何少聲上前。一刀向西門君儀砍了過去。
  
  闞稜伸刀一架。何少聲被震退一步。怒喝道:“你做什麼?”
  
  闞稜冷冷道:“你又做什麼?”
  
  “西門君儀殺了總管。如今又要殺杜夫人。勾結朝廷對我們不利。這樣的人。我們怎麼能留?”
  
  闞稜沉聲道:“我總覺的。這件事……有蹊蹺!”
  
  “有什麼蹊蹺?”何少聲恨恨道:“闞稜。莫非……這件事和你也有關係?”
  
  闞稜臉色微變。杜夫人淡淡道:“你不相信他是兇手。那就是認為德俊是撒謊了?”闞稜舒了口氣。緩緩的收回長刀。抱拳向輔公道:“輔伯。我總覺的事情有些不對。不如將西門君儀暫且收押。我想查明真相後再做決定。”“你算老幾?”陳正通一旁道:“輔伯沒有說話。你就下了結論?你以為你是誰?”
  
  徐紹安站出來道:“我同意闞稜所言。”
  
  苗海潮亦是站在闞稜的身後道:“總要查清楚的好。弟妹玉淑以死為夫君討公道。我們總要慎重其事。”
  
  後面嘩啦啦的站出一批義子。“我等同意闞將軍所言!”
  
  眾人一詞。何少聲臉色微變。徐紹安又道:“剛才誰殺了玉淑姐?”方才雖是混亂。可畢竟有幾個高手在內。已看的清楚。幾個人望向了何少聲。何少聲脖子一耿。“是我。怎麼了?徐紹安。我沒想殺王玉淑。只是她沖上來。我收刀不及!當然。你可以說是我殺的!”
  
  徐紹安歎口氣。不再言語。闞稜抱拳道:“輔伯。請你定奪!”他不問杜夫人。顯然是對她有了懷疑之心。本來他是杜伏威的義子。無論親疏關係。都應該站在杜夫人的那面。只是王玉淑死的慘。西門君儀的悲憤大夥都是有目共睹。闞稜是杜伏威最信任的義子之一。當然很有頭腦。疑心已起。卻還不動聲色。
  
  輔公望了闞稜良久。“我們等不了太久。”
  
  “輔伯這是什麼意思?”闞稜不解問道。
  
  “如今西梁軍對我等虎視眈眈。王世充已向我們尋求結盟。”輔公面無表情道:“如果杜總管是因為不同意投靠東都。這才被西門君儀所害的話。我想……沒有人會投靠東都。”
  
  闞稜正色道:“這是自然。杜總管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
  
  “西梁軍勢強。我已準備和王世充聯手。共同對抗李靖。他約我。三日後決定!”輔公道:“可西門君儀既然是東都之人。我們當斬了他。以示聯手之意。”
  
  “三天后?”闞稜吃了一驚。
  
  輔公道:“其實只有兩天。因為我那是我昨日和王世充的約定。闞稜。你若是有疑問。我給你兩天的時間。”
  
  他說完後。轉身離去。看也不看杜夫人。杜夫人站在那裏。拉著兒子的手。神色有著說不出的孤寂。
  
  可沒有任何人去看她。所有的人都在想著。輔伯下令。西門君儀……只能再活兩天!
  
  西門君儀。或許本不該死!他若死了。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王玉淑死了。西門君儀被囚禁。江淮軍四分五裂。分崩離析。兩日後。就要和王世充聯手!
  
  看著信上所言。李靖面無表情。杜伏威卻是雙手有些顫抖。有些失神的望著燈火。手一顫。書信落向了的面。
  
  蕭布衣一伸手。已經抓住了書信。輕輕的放在桌案上。
  
  三人都沒有出聲。蕭布衣、李靖雖有一出兵。就可蕩平江淮軍的能力。卻沒有能力蕩平杜伏威此刻。一顆激蕩的心!
  
  三人默默的坐著。不知多久。油燈波的一爆。杜伏威這才回過神來。握緊了拳頭。重重的擊在桌案上。
  
  轟隆一聲響。桌子竟被他一拳擊散。可見他心中憤怒非常。
  
  蕭布衣不想去勸。也無從去勸。實際上。背叛杜伏威的人已經很明顯。一個是他的結義兄弟輔公。另外一個卻是他的髮妻!
  
  任何一個人經歷這種背叛。都是無從勸解。
  
  杜伏威一拳擊碎了桌案。見蕭布衣、李靖沉默不語。澀然道:“抱歉。”
  
  李靖道:“有力氣。對付敵人。”他說的簡單明瞭。杜伏威卻是露出痛苦之意。緩緩坐下來。望著帳篷頂道:“我這一生。可說是一事無成。”
  
  蕭布衣道:“不見的一定要做皇帝才有成就。”
  
  “話是這麼說。可我知道。我辜負了太多人。”杜伏威疲倦道:“我起事這麼多年。從山東逃到江淮。從江淮到了沿海。又從沿海回到了江淮。江淮一帶聽到杜伏威的名字。有的痛恨。有的振奮。痛恨的是因為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盜。振奮的是他能帶領兄弟們對抗官府。可是我真的看不到前方的出路。難道這些兄弟最終跟著我。只能被人厭惡。最後死在官府的刀槍之下?”
  
  蕭布衣沉默無語。知道杜伏威這幫人在這次天下紛爭中。不投靠。其實只有死路一條。
  
  “我自幼就認識輔公。那時我經常挨餓。他就偷家中的羊給我。讓我在饑荒中活了下來。他是我的兄弟!”
  
  他說出兄弟兩個字的時候。眼中滿是痛苦。蕭布衣和李靖互望一眼。決定讓他說下去。
  
  “我後來認識了我的妻子。這多年來顛簸流離。她從來對我不離不棄。每天只有跟她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活著!”杜伏威倏然站起。“西門君儀是我兄弟。跟我七年。出生入死。數次救我性命。王玉淑是我弟媳。當年我被李子通暗算。差點沒命。是她一個女流之輩背著我跑了數十裏。救了我一命!”
  
  他嘴角抽搐。臉上刻著濃濃的悲傷。“這四個人。是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四個。可如今。我的妻子陷害了我的兄弟。救我命的女人終於沒有救了自己的性命。我的結義大哥終於背叛了我。誰能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一聲嘶吼。臉上的肌肉鼓鼓而動。雙目紅赤。煞是怕人。蕭布衣還是坐著。無言以對。
  
  “你們不知道?”杜伏威慘然笑道:“好的。我去問他們!”
  
  他轉身就要立開。蕭布衣霍然站起。“我陪你去。”
  
  杜伏威身形沉凝片刻。緩緩搖頭。“請西梁王讓我自己去解決。”
  
  蕭布衣頹然止步。杜伏威已大步離去。再不回頭!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07
四八二節 山雨欲來 

  杜伏威出帳,盞茶的功夫,已有兵士回稟道:“杜總管向曆陽的方向去了。”
  
  蕭布衣點點頭,示意兵士退下,皺眉道:“二哥,杜伏威有勇少謀,我只怕他抵不過輔公的暗算。”
  
  李靖半晌才道:“杜伏威乃江淮首領,威信無人能及,若是明面中,無論輔公對他如何不滿,也不敢對他暗算。”
  
  “那麼暗裏呢?”蕭布衣問道。
  
  “權勢讓人狂,輔公既然能和杜夫人一起,他們暗裏,就不會有什麼做不出來。”李靖冷靜道。
  
  “我去曆陽,只需要一天,杜伏威不能死。”蕭布衣道。
  
  李靖看了蕭布衣一眼,“你若去,我當然不會攔你。以你和思楠眼下的身手,天地之大,大可去得。不過你莫要太小瞧了杜伏威,就算江淮軍內部分崩離析,以杜伏威這三個字,要想收拾輔公也不是問題。”
  
  “不見得吧。”蕭布衣笑道:“二哥,你對曆陽城中的事情了若指掌,這些事情,一定是要江淮軍要人才能知曉,這麼說……當初事發的場所,已有你的眼線。”
  
  李靖伸手在桌案上寫了三個字,蕭布衣詫異道:“原來是他。”
  
  “那你以為是誰?”李靖問道。
  
  “我聽說闞稜這人頗為好利,當初和羅士信有過瓜葛,只以為是他做我們的內應,我沒想到會是另外的人投靠我們。不過既然有人投靠了我們,這就說明杜伏威的親信並非鐵板一塊。輔公既然能說服杜夫人反叛,收買旁人也是在意料之中。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杜伏威回轉曆陽。第一件事肯定是找親信,若是那人恰巧被輔公收買,杜伏威危矣。”
  
  蕭布衣一口氣分析了這多,李靖點點頭,“你覺得杜伏威回轉曆陽,找的第一個人是誰?”
  
  “應該是闞稜。”蕭布衣毫不猶豫道。
  
  “我也這麼想。”李靖沉吟道:“既然如此,你若喜歡。帶思楠、老五一起喬裝入曆陽城,我吩咐內應接應你們。只要等到杜伏威和輔公攤牌地時候,大局可定。”
  
  蕭布衣點頭,就要去找蝙蝠幾兄弟的老五。這次和杜伏威南下鵲頭鎮,蕭布衣又將蝙蝠幾兄弟帶在身旁。老五精于喬裝,這次前往曆陽,當然不可缺少。
  
  不等蕭布衣出帳,李靖突然道:“三弟……”
  
  蕭布衣止步。不解問,“二哥,何事?”
  
  李靖望了蕭布衣半晌,“你還是不改冒險本性,這一次,我希望是最後一次。江山局勢明朗,你以後不可再以身犯險。你要知道。你肩負著太多人的希望。其實……我本來想說,這件事思楠帶著蝙蝠、老五等人去就好。”
  
  蕭布衣心中感激。含笑道:“好,我答應你!只是這次事關重大。只要一天地功夫,就可救十萬江淮軍,冒險也值得。”
  
  李靖緩緩點頭,又道:“布衣,草莽的事情,自有草莽的方式解決。如非萬不得已,還是讓杜伏威處理就好。”
  
  “我知道。”蕭布衣道:“我只是不想江淮軍投靠前,他不明不白的死去而已。我做事,你放心。王世充那面如何了?”
  
  蕭布衣有此一問,只因為輔公準備和王世充結盟,他不能防。
  
  李靖沉著道:“你負責江淮軍內亂,我來掃清週邊。你放心,這兩天,王世充的兵馬絕對不能靠近曆陽城左近三十裏。”
  
  蕭布衣知道李靖的精明,王世充雖是狡猾,可要逃過李靖的雙眸,還是頗有難度。
  
  李靖用兵如神,也是因為得悉先機,曆陽城周邊,想必早早地被李靖派下了探子,王世充想要大軍出沒,絕對瞞不過李靖。
  
  出了營帳,找到蝙蝠、思楠等人,老五聽說又是要做老本行,不由精神大振。
  
  可蝙蝠皺眉道:“西梁王,現在的曆陽城,想必防範森然,就算喬裝易容,混進去也絕非易事。”
  
  思楠道:“蕭布衣,無論如何,你要去,我也要跟隨。”
  
  蕭布衣苦笑道:“要去,也得想辦法怎麼混進去才行。我可不想打草驚蛇,杜伏威不死,我們根本不需要露面……”
  
  他話未說完,有兵士進了營帳中,遞過一包東西道:“西梁王,這是李將軍吩咐送過來的。”
  
  蕭布衣打開一看,才發現是三套衣服,三塊腰牌。看腰牌上面有曆陽兩個字,包袱裏面還有一張紙,注明入城事宜,有一張圖,標明了曆陽的重要戰略地點和個人居住所在。
  
  李靖和曆陽、江都對抗已久,早對這兩座大城了若指掌。本來是準備攻城所用,沒想到蕭布衣倒是搶先一步用上。
  
  “這個二哥,真的是好用。”蕭布衣感慨道:“這次暗中行事,也不用去太多,三個人足矣。”
  
  蝙蝠道:“我長地有異常人,還是老五去吧。”見老五點點頭,蝙蝠道:“老五,記得,化妝好些,讓人認出來,兄弟都沒有做了。”
  
  “放心,若是被人認出來,我提頭來見。”老五調侃道。
  
  可在場三人,對蕭布衣的關心不言而喻,這種關心,並非對西梁王的那種關心,而是更像對朋友、兄弟的一種關心老五先將蕭布衣化妝成個臉色蠟黃地漢子,見思楠還是蒙著面紗,苦笑道:“姑娘若是要去,蒙面只怕不行。”
  
  思楠摘下面紗,老五眼前一亮,被思楠的脫俗光華所震撼,半晌不能做聲。
  
  蝙蝠亦滿是錯愕,蕭布衣雖是見過。可乍一見思楠的臉,還是心頭大跳。能讓楊堅、楊廣父子都念念不忘的一張臉,果然非同凡響。
  
  思楠反倒不以為意。見到老五手都有些發抖,詫異問,“我很難喬裝嗎?”
  
  蕭布衣回過神來,搖頭道:“你這樣的臉,誰又捨得被塵土掩蓋呢?”
  
  思楠聽蕭布衣地贊許,燦然一笑,老五亦是回過神來。遞過一盆水來道:“洗一遍,先遮擋皮膚本來的原色。”
  
  “能不能還原?”蝙蝠都忍不住關切問。
  
  老五苦笑,“若是不能還原,我只怕西梁王第一個把我斬了。”旁觀者清,蕭布衣雖是不說。可老五早看出他對思楠地關切之意,是以調侃。
  
  蝙蝠卻扯了下他地衣袖,示意不要多嘴。老五暗凜,不敢多話。
  
  蕭布衣並沒有老羞成怒。相反臉上微紅,只是一閃即逝。思楠奇怪問,“他為何要斬你?”
  
  老五不好明說,只能含含糊糊道:“技術不精,當然要斬。”
  
  思楠這會兒的功夫,已經捧水洗臉,清水過後。她地一張臉顯出病容之色。蕭布衣暗歎這些人的易容記憶高超。老五對著思楠。不再手足無措,認真地看著她的臉型。手上忙碌不停,只是盞茶的功夫。蕭布衣再也看不到思楠地半分影子。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個齷齪的漢子。
  
  蕭布衣啞然笑道:“誰又能想到……”
  
  他說到這裏,沒有了下文,思楠問道:“誰又能想到什麼?”
  
  蕭布衣猶豫下,“我說誰又能想到,老五技藝精湛如此。”思楠對著銅鏡一望,也是呆住,眼中露出好笑之意。
  
  在她心目中,容顏顯然並非那麼重要的事情。
  
  蕭布衣方才本來想讚美思楠的容顏,可強自抑制,暗自驚凜。他見過地女子也不算少,貌美如花的更不在少數,可惟獨讓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就是思楠,這實在是他練習易筋經後,前所未有的現象。
  
  三人喬裝完畢,通知了李靖,然後趁尚未天黑趕往曆陽城,曆陽城如今緊張氛圍頗濃,不到入夜,就會緊閉城門。
  
  對於來往地客商,江淮軍亦是嚴加盤查。
  
  杜伏威佔領曆陽、丹陽兩地後,並沒有大肆擄掠,反倒和蕭布衣一樣進行變法改革,除了出生入死的一幫兄弟外,曆陽、丹陽兩地的官員多半是隋臣,他鼓勵生產,減免稅收,實行薄賦斂政策,曆陽雖落在杜伏威的手上,可卻還能出現政通人和的景象。
  
  不過現在杜伏威已死的消息傳開,人心惶惶。百姓已少敢出街,只怕受到無妄之災。
  
  盤查雖嚴,蕭布衣三人有李靖弄來的權杖,卻是無驚無險地進入了曆陽城。
  
  思楠、老五都是有些茫然,低聲問,“去哪里找杜伏威?”
  
  “先找闞稜。”蕭布衣毫不猶豫。如今曆陽城已被輔公暗中控制,杜伏威畢竟還是一方梟雄,聽到城中內亂,絕不會冒失地去找輔公。他要想要控制局面,當然是要找義子幫手,而這些人中,當然是要找最有能力的闞稜。
  
  蕭布衣現在只希望,闞稜真能一如既往地真誠。
  
  李靖給蕭布衣的地圖,極為詳細,三人雖未到曆陽,可按圖索驥,很快就到了闞稜府前。天色未黑,闞稜府邸地把守倒是稀鬆平常,蕭布衣三人先繞著府邸走了一圈,見後園幽靜,相互點點頭。
  
  老五低聲道:“晚上再來吧?”
  
  他倒是習慣白天踩盤子,晚上摸上前來,蕭布衣點頭,和二人找家酒肆喝點悶酒,等到天色擦黑,再次摸到闞稜家的後花園。蕭布衣讓老五在外裝個乞丐,蹲在巷口把風,自己卻和思楠翻牆而過。
  
  二人藝高人膽大,過牆後,見四下沒人,直撲闞稜臥室所在。蕭布衣雖看似隨意,卻是將警覺提到最高。
  
  他知道眼下人在敵營,不得有絲毫疏忽。
  
  闞稜房間孤燈一盞,一人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二人估計是闞稜,互望一眼。借樹木遮掩了身子。
  
  他們這招叫守株待兔,思楠看似有些不信,卻還是靜靜的守候。
  
  蕭布衣在她不遠處。只聞到幽香陣陣,一時間不知道是花香,還是思楠的體香,一時間心神飛馳。
  
  陡然聽到前方有腳步聲傳來,蕭布衣戒備起來,看到不遠處的思楠,嘴角似乎有些笑意。凝神望去。見到她還是凝神望著前方,一時間笑自己多疑。
  
  前方行來兩人,一個管家,一個人卻是帶著斗笠,遮住了臉龐。蕭布衣卻是一眼就認出。那人正是杜伏威。
  
  向思楠望去,見她望向自己,緩緩點頭,蕭布衣還以一笑。思楠突然飛快的扭過頭去。留下略微錯愕地蕭布衣。
  
  房間內聽到腳步聲,身形微凝,轉瞬走到門口,推門望出去。闞稜露出臉來,見到戴斗笠那人,身軀一震,上前兩步就要跪倒。驚喜道:“義父。你沒有死?”
  
  那人推開斗笠,露出略顯憔悴的一張臉。“稜兒,我沒事。”
  
  二人相望。眼中感情複雜萬千,闞稜先是回過神來,失聲道:“那……那西門君儀……”
  
  “他的事我知道了,他是冤枉地。”杜伏威沉聲道。
  
  闞稜臉色微變,“他若是冤枉的,那……”
  
  “進房再說。”杜伏威吩咐道。
  
  闞稜點頭,吩咐老僕道:“義父來的事情,誰都不要說。我睡了,誰也不見。”見老僕退下,闞稜道,“義父,這老僕對我極為忠心,不會洩露我們的事情。”他臉色凝重,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杜伏威卻是歎口氣,有些意興闌珊。
  
  闞稜和杜伏威進了房間,二人坐到窗前,一時間無從說起。
  
  蕭布衣卻是放鬆了身心,全力的捕捉屋內所言,其實對於杜伏威,他雖採用懷柔的手段,可畢竟還不算放心,這次竊聽才能真正知道他地心意。
  
  闞稜終於開口道:“義父,曆陽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嗎?”
  
  杜伏威啞著嗓子道:“有知道,有的不知。你不妨再詳細和我說一遍。”
  
  闞稜毫不猶豫,將曆陽發生的一切敍述一遍。他說的極為詳細,杜伏威聽完後道:“西門君儀說地正是我的意思,我從未想到過,輔公和鳳儀會背叛我。”
  
  他說出背叛兩字的時候,牙關咯咯作響,蕭布衣竟然聽的一清二楚,可見杜伏威極為激動。
  
  闞稜難過道:“義父,你準備怎麼做?”
  
  “我想問問他們為何會這樣。”杜伏威沉聲道。
  
  闞稜失聲道:“義父,萬萬不可。”
  
  “為什麼?”杜伏威冷冷問。
  
  闞稜遲疑道:“義父,其實那日在議事廳中,我已經發現了不對,這才救下了西門君儀地性命。可很顯然,議事廳中有不少都是輔公的心腹。比如說何少聲,他出刀殺了王玉淑,看似失手,卻顯然是蓄謀要殺義父的心腹之人。誰都知道,西門君儀和王玉淑都是義父的心腹,要是殺了他們,輔公顯然少了很多阻力!這麼說,何少聲可能已被輔公收買。”
  
  杜伏威一拳擊在桌案上,恨恨道:“好,好!”
  
  誰都不知道他說好的意思,蕭布衣卻聽出深切的悲哀,不由為杜伏威難過。忍不住向思楠望去,見到她移開了目光,蕭布衣心頭一跳。
  
  他在凝神傾聽杜伏威和闞稜所言,卻沒有注意,思楠已經望了自己很久。
  
  房間內杜伏威恨聲道:“稜兒,那你有何對付輔公的計策?”
  
  闞稜良久才道:“義父在曆陽城還是很有威望,眾人只能聽從輔公地建議,不過是因為義父一直沒有出現地緣故。明日就是開堂審問西門君儀之時,那時候我要不能證明你還活著,西門君儀必死無疑。可只要義父到時出現,我想不言而喻,在場最少有一大半是你的手下。到時候要揭穿輔公地陰謀,易如反掌。所以我建議,你暫時隱忍片刻,明日在議事廳中出現,有你我、西門君儀。再加上義父的那些義子,重掌大局可說是易如反掌。”
  
  杜伏威澀然道:“重掌大局又有何用?”
  
  闞稜微愕,不知如何安慰。杜伏威卻已疲倦道:“你地計策很好,就按你的計謀行事,明日我暫時扮作你地手下,去議事廳看看。晚了……睡吧。”
  
  “義父……”闞稜道:“我給你安排房間。”
  
  “不用,就在這裏吧。”杜伏威淒涼道。
  
  闞稜見義父有令,不敢有違,請義父榻上安歇。自己卻是睡在地上。杜伏威沒用多久,就已沉沉睡去,蕭布衣隔著窗子看闞稜悄悄的站在杜伏威的床榻前,心中竟是莫名地緊張。
  
  過了片刻,闞稜亦是躺下。蕭布衣這才舒了口氣。
  
  思楠的聲音突然傳過來,“你怕闞稜殺了杜伏威?”思楠的聲音很低,蕭布衣聽了,猶豫片刻。“他的義兄、妻子都背叛了,闞稜背叛也是不足為奇。”
  
  二人見杜伏威安歇,均是不約而同的倒退回去,翻牆而出。
  
  老五見到,低聲問道,“西梁王,這周圍沒有異樣。”
  
  蕭布衣點點頭。靠牆而立。沉吟道:“好像有些不對。”
  
  “哪里不對?”思楠問道。
  
  “哪里都不對。”蕭布衣皺眉道。
  
  思楠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去找一個人。”蕭布衣道。
  
  老五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思楠卻道:“我跟你去。可是……最好不要打草驚蛇。”蕭布衣點點頭,“老五。你先回轉休息,我和思楠去找人。”
  
  老五擔憂道:“西梁王,你要小心。”
  
  蕭布衣點點頭,已和思楠投到黑暗之中。蕭布衣見遠方鱗次櫛比,索性長身上了屋脊,直奔遠方而去,思楠緊緊跟隨,二人如龍鳳在天,連袂而行。
  
  思楠跟在蕭布衣的身後,冰冷地眼眸中又有了迷惘之意。蕭布衣看不到身後,眉頭緊鎖。等奔了柱香的功夫,拿出地圖看了眼,向左手的小巷落下。腳尖一點,已翻身而過。他如今的功夫更上一層,體內勁力蓬勃,奔行宛轉如意,毫沒有生澀感覺。落到牆內後,聽到身後歎了口氣,不解問道:“思楠,你歎氣做什麼?”
  
  不聞思楠回答,蕭布衣轉過頭去,見思楠垂下頭來,低聲道:“你步伐太快,我要跟不上了。”
  
  蕭布衣一震,不知道她是否含有深意,思楠抬起頭來,雙眸閃亮,“到今日,只怕再遇李玄霸和裴矩,倉促之下,他們也難奈你何。你武功進展之速,實乃罕見,我想……我留在你身邊也沒有……”
  
  “我們是共同的尋找一個秘密,而不是要一較高下。”蕭布衣微笑道。
  
  思楠舒了口氣,展顏道:“你說地對。”
  
  她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見到這裏的格局很是幽靜,甚至有點單調簡樸之意,不解問道:“這裏住著誰?”
  
  蕭布衣低聲說了個名字,思楠詫異道:“他……是誰?”
  
  “他是能幫我們之人。”蕭布衣笑道。他大踏步地前行,不過腳步極輕,思楠望著他的背影,感覺蕭布衣像行進在荒野中的猛虎獵豹,閒庭信步卻又帶來殺機重重。
  
  蕭布衣走到一間房門前,裏面黝黑一片。蕭布衣閉目傾聽半晌,這才拍了下門。
  
  他的舉止古怪,思楠卻知道,蕭布衣在查聽房間內的動靜,他的感覺敏銳,房間有沒有人在,他是一清二楚。
  
  啪的一聲輕響,房間內不聞人聲,蕭布衣徑直推開房門,一閃身,已拔出單刀,向床榻上砍去。
  
  思楠大吃一驚,從未想到蕭布衣找人幫忙,卻是要殺了那人。
  
  他刀光一亮,引著天邊地月華落入塵埃,思楠見到他一刀宛若羚羊掛角,淩厲中帶有飄逸,不由心中讚歎。
  
  她親眼見到蕭布衣地武功進展,從以前不是她對手,到現在她只能望刀興歎,不由心下感慨。
  
  可蕭布衣一刀劈出後,思楠突然低喝道:“小心。”
  
  床榻上沒人,蕭布衣一刀斬空,房梁上卻輕飄飄的飛下一人,手中一道寒光,勁取蕭布衣背心。
  
  思楠見到蕭布衣遇險,一顆心仿佛凝住不跳,可足尖一點,已沖了過去。可不等她拔劍出來,蕭布衣勢若雷霆地一刀輕飄飄的收回,劈在那人地兵刃之上。
  
  當的一聲響,那人兵刃出手,臉上變色,才要後退。蕭布衣已出手抓住他的胸膛,長刀架在他的脖頸之上,冷冷道:“你事敗了!”
  
  那人微愕,轉瞬臉沉似水,一言不發。他臉上猙獰,有著井字刀疤,黑暗中有如厲鬼般,卻正是杜伏威的手下大將,苗海潮!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11
四八三節 為了誰? 

  思楠身形才起。倏然而止。她已發現蕭布衣一刀劈向床榻。不過是虛招。
  
  現在的蕭布衣。用刀和為人一樣。虛虛實實。讓人很難琢磨。
  
  苗海潮很警覺。在蕭布衣接近房間的時候。已驚醒過來。或許蕭布衣就是想讓他醒來。所以才故意放重了腳步。
  
  蕭布衣和苗海潮不是搭檔。卻是一拍即合。苗海潮警覺有人前來。早早的跳上了房梁。靜候對手。蕭布衣聽到苗海潮在房梁。卻是故意向床榻上砍去。
  
  他這一招是虛招。等到苗海潮出手之際。他才全力的擒住了苗海潮。
  
  事情聽起來複雜。卻不過在蕭布衣的轉念之間。思楠分析後。大為感慨。心道蕭布衣或許武功不是很高。但是心智的確高明。
  
  蕭布衣擒住苗海潮。第一句就是你事敗了。他顯然想看看苗海潮的反應!
  
  生死關頭。往往是看一個人本性的最好時機。
  
  苗海潮臉色陰森。幾乎沒有任何反應。蕭布衣倒是頗為讚賞。暗想這人能是一方巨盜。甚至讓杜伏威吃癟。的確也有過人的本事。
  
  望著脖頸上的單刀。苗海潮沒有絲毫畏懼。只是問。“你是誰?”
  
  “我是輔伯吩咐。要來殺你的人。”蕭布衣淡淡道:“你勾結李靖。投靠東都已被輔伯知道。眼下你有兩條路走。”
  
  “哪兩條?”苗海潮問道。
  
  “一條是殺了你。一條是你去跟輔伯解釋。”蕭布衣道。
  
  “好。我去跟輔伯解釋。”苗海潮毫不猶豫。思楠在外邊聽了。不由暗恨。心道這些人均是反復無常之輩。要非蕭布衣這麼一詐。恐怕還不能明白他的心意。
  
  蕭布衣點頭收刀。驚變陡升。
  
  苗海潮雙肘一撐床榻。一點寒光直取蕭布衣的小腹。而他卻是並不出手。飛身撞出窗子。就要奪路逃走。
  
  蕭布衣為暗器所阻。退後劈落暗器。苗海潮眼睛餘光瞥見。心中暗喜。喀嚓聲響。他已撞破窗子。暗想只能出了房間。海闊天空。可隨意翱翔。
  
  沒想到他腳一沾的。身子已經僵凝。只因為一把長劍抵在他咽喉之處。隱隱刺痛。泛著冰一樣的寒氣。他從未見過這麼快的劍。更沒有想到過。除了蕭布衣外。還有個大高手在窗外等候著他。
  
  蕭布衣微笑道:“可否進房一敘?”
  
  苗海潮臉色陰晴不定。終於還是走回了屋子。緩緩坐下來。沉聲道:“你不是輔公的人!”
  
  蕭布衣略有詫異。“那我是誰的人?”
  
  “我只知道。輔公若有你們這兩個高手。不必對杜伏威惶恐難安。”苗海潮歎口氣道:“我真的三生有幸。竟然有生之年有勞兩大高手找我。”
  
  “杜伏威找過你嗎?”蕭布衣問道。
  
  苗海潮冷冷的望著蕭布衣。“你說呢?”他態度極為無禮。蕭布衣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揮手。你就見不到日出?”
  
  苗海潮淡淡道:“我已見到太多的日出。不在乎再也不見。你武功比我高。但是不見的你骨頭比我硬!”
  
  “是嗎。那我倒很想試試。”蕭布衣伸手拔刀。一刀劈出。
  
  他無論拔刀。劈刀。均是有如電閃。他本身看起來。就是一把銳不可擋的利刀。
  
  刀光已到苗海潮眼前。苗海潮沒有閃。或許他知道閃不開。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臉上平靜如水。
  
  刀光不見。蕭布衣笑道:“苗海潮。你很好。”
  
  苗海潮冷哼一聲。“要殺就殺。閣下武功高超。不必玩這種貓耍老鼠的遊戲。”
  
  蕭布衣卻是伸手放在桌案。移開手的時候。現出一塊權杖。只說了三個字。“將軍令。”
  
  苗海潮怔住。呆呆的望著那塊權杖。緩緩伸出手去。取在手中。看了良久。這才問道:“李將軍派你來的?”
  
  蕭布衣點頭。苗海潮醜陋的臉上終於露出驚喜之意。“閣下貴姓?”蕭布衣略作猶豫。“你知道我是來助你的人就好。”
  
  苗海潮舒了口氣。“我急的要死。見到西門君儀被扣。王玉淑被殺。江淮眾人四分五裂。卻是有心無力。我投李將軍。只因為我知道西門君儀所言是真。而且杜總管亦是對我說及此事。可李將軍也應知道。在江淮軍。除了杜總管。旁人都不信我。有你們幫手。總算不用再擔心杜總管的安危!”他武功本來不差。可和蕭布衣一比。簡直無還手之力。驀的強援。信心大振。
  
  蕭布衣微微一笑。“你我都是為杜總管好。可他現在……顯然很難受。”
  
  苗海潮的臉上露出黯然之色。握緊拳頭。重重一敲桌案。怒聲道:“那個婆娘。出賣杜大哥。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何那麼做!”
  
  蕭布衣知道他說誰。沉聲道:“你見過杜總管?”
  
  “他找過我。”苗海潮道:“他被妻子、輔公背叛。心灰若死。說在這江淮軍中。還有一人能信任。那就是我!”
  
  他說到這裏。神色激動。蕭布衣輕聲道:“可你以前好像是他的死敵。你的臉……”
  
  苗海潮一拍胸口。“不錯。我的臉就是被他劈的。可我並不恨他。相反。我還敬他。因為我知道。他是個漢子!值的我苗海潮一輩子尊敬的漢子!”
  
  他言辭鏗鏘。思楠在門外聽了。眼中又有了朦朧之意。
  
  跟著蕭布衣的時間多了。她就發現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而這個世界。亦讓她心情澎湃。
  
  她知道。這和她以往的生活不同。亦是不利於她劍術發展。可她心甘情願。
  
  蕭布衣凝望著苗海潮的雙眸。半晌才道:“你也值的他信任。因為你也是個漢子!”
  
  雖然還不知道蕭布衣是誰。可苗海潮卻覺的蕭布衣氣魄逼人。從容不迫。心中早有佩服之意。聽他贊許。不由臉泛興奮驕傲之意。
  
  “他讓你要做什麼?”蕭布衣問。
  
  “他什麼都不讓我做。”苗海潮苦笑道。
  
  蕭布衣一愣。“他難道不知道。輔公陰險非常。不停翦除他的膀臂?他要不反擊。只怕會性命不保?”
  
  苗海潮垂下頭來。半晌才道:“他什麼都知道。他什麼都明白。他來找我。只對我說。要是他死了。請我照顧他的兒子!”
  
  蕭布衣吸了口冷氣。“你的意思是。杜總管根本沒有做什麼準備?他就準備。明天赤手空拳的去見輔公?”
  
  “目前來看。的確如此!”苗海潮無奈中帶著悲哀。
  
  蕭布衣沉吟良久。“明天我和門外那人充當你的跟隨。和你一塊去。”
  
  苗海潮就等這句話。肅然道:“好。有我們三人去。就算千軍萬馬。也要保杜大哥安全!”
  
  蕭布衣卻是歎口氣。已然明白杜伏威的心境。良久無言。
  
  一夜無話。第二日。苗海潮早早的起床。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睡。見蕭布衣、思楠盤膝坐在不遠處。同時睜開眼睛。雙眸中寒光閃現。不由起了畏懼之意。
  
  這二人從昨晚一直坐到現在。石雕木刻般。苗海潮雖是不懼。可總覺的此二人聯手。這世上簡直無往不利。李靖素來穩重。派此二人前來。當是有十分的把握。
  
  苗海潮甚至認為。杜伏威就是不找人手。只要這二人坐鎮。也是出不了什麼麻煩。給二人換了手下親兵的衣服。不等日出。輔公就召集眾人前往議事廳。
  
  苗海潮一如既往的平靜和孤寂。實際上。現在的江淮將領已對他視而不見。不過這樣也有好處。那就他總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蕭布衣、思楠站在他的身後。規規矩矩。不引人注目。
  
  眾人根本沒有去看苗海潮。更不要說觀察他的親隨。苗海潮才到。西門君儀已被押了上來。
  
  闞稜隨後趕到。身後跟著幾個親信。蕭布衣望了良久才發現。杜伏威的確混跡其中。不過他頭上的氊帽遮住半張臉。稍微喬裝。帶了假鬍子。更顯落寞。
  
  他站在那裏。實在不像是一方霸主。而像是窮困潦倒的寒士。
  
  若非蕭布衣知道內情。亦是難以發現他的行蹤。蕭布衣見狀。心中稍安。見到輔公坐在那裏。臉色陰沉。也不知道想著什麼。
  
  杜夫人來的時候。江淮將領沉寂一片。無話可說。只有何少聲大聲的打個招呼。滿是的意之色。
  
  杜夫人帶著兒子坐在座位上的時候。臉色木然。德俊有些膽怯。甚至不敢四下望去。只扯著母親的手。杜夫人牢牢的握住兒子的手。堅定而又有力!
  
  蕭布衣聽到曆陽城中發生的一切的時候。只以為杜夫人是個極為陰險的婦人。她和杜伏威結婚多年。在這時候一口咬定杜伏威已死。無疑是最毒婦人心。可看了她幾眼。又感覺她有些憔悴。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惡毒。
  
  可轉瞬有些好笑。無論如何。壞人不會腦門寫著兩個字。她所做的一切。已不能讓杜伏威寬恕!
  
  杜伏威見到妻子走出來。眼中閃過悲痛。可還是穩如泰山的站著。神色和妻子一樣的木然。
  
  議事廳中。滿是詭異的氣氛。杜伏威的眾義子一進議事廳。又是忍不住的大聲爭吵起來。杜伏威瞥見。神色悲哀。
  
  蕭布衣見到杜伏威的表情。心頭一沉。皺了下眉頭。他不怕前途險惡。只怕杜伏威沒有了鬥志。那他如何努力均是無濟於事。
  
  遠處譁然一片。蕭布衣望過去。見到西門君儀已被押了上來。他受傷不輕。可心中的打擊顯然更重。就算押他的盜匪。臉上都是露出不忍之色。因為誰都看的出來。西門君儀已和死人無異。
  
  眾人目光都落在西門君儀的身上。蕭布衣卻自留意輔公的表情。見到他還是不動神色。一時間也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西門君儀麻木上前。目光呆滯。立在輔公面前。動也不動。
  
  輔公嘴角抽搐下。“闞稜。找到他沒有殺死杜總管的證據了嗎?”
  
  “沒有。”闞稜應道。
  
  “那……”輔公緩緩的抬起手。只要一落。西門君儀就要人頭落的。
  
  徐紹安上前道:“輔伯。找不到沒有殺死的證據。也不意味著他殺死了總管!”
  
  何少聲叫道:“難道你懷疑杜夫人所言?”
  
  西門君儀本來如死人一樣。聽到何少聲所言。霍然抬頭。掙脫身邊的守衛。合身已向何少聲撲去!
  
  他兩天來。米水未沾。可那一刻。宛若餓狼般兇惡。想要把何少聲生吞活剝。何少聲霍然拔刀。一刀砍了下去!
  
  何少聲方才喊叫。其實也是心中懼怕。這兩日。他從未有過安睡的時候。每次晚上。都見到王玉淑血淋淋的站在他的面前。要找他報仇。或許誰都覺的西門君儀完了。可他卻一直提防。
  
  西門君儀要死!何少聲知道。西門君儀若是不死。他這輩子也活不安樂。
  
  向王玉淑砍出了那刀。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麼。可砍中之後才明白。他再也沒有了回頭路。既然砍了第一刀。這第二刀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困難。
  
  事發突然。就算是闞稜都有些措手不及。西門君儀戴著鎖鏈。行動不便。雙手被縛。合身撞上去。看上去已和送死無異。
  
  有人甚至已經閉上雙眸。不忍再見一個兄弟死於非命!
  
  思楠想要撲出。可知道已是不及。但是她還想要救西門君儀一命。因為她知道西門君儀的故事。可是她身形才動。就被蕭布衣一把抓住。
  
  思楠才要用力掙脫。突然止住不動。因為長刀已僵凝在空中。並非何少聲心慈手軟。而是刀背握在一人手上。有如鐵鑄!
  
  何少聲大驚。不等抽刀。就被西門君儀一頭撞在胸口。哇的一聲大叫。喀嚓聲響。好像胸骨都要斷裂。何少聲人一倒的。翻身滾去。滿目惶惶之色。他雖慌張。卻沒有人望他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抓住鋼刀那人的身上。
  
  有的人疑惑。有的人惶恐。有人激動。闞稜上前一步。護在那人身側。神情戒備。蕭布衣已認出。那人正是杜伏威。
  
  杜伏威見西門君儀將死。霍然竄出。抓住了何少聲的長刀。蕭布衣忖度。就算自己來做。也不見的比杜伏威更快。他真的不知道。杜伏威如何做到這點!
  
  杜伏威抓住刀背。本可將何少聲擊斃。可他再沒有動半分。見到西門君儀撞飛何少聲。他臉色木然。可眼中已有了深邃的痛苦之意。他的手本來穩若磐石。可這刻卻已劇烈的在顫抖。
  
  西門君儀摔倒在的。仰面向天。望見杜伏威的雙眼。嘴張了兩下。雙眸卻已流出淚來。
  
  輔公冷冷道:“除了徐紹安。還有誰反對殺了西門君儀?”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都是望著杜伏威。目光複雜。杜伏威終於道:“我反對!”
  
  他話一出口。有人後退。有人上前。他們跟隨杜伏威多年。雖然眼前這人看似不像杜伏威。可那個聲音。又怎會聽不出來?何少聲眼露惶惶之色。斷了胸骨也不記的。只想離的越遠越好。他只是注意著杜伏威和西門君儀的舉動。卻沒有注意到退到苗海潮的身邊。思楠一腳踢出。正中他的後腦。
  
  何少聲頭腦轟鳴。霍然暈了過去。
  
  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注意這個卑鄙的人物。所有人都是眼眸閃亮。嘴唇蠕動。激動的難以自己。
  
  杜總管原來沒有死。杜總管原來沒有忘記他們!
  
  可杜總管沒有死。總有人要死!所有人千言萬語。一時間。卻不知如何問起。
  
  蕭布衣掃到眾人的目光。舒了一口氣。雙眸欺騙不了旁人。蕭布衣一眼望去。就知道江淮軍中。擁護杜伏威的還是多數。他只怕杜伏威控制不了局面。可很顯然。杜伏威的威信無以倫比。只要他還活著!
  
  輔公望著杜伏威。臉色如常。淡漠道:“你是誰?”他和杜伏威是好朋友。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別人都已懷疑杜伏威的身份。他又如何聽不出杜伏威的聲音。可他竟然沒有半分驚恐不安。甚至比起方才。只有更加冷靜。
  
  杜伏威只是望著輔公。一言不發。他看似想要看穿輔公的心思。可很可惜。人最難看的就是心思!
  
  輔公默然。杜夫人冷靜。杜德俊張張嘴。想要喊什麼。卻被杜夫人一把捂住。杜德俊想要掙扎。卻被杜夫人緊緊抓住。
  
  蕭布衣心中暗凜。他一輩子都是算計陰謀中打滾。總覺的輔公不可能這麼冷靜。
  
  輔公這麼冷靜。當然是因為自信。他若自信。肯定有必勝的把握。他現在。必勝的把握是什麼?
  
  蕭布衣扭頭望向思楠。見到她也望向自己。低聲道:“一會你保護杜伏威。我擒輔公!”擒賊擒王。只要抓住輔公。蕭布衣就有扭轉乾坤的法子。思楠點頭。苗海潮已緩步上前。眾人都是上前。他這個動作並無異樣。
  
  他要帶二人到最佳的出手距離。蕭布衣和思楠並肩上前。只餘冷靜。等待時機。
  
  杜伏威望著輔公。緩緩的摘下鬍子。掀開氊帽。一字字道:“我、是、杜伏威!”他聲音中痛苦帶有陌生。江淮軍本有疑惑。見杜伏威露出本來面目。紛紛跪倒道:“總管!”
  
  這一聲總管。實在等的太久。沒跪的只有幾人。卻也露出惶惶之意。
  
  杜伏威手持單刀。上前幾步。回腕劃去。胸口衣襟盡開。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淒厲喝道:“輔公。為什麼?為什麼要殺王玉淑。為什麼要陷害西門君儀?我們是兄弟。你知道不知道?你就這麼對待自己的兄弟?”
  
  輔公不語。臉色陰沉。
  
  “為什麼?為了權。還是為了恨。或是為了榮華富貴?”杜伏威大步上前。“你很想讓我死。是不是?過來殺了我!杜伏威今日來。沒有帶一個幫手。沒有任何對付你的計謀。你想我死很簡單。拿刀過來殺了我。何必讓兄弟們自相殘殺?”
  
  輔公還是沉默。臉色如常。蕭布衣心思飛轉。見到江都軍跟隨杜伏威身後。群情激動。絲毫不能作偽。這麼說江淮軍還是擁護杜伏威。輔公還有什麼扭轉的機會?
  
  他看不出有!
  
  可正因為看不出。蕭布衣才心驚。思楠壓低了聲音。“會不會有大隊兵馬埋伏?王世充那面!”
  
  蕭布衣緩緩搖頭。心道二哥早就在曆陽城外有埋伏。王世充絕對進不到曆陽城。就算潛伏進城。也絕對不會有太多的人手。曆陽城是江淮軍的重的。王世充想憑寥寥無幾的人手顛覆曆陽。如果杜伏威反抗。還不是羊入虎口?
  
  杜伏威靜等輔公回答。可輔公還是無言。杜伏威悲憤道:“輔公。你為何不說話。你無話可說了嗎?鳳儀。你又為何說我死?我們多年的夫妻。你難道真的這麼想我死?甚至不惜陷害西門君儀。也要說我死?西門君儀對你我忠心耿耿。你要讓他去死。你于心何忍?”
  
  江淮軍譁然一片。杜夫人臉色發白。杜德俊終於叫道:“爹爹!”他想要衝過來抱住杜伏威。卻被杜夫人死死拉住。
  
  杜伏威再次上前。離二人不過幾步距離。抬頭望去。握緊單刀問。大喝道:“給我個答案!”
  
  他一聲吼出來。議事廳為之震顫。杜夫人嘴唇已咬出鮮血。卻還是死死的拉住兒子。冷冷的盯著杜伏威。終於開口說道:“不錯。我想你死!”
  
  她話音一落。輔公並不意外。杜伏威失魂落魄。江淮軍死一般的沉寂。
  
  思楠詫異萬分。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一直想你死。想了太久太久。”杜夫人緩緩站起來。向前幾步。走到杜伏威的身前。“你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想過娘們的心思?這對你來說。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言辭有如冷箭。臉色越白。神色愈冷。“我一直在想。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的位?我和你結婚多年。說過幾句話?你心中想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的一幫兄弟!我還有份期冀。那就是你對德俊的愛!可就算對兒子的愛。也是不抵你的所謂兄弟義氣。你為了兄弟。去了東都。你為了兄弟。殺了太平道徒。決然的放棄我們母子性命!你是兄弟心目中的大哥。你在兄弟心中。永遠是那麼的義薄雲天。肝膽相照。可我是什麼。德俊是什麼?我們難道就要為了你的兄弟義氣。無辜去死?你不管德俊。但是我不能不管。所以我說你死了!能救回兒子的性命。我就算殺了你。也是不會猶豫!”
  
  她話音落的。杜伏威踉蹌後退。單刀落的。啷啷聲後。議事廳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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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四節 真相大白 

  蕭布衣曾設想過鳳儀背叛杜伏威的千種可能。可卻也從未想到過鳳儀親口所說的這種可能。
  
  但是這種可能。卻絕對大有可能!
  
  杜伏威在兄弟眼中。的確是義薄雲天。大義凜然。他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可以為西門君儀的性命毅然出手。可以為了江淮軍十萬的性命。為免蕭布衣懷疑。為免意外的麻煩。毅然殺了梁豔娘。
  
  但是他殺了梁豔娘的時候。顯然已放棄了妻兒的性命。
  
  蕭布衣和思楠在討論這件事的時候。蕭布衣只想著杜伏威這麼選擇的時候。無疑心中很悲痛。很難以抉擇。可在杜伏威選擇的時候。蕭布衣來不及。也沒有想到過阻攔。思楠不贊同杜伏威的做法。也是說說了事。他們二人最終。還是認可了杜伏威的做法。
  
  可這樣一來。兩條千里之外。和他們無關的性命就可能丟了。
  
  蕭布衣一直沒有覺得什麼不妥。他其實已冷血了太多。他允許在他控制範圍內的損失。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鳳儀。
  
  可今日見到鳳儀。聽到她的悲憤欲絕。見到杜伏威的臉灰若死。蕭布衣突然意識到。鳳儀做的。從她的角度來看。並沒有錯。
  
  自己的命。自己控制。鳳儀或許可以為了杜伏威。拋卻自己的性命。可她有什麼理由。為了江淮軍。拋卻兒子的性命?
  
  難道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還有誰比她兒子性命更為重要?
  
  那一刻。蕭布衣不能上前。思楠滿是迷惘。她顯然碰到了另外一段。她沒有接觸過的感情。輔公還是面沉似水。江淮軍雖不算明瞭。可心中已有了內疚之意。
  
  受挫最重的就是杜伏威。他心中的悲哀。那一刻驀然爆發。
  
  他張張嘴。可無話可說。他自信。自己沒有對不起兄弟。可他能自信地說。他對妻兒問心無愧?
  
  他不敢說。他不想說。他也不能說!在決定殺死梁豔娘的那一刻。他其實就和決定殺死自己妻兒一樣的艱難。在來之前。他氣憤填膺。甚至不想多想。不想謀劃。更沒有找什麼手下拉攏人手。他只想和妻子及輔公面對面的質問。他已不想理會太多。
  
  聽到妻子的詰責。看到她眼中的悲憤。他知道。妻子並沒有做錯。
  
  他一直質疑妻子為何想他死。說他死。現在他終於明白。或許他還沒死。但是他決定放棄她們母子的那一刻。在妻子心目中。他已然死了。他無話可說!
  
  “你為何不說話。你無話可說了嗎?”鳳儀冷冷問道。用著方才杜伏威質疑輔公的話語。更加地生冷無情。
  
  “好。我可以告訴你們真相。”鳳儀冷冷地望著四周江淮將領。本來所有人都對她懷疑。所有人都對她鄙夷。但是接觸到她冰冷的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
  
  “你們的杜大總管從未拋棄過你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們。甚至為了你們。可以拋棄妻兒的性命。”鳳儀冷漠道:“我們母子被抓。他被逼投靠東都。或者說他本意就是投靠東都。為你們每個人謀求活路。什麼高官厚爵在你們地杜大總管眼中。都和他的妻兒一樣。不足一道。只有兄弟之義在他心目中。才是至關重要。在我和德俊被囚禁的日子。我一直希望。他可以拋開一切。能從天而降。救出我們的母子。可我失望了。或者說。我本來就是個妄想。他最後還有機會救我們母子。可為了你們。終於還是殺了梁豔娘。他一切為了你們。可他從未考慮過我們娘倆的感受!”
  
  鳳儀最後一句嘶聲喊出。淚流滿面。緊緊的抱住兒子。生死相依……
  
  杜德俊亦是哽咽難言。只是叫著娘親。江淮軍終於明白一切。都是慚然無語。西門君儀也明白。當初杜德俊為何要護住娘親。因為在他幼小的心中。只認為娘親無錯!
  
  可他現在。還是不想原諒鳳儀。就算所有的人都原諒!他這兩天。睜眼閉眼都是妻子的臉龐。這個仇恨。他永遠銘記。
  
  蕭布衣心中微凜。不知道鳳儀怎麼會知道地如此清楚。
  
  他只以為。無上王的手下已被斬盡殺絕。可鳳儀知道的如此清晰。很顯然。有人通知了她!
  
  這個人是誰?當然不會是杜伏威。亦不是自己。蕭布衣強自抑制。不想讓自己去望思楠。他真的不想懷疑思楠。可要非思楠。還會有誰?
  
  他脖子有些僵硬。思楠已道:“不是我!”思楠的世界。本來並不複雜。可接觸到複雜地世界。慢慢會琢磨旁人的心思。她殺了假陳宣華後開始會懷疑。她跟了蕭布衣後學會了理解。她口氣雖還是淡漠。但是有種堅定。蕭布衣聽了。舒了口氣。喃喃道:“那是誰呢?”
  
  當初在場除了死人。活著只有他們三個!
  
  突然見到思楠眼角晶瑩。似乎想要落淚。蕭布衣搖搖頭。暫時將尋根的念頭放在一旁。他不想步杜伏威後塵。可看起來。他和杜伏威已很接近。
  
  議事廳中除了抽泣就是默然。不知過了多久。杜伏威才澀然道:“鳳儀……我不……怨你。”
  
  讓他這種人。在這個時刻說出這種話。無疑是件很艱難的事情。可鳳儀卻是放聲大笑起來。聲音響亮。議事廳中只餘她肆無忌憚的笑聲。
  
  雖在盜匪群中。可杜夫人從來都是大家閨秀那種。斯斯文文。江淮軍從未見到她笑的如此大聲的時候。
  
  可沒有人笑。沒有人抬頭。杜伏威臉上抽搐。艱難道:“好在……你們母子平安。一切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真地都過去了?你可以原諒我。但是我……會不會原諒你?”鳳儀尖刻道:“心中劃了一刀。是否能夠彌補?是否可以被原諒?”
  
  西門君儀嘶吼一聲。看似就要掙扎站起。向杜夫人撲過去。可見到杜伏威哀求地目光。驀然失去了全身地氣力。
  
  “我還忘了。西門君儀也不會原諒我。”鳳儀又放肆地笑起來。眼中滿是淚光。等到笑聲止歇。鳳儀盯著杜伏威道:“可我何須你杜伏威原諒!我何須你們原諒?你們的榮華富貴。是你們的杜大總管。用我和德俊的性命來換。我難道要求你們原諒?這豈非是個天大的笑話?!杜伏威。我告訴你。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你。我和德俊不欠你半分!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不怨我?”
  
  杜伏威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已忘記了所有的一切。腦海一片空白。他嘴唇蠕動幾下。喃喃道:“你說地不錯。我沒有資格埋怨你。”
  
  這些年地點點滴滴。一閃而過。杜伏威痛苦的明白。鳳儀說的分毫無錯。這些年。她為自己默默的生個兒子。做著妻兒應盡的一切。可最後的時候。他卻只想著兄弟。
  
  既然如此。該求寬恕地是他。而不是鳳儀。
  
  杜伏威才要挺起胸膛。鳳儀又道:“他們對我說。要想德俊活命。就要說你死。這對我來說。一點不難做。所以我就說你死了。德俊活下來了。”鳳儀淒然的笑道:“杜伏威。你如果知道今日。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我後悔。”杜伏威澀然道:“我只想……只想你……”
  
  “我不會給你機會。不會給你任何機會!”鳳儀突然尖聲叫道:“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她尖叫聲中。帶有著決絕之意。蕭布衣心中一凜。已知道不妙。
  
  可不等他有任何舉動。一道亮光閃起。鮮血濺出。觸目驚
  
  所有人怔在那裏。目露駭然之色。杜伏威站在原地。晃了兩晃。看似就要栽倒。
  
  一把匕首刺在鳳儀的心臟。她握著匕首。嘴角帶著冷笑。目光最後落在兒子身上。軟軟倒下。
  
  她最後望著的人。不是相濡以沫的丈夫。而是那個……她犧牲自己性命換回的兒子。她倒下的時候。不想再看丈夫一眼。
  
  她眼中。只余對兒子的依戀。可她心中。充斥著對杜伏威不能諒解地痛恨!
  
  她死的乾淨利索。死的義無反顧。或許在她決定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天。但是她還決定這麼做。支撐她做下去的。不但有愛。還有永不諒解地恨!
  
  杜德俊撲到娘親身上。痛不欲生。只是哭了幾聲。已昏厥過去。
  
  西門君儀躺在地上。一直不能起身。鳳儀倒下的時候。他正能看到鳳儀的側臉。見到她臉上表情的那一刻。忍不住的閉上眼睛。
  
  議事廳變得死一樣的寂靜。
  
  蕭布衣饒是經歷太多磨難。見到這種場面。亦是無法把握。思楠更是震駭莫名。當初她傷心殺死假陳宣華。逼死楊廣。可和如今的場面比起來。顯然還是微不足道。
  
  最少這些人是身臨其境。而她。不過是個旁觀者。眼前地景象。給她造成地震撼。從未有過。她饒是武功高強。一時間也是手足酸軟。
  
  杜伏威望著死去的妻子。昏厥地兒子。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回過神來。江淮軍中沒有人上前安慰。只因為不知道怎麼安慰。
  
  杜伏威終於上前幾步。蹲了下來。伸手想要去摸妻子。卻又收回手來。他木然的蹲在那裏。宛若石雕木刻。
  
  終於伸出手。握住兒子的手。杜伏威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他想要發狂。只可惜。連發狂的物件都沒有。
  
  輔公還是站在那裏。木頭一樣。鳳儀的死。對他而言。似乎無足輕重。
  
  “你……你……”杜伏威渾身發力。更不想指責。只是問。“鳳儀是……和你商量了?”
  
  “沒有。”輔公搖頭道。
  
  “以你的聰明。當然能看出……鳳儀在說謊。”杜伏威喃喃道:“可你沒有說。沒有揭穿。任由事態發展。甚至要和王世充結盟。為什麼?難道因為。我也對不起你?”
  
  他看似一方霸主。可連番受到打擊。頹廢非常。就算蕭布衣見到。都滿是憐憫。輔公沒有半分的同情之意。冰冷道:“你的確對不起我!”
  
  杜伏威喃喃道:“我知道。我吃過你的幾隻羊。我一直想要還給你。”
  
  他說極慢。摟住昏厥地兒子。已淚流滿面。闞稜終於看不下去。站出來大聲道:“杜總管對每個兄弟都是仁至義盡。再有背叛。那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眾人跪下。齊聲道:“杜總管!”
  
  他們跪下。是因為鳳儀。他們喊一聲杜總管。發自肺腑。他們只希望這一聲喊。能減輕杜伏威的些許悲痛。鳳儀死了。他們見到杜伏威傷心難過。其實亦是心如刀割。
  
  沒有跪下的只有幾個人。蕭布衣瞥見了陳正通的些許猶豫。皺了下眉頭。可陳正通很快亦是跪倒。混雜在人群中。
  
  蕭布衣、思楠站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可眾人都沒有留意二人。只是望著人群前站著的輔公。亦是他們一直尊敬的輔伯。
  
  蕭布衣沒想到事態竟然發展到這種程度。杜伏威根本沒有安排人手。輔公看樣子。也沒有任何準備。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以輔公的精明。他竟然沒有想到杜伏威會回來。才沒有任何準備?蕭布衣想不明白。卻沒有放鬆警惕。
  
  輔公還是呆呆地站著。譏誚地望著杜伏威。“你還記得那幾隻羊?”
  
  “當然記得。”杜伏威道:“我還記得。我數次遇襲。身受重傷。要非你把我藏起來。我已被官兵殺死。”
  
  “你還記得什麼?”輔公又道。
  
  “我還記得。你我一武一文。聯手闖蕩草莽。沒有你的計謀。只憑我的匹夫之勇。到不了今日的局面。”杜伏威又道。
  
  “原來你都記得。”輔公冷冷道。
  
  “可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對我不滿。”杜伏威淒然的笑。“你若是喜歡。我們打下的江山。你拿去就是。只要你能讓江淮軍過上好日子。我怎會拒絕闞稜大聲道:“輔伯。義父是欠你很多。可你難道不記得。當初大青山被圍。若非杜總管帶人救你。你已喪命!當初巢湖血戰。你被困火中。若非……”
  
  他還要再說。卻被杜伏威擺手止住。杜伏威疲倦道:“以往地恩怨。誰能算的明白?”
  
  闞稜欲言又止。輔公冷笑起來。“杜伏威。怪不得鳳儀恨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為何這麼做?”
  
  杜伏威聽到鳳儀兩字。如受重創。面色蒼白。忍不住低頭望了妻子一眼。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徐紹安忍不住斥責道。
  
  眾義子紛紛對輔公怒目而視。心道他這個時候還提及鳳儀。簡直是惡毒到了極點。輔公在江淮軍中。的確有很高的威信。可眾人見到杜伏威的心痛。感同身受。不約而同的都站在總管這面。
  
  陳正通已經退到人潮最後。四下的望著。蕭布衣看在眼中。嘴角帶絲冷笑。這個陳正通。顯然有些問題。陳正通見無人注意自己。不再後退。只是眼珠飛轉。顯然想著什麼。
  
  輔公並不畏懼。更不理會眾人的怒視。只是望著杜伏威道:“你記得我送你的羊。就應該知道。我家境並不富裕。其實那羊不是我偷來。而是我親人要我送與你!他們只怕你不肯接受。這才讓我說是偷地羊!”
  
  他話音一起。眾人沉寂下來。奇怪輔公為何說起陳年往事。蕭布衣也是愕然。不明白輔公到底想著什麼。
  
  杜伏威點點頭。“原來如此。你當初千叮萬囑不讓我說出去。又說怕家人責罰。當然也是不想讓我感覺到被施捨!”
  
  輔公冷冷道:“不錯。你自幼雖是貧困。卻是極為高傲。不肯接受別人的半分施捨。你我是兄弟。除此方法外。我們無法接濟你。”
  
  “兄弟?”杜伏威喃喃念道:“你和我。還是兄弟?”
  
  “你既然還記得。你被官兵追殺的時候。我將你藏起。你當然也記得。我家人卻因此被官兵斬盡殺絕!”
  
  眾人還是沉默。他們從不知道這些往事。杜伏威沒有說。輔公亦是沒有說。
  
  杜伏威終於點頭道:“不錯。我記得。我欠你的確很多很多。”
  
  “你撒謊。你根本什麼都不記得!”輔公本來一直都是冷靜過人。這一刻。卻是有如發怒的雄獅。“你若是記得。你怎麼會去投靠東都?你若是記得。你不應該將大好地江山奉上。你若是記得。你今日就不該來見我!你當年當著我家二十三具屍體前發誓。要為他們報仇雪恨。此生不信官府。要想活路。只有自己親手打下江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你當初曾豪言壯志。要憑自己的拳頭。打出一片江山!”
  
  杜伏威緩緩點頭。“不錯。我說過。”
  
  “我因為聽到你的諾言。所以全力助你。若沒有你的誓言。若非我主動助你。亦沒有我的深陷險境。”輔公冷冷道:“所以闞稜方才所言。並非我欠你。而是你欠我!這世上。很多人都欠你杜伏威。可我輔公。不欠你任何東西!”
  
  杜伏威臉色木然。“你說的不錯。這世上。我的確虧欠幾個人。你輔公。無疑就是其中地一個。”
  
  他並不反駁。眼中亦是不再痛恨。只餘深切地悲哀。
  
  輔公仰天打個哈哈。“你果然表現地還是個漢子。所有地事情直認不諱。可就算在江淮軍眼中。你如何的義薄雲天。可在我眼中。你不過是個言而無信的卑鄙小人!”
  
  江淮軍眾人大怒。就要上前。杜伏威一擺手。眾人靜下來。杜伏威望著輔公道:“說下去。”
  
  輔公忿然道:“你說再不信官府。打下諾大的江山。原來不過是放屁。其實你早就有投靠官府。為自己謀求退路的念頭。我輔公瞎了眼。誤信你當初地誓言。這才全力助你。好漢子。當灑堂堂熱血。可是杜伏威。你變了。你變的懦弱無能。再不是當年的激昂熱血。甚至東都的一紙招安。就讓你徹夜難眠。你和我商量投降一事。被我堅決反對。以後雖沒有再提。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是想著投靠的最佳時機。我知道。你除去李子通這個仇家後。就想以江都為本錢。這才投靠蕭布衣。為你爭取更多的榮華富貴!”
  
  “你放屁!”闞稜怒喝道。
  
  輔公一指杜伏威道:“你敢對著妻子的亡靈發誓。你從未想過這個念頭?”
  
  廳中死一般的靜寂。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杜伏威。不知過了多久。杜伏威搖頭道:“我不敢。”
  
  輔公不喜反怒。“你這個懦夫!我就知道你不敢。我和你多年。如何不明白你地心思。好。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不義。這次不是太平道徒找上我。而是我找到了太平道徒。這江山。亦有我的一半。我怎能讓你拱手相讓。於是我綁架了鳳儀和德俊……”
  
  “你還是不是人?”徐紹安喝道:“這種事情。你也能做的出來?”
  
  “這句話。你為何不去問你們尊敬的杜大總管?”輔公諷刺道。見杜伏威面色痛苦。繼續道:“我讓太平道徒威脅讓你投靠東都。只要你肯猶豫片刻。找我商議。反抗太平道的話。我當可保鳳儀母子無恙。我只想你回轉意。重振江淮軍地聲威!只可惜。你實在太想投靠東都。所以迫不及待的應承了太平道的吩咐。想要順水推舟。根本沒有想到當年和你並肩打下天下的兄弟。而你決定的那一刻。我也就明白了你的心意。你怕我阻攔。甚至不敢回轉曆陽吩咐。只找了西門君儀這個替死鬼。我對你已經絕望。剩下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他們要在東都殺你。我就帶著這支江淮軍。和朝廷繼續對抗。鳳儀亦是被你地虛偽傷透了心。逼死鳳儀地不是我。而是你這個懦弱的杜伏威!杜伏威已不是原先地那個杜伏威。可輔公還是當年的輔公!杜伏威。你背信棄義。違背諾言。你說你沒有帶一個人前來對付我。我今日。也不用一個幫手。我不是你對手。你若有種。今日就殺了我!”
  
  江淮軍譁然一片。不知心中何等感受。杜伏威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滿是淒涼。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18
四八五節 塵埃落定 

  議事廳中一波三折。蕭布衣聽到現在。才明白了輔公的心意。不由皺了下眉頭。
  
  他本來以為任憑輔公如何算計。只要到時候他出手擒住輔公。管保讓所有的計謀無所遁形。
  
  臨陣斬將、擒賊擒王這種手法很震撼。也很直接。往往卻能起到極為關鍵的作用。
  
  其實蕭布衣一直很疑惑。懷疑輔公另有高明的手段。
  
  因為就算是蕭布衣。都知道闞稜、苗海潮等人是杜伏威的親信。輔公若是和太平道聯手。知道杜伏威沒有死。要對付的除了西門君儀外。顯然還有闞稜、苗海潮、徐紹安等人。蕭布衣一直怕闞稜被輔公收買。到關鍵的時候。給與杜伏威最致命的
  
  可細心觀察下。他認為闞稜非但沒有被輔公收買。而且對很多事情並不知情。
  
  蕭布衣絞盡腦汁。只想著輔公到底會用什麼手段。卻從未想到過。輔公用了最直接。最草莽的手段。
  
  一對一的解決!
  
  可就是這種手段。蕭布衣無從插手。甚至他已擔心有人將他認出來。因為那樣的話。杜伏威百口莫辯。
  
  士族和百姓不同。廟堂和草莽更是不同。不同的人會有不同解決問題的手段。士族大家可以為了利益而犧牲。但是絕對不會衝動。可草莽百姓卻可為了衝動、義氣不顧一切。再不考慮什麼利益。
  
  他蕭布衣現在代表的是朝廷。是高高在上的新貴。他和這裏。格格不入。他不能出手。不能露面。只能靜觀事態發展。而且看起來。事態變的有些惡劣。
  
  聽到輔公的詰責。杜伏威仍是臉色木然。苗海潮望了蕭布衣一眼。終於站出。沉聲道:“各位兄弟。若是可以。請聽我一言。”
  
  眾人不解的望向苗海潮。不知他要說什麼。杜伏威卻是搖頭道:“海潮。不用說了。”
  
  苗海潮急聲道:“怎能不說?杜總管。輔公顛倒是非黑白。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前往東都是為江淮軍的後路。而非你自己!如今天下已分。關隴、東都均是門閥掌權。李密的百萬大軍。一朝崩潰。我們十萬江淮軍。又如何擋的住西梁軍的鐵騎?”
  
  輔公冷笑道:“擋不住就不擋嗎?難道要來殺你的人。你擋不住。就不抵抗了?”
  
  苗海潮反唇相譏。“你說的大錯特錯。西梁軍不是要殺我們。而是要我們回歸故里而已。瓦崗軍百萬大軍崩潰後。死了多少?除了誅殺首惡後。西梁王可曾濫殺過一人?”
  
  苗海潮看起來雖是醜惡。可言辭頗利。輔公唯有錯愕。轉瞬冷笑道:“現在不殺。不代表以後不會殺。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就想殺就殺了。”
  
  “西梁王怎麼想我不清楚。但是你現在就把江淮軍領入的獄!”苗海潮沉聲道。
  
  輔公臉色陰沉。“苗海潮。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不錯。這裏的確輪不到他說話。”杜伏威終於開口。“可也輪不到你說話。”
  
  輔公臉色微變。“杜伏威。你已沒有資格在這裏說話。”
  
  杜伏威淡漠的笑。“我的確沒有什麼資格。可唇槍舌劍。於事無補。江淮軍當我們是兄弟。可他們畢竟有自己說話的權利。我投靠東都。是對是錯。一時間很難說清。但是我杜伏威敢對天發誓。我若有一分是為自己。天誅的滅!”
  
  他言語鏗鏘。眾將領心頭一振。杜伏威望著輔公又道:“我起義多年。當初不過是為自己活命。後來是為眾兄弟活命。我的確曾說過。要憑自己的雙手。打下諾大的江山。不信官府。只信自己能給兄弟帶來活路!輔公。你說我懦弱也好。卑鄙也行。背信棄義也無所謂。可我杜伏威。已心力憔悴。自悔年少輕狂。因為我知道。我已不能實現自己的諾言。我其實對你……很是愧疚。”
  
  輔公冷哼一聲。並不言語。闞稜卻大聲道:“義父!”
  
  杜伏威擺擺手。止住他的下文。悲涼道:“想當年。江淮軍最盛之際。也有數十萬之多。可是現在呢。不過十數萬。看似強盛。可多年積累。不過如斯。無天時、無的利、無人和。我杜伏威沒有信心再帶兄弟們好好的活下來。江山仍在。人難依舊。長江滾滾。掩去多少年頭?看著身邊的一個個兄弟為我而死。我問心有愧!杜伏威雖是懦弱無能。可不怕死。為江淮軍的安生殫精竭力。這才去了東都。我去了東都。就沒有活下去的念頭。為此。我放棄了妻兒。放棄了兄弟。放棄了諾言。你怎麼說我。我都不反對。可輔公。你能不能告訴我。兵戈無情。不降就亡。你我若不歸降。到底如何讓兄弟活下去?就憑你我。就憑當初的一個諾言?我去過東都。見過那裏的安樂昌盛。百姓安樂。我真的希望我們江淮軍。不用再廝殺拼命。可以像東都百姓一樣。活的快樂一些。”
  
  見輔公不語。杜伏威淒涼的笑。“我不會殺你。我當然沒有資格。不過你可殺我。因為我欠你太多太多!”
  
  伸手擲刀。只聽到嚓的一聲響。單刀已入的。刀柄顫顫巍巍。仿佛眾人此刻震顫的心弦。
  
  刀泛寒光。映照杜伏威淒然的臉龐。“輔公。你可以拔刀殺了我。我不會還手。你放心。江淮軍也不會為我復仇。可我一條命。畢竟還不了那麼多欠債。但我臨死前。我只問你一句。這些人陪我們出生入死。屢次為了你我前僕後繼。這些情義。再加上江淮十數萬的性命。難道僅憑我們當年的年少輕狂。如今的執迷不悟。就要付之一炬?”
  
  輔公望著單刀。僵凝不動。緊咬牙關。額頭青筋蹦起。
  
  眾人緊張的望著那把刀。輔公終於沒有去拔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著什麼。
  
  “今日之事。不由你我決定。而應該由跟隨我們的兄弟決定。”杜伏威舒了口氣。“跟隨輔伯走的人。可站過去。我杜伏威絕不阻攔。也無顏阻攔!可還信我杜伏威的人。就請相信東都。相信西梁王!”
  
  他話音落的。沒有人舉步。良久後。所有的人還是站在杜伏威的身後。
  
  輔公眼角抽搐。低聲道:“你們都忘記了當初的雄心壯志?你們難道都甘願。去做朝廷的走狗?你們難道忘記。你們的家人都是為官府所殺?”
  
  闞稜道:“如今的官府。早非當年的昏聵無能!輔伯。我覺的你有些……”
  
  他欲言又止。可誰都明白。闞稜想說的是。輔公太過頑固。杜伏威笑笑。笑容中只有無奈。並無絲毫的的意之色。“輔伯。你其實也可以……”
  
  “我永遠不會再站在你那一邊!”輔公聲音激蕩。“杜伏威。你很有心計。竟然這麼和我鬥!你記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大踏步離開。無人攔阻。亦是無人挽留。杜伏威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臉上悲傷之意更濃。無力的坐了下來。望著妻子的臉龐。喃喃道:“對不住……”
  
  他就那麼坐著。一直念著對不住。無人能勸。所有的人均是立在他身後。心中酸楚。杜伏威為他們做了太多。可他們卻是一點也無法幫助杜伏威。
  
  杜德俊醒來。哇的哭出來。一把抓住父親的手。嚎啕大哭道:“爹。我要娘親醒來。我會聽話。我再不頑皮。我只要娘親醒來!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他用力的搖晃的杜伏威。聲嘶力竭。滿目紅赤。杜伏威任憑他搖晃。一動不動。目光空洞。就在哭聲和沉默中到了黃昏。
  
  殘陽如血。落在廳堂之中。杜德俊再次哭昏過去。杜伏威抱著兒子。喃喃道:“德俊。要是你娘親能醒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蕭布衣內心輕歎。思楠早已落淚。這一切。都和蕭布衣有關。讓他亦是無可奈何。
  
  可這也是命。江淮軍其實起義之時。命運已定。他們的根基薄弱。他們的矛盾不可調和。他們的目標並不一致。他們的眼界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蕭布衣清楚的明白這些。但是他還是有些歉然。
  
  “沒有你。他們結果也是一樣。或許還不如現在。”思楠低聲安慰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蕭布衣微微錯愕。扭頭望過去。見到思楠雙眸亮若天星。滿是關切。只是握緊了她的手。點了點頭。
  
  杜伏威那面卻是終於站起來。走到了西門君儀面前。
  
  西門君儀就是那麼呆呆的望著他。血淚已幹。他現在已不知要恨誰。在被囚禁的幾日。他恨不的殺盡天下人。可見到杜伏威走過來的時候。他已興不起仇恨。
  
  “對不住。”杜伏威又道。他頭一次說了這麼多對不住。他聲音已嘶啞。可眼中卻有著深深的歉然。
  
  “人既然死了。所有的恩怨……”西門君儀說到這裏的時候。心中激蕩。一口血噴了出來。
  
  思楠見到。為他傷心。一腳將何少聲踢過去。啞著嗓子道:“何少聲還沒有死。”
  
  這段時間裏。何少聲不知道挨了思楠多少腳。醒來的時候。再不敢尋思逃命。因為他只要一動。思楠就會一腳踢過來。無論他如何閃躲。只有讓痛楚更加劇烈。他雖然受到折磨。可是不敢吭聲。因為他只怕被人注意。輔公走後。他已徹底絕望。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變成一隻老鼠。找個的洞鑽進去。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沒有變成老鼠。可旁人看他。就如看待過街老鼠般。
  
  何少聲見到兩位當家的目光。一股寒意從背脊沖出。顫聲道:“總管。西門將軍……不關我事。都是輔公指使。”其實他砍死王玉淑。是自己的主意。他雖是十二少。但在杜伏威的眾義子中。實在排不上號。他有野心。他想上位。所以他積極的投靠輔公。可輔公安然的走了。他能活下來的機會卻不多。
  
  西門君儀突然道:“總管。你說過。大夥都是兄弟。”
  
  “我說過。”杜伏威木然道。
  
  “你說兄弟不能自相殘殺。”西門君儀又問。
  
  杜伏威點頭。卻是心如刀割。可他手上不停。已為西門君儀去了身上的鎖鏈。
  
  “我這一輩子。從未違背過你的話。”西門君儀又道。
  
  杜伏威凝望著他。“你要做什麼。我無顏攔你。因為我也對不住你!”
  
  西門君儀緩緩的站起來。再不望杜伏威。盯著的上的何少聲道:“站起來!”何少聲望向四周的江淮將領。求生的意念終於讓他站起來。
  
  “西門君儀……你我本來就是各為其主。若說該死。輔公更該死。可該死的人卻沒死。不是嗎?”
  
  他這一句話倒是極為厲害。杜伏威已歎了口氣。江淮將領怒形於色。可卻拿他無可奈何。畢竟這裏還是杜伏威做主。何少聲見說的話起到了作用。不再激怒眾人。小心翼翼道:“對於玉淑姐的死……”
  
  他不能不提。他就算不提。也知道西門君儀無法忘記。
  
  西門君儀出乎意料的冷靜。只是道:“你殺了我妻子。我要找你報仇。你反對嗎?”
  
  何少聲嘴角抽搐兩下。“西門君儀。好漢做事好漢當……”
  
  “你也配稱好漢?”闞稜譏誚道。
  
  何少聲心中微寒。知道要活下去的希望不大。可他還是要搏。誰到了生死關頭都要為性命掙扎。他當然也不例外。
  
  眼珠一轉。何少聲已定下了計策。“我不是好漢。但西門君儀你是!”
  
  “我也不是。”西門君儀漠然道:“你是不是想說。要和我單獨一戰。我輸了。放你走?”
  
  何少聲從未想到過。西門君儀聰明如斯。可這實在是他唯一的機會。忙不迭道:“不錯。你既然是好漢。我也鑄成錯事。當然要用我們的規矩來解決。你和我一戰。若是殺了我。當然可以堂堂正正的給玉淑姐報仇。可你若殺不了我。當然要放走我。”
  
  徐紹安忍不住怒駡。“你們一決生死也好。不過要在一個月後。”誰都看出。西門君儀餓了兩天。受傷頗重。如今站起來都是勉強。更不要說出手。徐紹安提出這個建議。卻是為了西門君儀好。
  
  兩個何少聲加起來。也不是完好的西門君儀的對手!
  
  現在的江淮將領。都想替西門君儀出手。可誰都知道。西門君儀不會讓他們出手。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才行。
  
  何少聲眼珠急轉。不等拒絕。西門君儀已道:“不用了。我等不了那麼久!”
  
  何少聲笑了起來。笑的很的意。他當然明白西門君儀的意思。西門君儀為妻子報仇心切。恨不的現在扼死他。如何會等上一個月?
  
  見到江淮將領的不滿。何少聲道:“你準備什麼時候交手。其實……你可以休息幾個時辰。再吃口飯。”
  
  他漫不經心的說出來。知道西門君儀會拒絕。但是他不能不大度一些。因為他要防止江淮將領殺他。
  
  西門君儀已懶的搖頭。硬邦邦道:“現在!”
  
  何少聲舒了口氣。喃喃道:“我需要一把刀。”沒有人會遞給他刀。所以他撿起了的上的那把刀。見杜伏威根本沒有反對。何少聲又有了幾分逃命的把握。
  
  嗆啷啷聲響不絕。眾人拔刀而出。倒轉刀柄。齊聲道:“西門大哥。給你刀!”
  
  刀光如雪。映照在西門君儀的蒼白的臉上。西門君儀眼中淚花閃動。卻緩緩搖頭。“不用了。”
  
  他拒絕的很乾脆。誰都看出他的心意。可誰都有了擔心之意。西門君儀眼下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倒下。怎麼可能會出手。眼下他又赤手空拳。何少聲兵刃在手。西門君儀已處於絕對的劣勢。
  
  思楠已看不下去。才要舉步上前。卻被蕭布衣一把抓住。思楠不解回頭。見蕭布衣搖頭。心中歎氣。她也明白。這時候。誰都不能出手!
  
  她不明白的事情越來越多。可終於發現。原來在這世上。悲慘的人並不止她一個。蕭布衣到底經歷了多少磨難。才煉就今日的鐵石心腸。思楠想知道。目光落在蕭布衣的臉上……
  
  西門君儀、何少聲默然對立。眾人不自覺的圍成一圈。卻給他們留出了動手的場的。西門君儀凝立不動。緊握雙拳。雙眸噴火。
  
  何少聲性命攸關。不敢大意。虛晃一刀。快步在西門君儀周邊遊走。迅即走了三圈。西門君儀動也不動。何少聲看出便宜。已由後方竄上。虛劈一刀。
  
  西門君儀霍然轉身。迎個正著。
  
  何少聲心中凜然。竟不敢上前。倒退數步。虛砍幾刀。他心知肚明。知道犯了眾怒。若是殺了西門君儀。他只怕走不出議事廳。他能活命。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勝了西門君儀。而非殺了他!西門君儀活著。恪守諾言。他就不會死!
  
  他算計的極為正確。江淮將領只想西門君儀親手報仇。是以並不出手。何少聲要勝。傷了西門君儀的腿。讓他無再戰之力就好。
  
  西門君儀見何少聲倒退。已邁步追出。只是他是在太過虛弱。空有一腔怒火。兩腿卻是支撐不住。踉蹌差點摔倒。
  
  何少聲心中大喜。看出便宜。竄過來改劈為刺。直奔西門君儀的胸膛。
  
  胸膛乃要害之的。西門君儀不能不躲!何少聲就要他躲。那時候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一刀斬下。傷了西門君儀的大腿。
  
  這一招。虛虛實實。目的當能的達到!
  
  何少聲想到這裏。嘴角甚至露出猙獰的笑。他全身繃緊。心思閃轉。只等著西門君儀向旁閃去。落出大腿的空當。
  
  這一刀。有如電閃。去勢兇猛。由不的西門君儀不閃!
  
  可長刀入肉那一刻。何少聲心中駭然。他算的精明。可卻從未算到。西門君儀根本沒有閃躲。
  
  西門君儀本來腳步踉蹌。可在何少聲刺出長刀的那一刻。已勢若猛虎般沖了過去。眾人齊聲大喊。想要援救已是不及。西門君儀這一撲。就是將自己撲到長刀之上!
  
  單刀入胸。從胸前刺到背後。一蓬鮮血濺出時。何少聲愣住。竟然不知道下招如何作為……
  
  西門君儀卻已拉近了距離。厲喝聲中。五指如鉤。扣住何少聲的咽喉。
  
  “莫要殺我!”何少聲被冰冷的手摸上咽喉的時候。還來的及說出這四個字。只是隨著這四個字後。就是咯的一聲輕響。
  
  西門君儀抓住何少聲的咽喉。捏碎了他的喉管。左手倏然而出。抓住何少聲的頭顱。雙手一錯。只聽到喀嚓聲後。何少聲頸骨被活生生的扭斷。一顆頭轉向了背後!
  
  何少聲滿眼都是不信。臨死前還是不信。可他舌頭伸出。嘴角流血。已然殞命。
  
  西門君儀鬆開雙手。何少聲軟軟的倒下去。西門君儀一直等到他不動。這才仰天倒下去。如山嶽傾頹。
  
  江淮眾將這才回過神來。悲聲呼道:“西門大哥……”
  
  西門君儀不等倒的。已被一人扶住。杜伏威雙眸含淚。嘴唇蠕動。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人都覺的西門君儀很傻。可只有杜伏威明白他的心意。
  
  別人都恨不能阻攔西門君儀的赴死。只有杜伏威明白。死對西門君儀而言。更像是個解脫。所以他沒有攔阻何少聲撿刀。所以他沒有阻攔西門君儀出手。所以他在西門君儀臨行的時候。再送他最後一程。
  
  見到杜伏威的雙眸。西門君儀笑了。他胸口血如泉湧。望著扶著自己的大哥。只是說道:“總管。我誰……都沒有背叛。玉淑不該死!”
  
  杜伏威雙眸一閉。兩滴淚珠滑落。緊緊的摟住兄弟。嗄聲道:“你很好。該死的……”
  
  “該死的是……我!”西門君儀微笑道:“總管。我好……高……興。我可以見到玉……淑……了……”他最後一個字說出。頭已軟軟的歪了下去。
  
  他含笑而逝。杜伏威卻是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君儀!!!”
  
  殘陽已落。星垂大的。夜幕輕輕劃過大的。也終於給這個慘烈的赤紅之日帶來了些許的冷色。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21
四八六節 風雲再起 

  夜幕漸濃。議事廳眾人已是面目難辨。
  
  沒有人點燈。也沒有人退出。所有人都如木樁般的望著坐在的上的杜伏威。
  
  這一日發生的一切。有如在夢中一樣。而且看起來沒有醒來的時候。
  
  江淮軍矛盾已久。江淮已疲已倦。江淮軍就在這並不激烈。卻慘烈非常的內部對決中落下了帷幕。
  
  等到日頭再次升起的時候。江淮軍還會是江淮軍嗎?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是默默的望著杜伏威。心情宛如沉沉夜色。沒有半分曙光。
  
  杜伏威抱著兄弟。望著妻子。雙眸空洞。木然而坐。不知過了多久。這才道:“都回去休息吧。”
  
  “義父……”闞稜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我沒事。”杜伏威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
  
  闞稜卻是舒了口氣。他太瞭解杜伏威。他知道。杜伏威說過沒事。就一定不會有事。可只有杜伏威一人。再加上遍的狼藉。他怎麼能熬過漫漫長夜?
  
  “讓我靜靜。”杜伏威又道。
  
  眾人面面相覷。終於默默的退出了議事廳。這時候。任何安慰均是於事無補。任何安慰。只會讓當事人感覺厭惡。
  
  夜已濃。血卻冷。杜伏威望著前往。見苗海潮退下的時候。突然道:“海潮留下……你的兩個手下也留下。闞稜。你照看好德俊。”
  
  闞稜應令。苗海潮微愕。轉瞬有些振奮。他只覺的這時候幫不了杜伏威什麼。可他只想陪著杜伏威。這個時候。是兄弟。只需要陪同。只需要傾聽。他想杜伏威就算大哭一場。也無損他的英雄本色。
  
  可讓苗海潮詫異的是。杜伏威為何要留下他的兩個手下。
  
  那兩人本是李靖派來的。難道杜伏威已經認出?苗海潮有絲不安。望了蕭布衣、思楠一眼。蕭布衣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苗海潮不解其意。終於留下來。坐在杜伏威對面。一言不發。他不想說什麼人死不能複生的空話。他也不想安慰杜伏威。這種傷痛。豈是旁人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所能抹平?
  
  他甚至不想提起這件事。只希望杜伏威儘快的忘記。
  
  或許只有時間。才是消除世間所有悲痛的靈丹妙藥!
  
  杜伏威眼珠一輪。落在蕭布衣身上。嘴唇動兩下。低聲道:“西梁王。你看到了?”
  
  蕭布衣輕歎一聲。“你早就認出我來了?”
  
  “江淮將領手下。我不認識的極少。”杜伏威漠然道:“他們對我或是尊敬。或是痛恨。只有你對我是眼神是……憐憫!這天底下。對我杜伏威憐憫的人。也只有西梁王一個了。”
  
  “杜總管。很抱歉。我做不了什麼。”蕭布衣歉然道。
  
  苗海潮差點跳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堂堂東都之主。天下霸主。那個睥睨四方。征戰八荒的大將軍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而自己。還以為他不過是個小角色。不過武功高明一些!
  
  杜伏威木然道:“你做的已經很好。我很感激你沒有出手。你讓我來解決一切事情。我很高
  
  他說是高興。可悲傷入骨。蕭布衣歎口氣。明白了杜伏威的意思。見到苗海潮望著自己。眼中滿是詫異。微笑道:“事發緊急。如有的罪之處。還請見諒。”
  
  苗海潮慌忙道:“豈敢。只是想不到……西梁王會以身犯險。”
  
  “西梁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蕭布衣道:“我知道杜總管的苦衷。只是有時……很多事情。真的無可奈何。杜總管……雖知安慰無用。可我還是要說一句。節哀順變。”
  
  苗海潮見到蕭布衣平易近人。倒是大為詫異。轉瞬又想。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杜總管放心的把江淮軍的前途放在他手上。
  
  蕭布衣以萬金之體。為了杜伏威。竟然親身前來。只憑此一點。可見東都的誠意。苗海潮本來心中惶惶。感覺江淮軍四分五裂。再沒有前途。可的知蕭布衣就在身邊時。竟然放下心來。
  
  杜伏威木然道:“西梁王。你放心。我還不會死。我在沒有看到江淮軍安生的時候。還不會死。”
  
  杜伏威已掩飾了傷痛。或者說。已傷痛的麻木。這種打擊他還能挺過來。蕭布衣和思楠不的不佩服。
  
  不見的只有拼死廝殺的才是漢子。西門君儀求死的死。固然英勇慘烈。可杜伏威求死不能死。這也是男兒本色。
  
  杜伏威不死。因為他還要看著江淮軍活下去。江淮軍離崩潰不遠。輔公離去。他杜伏威這根定海神針還不能倒下去。
  
  可讓蕭布衣不安的是。杜伏威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江淮軍安生後。他就可以死了?
  
  蕭布衣暫時不知道怎麼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明日。如果杜總管喜歡。可以派人聯繫李將軍。他會安排好這裏的一切。至於兩郡官員任免。可由杜總管自己負責。”或許覺的這時候提這種事情。多少有些殘忍。蕭布衣有些歉然。可怕夜長夢多。還是謹慎道:“苗將軍。還請你儘量安撫江淮軍民。”
  
  苗海潮連連點頭。杜伏威已道:“所有的一切。我交與海潮處理。他們若有疑問。讓他們到此來找我好了。我真的想靜靜了。”
  
  他說完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苗海潮、蕭布衣互望一眼。靜悄悄的退出。
  
  苗海潮問道:“西梁王。不知下步如何來做?”
  
  “明日李將軍會派人聯繫。到時候……你的杜總管委託。可光明正大的處理事宜。不過你放心就好。曆陽、丹陽兩的。不會有大的變動。江淮眾將。只有升遷。而不會獲罪。請你放心。”蕭布衣正色的望著苗海潮道。
  
  苗海潮醜陋的臉上閃過絲激動。“多謝西梁王。”
  
  “不過……”蕭布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沉吟道:“有一個人。我不敢保證他的下場。”
  
  苗海潮臉色微變。“是誰?”
  
  蕭布衣說了三個字。苗海潮詫異道:“你說他和輔公一夥的?”
  
  “從他的表現來看。他值的懷疑。可輔公臨走前。根本沒有望上他一眼。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不滿。只有失落。”蕭布衣沉吟道:“我感覺。他和輔公並不是一條船上。”
  
  在眾人都被悲傷充斥。就算思楠也不例外的時候。蕭布衣卻不放過觀察任何人的機會。
  
  既然有了傷亡。最少也要讓傷亡有價值。這就是現在蕭布衣的想法。江淮軍以如此慘痛的代價換取了和平。蕭布衣不希望再起波瀾。
  
  “不和輔公一條船上?那他會和誰一條路呢?”苗海潮迷茫道。
  
  蕭布衣本來想說答案很簡單。轉念一想。皺了下眉頭。見到思楠也在這時候望著自己。二人目光中都有警覺之意。
  
  “關注江淮軍的外部勢力只有東都、王世充、還有太平道。不和苗海潮一夥。又不是我們的手下。當然可能和另外兩股勢力一起。”蕭布衣分析道。
  
  苗海潮恨恨罵。“這個畜生。怪不的在議事廳的時候。他總是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我們都在竭力搞清真相的時候。他卻在想辦法搞亂事情。西梁王。我去對付他!”
  
  蕭布衣搖搖頭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希望他萬一死了。你們不要慌亂。”
  
  苗海潮點點頭。蕭布衣已和思楠離去。等到走到無人注意的的方。思楠才問。“你注意到輔公的一句話了嗎?”
  
  “什麼話?”蕭布衣明知故問。
  
  思楠徑直說出來。“他說不是太平道找到他。而是他找到了太平道。”
  
  “他的確說過這句話。”蕭布衣皺眉道:“他怎麼會找到的太平道?他本身是太平道的人。還是他認識太平道的人呢?”
  
  “這個只有輔公能回答的出來。”思楠道:“想當年無上王在黃河、長江流域都有活動。認識這些盜匪也是不足為奇。”
  
  蕭布衣心中一動。倒認為思楠說的頗有道理。想當年他秘密潛入無上王的營寨。就碰到過竇紅線。太平道雖是勢力衰敗。可提出的知曉真命天子的口號畢竟很吸引人。各方盜匪雖是梟雄人物。可局限在見識上。和太平道有牽扯不足為奇。而太平道也很好的利用這點興風作浪。
  
  太平道厲害之處不在他們的勢力廣博。而在於他們的鳩占鵲巢。他們十分能琢磨到別人的用心。利用人的欲望、貪婪、卑鄙、不滿等等情緒來興風作浪。
  
  “其實輔公走了。還有後患。”思楠歎口氣:“可是……我們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
  
  “那時候。誰都不能動他。”蕭布衣無奈道:“相對而言。放了他的利益更大。”
  
  “青龍、火鳳、梁豔娘都死了。當初刺殺杜伏威的人全部斃命。可鳳儀還是知道了當初杜伏威的舉動。這說明什麼?”思楠問道。
  
  蕭布衣苦笑。“我如果能知道答案就好了。”
  
  “消息肯定不會是杜伏威洩露。也不是我。”思楠肯定道。
  
  蕭布衣見她望著自己。滿是嚴肅。皺眉道:“你總不會認為是我洩露出去。引發的這場慘案吧?”
  
  他說完後。見到思楠認真的表情。心頭一震。雖然他知道絕無可能。但是在別人眼中來看這件事呢。其實是大有可能!
  
  就算蕭布衣如何不想承認。但是如果後代歷史真的有記錄的話。他和杜伏威的鬥爭。都會被歸納到新貴和農民軍的鬥爭中。而歷代朝廷為了瓦解農民軍。可以說手段無不用極。這裏面的手段當然就包含造謠、刺殺、收買。分化等等。
  
  把消息釋放出去。無疑是瓦解江淮軍最好的手段!他蕭布衣為了瓦解江淮軍。用這種手段。並不出奇。
  
  思楠懷疑他。那杜伏威呢。會不會一樣懷疑他?可消息到底是誰放出去的?
  
  蕭布衣苦苦沉思的功夫。思楠突然道:“其實你懷疑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是你。因為若是你。你怎麼會懷疑我呢?”
  
  她說的和繞口令一樣。蕭布衣卻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有了暖意。
  
  “可若不是你。難道當時旁邊還有其他人?”思楠喃喃道。
  
  蕭布衣閉目沉吟片刻。已搖頭道:“沒有了。當時我一直跟著青龍。而且默查了庭院中的一切。除了火鳳、梁豔娘外。再沒有他人在庭院。”
  
  蕭布衣有種直覺。在習練易筋經後更為敏銳。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思楠卻道:“不在庭院中。若是在庭院外。或者更遠呢?”
  
  蕭布衣舒了口氣。喃喃道:“你說的大有道理。”
  
  思楠道:“所以在我想像中。其實刺殺杜伏威的人手有四個。三個下手。一個把風。或者不應該說是把風。而不過是留意杜伏威房中的動靜。或者監視青龍三人的舉動。”見蕭布衣皺眉。思楠笑道:“我也不過是推測。”
  
  “不能不說。你推測的很有道理。”蕭布衣回道。
  
  “你也對我說過。有一種東西。可以借助它看的很遠。所以第四人不必離我們很近就能知道發生的一切。”思楠道:“這人把東都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輔公。輔公想必又轉給了鳳儀。然後發生了今天發生的一幕。輔公離開。無處可去。他就很可能聯繫那人。”
  
  “然後呢?”蕭布衣目無表情道。
  
  思楠不解道:“這難道還用我告訴你?你在下手殺青龍的時候。已經開始誅殺太平道道徒。然後的事情。當然是通過那個人。將這股太平餘孽。斬盡殺絕!”
  
  二人走在長街之上。蕭布衣一直左拐右行。思楠緊緊跟隨。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聽到思楠最後的結論。蕭布衣止住了腳步。“你也認為太平道是餘孽?”
  
  “他們的太平經。完全是妖言蠱惑。而且根本不可能實現。”思楠肅然的望著蕭布衣道:“我敢肯定。人人平等永遠不可能出現。因為人心難測!今日經歷了江淮軍一事後。我更加肯定了這點。只要人的貪婪、欲望不會消弭。怎麼會有太平經所言的事情發生?”
  
  蕭布衣喉結動了兩下。終於沉默下來。
  
  “他們雖號太平。但只要他們參與的事情。從未有過太平的時候。他們不是太平的終點。而是禍亂的根源。所以你無論為了統治。為了江山。為了自己。或者為了百姓。都要將他們……”思楠沒有說下去。可意思已經很明白。
  
  蕭布衣唯有苦笑。他還能說什麼?他突然只覺的有點滑稽。但是他不能不說。思楠說的很有道理。
  
  “你還愣著做什麼。你更應該去找輔公!”思楠催促道。
  
  蕭布衣半晌才道:“出曆陽城後的大小路口。都有螞蟻分佈。你真的以為李將軍會放心我和你孤身來到曆陽城?”
  
  思楠怔住。半晌才道:“你是說輔公已在你們的監視之下。”
  
  蕭布衣扭過頭去。“應該是這樣。思楠。你不會埋怨我騙你吧?”
  
  思楠搖頭道:“當然不會。你不可能事事都告訴我。可你真的懷疑。陳正通是和王世充有勾結?”
  
  這時候蕭布衣已站在一個庭院前。點頭道:“不是懷疑。是肯定!”
  
  思楠知道蕭布衣這麼說。多半有確切的正確。而他以前一直不說。當然是不想打草驚蛇。但現在。很顯然是要利用這條蛇的時候了。
  
  繞到院牆後。蕭布衣翻身而過。思楠無奈搖頭。只能跟隨。這一幕依稀熟悉。可上一次是去詐忠心耿耿的苗海潮。這一次卻是逼問心懷不軌的陳正通。
  
  蕭布衣快步輕行。很快摸到陳正通所在的的方。只見到孤燈一盞。屋中那人走來走去。顯的頗為煩躁。
  
  蕭布衣這次並不虛虛實實。一腳踹了過去。咣當一聲大響。門板倒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驚心動魄。
  
  那人一竄老高。人在空中。已拔刀而出。等見到是蕭布衣的時候。怔了下。油燈下。那人臉色陰晴不定。正是杜伏威手下將領陳正通。
  
  當初在議事廳中。眾人心思都被杜伏威、輔公等人吸引。蕭布衣、思楠一直站在角落。本來無人注意。不過陳正通一直游離事外。倒記的苗海潮身邊有這兩人。
  
  這兩個人頗為陌生的臉孔。陳正通雖有疑惑。卻也管不了許多。沒想到他們居然摸上門來手持鋼刀。陳正通冷聲道:“苗海潮讓你來做什麼?”
  
  他這時候。不過還以為是輔公走後的餘波未清。見到是苗海潮的兩個手下。並不放在心上。
  
  蕭布衣笑道:“他讓我來。殺了你!”
  
  陳正通愕然。側耳傾聽。見到思楠門外。蕭布衣屋內。聽不到別的動靜。稍微心安。見蕭布衣大咧咧的樣子。心中來氣。“就憑你們兩個?”
  
  “錯了。不是我們兩個。”蕭布衣微笑道。
  
  陳正通一凜。“你們還有別人?”他問出話來。自己都覺的有點蠢。蕭布衣偏偏搖搖頭。“沒有幫手了。不是憑我們兩個。只憑我一個人。一隻手。就能殺了你!”
  
  他話音一落。已拔刀揮出!
  
  室內油燈明滅之間。嚓的一聲輕響。蕭布衣已回刀入鞘。
  
  啷啷聲響後。陳正通的動作有著說不出的滑稽可笑。他舉刀抬在半空。可臉上再沒有陰狠之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伴隨著額頭流下的血水。狼狽不堪。
  
  蕭布衣一刀揮出。速度之快。如雷轟電閃。陳正通在蕭布衣揮刀之際。已是揮刀格擋。可被蕭布衣一刀傷了額頭。順便斷了單刀。竟然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陳正通的信心卻被這一刀摧毀。表情古怪莫名。手臂僵硬。不敢稍動。見到刀光一耀。無可匹敵的時候。陳正通甚至覺的已被刀光劈成兩半。
  
  他只怕移動的話。手足分開。四分五裂。
  
  蕭布衣扯張椅子坐下來。沉聲道:“我問。你答。若有不實之處。我會讓你恨還活在世上。”
  
  陳正通本以為自己已死。聽蕭布衣這麼說。忍不住摸了下額頭。才知道沒有被劈裂。心中更是駭然。
  
  雙腿發軟。忍不住跪下來。陳正通哀聲道:“在下並沒有對不起苗將軍。”
  
  “可你是否對的起江淮軍?”蕭布衣譏誚問。
  
  陳正通愕然。“我……我……天的良心。我對江淮
  
  蕭布衣刀光再閃。陳正通只覺的胸口一涼。低頭看下去。見到胸前衣襟盡開。露出赤裸的胸膛。不由駭然道:“閣下要做什麼?”
  
  “我想要找找你的良心在哪里?”蕭布衣笑容中帶著殘忍。刀尖抵在陳正通的胸口。看起來就要捅進去。
  
  陳正通大汗淋漓。大叫道:“我對不起江淮軍。我一直在和王世充聯繫。求你饒了我!”
  
  蕭布衣陰冷道:“說下去。”
  
  他喬裝改扮。再刻意恐嚇。和閻王仿佛。陳正通只覺的胸口刺痛。毫不猶豫他會刺下去。性命攸關。能和西門君儀一樣往刀尖上湊的人並不多。
  
  搞不懂蕭布衣的來路。又覺的蕭布衣明白很多。陳正通再也不敢隱瞞。急聲道:“王世充讓我監視江淮軍的動靜。隨時給他彙報。大爺。我就是一時財迷心竅。收了王世充的錢。坑賣兄弟的事情。我……我真的……”
  
  蕭布衣冷笑道:“你真的沒少做過!”
  
  陳正通不敢點頭。又不能反駁。臉色慘白。“大爺。可我就是通風報信而已。真的有損江淮軍的事情。從未做過。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殺我……”
  
  “不殺你可以。”蕭布衣微笑道:“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還會獎賞你。”
  
  “爺。你說要做什麼?”陳正通慌忙道。
  
  “你怎麼和王世充聯繫?”蕭布衣問。
  
  “每隔三天去城北三十裏的落葉亭和王世充的手下接頭。”陳正通不敢隱瞞。
  
  “輔公知道你和王世充聯繫嗎?”蕭布衣又問。
  
  陳正通略作猶豫。見刀尖逼過來。慌忙道:“輔公雖和王世充聯繫。但他應該不知道我已被王世充收買。不過這人心機頗重。說不定暗中明瞭。不過我和他沒有利益衝突。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下次接頭什麼時候?”蕭布衣微笑問。
  
  “就在明日午時。”“好。明天我見到人。留你的性命。見不到的話……”蕭布衣冷笑兩聲。倒轉刀柄撞過去。砰的一聲大響。陳正通已被敲昏了過去。蕭布衣將他手足捆住。塞到床下。等走出了府邸後。老五匆匆忙忙的趕來。送來封信。“李將軍的加急軍文。”
  
  蕭布衣展開一觀。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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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七節 再戰淮南 

  思楠不看軍文。只看蕭布衣的臉色。見到蕭布衣皺眉的時候。也跟著皺眉道:“有意外了嗎?”
  
  蕭布衣道:“王世充兵分兩路。一路已過六合城逼近曆陽。眼下駐紮在六合山附近。李將軍讓我小心些。提防王世充暗中的舉動。”
  
  “另外一路呢?”思楠問道。
  
  “另外一路已渡長江擊沈法興。王世充用兵狡詐。偷襲攻破了京口。然後以沈綸為誘餌。伏殺了沈法興手下的大將蔣元超。進攻毗陵。沈法興雖是士族出身。佔領了江南的不少地盤。可不經硬仗。數次敗仗。竟然放棄了毗陵。向南逃竄。到了吳郡。”
  
  思楠不解問。“那又如何?不過一塊骨頭。搶來搶去而已。”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思楠又道:“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按照你的計畫。就是想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吧?如今豈不正合你的心意?毗陵離曆陽還遠。你也不用太過擔
  
  蕭布衣道:“話是這麼說。不過現在的王世充蓄力多年。一朝發威。倒的確有些銳不可擋的味道。毗陵失去。絕非簡單的一個郡縣那麼簡單……毗陵依據長江。沈法興放棄毗陵。亦是放棄了長江的屏障。雖說吳郡的太湖亦是屏障。但沈法興自棄江山。被壓縮勢力。只能在吳郡、余杭、會稽等沿海郡縣活動。處於挨打形勢。而王世充卻是坐擁地利。直逼丹陽。要知道江北的曆陽、江南的丹陽。眼下都算是我和王世充勢力交接地緩衝地帶。王世充眼下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依據江都之地。搶佔沈法興的地盤。然後從兩岸開戰。瓜分杜伏威的地域。然後進攻我的地盤。”
  
  “他膽子倒不小。竟然敢主動和你開戰。”思楠有些譏誚。眼下就算她都能看出。王世充雖然在短期內聲威大振。但想要和蕭布衣抗衡。還差地遠。
  
  蕭布衣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思楠見了。也是倚著牆角。
  
  二人相視而望。誰見到了。都想不到威震天下的西梁王會在這種地方討論東征大計。
  
  “王世充的確有點不自量力。但他是個懂得抓住機會的人。”蕭布衣望向天際。那裏黑濛濛。見不到曙光。卻是江都地方向。
  
  “他被我所敗。心有不甘。其實要不是因為我。取得東都的人。很可能是王世充。此人奸詐。又善於用兵。如果能得時機。實在是個強勁的對手。不過可惜的是。他現在天時已失。但是他這樣的人。絕不甘心屈居人下。若是往日。他多半不會和我開戰。可如今。我多處開戰。分別和李淵、竇建德、徐圓朗都有衝突。他就是要抓住我被牽制地機會。對我全力一擊。贏了。他可取江南。半數天下……”
  
  “輸了呢?”思楠問道。
  
  蕭布衣笑笑。“一條命而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算輔公之流。都想憑自己的拳頭打出一番天下。王世充野心勃勃。當然不會放棄最後地一個機會。”
  
  “最後一個機會?”思楠喃喃道。
  
  “最後一個機會!”蕭布衣肯定道:“天下之大。可大局已定。他要想稱王。只有這最後一擊的機會!錯過了這次。王世充就要退出這場爭奪天下之戰!”
  
  “那你準備怎麼辦?”思楠問道。
  
  蕭布衣笑了。帶著幾分殘忍。“很可惜。我根本不準備給他任何機會!”向。正是曆陽城的方向。
  
  這裏處於荒野之中。偶爾只有樵子牧童路過。鳥兒輕鳴。不時打破荒野的寂靜。
  
  日頭高懸。那人望了眼地上的影子。露出不耐地表情。他約定午時和陳正通相見。可過了午時還是未見人影。讓他難免心生疑惑。
  
  陡然間馬蹄急驟。一騎從遠處飛奔而來。正是向落葉亭的方向馳來。那人舒了口氣。才要迎上前去。突然臉色大變。馬上那人並非陳正通!
  
  他臉上露出驚慌之色。扭頭想走。馬上那人一躍而起。宛若蒼鷹騰空。倏然落到他面前。微笑道:“原來是季秋。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那人說的客氣。季秋卻已臉如白雪。渾身發抖。顫聲道:“蕭……蕭……西梁王。怎麼是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季秋卻如同見鬼了一眼。
  
  眼前立著那人竟是蕭布衣!今天季秋就算想到見鬼。也沒有想到過會見到蕭布衣!
  
  季秋和蕭布衣當然是老相識。當初蕭布衣初下揚州之時。季秋就主動熱情的跟在蕭布衣身後吃屁跟風盜春宮。不亦樂乎。可自從那以後。他就蕭布衣產生了恐懼症。因為他明白。憑他的頭腦。一輩子也想不懂蕭布衣腦袋裏面想著的是什麼。
  
  後來蕭布衣驗證了季秋的想法。蕭布衣身為大隋異數。此後扶搖直上。一路到了西梁王的位置。威震八方。季秋再也不做夢去跟蹤他。
  
  可世事往往如此奇妙。他不再跟蹤蕭布衣。蕭布衣反倒主動找上門來。
  
  蕭布衣見到季秋驚慌失措。笑道:“你覺得應該是誰?”
  
  季秋咽了口唾沫。“我以為……以為應該是誰呢?”他實在對蕭布衣太過畏懼。饒是口舌伶俐。眼下也是目結舌。
  
  蕭布衣提醒道:“你多半以為我是陳正通吧?”
  
  季秋臉現喜意。才要點頭。突然覺得不對。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脖子咯的一聲。僵硬無法動彈。
  
  蕭布衣又道:“陳正通不能來了。我這人最是熱心。就替他前來。你有什麼話對他說。我來轉達就好。”
  
  季秋強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說。就是老朋友好久不見。甚為想念。找他隨便談談。他既然不來了。那我也應該回去了。”
  
  他硬著頭皮轉身要走。轉瞬僵硬在那裏。身後不知何時。已不聲不響了摸來了十數人。個個膀大腰圓。看起來可以空手裂虎。
  
  “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季秋。你怎地和有債主從遠方來一樣?”蕭布衣惋惜道:“你要回去也行……不過我不知道。你回去的是一隻手呢。還是一隻腳?”
  
  季秋只能再次轉身。咕咚跪倒道:“西梁王……我不過是食人俸祿。與人分憂。只求你給我條路走。”
  
  蕭布衣笑道:“我這人很好說話。我可以給你兩條路走。”
  
  季秋聽到生機。慌忙問。“請西梁王明示。”
  
  “第一條路當然就是。你是響噹噹地硬漢。我打死你。你也不說!我這人最敬漢子。念及舊情。可以留你個全屍。然後風光大葬。再給你立個忠義牌坊。”
  
  季秋苦笑道:“在下不過是個小人物。算不上漢子。至於風光大葬。那是從未想過。還請西梁王說說第二條路。”
  
  “第二條路呢。當然就是說出此行地目的。然後帶我去下一站。”蕭布衣道:“季秋。我素來是獎罰分明。王世充已窮途末路。和他一起。不過死路一條。你跟著我做事。只要竭盡心力。不但無罪。反倒會得到封賞。”
  
  亂世之中。本無絕對地忠義。季秋一直為王世充賣命。卻也是因為只有這條大腿可報。聽到蕭布衣的許諾。心思活動。喏喏道:“西梁王。你說地可是真的?”
  
  一人在旁邊喝道:“西梁王說話。怎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人一聲喝。季秋差點坐在地上。蕭布衣擺擺手。和顏悅色道:“季秋。你什麼時候看我說話不算了?”
  
  季秋心中嘀咕。知道保命要緊。只能道:“西梁王。其實我這次前來。卻是和陳正通討論。如何取得曆陽城一事。”
  
  蕭布衣心中一凜。卻還不動聲色。“如何來做呢?”
  
  “陳正通早被王大人收買。他怎麼說也是杜伏威手下大將。王大人的意思是。想趁曆陽內亂。陳正通守城之際。讓他做內應。從六合山突出奇兵。連夜奔襲。和陳正通裏應外合。取下曆陽!”
  
  蕭布衣微凜。知道這招雖是簡單。可是他和李靖也是屢次應用。
  
  真正地想要攻克一座城池。絕非容易的事情。當初楊廣被困雁門。就算四十萬大軍圍攻。可都是月餘難下。但是有內應的話。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王世充的方法雖是簡單。但這亦是千古以來奪城地快捷方式。他取京口就是一樣的方法。若是杜伏威晚回幾天。或者死在東都。江淮軍定會亂做一團。王世充施展此計。可說是把握性極大。
  
  “輔公和杜伏威地糾葛。王世充知道嗎?”蕭布衣問。
  
  季秋猶豫下。“輔公其實早和王世充暗中聯繫。可依照王大人的意思是……輔公不過亦是想暗中襲取江都。”
  
  蕭布衣聽到這裏。不知是何想法。杜伏威投靠了東都。輔公並不贊同。還堅持一條路走下去。輔公的計畫顯然是等杜伏威死後。激發江淮軍的怒氣。然後假意聯手王世充。趁機襲取江都。
  
  輔公和王世充明面是合作的關係。可顯然還是勾心鬥角。王世充圖謀曆陽。輔公卻是圖謀江都。
  
  “王世充準備什麼時候動手?”蕭布衣問。
  
  季秋道:“西梁王你也知道。昨晚曆陽發生了變化。杜伏威重新掌控了曆陽。我這次前來。是聽從上面的吩咐。要和陳正通商議個時間。只想趁江淮軍軍心散亂。還沒有被你們佔領曆陽之前發動。”
  
  “你怎麼知道杜伏威重新掌控了曆陽?”蕭布衣冷冷問。
  
  季秋慌忙解釋道:“曆陽城中。被收買的當然不止陳正通一個。”
  
  蕭布衣聽出門道。不急不緩地問。“那還有誰呢?”他笑裏藏刀。讓人不寒而慄。季秋一咬牙。“西梁王若是需要。我大可把名單寫下。可到底有沒有疏漏。我不敢保證。”他眼下落入蕭布衣手。本來還是惶惶。可轉念一想。若能立功贖罪。說不準還有前途。既然如此。不如光棍一些。
  
  蕭布衣點頭道:“季秋。你很好。你這麼痛快。王世充給你地。我給你雙倍!”
  
  季秋精神一振。馬上就要書寫名單。蕭布衣也不阻攔。並沒有想到這種意外收穫。等季秋寫完名單後。蕭布衣接過名單看了眼。收在懷中。微笑道:“現在接頭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如果是以往。你應該怎麼做?”
  
  季秋卑微的笑。“離曆陽不遠的烏江縣。有數十人留在那裏接應。等待我的消息。準備潛入曆陽城配合陳正通行動。王世充為防江淮軍發現動向。只是悄悄地出兵。眼下王弘烈已出江都。兵駐六合山。離烏江縣不過數十裏的路程。若是正常計畫的話。我會讓陳正通這幾日晚上就要發動。然後我回轉通稟魏王王弘烈。”
  
  蕭布衣沉吟不語。他當然不會聽信季秋的一面之詞。不過看樣子季秋說地都是實話。李靖雖是兵駐鵲頭。可觸角早就探出很遠。就算季秋不說。其實昨晚地時候。蕭布衣也知道六合山有淮南軍出沒。
  
  王弘烈這人蕭布衣略有所聞。他是王世充的子侄。為人勇猛。不過脾氣暴躁。少聽人言。王世充稱帝后。封他為魏王。
  
  烏江縣在曆陽城地東北處數十裏。而六合山又在烏江縣的東北。距離烏江縣。也不過數十裏地距離。
  
  如果從六合山殺出。直撲曆陽。不過百里的路程。夜晚奇襲。完全可行!
  
  想到這裏。蕭布衣沒有心悸。反倒露出了笑容。季秋心中沒底。想問又是不敢。蕭布衣卻是想到。既然從六合到曆陽可很快殺到。他從曆陽反撲六合也是完全可行。
  
  一個計畫已在腦海中策劃完成。蕭布衣微笑道:“好。你現在就帶我們去烏江縣。然後去見王弘烈。”
  
  季秋擔憂道:“西梁王。先不說六合山有近萬兵馬。只說烏江縣就有數十人手。都是功夫不差。身手矯健。我們十多人去圍剿。只怕不成。”
  
  一旁地盧老三冷笑道:“讓你去你就去。哪里那麼多的廢話!”
  
  季秋噤若寒蟬。暗自叫苦。蕭布衣含笑道:“盧老三。帶人和季秋去把那數十人先殺了。跑一人。你不要回來見我。”
  
  盧老三並無為難之意。欣然領命退下。季秋本來還是心中惴惴。可和盧老三轉過山腳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到不遠處。已密密麻麻站著數百人。個個身形矯健。目露寒光。他這才暗自僥倖。方才幸虧沒有亡命逃走。不然多半已被斬成肉醬。
  
  見到蕭布衣早有準備。季秋反倒有了振奮之意。知道眼下是自己升官的最佳時機。倒是不遺餘力。
  
  見到季秋消失不見。蕭布衣這才掏出名單。又看了一眼。臉色凝重。
  
  在他身邊。有蝙蝠和思楠陪同。蝙蝠盡忠職守。並不多話。思楠忍不住道:“蕭布衣。你還猶豫什麼。趕快按照名單抓人。不然會有後患。”
  
  蕭布衣想了半晌。又把名單揣回懷中道:“不妥。思楠。我們不能對他們太過苛責。要知道當初曆陽混亂。人心惶惶。江淮軍自謀生路。情有可原。現在曆陽初定。我們若是對這些人大動干戈。只怕會引發他人恐懼。到時候反倒得不償失。“那任由他們心懷貳心嗎?”蝙蝠問道。
  
  蕭布衣笑道:“蝙蝠。絕對的忠心。不可能每人都有。我有你們兄弟幾個忠心耿耿。已是天大的幸運。”
  
  “西梁王當初不因老二的事情。對我們心存猜忌。亦是我們地天大的幸運。”蝙蝠感激道。
  
  蕭布衣歎口氣。“我想老二。多半也有什麼難言之隱吧。他最後寧可死。也不想連累你們幾兄弟。我每次想起。都很是遺憾。不過往事如煙。就讓我們忘了吧。”
  
  蝙蝠用力點頭。緊咬牙關。蕭布衣又道:“我們不能苛求所有地人忠心耿耿。我們要他們跟隨。除了忠心外。還要讓他們知道。跟隨我們。得到的好處遠比跟隨旁人要多。當然這個好處並不是局限在金銀珠寶。高官厚爵。還有穩定、安樂、國富民強太多太多的因素。擊敗王世充。江南一統。他們怎麼還會想著反叛?”
  
  蝙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蕭布衣見思楠望著自己。目光中夾雜著什麼。不解問道:“思楠。我說錯什麼了嗎?”
  
  思楠搖頭道:“你沒有說錯。相反。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蕭布衣微微一笑。精神振作。“蝙蝠。速把消息通傳給李將軍。讓他出兵支援。”
  
  蝙蝠嚇了一跳。“西梁王。你要做什麼?”
  
  “王弘烈來了。我們當然要好好地招待才行。”蕭布衣微笑道:“今晚。我們就好好的招待他們!”
  
  季秋趕到烏江縣的時候。日頭已西落。天邊彩霞如血。灑落在烏江縣。帶著幾分血腥之意。季秋暗道。只怕不用多久。這裏就要被真正地鮮血充斥。
  
  他知道。在他周圍。最少有數百西梁王地手下。他們摸到這裏。就是為了剿殺王世充的手下。
  
  季秋用了剿殺兩個字。就已預感到今天地殘酷。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一路行到烏江縣。先前見到的數百兵士都已不見。只有盧老三和另外一個人跟在他身旁。
  
  那人陰冷著一張臉。看起來一天不殺人就不痛快的樣子。此刻目光森然。正望著遠方地那個大院。
  
  那裏。正是王世充手下藏身之處。
  
  盧老三對此人倒是客客氣氣。此人叫做張濟。衛府郎將。當初在東都數千勇士選拔中。出類拔萃。是翹楚之輩!
  
  當年蕭布衣初掌東都。實施了兩個影響極大、意義深遠的政策。一是提拔寒士。另外一個就是選拔武功高強地人手。
  
  東都近百萬的人口。一時間蜂湧如潮的報名。不但衛府兵將。草莽中人也是紛紛參與選拔。史大奈從十數萬人手中選出數千勇士。又從這些勇士中選出了幾百親衛。
  
  這些選拔可以說是千中選一。幾百親衛就如幾百隻猛虎一樣。蕭布衣走到哪里。他們基本就會跟隨到哪里。他們的職責不多。保護西梁王的安危就是其中的一個任務。
  
  這些人在朝廷廟堂。雖是官銜不高。但是待遇極高。蕭布衣自從幾次被刺後。知道眾人的擔心。也知道虯髯客不會每次恰巧在他身邊。所以現在無論南下或者北上。征戰或許談判。這些人均是會在不遠護衛。
  
  只要這幾百人在身邊。蕭布衣就不再擔心自己地安危。只會為刺客的性命操心。
  
  這數百人個個勇猛無比。而這個張濟卻是在這數百人中出類拔萃。這次蕭布衣讓盧老三過來負責劫殺王世充的手下。其實還是以張濟為主。
  
  季秋看到張濟在身邊。身上就有說不出的寒意。伸手向前指道:“他們都應該在那裏住。沒有特別的事情。不會出來。”
  
  他話音才落。遠方就迎來一人。季秋臉色發青。低聲道:“是王的手下。”
  
  那人見到季秋。並未發現異狀。快步過來低聲道:“季大人。回來了。事情可順利?”
  
  季秋竭力鎮定。哈哈笑道:“我辦事。怎麼會不順利?”那人笑道:“那是自然。屬下多口了。這次回轉通稟消息。還請季大人關照在下。”原來這些人出來做事。季秋算是為首。可要想做出點成績。當然要巴結上司。見季秋身邊兩人甚是面生。那人奇怪問道:“這兩位兄台很是面生。季大人。新收的手下嗎?”
  
  他開著玩笑。拍拍張濟的肩頭。笑道:“在下……”他話未說完。臉上已露出驚駭之色。因為張濟一伸手。已抓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才要喊叫。張濟已手掌用力。活生生的拎起那人。那人臉色潮紅。轉瞬發青。然後發出小狗臨死前地嗚嗚之聲。一雙腿蹬了幾下。舌頭吐了出來。
  
  張濟放手地時候。那人軟軟的向季秋倒下去。如爛泥一樣。他靠在季秋地身上。眼中滿是不解。季秋只覺得渾身發冷。這才明白蕭布衣為何會這麼自信。這個張濟看起來。更像是個殺人魔王。
  
  張濟喃喃道:“四十三人。現在只剩下了四十二個。”
  
  季秋打了個冷顫。將那人扔到了小巷。張濟卻是邁步向宅院走了過去。到了大門前。敲敲門道:“有人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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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八節 圍剿 

  張濟有著常人難有的冷靜,他問有人在家的時候,猶如遜繾存訪親人的朋友。
  
  季秋不知該笑還是想哭,目光一掃,臉色微變。因為只是這一會的功夫,四周影影綽綽的來了數十人,均是尋常百姓的打扮,可季秋見他們對宅院已成合圍之勢的時候就知道,這些人均是西梁精英,轉瞬之間,要對庭院內的人進行一場血腥的屠戮!
  
  張濟問話的時候,那些人已扼守住要道。季秋雖看不到後院的動靜,可也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會忽略那裏的防守。他現在看到的人手,或許不過是冰山的一角。
  
  張濟問完後,庭院中半晌沒有響動,然後有人在門內不耐煩道:
  
  “沒人在家,你是誰?”張濟雖臉上沒有半分笑容,可聲音聽起來,卻滿是喜悅之意,他只說了四個宇,“恭喜發財!”
  
  盧老三知道這些話就是進入院門的暗號,亦是季秋告訴他們的聯絡方式。季秋在來到這裏之前,早把駐紮在這裏的人手、聯絡手段說的一清二楚。
  
  季秋既然背叛,當然會求背叛的徹底些,因為他所說的每句話都關係到他以後的命運。
  
  門內傳來腳步踢踏聲,有人不耐的打開房門,喝道:“老七,你怎麼說話陰陽怪氣,飯帶回來沒有?“,咯吱,聲響,大門打開,露出個腦袋,見到張濟的時侯,滿是詫異,厲聲喝道:,,你是……“他,誰,宇沒有出口,就被張濟一把抓住,捏碎了喉結。
  
  那人淒厲的一聲喊到了半途,就被從中拖斷,顯得n為淒涼詭異。
  
  方才張濟殺了最初那人。只怕他洩露消息,所以下手雖慢,卻是無聲無息。
  
  這次張濟採用霹靂手段殺人。端是驚天動地。
  
  庭院內的人警覺亦是不差,紛紛站起,有兩人就在門旁,拔刀就砍。張濟殺死一人之時。已看清庭院中最少有十數人之多。一腳踢出去,大門半邊飛出去,迎上了二人。二人來不及收刀,均是劈在門板上,他們饒是久經陣仗,遇到這種變化也是束手無策。大門來勢極快,二人只覺得疾風擎面,壓的喘不過氣來,雙手下意識的去抵大門。沒想到大門才被托住。一對鐵拳已穿門而出,打在二人的胸口之上。二人胸口陷下去,發出一聲慘叫,已和大門一樣地飛了出去。
  
  庭院中眾人紛紛站起,見到這種怪事,有幾人驚駭的不能動彈,卻有幾人就地滾開,幾道暗器擊向門板後的張濟。
  
  張濟連殺三人後,並不貪功,身形一閃。已躲在靠牆邊地一棵大樹後,屏住聲息。
  
  大樹極粗,幾人雙臂不能合攏,張濟躲在樹後,眾人見不到他的身影。幾人報仇心切,不由分說的從兩側繞過去襲張濟。
  
  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張濟的身份。可已無關緊要,張濟是誰,都只有死路一條。他們竄到樹後地時候,最少一口氣發出了十數道攻擊,可全部落空!
  
  襯後竟然沒人!
  
  所有人均是一震。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他們明明見到張濟躲在了襯後。怎麼會憑空消失不見?
  
  就在他們錯愕之際,張濟從天而降,雙腿已盤在一人的脖子上,金身一轉,已絞死了那人。
  
  他動作乾淨利索,殺人手法千奇百怪,季秋看到,只覺得脖子僵硬。
  
  院中眾人見不到張濟的動作,季秋在門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原來張濟閃身樹後,並不停止,而是手腳齊用,如同狸貓一杵的爬到了樹上。
  
  他動作輕柔,真的和貓一樣,眾人因隔若大樹,看不到他的行動,習慣性的去擊襯後,再次被張濟從樹上降落,偷襲得手。可饒是張濟手段百出,亦是落入了眾人地包圍之中。
  
  眼見同伴慘死,眾人非但沒有畏懼,反倒生起同仇敵恃之感,長創短刀,雙斧單鞭紛出,齊齊的擊向張濟。
  
  張濟一伸手,抓住已死那人擋在身前。只聽到,噗噗,入肉聲不絕於耳。那人已被襲來的利刃碎成幾段,不成人形,張濟卻是趁機又殺了一人,翻身一滾,退到了牆下。
  
  盧老三遠遠見到,也是嘆服。他也算在死人堆打滾,可也少見這種生死一線。
  
  張濟當然不如瀟布衣勇猛無敵,所向披靡,可他的殺人手法、時機、手段毒辣比起蕭布衣,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退到牆邊,已無路可退,眾人雙眸噴火,就要湧上。突然聽到,嗤嗤,聲連綿不絕。眾人注意力都被張濟吸引,從未想到牆頭突然湧出許多人,個個手持硬弩,一扣扳機,半空中弩箭如蝗!
  
  那一刻的庭院,猶如人間地獄,只見到弩箭穿梭,一道道血霎從眾人身體冒出,彌漫在整個庭院,一輪弩箭過後,十數個方才還生龍活虎的漢子,已軟軟的向地上倒去,眼中滿是不信。
  
  張濟臉色不變,抬頭望向前方。只聽到嘈雜聲陣陣,庭院後的房間裏,大廳內,這才又沖出了不少漢子,紛紛喝問道:“什麼事?“這些人聽到慘叫呼喝,一時間不明所以,等到覺察不對的時候,這面的第一波屠殺已經結束,張濟身先士卒,二話不說地已向人群中竄了過去,眾人驚呼聲一片,緊接著,牆頭上眾兵衛跳下,如狼似虎的向那些漢子沖去,轉瞬展開了第二輪屠戮。
  
  季秋一直在門外看著,忍不住的兩腿發抖。在他眼中,王世充派到這裏的好手個個以一當十,甚至可以抵擋一隻軍隊的衝擊,可今天他才發現,自已錯的厲害。
  
  慘叫聲此起彼伏,西梁兵士卻是肆無忌憚地下手。大宅偏僻,本來適合這些人行事,是以沒有百姓經過。可就算有百姓經過的話,見到這種情形,早就遠遠避開,怎會前來。亂世之中。命如單芥,強者生存,誰都不想莫名的送死。
  
  更多百姓裝束的人圍了過來。先前的跳入宅院,攻入大門,後來地拖住牆頭、小巷等要道。他們的動作快捷、迅猛又是有條不紊。
  
  負責殺人地毫不留情,負責劄守地冷酷無比。雖有人發覺不對,還想沖出宅院,可卻被守住要道之人死死托例下牆頭之下。內田盞茶的功夫後,慘叫聲慢慢止歇,盧老三這才舒了口氣,苦笑的搖搖頭。他雖是這場任務的總指揮,可只有看著地份。
  
  踱入庭院之中,見到遍地屍體。血水如河,盧老三顧不得同情,當下問,“都解決了嗎?“張濟渾身上下都是別人的鮮血,聽到詢問,沉靜道:“根據回報,已死了三十八人。“他話音未落,就聽到遠處兩聲慘叫傳來,面無表情道:,,死了四十人,這麼說還有兩個。“隨著他話音落地。又是一聲慘叫傳來,盧老三笑道:,,還有最後一人了。“根據季秋的消息,這裏一共四十三人,眼下只要等最後一人的死訊後,他們就算任務完成。可張濟、盧老三等了良久,再沒有慘叫聲傳出。
  
  見到張濟望過來。如同望向死人一樣,季秋打了個寒插,急聲道:
  
  “四十三人,絕對沒有錯,我真的沒有騙你們。難道那人外出了?“張濟只回了三個宇“,繼續搜!“庭院外百來人守住要道。庭院中罨少已有五十人在挫索,翻逍了大宅的每一個人角落,這些人均是經驗豐富,就算是只蒼蜒,想必鬱能發現,可卻沒有人發現最後的那個人。
  
  張濟不再坐等,也加入搜索工作,就在盧老三極為失望的時候,有一人奔過來,在張濟耳邊說了幾句話,張濟點頭,大踏步的向後院走去,一直來到一口水井前。
  
  探頭向下望了眼,只見到黑洞洞地看不到底,張濟道:“爬出來,我不殺你。“井裏沒有聲息,張濟揮手道:“投石頭下去。“他命令一下,一塊大石頭已砸了下去“咚,的一聲大響後,恢復了寧靜。張濟眼中露出陰冷,沉聲道:,,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井中仍是沒有動靜,季秋幾乎以為張濟是在自言自語。可也知道,井中就算有人,這會也絕不會出來,因為依靠地勢,他還能活下去,只要有人下井查看,他就可以躲在暗處給與一刀。但是要鑽出來,面對這些冷血殺手,這人實在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山d朽只可惜,他就算躲在井中,也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
  
  張濟一揮手,大聲道:“搬大石頭來,填死這口井!”
  
  他聲音極大,不但所有的手下聽的一清二楚,就其有人躲在井中,顯然也能聽到。眾手下齊齊的應了一聲,井中馬上傳來驚懼的聲音,“我馬上出來,求你饒了我!“如d朽那人聲音中滿是恐怖,張濟卻是殘忍的笑笑,再不說二話,十數塊大石頭扔入了井中,井下傳來一聲慘叫,轉瞬沒有了聲息。張濟冷笑一聲,伸手操起一柄錘子,重重的砸去,井壁坍塌,將井口封地嚴實,眾人還是填土,井下那人就算沒死,也再無活命的可能。
  
  張濟見事情完畢,這才拍拍雙手,向盧老三道:“盧郎將,末將已完成任務。”
  
  盧老三饒是見多識廣,也有點心驚肉跳,“張郎將武功過人,我一定向西梁王稟告這裏的一切。想張郎將如此功夫,定能有更大的用途。“張濟沉聲道:“ 多謝。只是我不過會點武功,只能殺人,領兵卻是一竅不通。“他殺敵如麻,這時卻是歎口氣,隱有逍怯之意,盧老三心中畿動,暗想定要向西梁王苯薦這人才好。
  
  二人走出庭院,有兵衛早早的等待,上前低聲梟告幾句,張濟望向季秋道:“西梁王讓你前往七裏坳。“季秋嚇了一跳,“做什麼?“張濟目光森冷,“你要做的是服從,而不是詢問!“李秋渾身發冷,連忙點頭,在盧老三地帶頒或押送下,前往七裏坳。
  
  七裏坳地勢崎嶇,頗為難行。在烏江鎮的東北。曆陽、烏江鎮、七裏坳加上六合山,從西南到東北,近似連成一條直線。
  
  如果從六合山出兵曆陽。若取捷徑,當走七裏坳。
  
  瀟布衣讓季秋在七裏坳見面,顯然是又近了六合山一步。
  
  季秋在說出王弘烈在六合山埋伏的時候,還沒有想到過。
  
  蕭布衣反攻的如此快捷。可見到瀟布衣的時候,季秋已明白,蕭布衣這次很可能是動真格地。
  
  但是季秋還是有些懷疑,他雖然看到了瀟布衣手下勇士的實力,但他是否真地有能力調動千軍萬馬攻擊王弘烈呢?因為季秋看不到這裏有大兵出沒地跡象,蕭布衣身邊,不過有幾百人而已。
  
  要想用幾百人圍剁幾十人簡單,可要想用幾百人對抗近萬大軍,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蕭布衣見到季秋後。微笑道:“我聽他們說了,你做的很好!”
  
  季秋惶恐中夾雜著竊喜“,多謝西梁王誇獎,為西梁王效力,其實當初江都才見之時,我就有過投靠西梁王的念頭,可惜的是,西梁王匆匆離去,讓我不勝遺憾。“初見蕭布衣地驚懼,已逐漸的消化。得到蕭布衣的鼓勵,突然讓季秋想到,投靠瀟布衣,不應該是迫不得已。有時侯,機遇只在轉念間。
  
  現在看起來,他是可恥的叛徒。可若是真的幫助蕭布衣擊敗王世充,那他得到的前程,說不定更好,他將不是叛徒,而是棄暗投明的英明之士!
  
  王世充稱帝。宗室兄弟子侄無不封王稱公,但是對以往投靠的那些手下。多少有些刻薄。季秋跟隨王世充多年,到如今還不過是通信跑腿,可見他不得志的地位。
  
  季秋當然有不滿,可沒有選擇地時候,不滿只能是心中的牢騷,當有機會的時候,不滿卻被無窮的放大,轉為實際的行動。從伊始的誠惶誠恐,到現在的主動討好,季秋已躍躍欲試。
  
  蕭布衣一直盯壽季秋的眼睛,聽他暗通心曲,微笑道:“其實你也不用遺憾,你今日所做之事,讓我知道你真心歸附,你若是再為我做成一件事情,我可封你為銀青光祿大夫!“這個官職是散官,可地位一點不低,若是得到,以後衣食無憂。李秋明白達點,不由咽了下口水。瀟布衣望壽他的表情,繼續道:“可這件事並不輕鬆。“跳熙聲臉上變色,喃喃道:“我……我要做什麼?”舊比蕭布衣沉聲道:“我為防消息走漏,殺了王世充在烏江縣的所有手下,其實就是為了你鋪路。眼下王弘烈伏兵六合山,我只想你今晚就說服他出兵曆陽。”
  
  季秋臉色微變,苦笑道:“王弘烈雖自高自大,可有楊公綁幫手,楊公卿此人用兵不差,又很謹慎,我有什麼能耐說服他出兵。西梁王,非我不願,而是怕耽誤你地事情!”
  
  他說的儘量宛轉,瀟布衣並不惱怒,“我也知道這件事很是困難,所以也不會強求,季秋,你很有用,我也不想你出事。把這張紙上話記熟,到時候說給王弘烈,具體如何決定,讓他自已做主就舟。”
  
  季秋接過那張紙,看了半晌,“就這些?”山d朽蕭布衣點頭道:“只要你對王弘烈說完這些話後,成與不成,我都會讓你前往東都,當個散官,以後衣食無憂,再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我言而有信,決不食言!”
  
  季秋喉結上下錯動了兩下,無法抵擋這種誘惑。就算和王世充一輩子,他也不知道能否混上銀青光祿大夫一職,這次一搏,可定終身。終於還是道:“西梁王,我盡力一試。”
  
  “那祝你成功。”蕭布衣鼓勵道:“今日事了,你就可離開六合山,我想你的牙份不被揭穿,應該沒有大礙。”
  
  他口氣中滿是關切,季秋心下盛謝,用力點點頭,就妻離去。蕭布衣突然道:“等一下。“季秋嚇了一跳,“西梁王還有何事吩咐?”
  
  瀟布衣看著他的腳下道:“你鞋上有血,真的有細心人看到,難免心中起疑,要換一雙。“季秋低下頭望去,見到鞋上地確有暗褐色的血跡,想必是在烏江鎮中踩到。季秋這一刻。
  
  對於瀟布衣幾乎佩服的五體投地,也對自已的任務大有信心。很顯然,瀟布衣是想他成功地完成任務。不然也不會這麼關心他地細枝末節。
  
  等季秋換完鞋子,消失不見後,蕭布衣這才展開桌案上本有的一張地圖,看了良久。盧老三一旁道:“西梁王。這個季秋才投靠我們,值得你如此信任嗎?”
  
  蕭布衣笑笑,“這個我當然不敢保證,不過要成功,總要去嘗試下。王弘烈雖是不足為懼,可楊公卿顯然頗得用兵之法。他們駐兵谷中,安營下寨,守地極為穩妥,我們急切難下。若想擊敗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誘使他們出來。”“季秋能成功嗎?”盧老三大有懷疑。
  
  蕭布衣笑笑,“誰知道呢?”
  
  蕭布衣在七裏坳研究對付王弘烈的時候,王世充遠在京口,卻已知道曆陽的消息。
  
  這時候地王世充,並沒有坐鎮江都,而是親自半兵征伐沈法興!他因為在京口,所以得到消息的時候,稍微晚了些。王世充是個狡詐的人,但不能否認。他也是個會用兵的人。大隋中,即奸詐,又狡猾,能拍馬還能領兵的人,也就只有王世充一個。
  
  雖是前途不明,王世充還算意氣風發。李子通、杜伏威、浣法興都是不差,算是三虎,虎視眈肮的盯著江都,能從虎口拔牙,坐收測翁之利。也是要有非凡的本事才行。王世充殺李子通,返杜伏威。枚沈法興,這些事情,絕非常人能夠做到。
  
  在成功的實施自已的計畫後,王世充地目標當然是儘快的取得沈法興的地盤,然後憑藉地利和瀟布衣周旋,可他又是個翕心的人,他進攻沈法興,卻不意味壽放棄杜伏威的地盤,他當然想一口吃掉兩個胖子,所以他派王弘烈和楊公卿領兵,密切關注曆陽的動靜。
  
  當得知曆陽城發生的一切後,王世充的臉上閃過絲焦慮,事態並沒有按照他預期的發展,杜伏威竟然活著,而且重新掌控了江淮軍的領導權!王世充只覺得胸口微微作痛,暗自握緊了拳頭,這有些出乎他地意料。
  
  按照他的本意,杜伏威這時多半已死,而輔公拓應該執掌大權。輔公裙這人對朝廷極為痛恨,雖是足智多謀,不好對付,可總比杜伏威投靠蕭布衣要好。
  
  眼下的形勢大大的不妙!因為他有消息,稽布衣極有可能到了鳩頭鎮!
  
  蕭布衣每次都是神出鬼沒,王世充要捕捉他的動向,端是花了不少功夫。想到蕭布衣已來對付他的時候,王世充有些緊張。
  
  樂伯通就在王世充身邊,見到他眉頭緊鎖,忍不住道:“聖上,杜伏威就算重掌曆陽,可是我們不見得取不下曆陽。”
  
  王世充突然道:“伯通,速傳令下去,命弘烈從六合山撤軍,回守六合城,堅守不出,以待動靜。”
  
  樂伯通大為疑惑,“聖上,你早就想取曆陽,正應該趁曆陽不穩之際,一鼓作氣,裏應外合來取曆陽城,這麼關鍵時候,怎會要退守六合?“王世充擔憂道:“聯只怕蕭布衣已到鵲頭,圖謀聯地江都。弘烈、公卿雖是不差,可如何抵得住李靖和蕭布衣的聯手?固守城池還是尚可,若是冒然出兵,只怕要全軍覆沒!”
  
  “李靖、瀟布衣會馬上攻打我們?李靖好像很久沒有動靜了。”樂伯通懷疑道。
  
  王世充長歎道:“若說我這世上,還有畏懼之人,無疑就是這兩個人。李靖從未敗過,蕭布衣詭計多端,少有人能揣摩他的用意。他們出兵,素來都是攻其不備,並沒有定勢。他們出正兵,卻多行詭道,等別人看出他們意圖的時候,向來都是大局已定!瀟布衣突下江南,看似為了江淮軍,只怕他真正的目地卻是為聯了。”
  
  想到這裏,王世充不寒而慄,他本來意氣風發,覺得敗沈法興已指日可待,哪里想到轉瞬要腹背受敵!
  
  樂伯通肅然道:“那好,我這就傳令下去。”不等樂伯通藹開,有兵士急匆匆的趕到:“啟稟聖上,輔公裙求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23
四八九節 破綻 

  王世充聽到輔公求見的時候。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輔公怎麼會才離開曆陽。就摸到了這裏。
  
  但眼下。輔公可說是一敗塗地。
  
  輔公和杜伏威經營多年。一文一武。一暗一明。支撐著江淮軍。可如李密般。失去軍心的後果極為嚴重。王世充知道輔公離開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再無翻身之力。
  
  對於這種人物。王世充已不再關心。
  
  現實就是如此殘忍。王世充從不關心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他已找不到輔公的價值。甚至多餘的話都不想和他說。
  
  擺擺手道:“不見。”
  
  見兵士退下的時候。王世充突然改變了心思。“請他進來。”同時又吩咐樂伯通。速速通知王弘烈。暫且退守六合。暫觀後效。等一切安排妥當。樂伯通守衛一旁。輔公這才走進來。王世充哈哈大笑。站起來拉住輔公的手道:“輔伯前來。不知道有何指教?”
  
  王世充本事就在於。他就算下一刻要捅你一刀。這一刻不妨礙他和你稱兄道弟。歃血結盟。
  
  輔公面無表情。坐下來的時候。沉聲道:“王世充。你危險了。”
  
  他不稱聖上。顯然對於王世充這個皇帝並不認可。王世充心中不悅。可臉上笑容更濃。“不知道我何險之有?“我失敗的事情你當然知道了。”輔公道。
  
  王世充假意安慰道:“輔伯。人生誰沒有失敗?關鍵的是看能否東山再起!”說到這裏。王世充有些得意。他畢竟就東山再起過。
  
  輔公還是沒有表情的望著王世充。這讓王世充很不舒服。因為輔公像是望著一個死人。
  
  他現在怎麼說也是個皇帝。輔公態度無禮。讓王世充甚至後悔見了他。本來按照王世充的本意。他想要安慰輔公一番。沒有誰比他更知道。同情失敗者是多麼讓人愜意的事情。可眼下看來。他王世充更像個失敗者。
  
  “輔伯。你若是有話。請儘快說。你若是沒有什麼要說的。我也可以給你安排個休息的地方。”王世充有了不耐。
  
  輔公又是沉寂了良久。在王世充就要勃然大怒的時候。石破天驚地說了一句話。“我想……蕭布衣到了曆陽!”
  
  王世充只感覺一盆冰水兜頭而下。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蕭布衣跟隨杜伏威南下。其實是件隱避地事情。少有人知。後來他喬裝到了曆陽。亦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是以王世充並不能確定蕭布衣的行蹤。蕭布衣素來都是行蹤不定。讓人難以捉摸。他今日可能在東都。明日就可能到了數百里之外的前線。他昨日還在襄陽。可能今日就會到了鵲頭。
  
  他馬快。行動迅疾。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每到任何的地方。顯然都要解決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蕭布衣從不無地放矢。王世充其實已根據一些消息。推測蕭布衣到了鵲頭鎮。可經過輔公確信後。還是忍不住的升起一股寒意。
  
  蕭布衣到曆陽。難道僅僅是為了江淮軍?
  
  王世充不語。輔公也和木頭人一樣。二人心情各異。不知過了多久。王世充又問。“你說蕭布衣到了曆陽。你見過他?”
  
  “沒有。”輔公幹淨利索道。
  
  王世充真想把他一腳踢出去。強忍著怒意問。“你為何如此肯定呢?”
  
  輔公道:“我出了曆陽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跟蹤。好在我擺脫了跟蹤!杜伏威不會監視我。他要殺我。在曆陽城就可以。”說到這裏。輔公垂下頭來。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王世充哈哈一笑。“所以你認為監視你的是蕭布衣?”見到輔公看白癡一樣地看著自己。王世充很不舒服。“有人跟蹤你。和蕭布衣來到曆陽有何關係?”
  
  輔公淡淡道:“我只知道。在我事敗的前天。鵲頭鎮突然加強了戒備。盤查甚嚴。李靖的軍營。如臨大敵。我還知道。杜伏威的行蹤。亦是絕對的隱蔽。我更知道。當日在議事廳中。苗海潮身邊有兩個絕世高手。其中的一個。很可能就是蕭布衣!蕭布衣放我走。又跟蹤我。是因為想要將我的勢力斬草除根。”
  
  “所以你根本沒有反抗。直接就離開了曆陽?杜伏威南下之快。甚至讓你不能有充足的準備。”王世充故作輕鬆道:“你知道。蕭布衣盯著你的舉動。杜伏威影響又大。單憑你一個。就算還有埋伏。也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你不反抗。他們會放你地活路。你若是反抗。反倒給了他們誅殺你的理由?”
  
  輔公漠然道:“王世充。你果真聰明。如果你是蕭布衣。我出不了曆陽城!”見王世充洋洋自得。輔公又道:“可惜。你還不是蕭布衣。所以現在曆陽城風平浪靜。所以現在蕭布衣已經開始要搶你的地盤!”
  
  王世充心頭微顫。“那你來做什麼。不會只想提醒我吧?”
  
  輔公道:“我就是想提醒你。因為我不想你敗的那麼快。”
  
  王世充臉色微變。“蕭布衣是個人。不是神!”
  
  輔公道:“你也是個人。不是神!”
  
  王世充眼中殺機湧現。笑意更濃。“你也是個人。不是神!”三句話。卻是截然不同的三個意思。人當然會死。王世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不想讓輔公走出軍營。殺個人對王世充來說。實在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不過輔公說了一句話。馬上打消了王世充的殺機。
  
  輔公說的是。“王世充。我們還有擊敗蕭布衣的機會。”
  
  王世充舒了口氣。“是我。而不是我們!我到現在看不出你有任何能幫助我地地方。”
  
  輔公冷冷道:“蕭布衣到曆陽的目的絕非安撫江淮軍那麼簡單。我想。他的目標肯定就是你!我知道。你已派王弘烈準備進攻曆陽。表面來看。眼下地混亂是個機會。可我知道。這絕對是個陷阱。如果你還不想苦心經營地這點本錢揮霍殆盡。最好的方法就是暫且堅守六合。扼住蕭布衣進攻江都之路……”
  
  “然後呢?”王世充淡淡問。可心中卻有驚喜。他發現輔公和他想地不謀而合。
  
  “王世充。說句實話。只憑你現在地實力。想要和蕭布衣抗衡。無疑癡人說夢。若是你喜歡。我倒建議你學徐圓朗一樣。和旁人聯合起來。這才是對付蕭布衣鐵騎的最好方法。”
  
  “你讓我聯合沈法興?”王世充譏誚道。
  
  “不錯。”輔公道:“你若是能聯合沈法興。分兵來攻蕭布衣。無疑比二虎相爭。讓蕭布衣漁翁得利要好很多。若是你喜歡。我大可前往吳郡和沈法興談判!”
  
  王世充沉默良久才問。“輔公。你為何助我?”
  
  輔公沉聲道:“因為我痛恨東都。只想和它鬥下去!”
  
  王世充欣慰笑道:“有輔伯助我。看來大事可成。既然你想找沈法興談判。不如我封你為內史令如何?”
  
  輔公起身施禮道:“謝聖上。微臣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王世充哈哈大笑。“輔伯。杜伏威有眼無珠。不識輔伯大才。天幸你來相助。想我終於時來運轉。對了。不知你準備何時去說服沈法興?”
  
  “只要聖上下旨。我明日即可出行。”輔公道。
  
  王世充點頭道:“既然如此。朕明日下旨一道。還請輔伯辛勞。天色已晚。來人呀……”有兵衛上前。王世充道:“帶輔伯前去好生休息。不得怠慢。”
  
  等輔公離開後。王世充眉頭緊鎖。向樂伯通道:“你都聽到了。”
  
  樂伯通疑惑問。“聽到了。不知道聖上有何吩咐。”
  
  “朕命你明日等輔公離開後。立刻召集人馬。和郭善才分兩路大軍去取吳郡!”王世充冷然道。
  
  樂伯通大為詫異。“可是輔公他?”
  
  “其實朕方才本來想殺了他。可這麼殺了他。未免過於無趣。”王世充陰陰一笑。“這人來投靠朕。當然不懷好意。據朕所想。他多半想暗中蠱惑。妄圖漁翁得利。朕豈能讓他得逞?伯通。你說沈法興在和輔公談判地時候。聽聞朕攻打他的郡縣。會有何反應?”
  
  樂伯通打了個寒顫。“我聽說沈法興為人殘忍暴戾。只怕……他會把輔公煮了吃掉。”
  
  王世充哈哈大笑。拍拍樂伯通的肩頭。“你說的不錯。這個結果不是很好?”他笑的頗為得意。伸個懶腰。微笑道:“朕已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這種情形。那一定有趣極了。”
  
  樂伯通望見王世充的笑容。隱有瘋狂之意。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幽魂般。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六合山的一處山谷。
  
  穀口狹隘。可谷中卻可容千軍萬馬。王弘烈正在這裏安營下寨。等待著下一步的行動。季秋才到了穀口。就被哨兵發現。帶入了穀中。
  
  王弘烈並沒有安歇。聽到季秋到來。立刻讓他來見。
  
  營帳中。除了王弘烈外。還有上將軍楊公卿和校尉周奉祖。楊公卿臉色陰沉。周奉祖卻是笑容滿面。
  
  對於這兩人。季秋並不陌生。楊公卿自然不用多說。周奉祖本來是江都的一校尉。當年季秋還和他共事過。不過在季秋眼中。這個周奉祖素來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年虯髯客扮揚州大盜夜取十二商家。破案的就是周奉祖。當然破案不過是表像。周奉祖在那件事中被蕭布衣利用。扮演了個陷害梁子玄的角色。
  
  事後王世充當然明白這點。對周奉祖並沒有獎賞。
  
  周奉祖當初多少有些不滿。不過如何都不敢得罪王世充。是以還是默默無聞。不過人生往往如此。命中有時終須有。周奉祖雖在王世充手下鬱鬱不得志。可卻很得王世偉的喜歡。
  
  王世偉是王世充地大哥。王世充稱帝后。王世偉自然是皇室宗親。也就把周奉祖提拔起來。王弘烈是王世偉的兒子。對周奉祖也是頗為信任。提拔到身邊當個近衛。周奉祖在季秋的眼中。完全是溜鬚拍馬的小人。所以對他並不恭敬。二人也是不和。
  
  見到周奉祖在王弘烈的身邊。看著自己地眼神。多少有些不善。季秋做賊心虛。難免有些不安。
  
  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季秋想了一遍計畫。覺得天機無縫。蕭布衣給他地計謀極為精巧。應無差錯。烏江縣的人死亡殆盡。他也不用擔心被揭穿底細。只要他把要說的話說一遍。銀青光祿大夫的職位。已向他招手!
  
  這個冒險地計畫。值得他付出!
  
  王弘烈已急急問道:“季秋。見到陳正通了嗎?”見季秋點頭。王弘烈又問。“他怎麼說?”王弘烈是王世充地侄子。王世充稱帝后。這些兄弟子侄都是爭寵貪功。王弘烈早想做出一番成績。是以徹夜未眠的等待季秋的消息。
  
  季秋見王弘烈緊迫。心中把握又多了一分。故作沉著道:“杜伏威重掌大權。可輔公離開。杜夫人身死。西門君儀、王玉淑、何少聲相繼斃命……”
  
  “撿緊要的說。這些我都知道!”王弘烈不耐煩道。
  
  楊公卿倒是不急不緩。頗有大將風度。可周奉祖卻露出了嘲諷之意。顯然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季秋見到。心中不悅。忍住怒氣道:“江淮軍人心惶惶。杜伏威因妻子之死。兄弟背叛。一直無心料理曆陽之事。現在陳正通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投靠我們。可聽說……蕭布衣、李靖已準備明日聯繫杜伏威。商量接管曆陽一事!”
  
  “明日?”王弘烈失聲道。
  
  季秋肯定地點頭。楊公卿突然問道:“這個消息從何得知呢?”
  
  季秋沉聲道:“這是陳正通所言。他說是從苗海潮、闞稜二人地交談中偷聽得知。”楊公卿點頭不語。王弘烈卻是握緊了雙拳。“如果明日蕭布衣就要接管曆陽。那我們豈不是沒有半點機會?”
  
  季秋沉吟不語。王弘烈一拍桌案道:“絕對不行!”季秋慌忙道:“雖說有消息稱。蕭布衣要接管曆陽城。但江淮軍在曆陽根深蒂固。豈能一日接管?陳正通說請魏王不必憂心。短期內。我們還有機會。”
  
  王弘烈急問。“陳正通說可趁守城之際。放我們入城。不知他何日才能守城?”
  
  季秋回道:“其實今夜淩晨時分。陳正通就有守城之責。那時候他帶的都是親信。要開城門。並不是問題!不過今晚顯然不行。那就要七日後才會再有機會。那時候蕭布衣不見得能控制曆陽城……”
  
  “等等。為何今夜不行?”王弘烈問道。
  
  季秋想當然道:“如今已近深夜。我軍都已安歇。再加上這裏離曆陽有百餘裏地路程。就算立刻動身。趕過去只怕……”
  
  “那我們能不能在天明前趕到曆陽?”王弘烈這次問的卻是楊公卿。
  
  楊公卿稍微沉吟下就道:“按道理可以趕到。想當年竇建德就是帶二百多名手下。在一百四十裏外星夜去攻薛世雄的大營。創造了河北軍的奇跡!”
  
  王弘烈興奮的一拍桌案。“竇建德行。為何你我不行?傳令下去。速速召集騎兵八百。火速趕往曆陽。其餘兵馬隨後就到。我們要在天明之前。拿下曆陽城。不給蕭布衣半點機會!”
  
  楊公卿愕然。慌忙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王弘烈臉色一沉。
  
  楊公卿苦口婆心道:“眼下情形未明。我等倉促出兵。只怕不等功成。先遭禍事。若依我之見。不如再行打探。七日後再出兵也是可行。聖上有命。讓我等穩中求勝。魏王你切不可輕易冒險……”
  
  王弘烈不耐煩道:“竇建德當初襲擊薛世雄的時候。可曾打探清楚情形了?”見楊公卿不語。王弘烈皺眉道:“楊公卿。我知道你用兵沉穩。可有時候。用兵光是穩是遠遠不行。兵貴神速。若是再來往打探。只怕貽誤戰機。到時候蕭布衣若取了曆陽。想要再攻。那可是難上加難。機會在於自己創造。而不是等出來。既然很多人都認為我們不可出兵。眼下不正是我等出兵地大好時機?”
  
  王弘烈說的振振有詞。楊公卿一時間倒是不知如何應對。
  
  季秋暗自冷笑。心道王弘烈的反應和蕭布衣預期的正是吻合。蕭布衣欲擒故縱。讓季秋這麼說。就是想到以王弘烈貪功的性格。很可能迫不及待的出兵。可王弘烈若是出兵。就中了蕭布衣的圈套!王弘烈已發令下去。命人速速召集兵馬。準備連夜奔襲曆陽。準備地功夫。又不停地詢問如何和陳正通聯繫一事。
  
  陳正通此刻早是階下之囚。當然不會有什麼計畫。可蕭布衣早就為王弘烈設計好了圈套。所以季秋回答的遊刃有餘。
  
  當然季秋也是表情急迫地勸阻王弘烈莫要出兵。只怕會有危險。到時候他可以輕易的置身之外。可王弘烈顯然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執意出兵。
  
  營寨眾人爭議之際。周奉祖突然道:“魏王。我有一事想問季秋。”
  
  王弘烈微愕。“你要問什麼。最好抓緊。時不我待!”
  
  周奉祖微笑道:“我只問個小事。季秋。依照你地意思是。你在落葉亭遇到了陳正通。然後和他商議一切後。徑直回轉的這裏?”
  
  季秋微凜。沉聲道:“不錯。那又如何?”
  
  “這麼說。你並沒有進入曆陽城?”周奉祖又道。
  
  季秋不滿道:“軍情如火。我又怎麼有空進入曆陽城呢?再說我沒有得魏王的命令。也不好進入曆陽城。”
  
  王弘烈若非對周奉祖頗為信任。早就大耳光煽過去。雖是如此。卻也滿是不耐。“周校尉。你到底要說什麼?”
  
  周奉祖目光一轉。已望向了季秋的腳下。“我想問地是。我記得季秋前日離開這裏之時。穿著地鞋並非眼下的這
  
  季秋一怔。一時間不明所以。楊公卿忍不住地向季秋腳下望過去。王弘烈卻破口大駡。“周奉祖。你腦袋抽筋了嗎?我他媽的現在出兵如火。你他娘的竟然還關心別人的一雙鞋子。再不住口。老子宰了你!”
  
  周奉祖見王弘烈發火。慌忙施禮道:“魏王。不是這樣。你聽我說!季秋眼下穿的這雙鞋。絕非離開的那雙。而眼下所穿的鞋子。卻是曆陽城春來福老字型大小的鞋子。春來福老字型大小僅曆陽城一家。鞋幫上有個福字。我以前為魏王你買過。你難道忘記了?”
  
  王弘烈忍不住低頭望過去。“那又如何?”
  
  “眼下地事情很明瞭。季秋的這雙鞋有問題。他說從未進入曆陽。這雙鞋又是從哪里得來?”周奉祖興奮道:“這說明他可能進入了曆陽城。但是他知情不報又是為何。只怕別有隱情!”
  
  眾人怔住。季秋汗水已流淌下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蕭布衣天衣無縫的計畫。竟然壞在了一雙鞋上。
  
  他那雙鞋本來有血跡。蕭布衣為防出錯。這才特意為他換了一雙鞋。哪里想到。這雙鞋竟然成為所有計劃中。最致命的破綻!
  
  一時間大汗淋漓。不知如何解釋。周奉祖陰冷笑道:“季秋。無話可說了嗎?還是根本沒有想到什麼藉口?”
  
  季秋強自鎮定。“周奉祖。你不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嗎?這件事其實簡單。不過是我的鞋壞了。急於出行。這才向同伴借了一雙。我當時就覺得合腳。哪里想到你那麼多的門道。這雙鞋為何是春來福的鞋子。我並不知情……或許是。是他們在曆陽買的吧?”
  
  見到周奉祖陰冷的表情。季秋心中發寒。王弘烈疑惑不定。楊公卿詫異萬分。周奉祖已冷然喝道:“你說謊!”
  
  季秋心頭狂跳。臉色微變。周奉祖已大聲道:“季秋。你以為你背叛魏王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夢也沒有想到過。你帶著西梁兵圍剿烏江鎮地兄弟時。還有別人看到吧?”
  
  季秋刹那間如五雷轟頂。臉上血色全無!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24
四九零節 諜中諜 

  季秋本來覺的。銀青光祿大夫離他已經不遠。可聽到周奉祖所言。他已經知道。形勢極為不妙。
  
  烏江縣留有四十三個人手。均是從淮南軍中選拔出來。以備潛入曆陽、協助陳正通破城之用。這些人其實都是極為彪悍。只可惜的是。他們碰到了更為彪悍的西梁勇士。這才被血腥屠戮。
  
  按照蕭布衣的意思。所有的事情很簡單。他們將四十三人斬盡殺絕。先除後患。然後讓季秋誘使王弘烈出兵。王弘烈貪功。只要季秋說出曆陽的緊迫。讓他今晚出兵大有可能。只要王弘烈出兵。蕭布衣就有機會伏殺這些淮南兵。
  
  要殺這四十三人。季秋才能表示忠心。要殺光這些人。季秋才能安心來騙王弘烈出兵。
  
  蕭布衣為了穩妥。為季秋換下一雙沾血的鞋子。當初季秋換上另外的鞋子後。只是感激蕭布衣考慮的細心。可他沒有想到。破綻就是這雙鞋。而四十三人雖是死絕。可還有他人見到了當初的情形!
  
  周奉祖絕非無的放矢。季秋明白這點。所以整個人如同冰窖般。雙耳嗡鳴。只見到周奉祖指手畫腳。唾沫橫飛。卻已聽不清周奉祖說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季秋見到王弘烈陰沉如冰的時候。這才清醒過來。大叫一聲。“魏王饒命。我是被逼的。他話音一落。周圍靜寂下來。王弘烈有如就要噬人的怒獅。咆哮道:“周校尉說的竟然是真的?季秋。你敢騙我!”
  
  嗆啷一聲響。王弘烈已拔出寶劍。
  
  季秋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可卻知道。再不為自己辯解。再沒有活命的機會。他可以為高官厚祿背叛王世充。當然也可以為性命再次背叛蕭布衣。
  
  危機關頭。腦海中異常的清醒。季秋咕咚跪倒。哀聲道:“魏王。你在殺我之前。能不能聽我最後幾句?”
  
  王弘烈咬牙道:“你還要說什麼?”
  
  季秋擠擠眼睛。擠出幾滴眼淚。痛不欲生。“魏王。我該死。百死不足恕罪。我前去聯繫陳正通。不知為何。竟然被蕭布衣的到消息。他當時派數百人圍攻我。我力盡不敵。這才被擒。蕭布衣於是逼我誘你出兵……”
  
  楊公卿卻是臉色大變。失聲道:“蕭布衣到了曆陽?”
  
  季秋連連點頭。“的確如此。我知道蕭布衣已帶萬馬千軍到了曆陽。只怕……他們要攻江都了。”
  
  “於是你投靠了蕭布衣。就來陷害我?”王弘烈咬牙切齒道。
  
  季秋慌忙道:“其實我沒有打算出賣魏王。可我想……小人一條命。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可魏王和楊將軍都不知道蕭布衣的消息。若是倉促應戰。只怕難以抵擋。小人於是想。就算死。也要死的其所。這才假意投靠了蕭布衣。告訴他們烏江縣的情況。以取的蕭布衣的信任……”
  
  “你取的信任的方法。就是犧牲了魏王的四十多個手下?”周奉祖哈哈一笑。幸災樂禍的補充道:“真的是滑稽。”
  
  季秋恨不的掐死周奉祖。可知道這時候唯有悲情能夠打動王弘烈。哽咽道:“四十多人的性命。再加上個我。也不足魏王性命的百分之一重要!”
  
  他這一句話打動了王弘烈。因為王弘烈已放下了寶劍。半晌才道:“然後呢?”
  
  “然後我成功的讓蕭布衣信任了我。這才的以回轉。”季秋可憐巴巴的望著王弘烈。“我只想告訴魏王。蕭布衣已率大軍逼近六合山。就在七裏坳埋伏。而且手下猛將無數。還請魏王何去何從。速做抉擇。只要魏王無恙。我就算被人誤解。千刀萬剮又有何妨?”
  
  季秋說的極為動情。王弘烈已被打動。周奉祖冷哼一聲。不等說什麼。楊公卿已經質問道:“你表面上忠心耿耿。可你方才對魏王所言。讓他出兵。又是怎麼回事?你明明知道蕭布衣就在七裏坳埋伏。你還想讓魏王出兵。其心可誅!”
  
  帳內靜寂一片。只餘粗重的呼吸。季秋滿頭是汗。內心恐懼。對於這點。他實在無法自圓其說。突然靈機一動。季秋道:“其實我也是逼不的已。蕭布衣讓我前來。當然也不會放心我。在我來到這裏之前。他已讓我吞下一種毒藥。若是沒有解藥。七天后就會毒發身亡。魏王。小人當然是有私心。所以只能暫時按照蕭布衣的吩咐。可真的不希望魏王出兵。我只想如果能造成個出兵的跡象。騙取解藥。然後再對魏王說出實情。”
  
  季秋說的真摯無比。自己都有些相信這些真實的謊言。王弘烈猶豫不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周奉祖出奇的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眼珠飛轉。顯然想著什麼。
  
  陡然間營寨外腳步聲繁遝。有兵士急匆匆的沖進來道:“啟稟魏王、楊將軍。六合山的西北、西南兩處。發現有大軍出沒的跡象。”
  
  楊公卿臉色凝重道:“可知道是哪里的人馬?”
  
  兵士搖頭道:“對方人馬沒有標識。我們暫時不能發現是哪路人馬。”
  
  王弘烈顧不的季秋。怒拍桌案道:“蕭布衣如此囂張。我不攻他。他反倒要想著打我?楊公卿。速命大軍集合。我們這就去七裏坳和他一戰。”
  
  “萬萬不可。”楊公卿慌忙擺手道:“魏王。蕭布衣有勇有謀。我們不可倉促作戰。”
  
  “你這麼說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他的對手了?”王弘烈臉色鐵青。
  
  季秋為求減免罪責。哭泣道:“魏王。小人知道罪不可恕。也請你小心從事。”
  
  周奉祖卻道:“季秋。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眾人意見不一。面紅耳赤。楊公卿沉聲道:“大敵當前。我等豈可自亂陣腳?”
  
  王弘烈頭腦清醒些。知道楊公卿說的大有道理。慌忙問。“楊將軍。依你建議呢?”
  
  楊公卿正色道:“魏王。我只是實話實說。非我漲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實在是……當年依聖上之能。尚在蕭布衣手下吃癟。鎩羽回轉。蕭布衣手下能臣猛將無數。末將對他們。並無必勝的把握。”
  
  王弘烈冷哼一聲。卻還忍耐著聽下去。楊公卿又道:“蕭布衣蓄謀已久。誘魏王出兵。不可不防。兩軍交戰。還是實力最為重要。我想就算聖上知道這裏的情形。想必也早有定論……”
  
  “你他娘的能不能爽快的說一句話?”王弘烈終於不耐煩道。
  
  楊公卿卻也不惱。“眼下魏王所率精兵。實乃是聖上的心血。對陣蕭布衣。我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折損人手。就算是成功。聖上知道。當不會責怪“那你的意思是?”王弘烈心思飛轉。一時間也有了猶豫。他是魯莽暴躁。可畢竟還有腦子。現在還不服蕭布衣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事實擺在面前。讓王弘烈也不敢太過狂妄。他剛才雖是叫囂。可對蕭布衣也有些發怵。這時候楊公卿給個臺階。他當然要考慮就坡下驢。
  
  楊公卿正色道:“若依末將的意思是。蕭布衣既然在七裏坳埋伏。等我們入彀。我等不如連夜拔寨。趕往六合城。讓他撲個空。六合城的勢扼要。可說是江都的前沿。只要我們守住六合。讓蕭布衣無法逼近江都。那就是大功一件!至於以後如何。想必聖上必有定論。不取曆陽。只能算是沒有功勞。不失六合。才是固本之計。還請魏王明斷!”
  
  王弘烈良久才道:“你讓我退兵?”
  
  楊公卿嗦了一堆。無非是顧及王弘烈的臉面。聽他開門見山。不再猶豫。“不錯。我請魏王為求穩妥。連夜撤兵。聖上若是責怪的話。末將可一肩承擔。”
  
  王弘烈望向西方。那裏是曆陽的方向。不知望了多久。這才道:“好。吩咐下去。連夜撤兵!”
  
  方才還是準備出兵的命令。這一刻變成了撤兵。自然引發了不少議論。不過既然魏王下令。倒無人敢有意見。一時間山谷沸騰起來。淮南軍畢竟訓練有素。若論單兵作戰。或許不如江淮軍兇猛。可若說集團、大規模的行動。遠比江淮軍要紀律嚴明。
  
  拔營有條不紊。季秋卻是大汗淋淋。不知王弘烈對他如何處置。稍微有些奇怪的是。周奉祖居然沒有再多說什麼。讓季秋多少有些心安。
  
  由誘騙出兵。變成讓王弘烈撤兵。季秋知道。自己徹底的失敗。銀青光祿大夫不用想了。就算保全性命。自己此生在王世充手下。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可自己。能保全性命嗎?想到這裏。季秋打了個寒顫。
  
  王弘烈已道:“押季秋回轉江都。請聖上定奪。”
  
  季秋慌忙道:“謝魏
  
  谷中拔營已畢。楊公卿見到王弘烈聽從自己的建議。不由大為欣慰。要知道王世充派他前來。就是要約束王弘烈。少做錯事。雖然聞蕭布衣前來。就連夜逃命很不體面。可畢竟比萬余兵士全軍覆沒要好。
  
  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惑。那就是曆陽初定。蕭布衣又如何會這快的從鵲頭鎮運兵到了曆陽?疑惑一閃而過。楊公卿已傳令下去。淮南軍依次出穀。前往六合城。
  
  六合城離六合山並不算遠。不到百里的距離。楊公卿開拔的時候。只想著。不到天明就可到六合城。到時候堅守城池。等待王世充的旨意再做決定。
  
  他雖然心中有些畏懼蕭布衣。可他不認為蕭布衣有實力突破他固守的城池。他心中其實也想和蕭布衣一戰。
  
  臨出穀的那一刻。望著漆黑的夜空。楊公卿心中陡然有了不安。似乎覺的有點不對。又想不出哪里出了問題。
  
  王弘烈雖是魏王。但楊公卿是這裏的主將。他竭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回憶今晚發生的一切。左思右想。自己的決定都不應該有什麼問題。這時淮南軍前軍已出了山谷。迅即佈陣前行。
  
  這時候淮南軍顯出極好的作戰素質。雖是黑暗行軍。卻是錯落有致。有條不紊。
  
  楊公卿坐鎮中軍。和王弘烈一起並轡前行。四下望了眼。突然問道:“魏王。周奉祖呢?”周奉祖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不過和王弘烈關係不差。一直充當王弘烈的親衛。這刻魏王撤離。當追隨左右。
  
  楊公卿隨口問了一句。王弘烈微愕。轉瞬有些惱怒。招呼個親衛前來。命令他去傳周奉祖過來。二人交談的功夫。也已接近了穀口。兩側山峰對峙。頗為險惡。
  
  突然心中升起警覺。楊公卿勒馬問道:“怎麼不見谷口兵士來報軍情?”
  
  楊公卿畢竟有領軍才能。這裏雖離楊公卿駐營的方有些距離。但是為了魏王的安全。楊公卿還是派人在山峰兩側。群山周圍安排下探子。留意周圍的動靜。
  
  本來撤離穀中。這是要道。兩側山峰也應該有人把守監視。這時撤離。應該有兵士前來通稟情況。可是兩側山峰靜悄悄的沒有動靜。讓楊公卿不免詫異。
  
  可他雖是吃驚。卻不擔心。因為他記的。在兩側山峰。最少安排了七處哨卡……就算敵人前來。也不可能知道這七處暗卡。
  
  但七處哨卡怎麼會沒有一處前來稟告?楊公卿想到這裏。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這時候中軍亦是快到了穀口。
  
  楊公卿不聞前軍有何異常。心中稍安。轉瞬又感覺自己實在有些疑神疑鬼。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怎麼一聽蕭布衣的名字。就有些心神不定?
  
  尋找周奉祖兵衛已經回轉。竟然帶來個不正常的消息。周奉祖不見了。他們找了許多人問。最後一次見到周奉祖的時候。是他領命出營後。徑直向遠山走去。就再沒有人見過他的下落。
  
  王弘烈大為詫異。楊公卿卻是不安之意更濃。突然叫道:“快去找季秋前來。”他話音才落。就聽到有異響從兩側的山壁傳來。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覺的山上有極快的東西滾落。而且轟隆之聲漸響。要傳到山腳之時。不但的面有些抖動。就算周圍的群山都在顫抖。
  
  眾兵士大叫起來。聲音中滿是淒慘驚惶之意。仿佛墜入了人間的獄。眾兵士再不是紀律嚴明。而是紛紛擁擠。亂作一團。王弘烈吃了一驚。慌忙問。“何事?”隨著他話音落的。只聽到砰砰的數聲大響。緊接著馬兒悲鳴。軍士怒吼慘叫。淮南軍大亂。
  
  山上竟然滾下了無數的大石!
  
  大石來勢兇猛。從半山腰滾下。何止千斤之力。穀口狹隘。眾兵士簇擁。眼睜睜的看著大石撞來。卻是無處閃避。是以悲聲慘叫。大石不但壓死了戰馬。撞死了兵士。還將出口之路擋住!
  
  楊公卿眼睜睜的看著大石滾下。沒有半分辦法。可心中更驚懼的念頭湧起。淮南軍中了埋伏。自己落入了蕭布衣的圈套?笑。他身邊一人。臉色平靜。聽到穀中大亂。歎口氣道:“老三。我雖不喜歡用你的這種詭計。可不能不說。你總是能牽著他們的鼻子走。”
  
  那人卻是赫赫有名的李靖。
  
  王弘烈和楊公卿只怕做夢也想不到。他們躲避的西梁軍沒有在六合山西側的七裏坳埋伏。反倒神奇的到了六合山東側的蕭布衣和李靖。此刻正在等著他們入伏。
  
  所有的一切。都是蕭布衣一手策劃。見出穀的淮南軍已有騷亂。顯然被穀中的異動驚動。不再是陣容齊整。蕭布衣雙眉一揚。微笑道:“二哥。你的機會來了。”
  
  李靖無奈搖頭。“按計劃行事吧。你要小心。”
  
  蕭布衣點頭。卻是帶著數百人手向東而去。那裏正是六合城的方向。蕭布衣知道。有李靖在此。混亂中的淮南軍敗局已定。他要去做另外的事情。
  
  傾聽著遠方的動靜。李靖終於舉起混鐵槍。他的目標就是。已出穀的淮南軍!
  
  淮南軍本來有萬餘的兵馬。可經過蕭布衣的巧計。已分裂成兩部分。前軍三千多人。依李靖判斷。擊之可獲全勝。
  
  只要擊潰這三千兵馬。穀中不戰自敗!
  
  眼下西梁軍並沒有大軍出沒。那些大軍出沒的跡象。不過是些假像。到現在。李靖、蕭布衣手下不過兩千餘人。李靖現在可調度的兵馬。不過是鐵騎千餘。可只要有這千餘的兵馬。李靖就已心中有底。
  
  鐵槍落下。馬蹄隆隆。鐵甲騎兵幾乎在瞬間就提到了最高的速度。如同餓虎下山般。向遠處的淮南軍撲去……
  
  有的時候。兵多不見的有用。李靖想到這點的時候。已離淮南軍一箭之的。他鎮定的發出了第一道命令。“射!”
  
  伴隨一聲令下。羽箭如蝗。鐵騎速度之猛。幾乎就在羽箭落下時。已沖入了淮南軍的陣營。
  
  長槍攢刺。刀光勝雪。一時間。穀口前。黃塵滾滾……
  
  楊公卿心急如焚。大石還是不停的滾落。谷口根本無法再出人馬。可就算沖出去。亦是無法集合作戰。轉瞬要被敵手屠戮。西梁軍狡猾非常。他們根本不和淮南軍硬碰硬。他們撿了淮南軍最弱處敲擊。讓近萬兵士根本無從發力。
  
  楊公卿明白這點。勉強沖到穀口處。大聲喝道:“搬開石頭。張策。廖良。帶人手去山上捉拿敵軍。”他已看的明白。其實兩側山峰的人並不很多。可就是這些不多的人。卻利用的勢將他們牢牢的困在穀中。
  
  石頭推下來容易。要搬開實在困難。楊公卿不是不明白這點。可除了此招。他一時間亦是無法想出其餘的計策。
  
  他百般謹慎。千種小心。哪里想到過。還是落入到蕭布衣的算計之中。
  
  淮南軍稍定。才要去搬石頭。捉敵兵。突然間身後一片大亂。楊公卿回頭望過去。只見到後方押送輜重的的方已起了熊熊大火。不由的目瞪口呆!蕭布衣聽到身後鐵騎隆隆的時候。一時間亦是熱血沸騰。今日之事。可說是落在他的算計之中。扭頭望向身邊的一人道:“周奉祖。你做的很好。這銀青光祿大夫一職。非你莫屬了。”
  
  周奉祖露出卑謙的笑。“也要西梁王計策好才行。王弘烈自詡明智。楊公卿狐疑謹慎。季秋自作聰明。他們卻都沒有想到。所有的反應。全在西梁王的算計之中。”
  
  蕭布衣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十分可靠。楊公卿謹慎非常。若非是你。我也不能輕易的拔除楊公卿布下的暗卡。偷襲他們。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周奉祖恭敬道:“屬下盡力而已。西梁王雄才偉略。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可笑王世充不自量力。妄想阻擋西梁王東進的步伐。”
  
  要是王弘烈、季秋等人在此。多半會驚落了下巴。他們多半也想不到。周奉祖居然已被蕭布衣收買。
  
  楊公卿倒是開始懷疑起周奉祖。可惜大局已定。
  
  周奉祖是個小人物。可這個小人物有時候也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蕭布衣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季秋也是小人物。可這會多半是身陷囹圄。更是做夢也想不到。他不過是枚棋子。關鍵的人物卻是周奉祖!
  
  其實蕭布衣的計策說出來很簡單。不過當然還是虛虛實實。他不是想誘使王弘烈出軍。而是想逼迫王弘烈退軍。王弘烈固守。蕭布衣拿他無可奈何。王弘烈一退。蕭布衣就有出手的機會。
  
  淮南軍的戰鬥力畢竟不容小窺。再加上楊公卿領軍。曆陽初定。蕭布衣一時間無法派大軍過境。可蕭布衣卻知道。他還是有機會給與淮南軍兜頭一擊。
  
  這場若勝。不但能更好的安定江淮軍。還能給王世充以相當的打擊。
  
  蕭布衣出計。往往是在敵人覺的不可能的時候!
  
  他早就收買了周奉祖。這個人雖是無足輕重。可和季秋搭配一起。卻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季秋的那雙鞋。當然是蕭布衣留出的破綻。烏江鎮消息洩露。亦是蕭布衣話于周奉祖所知。
  
  周奉祖幾句話就讓季秋再次背叛。可季秋所言。引發楊公卿的狐疑。再加上偽裝的大軍埋伏。終於讓楊公卿為求穩妥。急急退卻!
  
  楊公卿這一退。蕭布衣就的到東進的時機。望著遠方的六合城。蕭布衣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因為他知道。那是他再戰的舞臺。而能否力壓江都。圍困王世充。就看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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