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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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3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41
四七一節 千絲萬縷

  李淵怒氣衝衝的回轉後宮。一拂手。迎上來的妃子知趣的退下。李淵孤寂的坐了良久。才找個宮人問。“齊王現在如何?”
  
  “回聖上。齊王回轉府邸了。”宮人畢恭畢敬道。
  
  “那秦王呢?”李淵又問。
  
  宮人小心的回道:“他在殿中站了盞茶的功夫。誰也不理。然後也回府上了。”
  
  李淵擰著眉頭。臉上沒了震怒。只餘肅然。嚴肅起來的李淵。和原先那個窩窩囊囊的李淵。簡直有了天壤之別。當初的那個李淵。誰都不當他是一盤菜。可現在的李淵。可以當太多人是盤菜。掌控有餘。翻雲覆雨!
  
  權利當然能給人以蕭殺之感。李淵現在就想殺人!
  
  就算是宮人都已看出。李淵那一刻殺氣沖天。多餘的話也不敢說上一句。李淵本來是個很親和的人。到如今。以往的首義功臣還有和李淵同榻議事的殊榮。裴寂雖是大敗而歸。李淵也不過對他斥責兩句而已。甚至還有心思讓裴寂知恥後勇。再戰河東。可裴寂實在軍事指揮才能太差。不能靈活的理解李淵的意圖。不想再拿兵士去兒戲。這才作罷。但是到如今。李淵身邊的人才會發現。李淵變的越來越陰沉。很多時候。讓人猜不透心思。
  
  不知道沉吟多久。李淵這才宣道:“去找元吉來。”
  
  李元吉到來的時候。誠惶誠恐。他從未見到父親那麼震怒的時候。或許在父親拔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帝王之家。也有刀劍相見地時候。
  
  他還是太幼稚。無知無畏。所以不知道借鑒往事。所以楊廣殺死親兄弟之事對他而言。還很遙遠。
  
  父親找他來。當然還是因為他在父親心目中很重要。李元吉這麼想著安慰自己。見到李淵面沉似水。李元吉推翻了自己的念頭。跪倒在地道:“父皇。孩兒錯了。孩兒想娘了。”
  
  李淵本想找他前來。狠狠的訓斥一通。可聽到李元吉提及娘親的時候。心中一軟。見到父親面色稍霽。李元吉知道找到了父親的命門。哭泣地爬過去道:“父皇。孩兒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李淵歎口氣。揮手道:“起來吧。”
  
  任何人都會有一段難以忘懷的情感。李淵也不例外。他現在後宮佳麗雖沒有三千人。看似寵愛地妃子也不少。但是李淵自己明白。沒有誰能夠代替竇氏的一段情!
  
  那段情。相濡以沫;那段情。給李淵從不得志的人生帶來些許的溫馨;那段情。讓他終於能從利劍懸頂的窘境走出。到了今日的巔峰之境。他又如何能夠忘記?
  
  他最不得志的時候。遇到了竇氏。竇氏亦是陪他堅定的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現在他輝煌了。絕頂了。可昔日伊人不在。每次思及。都不免黯然神傷。
  
  樹欲靜而風不止。情尚在而人不在。風亂樹意。情傷人
  
  竇氏臨死前。只有一個請求。餘子皆懂事。元吉還小。請夫君多加體諒。
  
  只為了這一句話。李淵對李元吉簡直到了溺愛的地步。可有時候。溺愛也是一種傷害!李淵雖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可對指掌之旁地兒子並不了然。等李淵明白這點的時候。開始想到了要糾正。
  
  他不希望因為李元吉。導致父子反目。
  
  見父親沉默無言。李元吉心中惴惴。可他知道。只要他把母親的這個殺手鐧用出來。天大的錯事。也可以得到父親地原諒。這讓他更堅信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和大哥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李淵見到李元吉還在裝哭。眼中卻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心中不喜。可想起竇氏最後的請求。挽住了兒子的手。輕聲道:“元吉。為父只為大業。和你談心的時候。越來越少。你不會怪為父吧?”
  
  李元吉地眼淚流了下來。“爹。孩兒怎會?我只恨不能為你排憂解難。我知道我沒用。太原隨便哪個人鎮守。都比孩兒要出色。可我……我真的怕見不到爹呀。”
  
  李淵撫摸著李元吉的頭頂。微笑道:“這世上。很多東西失去了可以再得到。比如說太原城。可很多東西。失去了再也無法擁有。比如說親情……爹不怪你。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元吉眨眨眼睛。一時間難以理解李淵的用意。
  
  李淵望著李元吉。慈愛中帶有肅然。“元吉。我知道……你一直不滿世民。因為他佔據了太多的榮耀!”
  
  “他不是爹的兒子。”李元吉突然道。
  
  李淵臉色一沉。“你知道什麼?”
  
  他這次並沒有說胡說。只用知道來詢問。雙眸中有種很複雜的含義。撫摸李元吉的那只手有些僵硬。李元吉並沒有見到李淵眼中地深意。迫不及待道:“楊廣一直很疼愛器重李世民和李玄霸……李玄霸死了。我不想再管。但是爹……你不覺得這有些問題嗎?”
  
  見到李淵並不喝止。眼眸中含義千萬。李元吉膽氣陡豪。又道:“當初娘貌美如花。楊廣又是個色鬼。每次爹有危難地時候。娘都會入宮為爹求情……娘對那個色鬼的喜好很清楚。她甚至勸你把最優秀地鷹馬進獻給那個色鬼。後來也果如娘親所料。爹你升了官。楊廣有什麼鷹馬得不到。可惟獨對你的滿意。那一定是娘親事先說了……見到李淵的手有些顫抖。臉若凝冰。李元吉打了個寒顫。鼓起勇氣道:“爹。我懷疑李世民是楊廣的兒子!”
  
  他話音一落。殿中死一般的靜寂。李元吉甚至都可以聽到自己一顆心怦怦大跳。打鼓一樣。可他不後悔說出心目中的真相!
  
  李淵地手已高高舉起。看起來又要煽李元吉一個響亮的耳光。
  
  李元吉覺得值。他終於說出了真相。認為換個耳光並不算冤。李淵的手終於落了下來。重重的拍在床榻之上。李元吉反倒有些意外。不知所措的望著父親。
  
  “方才若是別人說出這句話。我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李淵舒了口氣。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此刻想著什麼。“可你說出來。只讓我傷心莫名!你要知道。你娘最疼、最放心不下地就是你。可你居然這麼懷疑你娘?你可對得起你娘親?!”
  
  李元吉有些不安。又有些羞愧。可轉瞬道:“娘疼我。因為知道我才是爹的兒子。大哥也是……”
  
  “住口!”李淵厲喝一聲。有如沉雷。
  
  李元吉見李淵額頭青筋暴起。少有地震怒。終於害怕起來。父子相對。有如仇敵!
  
  不知過了多久。李淵寒聲道:“元吉。從今天起。我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你娘、有關世民的事情。我若是知道從你口中傳出。我一定割了你的舌頭。一定!”
  
  他強調的說出一定兩個字。李元吉一顆心也跟著劇烈的跳動兩下。見父親手按劍柄。李元吉終於放棄了申辯的念頭。離開的時候。只說了最後一句。“爹。我知道你最清楚!”
  
  他背對著李淵。說出這句話來。其實並沒有什麼深意。可李淵那一刻。臉色巨變。李元吉並不知道。終於離開了皇宮。雖是擔驚受怕。卻是心滿意足。因為他終於說出了憋在心中的懷疑。他認為李世民從此以後。想要再風風光光的就難了。
  
  李淵望著李元吉的背影。臉色那一刻極為難看。他嘴角不停地抽搐。眼皮亦是在跳動。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平復下來。
  
  他身邊並沒有人。因為在找李元吉的時候。他已經將宮人宮女遣到一旁。
  
  孤單的坐在華麗的大殿中。四周雖是燈火通明。李淵只感覺到難言地孤寂。站起來走出去。招呼宮人道:“召郡王李孝恭見朕!”
  
  如今已是深夜。常人都已安歇。可李淵命令發出去沒有多久。李孝恭已經趁夜而來。
  
  他現身在大殿之中時。身上滿是風雪的寒氣。李淵見到他的時候。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引他到椅子上坐定。
  
  關中能得李淵如此禮遇之人並不多見。可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豔羨。只因為李孝恭瞎了雙眼!李孝恭雙眸處蒙著白布。就算臉上。亦是如此。可李淵並不怪責他的失禮。因為從他露出的脖頸處。可見到淡淡地黑色。
  
  現在李孝恭的一張臉。簡直比鬼還要恐怖。
  
  大苗王的蠱毒亦是恐怖。李孝恭被蠱毒折磨。生不如死。李淵當然已請人向苗王請求解藥。可就算黃金珠寶。大苗王不為所動。只說蠱由罪生。只要李孝恭修心養性。再無罪業。當會完好如初。
  
  李淵聽到時候。恨不得將大苗王拎來。斬個十段八段。可他不能下手。
  
  蠱毒雖是厲害。但是畢竟擋不住千軍萬馬。只要李淵下令。就有死傷。也能踏平苗寨。可他還是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他還不想和蕭布衣交鋒。或者說。李孝恭的性命。還不值得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所以他只能看著李孝恭痛苦下去。面帶同情之意。就算是說話。都滿是憐憫。
  
  李孝恭聽到李淵的問候。並沒有受寵若驚。他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若大苗王說的是真。李孝恭顯然心中滿是怨毒。無法消解。因為他現在瘦骨嶙峋。看起來一日不如一日。
  
  誰是李孝恭。都不可能心平氣和。修心養性。所以大苗王雖說有救。但實際上。李孝恭已經無藥可救。
  
  說了一堆不相關地廢話後。李淵見李孝恭有些木然。終於道:“孝恭。其實朕一直把你當兒子來看待。”
  
  李孝恭沒有激動。平靜道:“謝聖上。”
  
  “其實在巴蜀。以你之能。蕭布衣本來不是你地對手。”李淵又道:“可他有很多人幫手。這些人。並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遵守諾言!”
  
  “勝就勝。敗就是敗。”李孝恭道:“這世上……不遵諾言地人多了。我們何必耿耿於懷。”
  
  李淵坐在床榻上。憂心忡忡。“孝恭……要知道你和……本來……可很多事情。好像不對。”
  
  他說地很奇怪。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李孝恭靜靜的聽。半晌才道:“天機難測!”
  
  聽到天機兩個字的時候。李淵身軀微震。轉瞬恢復了正常。“我從不信天機!”
  
  李孝恭譏誚的笑道:“我現在也不信了。”
  
  他們說的極為古怪。李淵嘴角又是抽搐下。臉色在燈光下。有些鐵青。李孝恭雖是瞎了眼睛。可還是定定地望著李淵的方向。這讓他看起來有些詭異。李淵亦是望著李孝恭。並不畏懼。二人沉默無言。可好像已說過千言萬語。
  
  不知過了多久。李淵緩緩道:“若依你地主意。你認為。我們應如何對付蕭布衣?按理說……按理說……”
  
  李淵欲言又止。李孝恭卻接了下去。“按理說他應該是個死人。”
  
  他這次說的更加奇怪。李淵竟然點頭道:“可他顯然比誰活著都精神。”
  
  李孝恭譏誚道:“所以我現在也不信了。”他把方才所言。又重複說了一遍。李淵擰緊眉頭。似乎考慮著一件極為難解的事情。
  
  李孝恭見不到李淵的表情。繼續道:“他武功高強。現在又是謹慎非常。依非常規方法。想要殺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常規的方法呢?”李淵問道。
  
  李孝恭歎口氣。“常規方法何必多說。先解決燃眉之急。擊敗劉武周為頭等緊要。然後借竇建德消耗蕭布衣的實力。最後借突厥人對抗蕭布衣。這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眼下。已成為我們唯一的方法。”
  
  李淵沉默許久。“朕知道了。孝恭。你回去安歇吧。”
  
  李孝恭並不多言。起身要走。李淵突然道:“劉文靜怎麼辦?”李孝恭並不轉身。淡漠道:“自作聰明之人。只有死路一條。”
  
  李淵笑笑。“孝恭所想。和朕一模一樣。”
  
  李孝恭不再作答。徑直行了出去。他雖瞎了眼睛。可記性奇佳。來了一遍後。循來路走出。竟然輕而易舉。
  
  李淵見李孝恭消失。終於長歎一聲道:“誰又不是自作聰明之人呢?”
  
  李孝恭到了宮外。早有下人扶他上馬。他策馬徐行。回轉到府邸之中。等入了大門後。就再不需要下人引路。徑直回到睡房。
  
  他瞎了雙眼。府邸中不需點燈。漆黑一片。白雪泛著淡淡的月光。整個府邸透漏著股陰森之氣。
  
  府邸中。好像除了幾個下人外。再沒有他人。一個落魄地郡王。當然不會有太多的人來巴結。就算那幾個下人。扶李孝恭回轉後。都是躲的遠遠。生怕沾了府邸的晦氣。
  
  李孝恭並不在意。關上房門後。緩緩地坐下來。面對窗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過了良久。只聽到屋外咯吱一聲響。緊接著一聲貓叫。李孝恭回過神來。喃喃道:“看來我這裏。只有野貓才會光顧了。”
  
  他伸個懶腰。終於躺在床榻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湮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的臥房外。一道影子輕飄飄的躍出了院牆。順著長街走著。過了柱香的功夫。來到一個大院前。
  
  從院牆翻身過去。到了一間屋子前。影子閃身進入。就再也沒有出來。
  
  第二日正午時分。裴茗翠展開了一封書信。看了良久。影子就在身邊。只是關切的望著裴茗翠。
  
  無論裴茗翠關心什麼。影子關心地人當然只有一個裴茗翠。不過她一直在裴茗翠的身後。也看到了那封書信。
  
  裴茗翠對她素來並不隱瞞。實際上。裴茗翠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
  
  雖是簡簡單單的一封書信。影子卻知道經過極為複雜的方法傳了出來。以確保裴茗翠不被對手發現。
  
  以往的時候。都是裴茗翠在明。李玄霸在暗。可是裴茗翠若是不想讓人找到行蹤。就算蕭布衣加上李淵也是找不到。
  
  李玄霸能不能找到呢?影子想到這個問題地時候。心中有了悲哀。
  
  “小姐。你確信李孝恭和李玄霸有聯繫?”影子不再去想。徑直問道。現在的她們。距離西京並不算遠。恐怕誰都想不到。幾日的功夫。他們從太原到了河內。又從河內去了西京。裴茗翠才殺了李道玄。目標就放在李孝恭身上。李淵昨日召見李元吉、李孝恭。具體談論什麼。裴茗翠當然並不知情。可李孝恭顯然已在裴茗翠地監視之下。有人已將李孝恭地一切舉動記錄在案。然後通過秘密地方法。傳出了西京。送到裴茗翠手中。
  
  方才裴茗翠所見地那封信。就是記錄李孝恭最近地幾日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
  
  裴茗翠聽到影子詢問。閉上雙眸。“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總覺得。李玄霸會聯繫李孝恭。守住他。就可能見到李玄霸。”
  
  “可若是判斷錯了呢?”影子皺眉問。“小姐。你殺了李道玄後。判斷李建成必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李淵。而李淵若和李玄霸有聯繫的話。肯定要第一時間商議對策。所以你就搶在李建成消息到來之前來到西京。可到現在為止。李玄霸並沒有出現。李孝恭看起來也沒有人聯繫。是不是……我們的方向本來就是錯的?”
  
  “你想說什麼?”裴茗翠疲倦道。
  
  “到現在。李玄霸還是虛無縹緲。他或許已經死了吧。當初不是說。他只能再活一年了嗎?”影子違背心意說道。她寧可相信李玄霸已死。也不想小姐再這樣追查下去。
  
  裴茗翠像是睡著。等到馬車顛簸了下。這才睜開了雙眸。“找到藥王了嗎?”
  
  影子搖頭道:“沒有。他行醫天下。知道他的消息。總是在他活人性命後。”
  
  裴茗翠感慨道:“我真的太容易相信人。李玄霸說能活一年。我就真的確信不疑。傷心不已。而且四處為他尋找藥王孫思邈。我是不是很蠢?”影子聲音有些哽咽。“不是蠢。是癡情。他就是利用了你的癡情。”影子傷心。裴茗翠卻沒有半分難過。她只是眨眨眼睛。岔開話題。“我們地方向沒錯。如果說錯。那也是只能錯下去。李家道埋藏極深。本來和李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自從李八百創建此道以來。道主一直都是極為神秘。本來我沒有留心。可到今天才發現。李家門閥大族。若說和李家道沒有聯繫。那真的難以想像。而慢慢的追查下。才發現李家道可能已滲透到李閥各處。根據巴蜀地情況。李孝恭和司空早就聯繫勾結。這就說明。李孝恭很可能是道中之人。李玄霸熟悉太平道事。當然亦是李家道的主要人物。這兩人平素少有交往。但那不過是個幌子。關鍵時刻。肯定還要互通資訊。既然如此。監視李孝恭。當然可以發現李玄霸的行蹤。”
  
  裴茗翠分析的絲絲入扣。影子卻有些難過。突然想起一事。“李家道是太平四道之一。可李淵為何一直說厭惡太平道。而且有要剷除太平道的心意?”
  
  “當然是欲蓋彌彰。”裴茗翠淡然道:“對於太平道的能力。任何一方勢力。均是忌憚中夾雜著期冀。他們又想利用。又怕被太平道反噬。更怕太平道地惡名阻礙他們以後大業的發展。蕭布衣、李淵二人均是極為聰明之人。當然不想讓世人知道。他們帝業背後有太平道的痕跡。我想這二人均是想要太平道在他們手上滅絕。不過蕭布衣是不由自主的參與進來。而李淵卻是早有預謀而已。”
  
  “那太平道可真的是飛蛾撲火。作繭自縛。”影子皺眉道:“他們怎麼會這麼蠢呢?”
  
  裴茗翠笑笑。“飛蛾撲火的人多了。我也是其中的一個。”
  
  影子見到裴茗翠自嘲的笑容。岔開話題。“小姐。下一步怎麼做?下一個目標是誰?”
  
  “不要急於出手。更沒有必要隨意殺人。要殺。也要給他們當心一刀那才有用。因為我們每次要殺地目標都不簡單。”裴茗翠搖頭沉吟道:“我們這次面對地絕非簡單人物。或許他們會布下陷阱等我們去鑽。到如今。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是等。等到他們焦慮、鬆懈、恐懼地時候。那才是我們第二次出手的時機!”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43
四七二節 要你命

  時機對於勝負至關重要。不論武功高手、還是用兵高手、亦或是運用謀略。恰當的時機。當然可事半功倍。
  
  裴茗翠策劃第二次刺殺時機的時候。李靖還在等。他等著最佳出手的時機。
  
  如今的李靖。面對是十數萬盜匪。形勢並不容樂觀。如今的盜匪。亦是已不同於往日。杜伏威、李子通東山再起。除了訓練出一批誓死效忠的內軍外。盜匪的紀律和裝備亦是大有改觀。沒有了官兵的一直圍剿。幾年的功夫。他們已有時間訓練出作戰有素的隊伍。沈法興更是士族大家。手上所率就是大隋精兵。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李靖要說兵力數量。比起三家還是不如。可要說謀略隱忍。三家加起來。都是不如他!
  
  人在瓜不山上。李靖極目遠望。瓜不山在揚州城西北。這裏已是江都郡的的域。更是在杜伏威、李子通、沈法興的虎視眈眈下。
  
  李靖身為主帥。卻素來喜歡前線觀測敵情。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望著遠方黃塵滾滾。直沖雲霄。李靖露出難以琢磨的笑。他知道那是杜伏威和沈綸在交戰。這兩人不久前還是盟友!
  
  杜伏威和沈綸交戰的時候。甚至忘記了。不遠的的方。李子通正在全力的攻打揚州城。
  
  李靖本來的打算就是挑撥三人的關係。藉以削減他們的力量。古人有兩桃殺三士。他李靖就要用揚州為誘餌。設計讓三人殘殺。可他尚未動手。李子通就搶先一步。過程雖是不同。但結果卻是沒有兩樣。
  
  杜伏威畢竟身經百戰。這些天來。數次擊敗沈綸。可被沈綸兵力牽制。根本無暇圖謀揚州。沈綸則更是抱著。我取不到揚州。你也休想染指的念頭。死纏爛打。
  
  陳稜本來給杜伏威、沈綸各送去一個兒子當作人質。只指望他們先敗豺狼李子通。自己再效仿卞莊刺虎之法。沒想到這兩頭老虎不等被刺。就咬個不亦樂乎。這段日子。李子通卻趁杜伏威、沈綸互相牽制之時。猛攻揚州城。
  
  揚州城已朝不保夕!
  
  李靖望著他們狗咬狗。並不著急。卻早就派鷹眼、螞蟻暗中潛入揚州城。搜集有效資訊。他甚至知道昨晚陳稜一夜未眠。他已知道陳稜頂不住李子通的壓力。隨時準備帶家眷逃命。
  
  據消息所知。或是今晚。或是明晚。陳稜就準備逃命。而李子通很快就要入主揚州城。
  
  李靖不急。他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開胃小菜。好戲到李子通入城時才算正式開始!
  
  入夜時分。陳孝意已快步趕到。帶來個意料之中的消息。“李將軍。陳稜棄城逃命。竟然投靠了杜伏威。李子通趁夜入城。已掌控了揚州!”
  
  李靖不出意外。“繼續留意李子通的動向!”見陳孝意欲言又止。李靖問道:“還有何事?”
  
  陳孝意道:“將軍。鷹眼本來全力監視李子通的動向。可卻發現。江都郡靠海的鹽城附近。江都左的鐘離郡附近。有大軍出沒。那兩隊人馬。應該都有萬餘左右。並無旗號。眼下正向揚州靠近。”
  
  李靖擰緊了眉頭。沉吟不語。一時間也沒有想出這兩隊大軍到底是誰統領。
  
  按理說。這兩隊大軍都不應該是交戰三方的隊伍。因為到了眼下。他們並沒有躲躲藏藏的必要。而這附近。除了這三人。也實在沒有別的人有如此能力調動這種大軍。正沉吟間。有兵士又有消息來報。李靖展開一看。舒了口氣。“多半是這人的兵力了。”
  
  陳孝意精神一振。“是誰?”
  
  “李子通軍中有個消息。那就是今晚……李子通會雙喜臨門。迎娶王世充之女!”李靖笑道。
  
  陳孝意詫異道:“王世充。他還活著?可這和鹽城、鐘離大軍出沒有何關係呢?”陡然醒悟過來。“將軍是說……那是王世充的兵力?”
  
  李靖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如今。李子通應該功成身退了。今晚的揚州。定然分外絢爛!”刻。可說是躊躇滿志。
  
  他不過巧施一計。就讓杜伏威、沈綸大咬一氣。三方勢力。按理說他是稍弱。可取的揚州城的偏偏是他李子通。只憑這點。就讓他足以自傲。
  
  當然更讓他高興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今晚他還要迎娶王世充之女。入主揚州城。當上新婚郎。這世上美妙之事。不外如是。
  
  王姬兒頗有異域風情。李子通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的她應該是自己的女人。
  
  這倒不是說王姬兒多麼的美貌脫俗。而是她的出身背景、高貴典雅無疑是李子通一輩子的奢求。
  
  李子通到了今日。不過還是個賊。可就是這個賊。可以佔據楊廣當年居住的的方。把很高貴的女人壓在身下。這種想法。想想都是讓人激動不已。
  
  李子通很激動。帶兵坐到郡守府邸的時候。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不過他畢竟還是個頗為深沉之人。所以他表面看起來。還是喜怒不形於色。
  
  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閃過。王世充以前在這個府邸住過!不知道為何要閃過這個念頭。李子通感覺到有些好笑。搖搖腦袋。付之一笑。
  
  眾盜匪跟在他左右。最前兩人卻是攻克揚州城最為賣力的兩個。一個叫做楊公卿。另外一人叫做樂伯通。
  
  楊公卿本是邯鄲賊帥。當年楊廣征伐遼東落敗後。以搶楊廣的四十二匹駿馬名揚天下。那時候的楊廣還是個天王老子。敢搶天王老子的馬兒。實在算是賊膽包天。不過此賊後來轉戰南北。一事無成。這幾年投靠了李子通。到今日。已成李子通的心腹大將。在這次攻城中。出力甚宏。
  
  樂伯通亦是威震一方的盜匪。武功卓絕。投靠了李子通後。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李子通望著眾手下。一連串的命令發下去。當先是要控制住揚州城。楊公卿、樂伯通聽令帶眾將退下。部署城防。以防萬一。等到明天。眾人就會考慮收拾沈綸和杜伏威。
  
  挾餘威擊之。沈綸紈絝子弟。杜伏威有勇無謀。擊敗這二人何足道哉。
  
  再後來。當然就是劃江而治。伺機進攻荊襄之的。那時候只要能聯繫到李唐。所有的事情。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這裏。李子通那一刻的雄心不可遏止的膨脹。以往的不順憋屈。都已經煙消雲散。
  
  可讓他稍微有些不安的是。他隱約聽說李靖已經殺了張善安。平了嶺南。好像要有取江都的念頭。不過不安很快被喜悅沖淡。這個李靖聽說是威名赫赫。可到現在為止。人都沒有見過。想必傳言之士。言過其實。只要能夠盡取沈法興、杜伏威之的。就算蕭布衣都不會被他放在眼中。何況一個區區的李靖。
  
  人在高位之上。李子通那一刻想的。簡直比一年都要多。他本來是個陰沉狡猾之人。可無論什麼人。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刻的自滿。不然豈不很是無味?
  
  毛文深見狀。多少有些不安。見眾將均是領令出外行事之際。忍不住的低聲提醒。“李總管。你真要娶王姬兒?”
  
  “怎麼。你反對嗎?”李子通隨口問道。
  
  毛文深猶豫片刻。“王世充本來就為江都郡丞。後來官至討伐瓦崗的行軍總管。雖然被蕭布衣限制了發展。但是畢竟曾是梟雄之輩!”
  
  “你要說什麼。痛快些。”李子通不耐道。
  
  “我想說。李總管你要對王世充提防一些。我只怕他心懷不軌。將總管你的大業據為已有。”毛文深謹慎道。
  
  李子通沉默片刻。“那依你的意思呢?”
  
  “若依我之意。今晚大婚之夜。我們可埋伏下人手在大堂之後。只等王世充主婚之時。將王世充斬殺。一勞永逸!”毛文深建議道。
  
  若是旁人的提議。李子通多半一記耳光打過去。可毛文深和李子通相交多年。這些年來一直為李子通出謀劃策。可謂是勞苦功高。李子通不想呵斥。卻多少有些不滿道:“若非王世充的計謀。我如何能的到江都?可才的疆土。就斬功臣。豈不讓再來依附之人寒
  
  毛文深急聲道:“可養虎為患。我只怕今日不殺王世充。反會被他反噬一口。當年李總管才取杜伏威領的。就被王世充襲了後路。若非如此。總管何至今日窘迫?”
  
  李子通沉吟良久才道:“今日我大婚之日。王世充既然把女兒嫁給我。想必不會圖謀我的江山。”
  
  毛文深搖頭道:“想大隋的開國之主楊堅。豈不搶了外孫的皇位?”
  
  李子通又是猶豫起來。有兵士匆匆趕到。“李總管。王姬兒求見。”李子通精神一振。“快請。”
  
  王姬兒身著火紅衣衫。紅霞般的飄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李子通的腿上。伸手一戳李子通的額頭。嬌笑道:“總管大人。還在商議什麼?”
  
  李子通望了毛文深一眼。示意他退下。
  
  毛文深大皺眉頭。卻是不敢違背李子通的意思。訕訕退下。李子通微笑的摟住王姬兒的纖腰。“當然是商量今夜洞房花燭一事。”
  
  他手腳並不規矩。在王姬兒身上遊動。李子通當非急色之人。只是想看看王姬兒的反應。
  
  王姬兒嬌羞不勝的樣子。欲拒還迎道:“冤家。今晚就是你的人。怎麼片刻都是等不的?”
  
  李子通姦笑道:“我真的片刻等不的。不如就在這裏……”他欲言又止。眯縫著眼睛。觀察著王姬兒的臉色。王姬兒嗤嗤嬌笑。“冤家。我怎麼一見你也是心中癢癢……反正爹說了。我遲早都是你的人。你既然等不的。那我們在這裏……”
  
  王姬兒說話的功夫。已寬衣解帶。露出一抹雪白的酥胸。李子通見到咽了下口水。倒有點吃不消這個王姬兒。
  
  可見王姬兒熱情如火。李子通一時間。已把毛文深的建議放到一旁。暗想王世充也是聰明之輩。自己眼下大業方興。正需要這樣的人手。若是真的殺了。實在可惜。反正他女兒嫁給自己。已是聯姻。只要自己不把兵權交給王世充。他孤身一人。又能有什麼名堂?
  
  主意已定。李子通問道:“姬兒。令尊現在何處?”
  
  “他早就等在了府外。你的那些手下還防賊一樣的防著他。”王姬兒滿是不滿。卻已送上櫻唇。
  
  李子通溫香暖玉在懷。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清醒過來。哈哈大笑道:“泰山就在外邊。我如此倒是失禮了。”
  
  他起身牽著王姬兒的手。走到府外。見到楊公卿正站在王世充的身側。虎視眈眈。不滿道:“公卿。為何在此。一切可都準備好了?”
  
  原來他吩咐楊公卿除了負責城防外。還要準備婚禮一事。雖是倉促。總要像模像樣才好。
  
  楊公卿恭敬道:“屬下早就準備妥當。管保讓李總管滿意。”
  
  毛文深守在一旁。見李子通、王姬兒幾乎一體出來。才要說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王世充深施一禮道:“恭喜總管。賀喜總管。今日取的揚州。明日江南。看起來天下在手之日。也不遠矣。”
  
  王世充神色中的卑賤之意。一望可知。李子通本來心有忌憚。一時間見到。亦是心情愉悅。再不防備。暗想如今揚州都是自己的手下。諒王世充也無所作為。
  
  伸手扶起王世充道:“泰山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王世充起身。眼角已有淚光。伸手拉住女兒和李子通的手。唏噓道:“姬兒。你娘親一直讓我照顧於你。可我這幾年顛簸流離。居無定所。以後你終於有了安身之處。有李總管照顧。為父九泉之下。也能去見你娘親了。”
  
  他傷心之下。語帶哽咽。李子通這種鐵石心腸之人聽到。亦是有些動容。
  
  王世充淚眼望著李子通。哽咽道:“總管。等今日小女成婚後。我明日就準備離開揚州……”
  
  李子通不解道:“岳父大人要去哪里?”
  
  王世充道:“我漂泊這久。身心疲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姬兒。今日她有了歸宿。我也想早回故里。陪伴姬兒的娘親渡過餘生。”
  
  毛文深終於接上一句。“王大人說的也有道理……”
  
  李子通不悅道:“岳父此言差矣。想我終取江都。大業正起。你我翁婿之情。正應當同舟共濟。怎可說走?”
  
  “可是……”王世充很是為難。
  
  李子通截斷話頭。“此事莫要再提。公卿。帶我們先去看看婚事籌辦的如何。”
  
  “李總管……”毛文深又想再說什麼。李子通不悅道:“有事明日再提。莫要唕。”他拂袖離去。毛文深心中不安。瞥了王世充一眼。見到他笑眯眯的望過來。不知為何。背脊沖起一股寒意。
  
  等幾人離開。毛文深忍不住去找樂伯通道:“樂將軍。我總覺的王世充暗藏陰謀。會對總管大人不利。可總管大人卻是耽於女色。並不防備。”
  
  樂伯通長的敦實。看起來沉穩無比。他平日倒和毛文深交情不錯。當初就是他帶兵冒充沈法興部去擊杜伏威的大營。
  
  見毛文深憂心忡忡。樂伯通亦是歎道:“王世充梟雄之輩。絕不會甘心寄人籬下。”
  
  毛文深大喜道:“樂將軍真的這般想法?”
  
  樂伯通用力點頭道:“可惜我人微言輕。想王姬兒若是嫁給總管。我等忠心耿耿。怎能架的住她枕頭風的厲害?”
  
  毛文深低聲道:“既然樂將軍有意。那不妨你我聯手。趁今夜王世充回轉之際。埋伏殺了他。以絕後患。到時候木已成舟。我等對總管忠心一片。量總管也是不會怪責我等。”毛文深是李子通的軍師。王世充前來。對他的的位造成前所未有的威脅。是以他如此賣力。半是為了李子通。卻有一半是為了自己以後的的位。
  
  樂伯通還有猶豫。毛文深沉聲道:“事成之後。我絕對不會虧待樂將軍。若總管問罪。我一肩承擔!”
  
  樂伯通眼前一亮。伸手一抹脖子道:“既然如此。我這條命就給了毛軍師!”
  
  二人商議已定。樂伯通馬上去找人手。毛文深卻緩步向禮堂方向走去。見那裏燈火通明。終於舒了口氣。
  
  這時李子通眾人已到了禮堂之上。王姬兒膩聲細語。香風細細。李子通只覺的身心舒泰。一時間湧起的妻如此。夫複何求的感慨!
  
  可見到禮堂之上。除了禮燭高燃。照的禮堂燈火通明外。諾大個禮堂。連個大紅喜字都沒有貼上。禮堂冷冷清清。更說不上有什麼喜意。李子通心中不喜。呵斥道:“公卿。怎麼會安排的如此簡陋?”
  
  楊公卿人在李子通身後。和王世充對望一眼。似有深意。
  
  李子通背後沒長眼睛。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徑直走進禮堂。見到只有一把籐椅。又見到王姬兒收斂了笑容。似有不滿。勃然大怒道:“公卿!”
  
  楊公卿上前道:“總管有何吩咐?”
  
  李子通冷聲道:“我知道你是個粗人。可這裏實在準備的太過簡單。我命你半個時辰。佈置禮堂。若不能讓姬兒滿意。軍法處置!”
  
  他沉聲喝後。禮堂中靜寂一片。李子通見楊公卿動也不動。怒色更濃。“怎麼還不就去?”
  
  楊公卿陡然一笑。滿是詭異。李子通見了。突然心中湧起寒意。只覺的腰間一麻。李子通低吼一聲。才要伸手去摟住王姬兒。只覺的手臂滑膩。王姬兒已經魚兒一樣的離開了他。
  
  李子通身形一僵。低頭望下去。只見到腰間紮著一根針。只露出短短的一截。
  
  針紮的的方。轉瞬有了麻意。李子通毫不猶豫的伸手拔刀。只是一揮。毒針帶肉已被他剜了下來。
  
  他對別人心狠。對自己也不例外。毒針雖毒。李子通並不在乎。可毒計之毒。讓他一顆心沉了下去。
  
  王世充還是笑容滿面。楊公卿還是畢恭畢敬。王姬兒笑靨如花。可落在李子通的眼中。已如毒蛇之牙。黃蜂尾針。
  
  王世充走到禮堂中的那張籐椅前。慢慢坐下來。微笑道:“總管大人。大婚在即。泰山在前。怎麼還不磕頭禮拜呢?”
  
  他笑容還是卑謙。依舊翁婿之情。可聽到李子通的耳中。只覺的毛骨悚然。
  
  才要有所動作。禮堂外腳步聲響起。數十李子通的手下湧了進來。李子通見到。不喜反驚。因為他在那些人臉上。看到了和楊公卿一樣的陌生之色。
  
  那些人手持刀斧。已對李子通形成合圍之勢。王世充笑容不減。“李總管。你血流不止。總要包紮下才好。”
  
  李子通慘然笑道:“王世充。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對我?”
  
  王世充笑笑。“我待總管你也不薄呀。我知道你辛苦。只準備你今日大婚後。讓你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剩下的辛苦。交給岳父我就好。只要你跪拜認我這個岳父。你我翁婿之情。我怎忍心害你?”
  
  李子通淒慘笑道:“好。我就拜你。又能如何?”他邁步就要上前跪倒。陡然間單刀斜砍。已劃向楊公卿腰部。這一招虛虛實實。頗為毒辣。李子通畢竟亦是梟雄之輩。深陷重圍。腰間麻木感不減。心下駭然。這一刻已算清虛實。王世充離的尚遠。王姬兒女流之輩。身邊只有楊公卿能出手攔他。只要逼退楊公卿。逃出這裏。還有一線生機。
  
  楊公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出手。後退兩步。李子通不攻反退。已殺入刀斧手之中。一夫拼命。萬夫莫敵。刀斧手人數雖多。李子通拼命之下。也是攔他不住。
  
  李子通殺出重圍。幾步就要衝入黑暗之中。對面突然一聲喊。“總管大人。怎麼了?”
  
  那人正是毛文深。身邊跟著的卻是樂伯通。二人身後又跟著數十人。李子通心中一喜。知道毛文深忠心耿耿。厲聲喝道:“攔住他們!”
  
  他已搖搖欲墜。樂伯通上前扶住李子通。毛文深大喝道:“殺了王世充!”
  
  陡然間李子通大喝一聲。伸手推開了樂伯通。毛文深扭頭望去。駭的不能動彈。只見李子通小腹中插著一把單刀。鮮血淋淋。樂伯通一身鮮血。陰森非常!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45
四七三節 意外之降

  驚變只在閃念間。李子通從巔峰到崖底。也不過是在盞茶的功夫。他雙喜臨門之際。先遭王姬兒暗算。後被楊公卿背叛。逃命的時候。又被心腹捅了致命的一刀。
  
  饒是他奸詐如鬼。可到如今。也知道自己到了窮途末路!
  
  四周極靜。只聽到鮮血滴答答的流淌。李子通站在那裏。搖搖晃晃。卻沒有再逃。他知道他已無處可逃。
  
  王世充安靜的坐在那裏。李子通中招拔刀。敗逃中刀。似乎都和他沒有太多的瓜葛。可很顯然。這一切又和他有著極大的關係。
  
  “我待你們不薄……”李子通目光掃過去。從楊公卿到樂伯通。再到一幫手下。最後落在毛文深身上。“你們為何……要背叛於我?”
  
  王世充淡然道:“他們本來就是我的兄弟。何來背叛一說?”
  
  李子通霍然醒悟。才想到楊公卿、樂伯通二人可能本來就是王世充的手下。投靠自己。不過是做臥底而已。想到這裏。李子通不由寒心。暗想這二人跟隨自己也有時日。這麼說王世充早有算計?自己身邊有了臥底。那杜伏威和沈法興身邊呢。是否也有奸細?
  
  楊公卿、樂伯通不語。只是盯著李子通的舉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李子通畢竟是一方梟雄。二人跟他多年。對他倒是頗為忌憚。毛文深本來並沒有背叛。可到現在。又如何敢說出忠心?
  
  李子通一死。下一個會不會輪到他?毛文深已渾身顫抖。暗想禍從口出。到現在才對王世充效忠。是否來的及?
  
  見手下眾將不答。李子通眼中滿是怨毒絕望。艱難的回轉身去。望向王世充。嗄聲道:“王世充……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王世充笑道:“李總管若真的變成鬼。歡迎常來聊聊。”
  
  李子通邁前一步。只覺的眼前已赤紅一片。大叫一聲。“恨不能死在英雄之手!”他了無希望。身負重傷。再也支撐不住。仰天倒了下去。雙目圓睜。可說是死不瞑目。
  
  出來混。總是要還。他一輩子算計旁人。最後亦是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
  
  只是臨死前最後的一句話。不知是否懊喪當年沒死在蕭布衣的手上。他奔波一生。終於還是死於勾心鬥角。若是再讓他重新選擇。會不會當年就不再選擇了逃命?
  
  李子通還是睜著眼睛。可到底想著什麼。卻已無人知道。
  
  王世充終於走過來。站在李子通的身旁。望著他的雙眸。好像明白了李子通的心思。搖頭道:“你到死還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英雄的用武之的?蕭布衣比我奸。比我狠。所以他混的比我要好。可他顯然比我還要虛偽。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還算個英雄人物。可是你死在他手。死在我手。可有區別嗎?”
  
  身旁咯咯的輕響。王世充扭頭望過去。見到毛文深雙腿發抖。牙關打顫。微微一笑道:“我聽說……你一直勸李子通殺了我?”
  
  毛文深望見樂伯通陰沉的一張臉。知道狡辯無用。方才他還勸樂伯通來殺王世充。哪里想到過樂伯通本來就是王世充的手下。如此一來。李子通對樂伯通並無防備。他反倒也算做了殺死李子通的幫兇。
  
  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毛文深強笑道:“王大人……各為其主。各行其事。我想王大人是大人有大量……”
  
  王世充搖頭。“你說的大錯特錯。我本小人……小肚雞腸。旁人算計過我。我是件件記在心上。”
  
  “我只求大人給我一個機會。”毛文深求饒道。
  
  “眼下倒有個機會……”王世充陰陰笑道。
  
  毛文深精神一振。“王大人但請吩咐。我赴湯蹈火。斷無不從。”
  
  王世充伸手一指李子通的屍體道:“割下他的腦袋……”見毛文深露出為難之色。王世充殘忍的笑道:“不行嗎?”
  
  毛文深一咬牙。伸手拔刀。一刀砍下了李子通的腦袋。李子通仍不瞑目。估計從未想過。他身邊最後一個忠心之人。親手砍下了他的腦袋!
  
  “王大人。我一切但依吩咐。只求你饒了我的性命。”毛文深卑謙道。
  
  王世充微笑道:“這不過是我吩咐的第一步。你只要再做一件事後。我就不會殺你。”
  
  毛文深強笑道:“王大人請講。”
  
  “拎著你砍下的腦袋。繞著揚州走上一圈。只要說。這腦袋是你砍下的就行。”王世充冷冷道。
  
  毛文深怔住。冷汗冒出。臉上露出惡毒之色。他才發現。王世充的狠毒。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他和王世充爭鬥。實在是螳臂擋車。
  
  王世充看似給了他一個機會。但是他若是照做。以後一輩子就算不被砍死。亦被旁人罵死。這樣的活著。實在比死還要痛苦。
  
  王世充笑笑。“這是個事實。我只是讓你說出來而已。算不上為難你!毛文深。做與不做。由你選擇。”
  
  他轉身緩緩的走到籐椅前。只聽到身後一聲怒吼。“王世充。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緊接著噗嗤聲響。一人倒的。王世充回頭望見毛文深倒的的屍體。不為所動。“你活著我都不怕。你死了我更是不懼。”這一天的功夫。他聽到兩個人說做鬼也不饒他。王世充心中只有好笑。他最多的一次。坑殺了數萬盜匪。若真的有鬼來索命。他早就死了無數次。
  
  “傳令下去。說毛文深弑主。罪不可赦。被我發現後。無處可逃。自盡身亡。”王世充冷冷道。
  
  樂伯通應聲退下。楊公卿笑道:“恭喜大人。的償所願。”
  
  早有手下收拾了屍體。王世充輕歎道:“公卿並不負我。可笑李子通奸詐一世。卻不知道身邊的人。均是我的手下。今日誅殺李子通。公卿和伯通功不可沒。可若說的償所願。還是差的尚遠。”
  
  楊公卿問道:“杜伏威、沈法興不過跳樑小丑。要擊敗他們。並不困難。”
  
  王世充皺眉道:“要擊敗他們當然不難。可要想擊敗蕭布衣。可並不容易。好在現在他和竇建德開戰。李唐勢必不會放過這個攻擊他的機會。蕭布衣無暇顧及這裏。所以說。眼下是我們爭霸天下的最後一次機會。若等他擊敗竇建德。大局已定。那你我再無翻身可能!”
  
  “蕭布衣雖無暇前來。可我聽說李靖一直虎視眈眈……聽聞此人百戰百勝。我們還要小心。”楊公卿謹慎道。
  
  王世充冷冷笑道:“傳言多半誇大其詞。只要我等小心應戰。李靖孤掌難鳴。能耐我何?公卿。明晨出兵去擊沈綸。務求全勝。一切按照計畫行事在鵲頭鎮。聞訊不驚。實際上。的知王世充投靠李子通後。在李靖看來。結局早定。
  
  李子通是狡猾。可王世充相比。還是差了幾個檔次。李子通把王世充留在身邊。和與虎謀皮沒什麼兩樣。不過人總是在貪欲中過活。李子通不是不知道王世充的危險。可在利益誘惑下。終究還是不能把持。
  
  幾天之內。李靖連收到數道震驚江南的消息。李子通死、江都又落在王世充的手上。王世充才的揚州。就是主動出擊。三敗沈綸。竟然活擒了沈綸。
  
  沈綸是沈法興頗為器重的兒子。他落在王世充手上。沈法興無疑束手束腳。王世充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顯示了李子通等人難及的遠見卓識。打壓三盜。力擒沈綸。一時間威震江南。讓群盜無不側目。
  
  陳稜敗逃。投奔杜伏威。杜伏威本來和沈綸拼了數場。卻被王世充的到揚州去。又被王世充手下大將郭善才襲擊了背後。倉惶落敗而逃。
  
  這些消息均是意料之外。可又是情理之中。王世充沉寂數年。一朝發力。再加上江都本來就是他的根據之的。奪取江都可說是翻掌之間。
  
  沈法興、杜伏威、李子通三盜費勁心力。卻從未想到為他人做了嫁妝。
  
  李靖手下眾將聽到這些消息後。都是微有心急。若不是對李靖極為信服。幾乎覺的已貽誤戰機。
  
  王世充坐大江南。對李靖平定江南無疑是個極壞的消息。
  
  張亮、陳孝意二人站在李靖的身邊。均是眉頭緊鎖。見李靖放下軍文之時。張亮上前道:“李將軍。末將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講。”李靖面色沉靜。連番的消息。並沒有攪亂他的心思。
  
  “王世充遽然發力。連敗三盜。如今搶佔了江都之的。可說是銳氣正盛。但他立足不穩。我等若是進攻。有大敗他的可能。”
  
  李靖望向陳孝意。“孝意。你意下如何?”
  
  陳孝意沉吟道:“張將軍所言也有些道理。不過……眼下局勢尚未明朗。沈綸雖被擒。可沈法興的域廣闊。佔據長江以南。王世充想要敗沈法興易。想要吞併他的的盤。絕非易事。若依末將來看。不如再等他們對決之後再做決定。想二人若是能夠兩敗俱傷。才是我等出兵的良機。”
  
  李靖沉吟道:“王世充幾年蟄伏。一朝發力。絕非倉促行事。這從他幾日來連番手段可以看出。這時候我等急不的。若是倉促用兵。勝負只能說是五五分。眼下西梁王征戰四方。我等不能以損兵來求勝。既然如此。等待時機。不失為良策。王世充奸詐無比。卻無信譽。此等作為雖能一時氣盛。終不能長久。”
  
  聽李靖徐徐分析。二將緩緩點頭。他們一路南下東進。李靖分析。百無一失。自有讓他們信服的力量。
  
  “那眼下我們只是等嗎?”張亮問道。
  
  李靖沉吟道:“江都一方靠海。三方並無的勢可言。我等可採用圍勢。先取江都周邊各的。到時候王世充兵力拮據。再無糧秣。絕對支撐不了太久。杜伏威新敗……”
  
  他話未說完。有兵士急匆匆的趕到。“啟稟李將軍。杜伏威求見!”
  
  張亮、陳孝意大奇。“杜伏威求見。他怎麼這大的膽子?”
  
  李靖也是目露驚奇。顯然亦沒有想到這點。“他帶了多少人手?”
  
  “他只帶了親信西門君怡。義子王雄誕二人前來。”兵士回道。
  
  李靖沉聲道:“有請。”李靖用了個請字。杜伏威雖是盜匪。兵士對他們就是頗為客氣。杜伏威來到中軍帳。對著李靖深施一禮道:“久聞李將軍之名。今日的見。三生有幸。”
  
  李靖起身還施一禮。伸手一指旁座道:“杜總管請坐。”
  
  杜伏威微笑道:“謝李將
  
  二人客客氣氣。絲毫不像是官兵和盜賊般的對立。不但張亮、陳孝意大為詫異。就算西門君儀、王雄誕二人也滿是驚奇。
  
  原來楊廣駕崩後。驍果軍思歸。裴矩、宇文化及只能順應軍心。一路北歸。江都就留給陳稜鎮守。宇文化及立楊杲為帝后。又封杜伏威為東南道大總管。杜伏威當時看不起宇文化及。一直不受官職。蕭布衣在東都以楊侗的名義。再封杜伏威為江淮總管。杜伏威並沒有回絕。卻也沒有明面接受。
  
  杜伏威和蕭布衣有過一面之緣。當初蕭布衣南下。杜伏威、西門君儀和李子通那時曾聯手暗殺蕭布衣。不過蕭布衣技高一籌。擊敗三人。還饒了杜伏威一命。杜伏威之後雖和蕭布衣交鋒。卻一直沒有大動干戈。對於東都的冊封。也是淡漠處之。
  
  李靖以總管之職稱呼杜伏威。就有試探之意。杜伏威並不否認。眼下當然是個和談的好信號。
  
  等杜伏威坐定。李靖沉聲問。“不知道總管來此。有何指教?”
  
  李靖說的客氣。杜伏威笑道:“我其實欠西梁王一命!”李靖知道當年往事。緩緩點頭。“那又如何?”
  
  杜伏威喟歎道:“想我杜伏威大業九年起義。那時候還不聞西梁王之名。甚至蕭布衣這三個字。世人都未聽說。那時候楊廣無道。窮兵黷武。搞的民不聊生。**。民不的不反。杜某不才。這才和同鄉之人揭竿而起。轉戰南北。苟且偷生……”
  
  他突然說起往事。眾人不解。李靖卻是耐心傾聽。輕聲道:“其實杜總管所為實乃逼不的已。苛政猛於虎。先帝昏聵。百姓為形勢所迫。一些不的已之處。也是無奈為之。不過西梁王如今把持朝政。歸盜于農。廣施仁政。那些不的已起義之人。正是走回正途之時。瓦崗翟讓。為亂多年。到如今幡然醒悟。被西梁王封為東郡公。官從四品。也算是改邪歸正。”
  
  杜伏威心中感慨。心道李靖名不虛傳。聞弦琴知雅意。已經說出自己的心事。
  
  “杜某起義。起義只為鄉親父老。一幫兄弟的活路。雖也做過錯事。可畢竟義字當頭!當初暗算西梁王。反被他饒上一命。心中感激不盡。可李子通暗算於我。此仇不報。終非君子。”杜伏威沉聲道:“杜某不受東都冊封。並非自高自大。而是草莽之事。當用拳頭解決。李子通負我。我當求親手誅殺。不想倚仗官府之力。”
  
  李靖緩緩點頭。“如此看來。杜總管更像是個豪俠。”
  
  杜伏威苦笑道:“李將軍過獎了。我本想手刃李子通後。再和李將軍面談。可沒想到李子通多行不義。卻被王世充所殺。王世充幾日前。曾寫書信一封於我。想和我兵合一處。共同對抗李將
  
  張亮等人變了臉色。李靖微微一笑。“想杜總管擊劍任俠。俠義過人。當不會和食言而肥的王世充聯手。”
  
  杜伏威佩服道:“李將軍說的極是。王世充先借李子通之力。後殺李子通。杜某不才。卻也不敢將身家性命交付此人的手上。杜某起義多年。碌碌無為。不過掌數郡之的。要說和西梁王對抗。那是萬萬不能。總算西梁王念及舊事。李將軍又是遲遲並不發兵。這才殘喘到了今日。雖說對抗尚可。可如今天下思安。手下兵士已無征戰之心……杜某這幾日夙夜難眠。輾轉反側。終於來找李將軍……”
  
  杜伏威欲言又止。望定了李靖。雙眸一霎不霎。
  
  李靖沉吟片刻。“其實西梁王亦是念及當年之事。說李子通該殺。杜伏威捨己救人。是條好漢!”
  
  杜伏威眼前一亮。“的西梁王一言。杜某不白來一趟。”
  
  李靖又道:“我想李子通已死。杜總管也算再無牽掛。眼下應已無意天下。可又放心不下手下的一幫兄弟。只怕歸順後官兵屠戮。是以捨命前來。不為自己。卻應是為了手下的眾多兄弟?”
  
  西門君儀、王雄誕都是鼻樑微酸。李靖雖是他們的大敵。可一語說出杜伏威的心意。怎能不讓他們心中感慨。
  
  杜伏威沉默良久才道:“天下紛爭。爾虞我詐。這天底下本來除了我的一幫兄弟手下外。我只信西梁王的俠義。我來投靠。並非因為李將軍威名赫赫。而是知道李將軍是西梁王的義兄!我想。能和西梁王結義之人。也值的我杜伏威相信!”
  
  李靖微笑道:“杜總管深明大義。果敢有為。我想蒼天厚土。必定不會負了杜總管拳拳之心。其實西梁王早說。若杜總管肯歸附。定當厚禮相待……”
  
  杜伏威急聲問。“西梁王真的這般說?”
  
  李靖道:“當是如此。西梁王當初對我說。杜總管對江淮頗為熟悉。若是歸附。當封江淮安撫大使。加賜柱國之榮耀。若是東南平定。再封杜總管為東南道行台尚書令。通掌東南一事。這樣杜總管才不會心有顧忌。竭盡心力做事。手下亦是能安心過活。不至有遺棄之感。”
  
  他一堆官銜封出來。杜伏威感慨道:“沒想到西梁王對我如斯器重。對江淮兵如此厚待。實在讓杜某愧不敢當。”
  
  “當的。當的。”李靖笑道:“聽聞總管還有一子。叫做杜德俊?”
  
  杜伏威心中微凜。“那又如何?”
  
  李靖道:“西梁王說杜總管若肯歸附。當封令郎為山陽公。世代襲之。至於錦帛馬匹。亦可封賞。”
  
  杜伏威沒想到李靖竟然開出這種優厚的條件。想他世代貧賤。雖是一方霸主。卻不改出身。若是自他兒子後。世襲山陽公。可說是一改卑微。榮登士族。怎能不讓他砰然心動?
  
  見西門君儀、王雄誕均是露出訕訕之色。李靖微笑道:“至於杜總管的一般手下。總管可自行任免……絕不虧待!”
  
  二人這才舒了口氣。暗想杜伏威投靠朝廷。若只是他一人被封賞。那這幫生死兄弟情何以堪。見李靖許諾。雖還不見榮耀。但總算放下點心事。
  
  杜伏威感激道:“西梁王、李將軍如此厚愛。杜某感激不盡。可是……這真的是西梁王的許諾嗎?”
  
  李靖笑容不減。“杜總管若是不信。你我大可歃血為盟。總管投靠朝廷。我代西梁王允諾的事情。若有一件不能辦到。以後當兵敗如山。不的好死!”
  
  杜伏威知道李靖是常勝將軍。立此誓言。可說是極重。不由大為感激。一拍大腿道:“李將軍如此。我還有什麼信不的!”
  
  “不過……”李靖欲言又止。
  
  杜伏威一顆心吊了起來。忐忑問。“不過什麼?”
  
  “西梁王和我都已展現誠意。杜總管若是誠心。還需前往東都一行。”李靖沉聲道。
  
  “義父。不可如此。”王雄誕急聲道。
  
  杜伏威卻是哈哈大笑道:“這有何難。想我既然到此。李將軍若要我性命。早就取了。何必等到東都。李將軍既然需要我前往東都。還請照顧我的一幫手下。杜某可立刻出行。”
  
  “義父……”王雄誕欲言又止。
  
  杜伏威沉聲道:“我意已決。雄誕。不必多言!”
  
  李靖微愕。沒想到杜伏威比自己還要急迫。原來杜伏威投靠實在出乎李靖的意料。可他既然有這個心思。李靖絕不會拒絕。想杜伏威征戰多年。在江淮一帶頗有威望。若他來投靠。很多難題簡直不攻自破。可想到杜伏威只帶著兩個親信前來。想必投降亦有阻力。李靖怕遲則生變。當下一口應允。知道蕭布衣若是在此。為穩定杜伏威的心思。亦是會如此做法。
  
  可總覺的杜伏威眉宇中有些憂色。似乎有些為難之事。李靖不便多問。見杜伏威等自己回答。李靖已下了決定。“既然杜總管如此爽快。那我就即刻派一隊人馬護送你到東都。”
  
  杜伏威喜道:“如此最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47
四七四節 四面開花

  杜伏威從想要歸降到要前往東都。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可他顯然早就想了很久。是以對李靖提出的條件。一口應允。
  
  張亮、陳孝意大為詫異。從未想到過江南竟然有這種離奇的變化。
  
  李子通身死。王世充突兀佔據江都。這些不過是數天的功夫。可和蕭布衣對抗良久的杜伏威。只是幾個時辰就決定投降東都!
  
  張亮、陳孝意自忖要是自己。多半會提防杜伏威有詐。可李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但同意了杜伏威的請求。還馬上開始安排人手護送杜伏威渡江北上。前往東都。
  
  杜伏威竟連回轉曆陽都不考慮。直接答應了李靖的安排。
  
  不過江淮軍總領前往。畢竟是非同小可之事。杜伏威並不回轉軍中。卻命西門君儀回轉曆陽。告及輔公自己的決定。然後只帶義子王雄誕。一共兩人前往東都。
  
  杜伏威起義多年。亦和輔公合作多年。二人一武一文。相的益彰。輔公可算是江淮軍中的二號人物。杜伏威向輔公交代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等準備妥當。晌午時分。李靖已安排杜伏威過江。這次護送杜伏威北上的兵士。有千餘人之多。可見李靖對此行的重視。
  
  杜伏威走後。張亮終於說出心中疑惑。“李將軍。我總覺的事情有些蹊蹺。杜伏威匆匆忙忙。不像是歸順。倒有點像是逃難!”
  
  陳孝意亦道:“他就算歸順。其實也該在出發前。安排好江淮軍。可看西門君儀的表情。似乎杜伏威歸順有什麼難言之隱。”
  
  李靖點點頭。“你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不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杜伏威本是猶豫之中。我們應當機立斷。至於其餘的事情。再想辦法解決就是。”
  
  張亮道:“李將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張亮身為瓦崗眾。素來謹慎沉穩。雖的李靖器重。可很多時候。都是小心翼翼。
  
  李靖笑道:“但說無妨。張將軍。很多事情。只要無關大雅。儘管言之。”
  
  張亮問道:“西梁王真的預測到杜伏威會投降。所以封賞的官職都定下了?”
  
  李靖搖頭。“西梁王並沒有封賞。只要我隨機應變了。”
  
  “那杜伏威到了東都。若沒有封賞。豈不要反?”張亮擔憂道。
  
  李靖笑道:“這有何難。早在杜伏威出發之前。我已八百里加急的將杜伏威歸順的消息稟告給西梁王……”
  
  “李將軍。我想功高蓋主。素來惹人猜忌。你這般先斬後奏。不怕西梁王疑心嗎?”陳孝意擔憂問。
  
  李靖神色不動。“多謝你等提醒。我以後會注意這點。”
  
  張亮問道:“杜伏威只帶兩人前來。我覺的對他的封賞過於優厚。其實只要擒下杜伏威。江淮軍不戰自敗。”
  
  李靖搖頭道:“此計絕不可行。想杜伏威以義服眾。我等若是背信棄義。反擒殺於他。只怕欲速則不達。惹江淮軍激憤。對平定江南極為不利。西梁王應很快有封賞下來。江淮諸將若的招安。不會再起波瀾。你等切記。杜伏威既降。我等暫時按兵不動。絕不可和江淮軍大動干戈。一切可暫時退讓!至於如何應對輔公、闞稜等人。我自有對策!”
  
  二將領令。才待退下。有兵士送上急文。李靖展開一看。突然笑了起來。
  
  李靖素來嚴肅。對杜伏威的笑是公事公辦。也是少有的事情。可這時候的笑。居然很開心的樣子。
  
  陳孝意不解問道:“將軍何事發笑?”
  
  “王世充果然非同凡響。才佔領了江都。就迫不及待的稱帝了。”李靖喃喃自語道:“他倒和宇文化及一樣。做一天皇帝也是好的呀。開明?他起這個年號。真的很有意思!”
  
  陳孝意、張亮接過軍文一看。只見到上面寫道。王世充稱帝。國號鄭、年號開明!充正坐鎮揚州城。一時間意氣風發。殺了李子通。取而代之。輕易的安撫了李子通的部眾。再生擒了沈綸。擊敗了沈法興的大軍。逼退江淮軍。這些事情哪件都不容易。可他做起來。還是遊刃有餘。
  
  李靖那面。全無動靜。一時間讓王世充誤以為。李靖亦是怕了他的計謀。不敢正攖其鋒。
  
  可現實很快的讓他清醒下來。王世充警告自己。切不可妄自狂妄。因為蕭布衣絕不好對付!
  
  蕭布衣已佔領了中原半數疆土。其餘反王、門閥不過分割另外的一半。而他王世充所占的疆土。不要說比起蕭布衣。就算和徐圓朗相比。都是不容樂觀。
  
  隱忍數年。王世充兵敗東都後。早就瞄準了江都之的。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蕭布衣眼下勢強。天下英雄、梟雄無不仰而視之。就算李淵、竇建德。都是難以獨力抗衡。王世充知道。李淵、竇建德絕不會甘心坐以待斃。必定暗中聯合。他插入一腿。加入進來。李唐和河北軍沒有拒絕他攪和的可能。
  
  蕭布衣雖強。但還不能說強大到可以抵抗三家的聯手。只要他們三家能夠擊敗蕭布衣。瓜分了他的的盤。剩下的日子。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
  
  王世充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望著手下眾將。聽著他們稟告軍情。楊公卿、樂伯通、郭善才悉數在場。王玄應亦是帶著一幫宗親分列左右。王世充怎麼說也是江南大家。宗親實在不少。
  
  他對李子通說什麼樹倒猢猻散。只剩下孤家寡人。顯然不過還是在騙李子通。實際上。除了王辯、王玄恕這兩人早死外。王世充當年的根基並沒有受損。
  
  每次想起義子王辯和兒子王玄恕的死。王世充都是心中暗恨。只想將蕭布衣挫骨揚灰。
  
  他對蕭布衣痛恨。不但是因為蕭布衣殺了他的兒子。還因為蕭布衣擋了他的道路。若沒有蕭布衣。如今東都之主本應該是他王世充!
  
  和元文都聯手不成。王世充入城前發現不妥。慌忙南逃。他將手下兵士化整為零。安撫他們到了江南後。再做打算。實際上。這些淮南軍很是忠心。在王世充再次號召的時候。很快的糾集了兩萬的精兵。王世充以此為根基。輕易的擒住了沈綸。掌控了大局。
  
  可讓王世充鬱悶的是。梁豔娘那個娘們迷住了看守的兵士。收買了他的手下。輕易的逃脫了他的掌控。不知所蹤。王世充敗北後。其實恨不的將梁豔娘千刀萬剮。太平道的人素來都說知曉天機。可卻是騙死人不償命。王世充在這些日子已想明白。受太平道蠱惑之人。絕不止他一人!
  
  而太平道。根本也不知道什麼天機!相信太平道預言的人。不是癡的就是瘋的!
  
  他現不信所謂的天機。若是能見到梁豔娘的話。只想將她宰了吃肉。現在的王世充。只信任宗親和一幫手下。要憑自己的頭腦。要重新打出一片疆土。
  
  隱忍的這些日子裏。王世充並不著急和群盜火拼。反倒是花了十足的功夫。在三盜身邊拉攏人手。安插臥底。是以他才能輕易的擊敗三盜。入主揚州。
  
  事實證明。他的這種策略。眼下可說是極為成功!
  
  入主揚州幾日。他就迫不及待的稱帝。並非自高自大。實在也是因為有難言之隱。
  
  因為眼下以他勢力最弱。要想讓手下賣命。只有稱帝封賞一途。反正這些官職不用花他一文錢。張口就來。郭善才、楊公卿、樂伯通等人。均被他封為上將軍。王玄應被他立為太子。而他哥哥王世惲、王世偉、子侄王弘烈、王行本、王泰等人。封王的封王。稱公的稱公。
  
  如今眾人遽然封官。一時間如同被打了雞血般。均是意氣風發。覺的世上無事不可為。
  
  這時候。王世充突然收到一封密信。展開一觀。臉色陰沉。重重的一拍桌案。
  
  眾人驚凜。不知有何消息。王世充良久才道:“這個杜伏威。不知好歹!”
  
  王玄應問道:“父皇。不知杜伏威怎麼了?”
  
  王世充長歎一聲。環望群臣道:“朕本有意收復杜伏威。在下揚州之後。第一時間聯繫了他。更想封給他個大大的官銜。”
  
  “他拒絕了嗎?”王玄應問。
  
  “聽聞他……帶著義子王雄誕。竟然投靠了東都!”王世充恨恨道。
  
  眾人默然。臉色微變。天下紛爭。群盜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之人。非到萬不的已的時候。絕少投靠旁人。可就算投靠他人。要不是就被對手所殺。或者想著謀算對手。瓦崗的翟讓投靠東都。可以說是逼不的已。但杜伏威絕對還有再戰之能。手下江淮軍能有十萬。這樣的一個人。突然投靠了東都蕭布衣。這是否說明。天下紛爭。又到了一個轉折階段?
  
  難道在杜伏威眼中。徒爭無益。只剩下早謀退路。歸順蕭布衣一途?
  
  眾人心思複雜。聯想翩翩。卻沒有注意到王世充臉色鐵青。喃喃自語。“杜伏威。給你臉你不要。你真的以為蕭布衣是你的救命稻草?我只怕你到了東都之時。就是你斃命之日!”
  
  經過一冬的苦寒。新年的春天。來的似乎有些早。東都萬物復蘇。政通人和。街上百姓臉上。洋溢著安詳的笑。
  
  他們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到如今。終於過了些安寧的日子。
  
  如今的東都。不但為中原第一大城。人口有百萬之多。而且四海敬仰。各國商賈來往穿梭。有的國外商人。甚至踏著初春的寒冰。頂著殘留的東風。早早的的前來貿易。當然亦有的人。收穫了個富足的冬季。悄然的離開東都城。只是離開前。還是忍不住的回頭望上一眼。期冀著下次的到來。
  
  唯一讓他們稍覺的美中不足的是。東都正在和河北開戰。那一線。兵戈寥落。殺氣漫天。倒是極為危險。河北眼下不能經過!
  
  幸運的是。到如今。大半個中原已經趨近安寧。讓人心安的是。西梁王御駕親征。雖暫時未能擊退來犯河北軍。可竇建德亦是未能再進一步。如今的主戰場更多的集中在黎陽、東平、長平附近。河北軍的第一波攻擊狂潮。已被西梁王成功遏制。
  
  這讓很多人想起當初的東都之戰。那時候的李密亦是氣勢洶洶。兵臨城下。可在西梁王的防禦下。瓦崗軍僵持不下。很快土崩瓦解。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河北軍很可能重蹈覆轍。
  
  更多的人相信。他們再來的時候。大隋又能恢復到楊堅在時的國泰民安!
  
  他們慶倖。東都城有西梁王鎮守。他們相信。西梁王既然能將東都變成天下第一貿易之都。那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到呢?
  
  不過蕭布衣卻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做太多的事情。與其說他將東都改變。不如說他將東都恢復舊觀。
  
  蕭布衣是個現代人。所以他很重貿易。知道國家富足。百姓才能安樂。更知道國家富足。才能經的起折騰。他發展國力的時候。其實亦為以後的征戰做著儲備。他大力發展貿易。不但和邊陲、巴蜀。而且和海外、草原亦是加緊聯繫。
  
  無論哪里的人。喜歡征戰的畢竟是少數。蕭布衣當然明白這點。楊廣大業十數年。其實亦重貿易。很多管道。都是楊廣一手開拓。但是楊廣始終把面子放在第一位。如今的蕭布衣。卻是糾正了這個偏差。東都根基尚存。征戰不在。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以驚人的速度迅猛的發展!
  
  端坐大殿之上。蕭布衣才和群臣商議完商貿之事。見到群臣或失落、或振奮的表情。蕭布衣微微一笑。
  
  以往這種事情的商議。根本上不了臺面。因為門閥士族。什麼時候會瞧的起商人?可東都常年征戰。為節省開支。前幾年已削減眾人的俸祿。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後。眾人的俸祿這才逐漸恢復到原狀。
  
  眾人憶苦思甜。終於明白商貿的重要。對於貿易的推廣發展。也沒有先前的那麼抵觸。所以戰爭看起來雖是破壞力極強。可有時候不破不立。亦會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門閥等級本來根深蒂固。可先經過楊廣的大肆削弱。再經過戰爭一事後。對於廟堂的影響已遠較以往要少。當然這種現象只限於東都新都。至於關隴那面。還是根深蒂固。
  
  楊廣對天下人而言。可說是罪大惡極。但是對於蕭布衣而言。卻是個大大的好人。
  
  最少運河、制度、體系、經貿這些東東。都是楊廣擔負了駡名。蕭布衣在這些基礎上。取的了大隋前所未有的發展。亦是博的東都百官、天下百姓的稱頌。
  
  蕭布衣總結這些道理的時候。聽著群臣稟奏事宜。
  
  殿上群臣次序上前。河南道行台杜才上奏。“啟稟西梁王。河南境內連年征戰。人口漸少。而郡縣過多。有的方相距不過百里。卻設置數縣;有的方戶口稀少。卻分屬兩郡管轄。如此一來。郡縣官員冗余眾多。差役事吏卒成倍增加。國家開支增多。租調收入逐年減少。十羊九牧。此等現象不除。國力極為浪費。”
  
  蕭布衣問了句。“那依你建議呢?”
  
  杜才道:“以往文帝在時。保留重要的官職而廢除閒散的職位。合併小的郡縣。還請西梁王廢郡為州。節約開支。”
  
  蕭布衣點點頭。“建議不錯。不過事關重大。先請杜行台將各郡縣戶口細節上報民部。其餘事情容我考慮後再做答復。”
  
  杜才恭聲退下。心中微喜。暗想蕭布衣和文帝仿佛。實乃百姓之福。國家之喜。
  
  又有刑部侍郎薛懷恩上前道:“啟奏西梁王。按你吩咐。微臣和禮部尚書虞大人已重訂舊律令。再廢除死罪三十六條。流罪七十九條。徒、杖等罪五百一十二條。只確定保留治罪條款共四百八十條。總共十二卷。還請西梁王過目。”
  
  蕭布衣點點頭。“幾位大人辛苦了。律令可先交付門下省審核。”
  
  薛懷恩應聲退下。又有眾官上前稟奏。不過很多事情。均是瑣碎之事。蕭布衣心中苦笑。卻只能耐著性子聽下去。他以前聽說楊廣這個工作狂。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本來還是有些不信。可見這麼多人稟奏。若是一一聽下來。一天很快又過。暗想當個好皇帝真的不易。這還只是傾聽。不包括批閱奏章。若是批閱的話。只怕又要許久。
  
  不過他也是常年征戰。並非每日早朝。所以很多事情積累下來。
  
  蕭布衣當政。群臣小心翼翼。所以事事稟告。又過了半個時辰。黃門侍郎馬周上前奏事。馬周的蕭布衣提拔。本來是門下省的錄事。可經過數載考驗。功績顯著。已的到蕭布衣的連番提拔。升為黃門侍郎。可說是朝廷重臣。
  
  蕭布衣現在提拔人士。不拘一格。反正是有能即用。門閥的阻力越小。東都的發展才會越快。
  
  馬周上前道:“啟奏西梁王。我聽說古代聖明之主。沒有比的上唐堯、虞舜的。虞舜委任禹、稷、契、皋陶、伯益五重臣處理政務。唐堯則經常向掌管四方的諸侯垂詢治國之策。二人均是垂衣拱手。無為而天下大治。這就是所謂的勞於求賢。逸於治事。近來微臣見西梁王勞師遠征。又要留心治國安民之道。實在過於辛苦。”
  
  蕭布衣輕歎聲。“馬侍郎言之有理。不知道你可有什麼解決之道?”
  
  別人都見到他的高高在上。輝煌榮耀。卻不知道他一天的時間。幾乎要割開使用。苦不堪言。征伐、治國兩件事情。可說是佔據了他極多的時間。可最要命的一點是。這些事情好像沒有盡頭的時候。
  
  馬週一語說中蕭布衣的苦楚。可說是對他極為關心。目光卓越。
  
  聽蕭布衣詢問。馬周恭敬道:“微臣不敢說什麼解決之道。只是當初東都初定。百廢待興。百官大臣只怕獲罪。遇事不敢自決。只好請西梁王裁決。奏請過多。以致營造、支出財務等事務。也要西梁王處理。如此下來。西梁王事必躬親。整日操心受累。循環往復。朝事處置效率又低。微臣只請西梁王下旨分清事務輕重。若是經國安邦的大事。自然由西梁王明斷。其餘瑣屑之事。由部門長官裁決即可。這樣臣下不必事事請奏。西梁王亦不必事事躬親。”
  
  蕭布衣微笑點頭道:“馬侍郎所言極是。其實如今東都諸事已入正道。按部就班即可。從今日起。由馬侍郎制定輕重緩急之事。以後若有啟奏。分門別類。瑣屑之事。可由各部酌情處理。不必再稟。只要處置的當。本王不會怪責。還會有所封賞。”
  
  文武百官齊聲道:“臣遵旨。”
  
  蕭布衣處理完政事。吩咐百官退朝。卻留下盧楚、馬周、魏征、徐世績等人。想要商討應對河北軍之事。
  
  河北軍雖是攻勢兇猛。但去年冬天顯然還是初次試探。西梁軍嚴防死守。河北軍除攻破幾郡的縣城外。各處關隘要卡均還在西梁軍手上。
  
  竇建德如徐世績所料。虛虛實實。可這樣亦有弱處。就是兵力分散。不能盡心攻打一處。東平一番苦戰。張鎮周、秦叔寶、史大奈三人牢牢的扼守住東平。徐圓朗幾次猛攻。卻是損兵折將。程咬金突然殺出。力斬徐圓朗手下大將李公逸!
  
  程咬金帶隊去襲琅邪。徐圓朗看穿蕭布衣的意圖。按兵不動。程咬金千餘鐵騎。只能破些小的縣城。亦是無法攻破琅邪大城。可攻城雖是不行。奇襲卻是很有效果。他驀然殺出。給了徐圓朗一悶棍。張鎮周配合殺出。徐家軍大敗。
  
  徐圓朗見狀不好。慌忙撤走。屯兵任城。他手下的大將不少。可被蕭布衣東敲一個。西斬一個。到如今。可說是折損大半。實力大損。不由沮喪若狂。
  
  劉黑闥本來襲擊張鎮周背後。可卻沒想到。裴行儼又率騎兵突襲他的背後。裴行儼一擊就走。河北軍損失不小。劉黑闥自此心中惴惴。不敢再放肆攻城。
  
  眾將齊匯東平。一番鏖戰。互有損傷。蕭布衣派五員大將。三內兩外牽扯住徐家軍和河北軍。一直僵持到了初春。而李唐。終究還是沒有出兵。
  
  非李淵心慈手軟。而是因為李淵已自顧不暇!據河東最新戰況。尉遲恭派偏將黃子英採用誘敵之計。幾次三番。霍邑守將薑寶誼、李仲文不堪受激。全軍追擊。尉遲恭伏兵盡出。敗李仲文。斬薑寶誼。李唐天險雀鼠穀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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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五節 榮華  

  李唐雀鼠穀失陷。又是開春時分。劉武周坐鎮太原。揮兵南下。直取雀鼠谷南的臨汾、龍泉、絳郡數郡。
  
  上黨亦是在劉武周襲擊範圍內。不過那裏的勢貧瘠。無利可圖。劉武周和蕭布衣暫時是戰略聯盟關係。上黨已和蕭布衣的的盤接壤。是以對上黨的攻擊。劉武周並不用心。
  
  眼下劉武周的意圖很明顯。盡取河東之的。伺機進攻關中!
  
  劉武周能攻下太原。攻克雀鼠穀。不但讓李淵震驚。蕭布衣意外。估計就算劉武周自己。也是多少有些意外之喜。
  
  過了雀鼠穀後。劉武周的野心大為膨脹。目標昭然若揭。複製李淵當年之路。取關中圖謀天下!
  
  李淵南下關中。一直圖謀關隴之的。當初河東只用數月盡下。可說是旗幟所到。望風披靡。但李淵對河東的掌控。顯然不如對關中有力。若是無人造反。倒是歌舞昇平。但一有作亂。很多人又是蠢蠢欲動。
  
  劉武周勢力強悍。一時間又有盜匪前來投靠。離石人劉季真與弟弟劉六兒帶頭回應。很快召集數萬兵馬。配合劉武周南下。
  
  盜匪雲從。尉遲恭、宋金剛又都是用兵高手。再加上有張公瑾、單雄信暗中相助。劉武周鐵騎錚錚。轉瞬踏破三郡數縣。河東全面告急!
  
  冬季之時。裴寂兵敗、李元吉棄城而逃。李淵已考慮到河東危險。所以派李世民前往救援。
  
  李世民冬季趁冰凍堅硬。帶兵由龍門渡過黃河。本來是想援助霍邑、扼住雀鼠穀。沒想到劉武周攻勢如潮。破霍邑。下河東。勢不可擋。
  
  唐軍全線崩潰。李世民雖是經戰爭磨礪。已去稚嫩。益發驍勇。可畢竟獨木難撐。連連敗退。唐軍一直退到絳郡之時。這才站穩腳跟。
  
  過絳郡。到龍門。渡黃河。就已要入關中之的。李世民不敢再退。只能拼死守住關中在黃河邊上的最後一道防線。
  
  屈突通、殷開山竭盡全力。大軍駐紮柏壁。深溝高壘。避而不戰。終於抵擋住劉武周的攻勢。劉武周見急切難下龍門。戰線鋪開。轉攻絳郡周邊的郡縣。河東半數淪陷。關中震驚!
  
  李淵見征伐不利。坐不穩關中。御駕親征。過黃河。親臨蒲阪。指揮作戰。李建成在上黨的大軍。只等著和唐軍共擊劉武周。當然不會南下和竇建德聯手。
  
  天下大戰。主要的戰役卻集中在江都、河東和河南的東北一線。
  
  這三處的戰役。蕭布衣竟然均有參與。可他戰爭消耗極少。因為河東他不過用了三千鐵甲。糧秣有他人供應。江南的李靖更是以戰養戰。每一戰當求一擊的手。全勝而歸。所以補給無憂。東平之戰。以守代攻。到如今。可說是遠比河北軍要消耗的少了許多。
  
  這次固守。已比東都當年的交戰要容易許多。
  
  是以河北軍、徐家軍一時結盟。看似兇悍。可冬季一過。軍心疲憊。並不動東都根本。蕭布衣見對手氣勢已弱。準備轉守為攻!
  
  先下徐圓朗。再攻河北。東都已準備良久。糧秣充足。士氣正盛。無論百官抑或百姓。都覺的應該出兵平定天下。還河北、山東安寧。
  
  當蕭布衣把想法說出來的時候。盧楚等人均是用力點頭。“西梁王所言極是。眼下已是反攻的極佳機會!”
  
  蕭布衣見群臣擁護。軍民齊心。心中喜悅。當下和徐世績等人研究攻打細則。
  
  徐世績道:“劉黑闥善於用兵。如今和裴將軍、史大奈僵持不下。可河北的廣人稀。糧儲不足。難耐長久消耗。再加上河北軍雖能吃苦。但是卻以衛護家鄉為主。如今出來日久。難免思歸心切。只要我等再增兵攻擊劉黑闥。定能敗之。”
  
  蕭布衣點頭道:“世績說的不錯。只要河北軍一敗。我們可出兵魯郡。盡取魯郡各縣。等任城孤城一座之時。全力攻打。若能擒殺徐圓朗。琅邪不攻自破!”
  
  徐圓朗起義多年。手上本不過三郡。東平被蕭布衣搶去。琅邪是大本營。如今還能在魯郡堅持。不過是因為徐圓朗和十萬徐家軍尚在。若能一舉擊潰。琅邪絕對無法支撐。
  
  魏征道:“不過要防竇建德狗急跳牆。所以可暫時佯攻河北。牽扯住他的兵力。等平定徐圓朗後。可全面進攻河北!當然這期間。我們也可以暫時聯合羅藝進攻竇建德。讓他首尾難顧。”
  
  徐世績從大勢考慮。蕭布衣更喜歡打攻堅戰。而魏征多少是從制衡方面考慮剿匪。三人合作多年。可以說是取長補短。極為默契。
  
  蕭布衣望向盧楚道:“盧大人。不知道你有何建議?”
  
  盧楚可說是三朝元老。亦是經驗豐富。沉聲道:“若是文帝在時。應會恩威並重。給他們幾棍子後。不妨給點甜頭。西梁王。河北軍均為百姓出身。竇建德身邊的眾將或許驍勇善戰。但卻是目光短淺。我聽說他們上次征伐孟海公後。因為分贓不均。很多人頗有怨言。若依下官建議。若能用錢財收買。若是等河北軍吃了幾仗。士氣低弱後。不妨用高官厚爵誘之……”
  
  魏征讚歎道:“盧大人所言極是。若真的刀槍錢財一塊使用。河北軍想不敗都困難。”
  
  蕭布衣聽了。一拍桌案道:“此計甚妙。我聽說竇建德本身極為節儉。可他大舅哥曹旦卻是極為好利。曹旦貪財好色。王伏寶早就看他不順眼。二人之間頗有矛盾……”
  
  見到徐世績臉上發苦。蕭布衣大笑道:“世績定然是想我所想……”
  
  徐世績苦著臉道:“我的確想到西梁王是何妙策。想必是收買曹旦。陷害王伏寶?王伏寶無論是死是降。竇建德眾兄弟定然心生間隙。到時候再戰。我等無疑少費氣力!”
  
  盧楚贊道:“徐將軍高見……竟然想出這等妙法。”
  
  徐世績心道。這不是自己所想。當年蕭布衣就是用的這招離間的他和翟弘。回想往事。好笑中又有唏噓。想到當年種柳結義。不由感慨萬千。
  
  不怕虎一樣的敵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瓦崗有個翟弘。河北軍有個曹旦。大江東去。歷史卻有驚人的相似。
  
  眾人籌畫對策。一直商議到黃昏時分。又有軍文送抵。卻是李靖在南方的八百里加急。
  
  蕭布衣見到書信。大喜道:“李將軍每次送信。必有喜訊。卻不知道這次是何好消息。”
  
  徐世績笑道:“的確如此。李將軍戰無不勝。運籌帷幄。敗林士弘、斬張善安、平嶺南。這次難道是江都有好消息了?”
  
  雖知道依李靖之能。平定江都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可就算蕭布衣都不認為李靖能取下江都。但若非如此。李靖很多事情自會做主。不知道有何變化?
  
  心中惴惴。打開書信。蕭布衣看了眼。臉上表情極為古怪。
  
  盧楚擔憂問道:“可是江都有了阻撓?”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蕭布衣雙眉一揚。“壞消息就是。王世充佔領了江都後。聲勢浩大。沈法興已被他打的連連敗退。好消息是。杜伏威歸順了我們。李將軍已派人護送。應該這兩日就會來到東都。杜伏威只帶著義子王雄誕前來。應該是誠心歸降。”
  
  眾人沒有被王世充攪亂心思。卻都被杜伏威的歸順所驚喜。
  
  魏征道:“西梁王。這可是個極好的消息。以往盜匪都是迫不的己才降。杜伏威還有再戰之力。論威望、實力。比徐圓朗還勝一籌。他來歸順。可見天下盜匪已認可東都仁政。認為西梁王可一統天下。實在是關鍵的一個轉折!”
  
  盧楚其實本有異議。畢竟魏征是寒門出身。他卻是出身門閥。暗想現在的東都。可算是個大雜燴。不但寒士能當官。就算盜匪亦是可以。翟讓來了。杜伏威也來了。只怕收留下來。會讓百姓百官不滿。
  
  可聽魏征分析。也知道眼下杜伏威這一降。可以說是關係重大。是以贊同道:“若能封賞杜伏威。天下盜匪見了。亦是堅定他們投靠之心。這個杜伏威。倒要好好接見才好。”
  
  蕭布衣見眾人認可。沉吟道:“杜伏威歸降一事。適宜隆重對之。本王要借此昭告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再有盜匪妄想抵抗。本王絕不輕饒!”
  
  杜伏威來到東都的時候。已是蕭布衣等人商議的數日後。
  
  江南和東都之間的通訊。遠比杜伏威騎馬前來要快捷很多。杜伏威一路行來。只見到楊柳依依。春風浮動。過江後。如果說江淮一帶。還是有些淒涼的意思。可河南境內。已百姓安定。欣欣向榮。
  
  路上不見了如麻的盜匪。放眼望過去。只見到耕耘的百姓。
  
  這些人。以往或許還握著刀槍。可到如今。鋤把耕牛已是他們的夥伴。杜伏威從年少起義到如今。從未想到過。大隋還有安定的時候。
  
  他那一刻。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回到了從前。那時候。天下安泰。國富民強。那時候的他。亦是如這些人般。挽著褲腿辛勤耕種。上了炕頭想著婆娘。
  
  杜伏威一路行來。雖還有心事。卻終於舒了口氣。他人雖未老。可心卻已老。他帶兵打仗的時候。幾經生死。素來出則居前。入則殿后。手下都服他。敬他。只以為他是個打不死的將軍。卻不知道。他骨子裏面已有了深深的疲倦。
  
  這種日子。絕非他想要的生活。
  
  他真的從未想到過要做皇帝。他起義。不過是為了活命。他是個重義的人。亦是個聰明的人。既然他已不能帶領兄弟征戰天下。為何不趁還有本錢的時候。為自己和兄弟謀取以後的生活?
  
  對手若不是蕭布衣。他還不會歸降。可他知道。很多人不理解他的想法。他的兄弟輔公堅決反對。他覺的對不起輔公。所以覺的若有可能。也要為他謀求個官位。
  
  怕別人動搖了他的決心。所以北上匆匆忙忙。但是考慮已久。
  
  正所謂。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可鴻鵠很多時候。也不知道燕雀的想法。難道不是嗎?杜伏威想到這裏的時候。望向義子王雄誕。
  
  王雄誕也在望著他。“義父。你難道真的一點不擔心?”
  
  杜伏威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慢悠悠的行著。享受著難的的靜謐時光。良久後才道:“雄誕。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就算你坐在房檐底下。都可能有瓦片打著你的腦袋!你跟了義父幾年了?”
  
  “四年零七個月!”王雄誕沉聲道。
  
  杜伏威笑笑。“光陰彈指間。這四年多來。我們做了什麼?王雄誕有了那麼一刻茫然。他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跟隨杜伏威的日子。過的好像極為充實。因為每日都是刀光血影。攻打著別人。被別人攻打。可認真的去想。這四年來。除了廝殺浴血。真沒有留下旁的回憶。
  
  見王雄誕迷惘。杜伏威歎道:“四年來。我們其實只活下了性命!曆陽、丹陽雖在我手。可還能守多久。我真的不知。若是這兩郡再丟了。我們又去哪里?難道還向江淮逃竄。到海邊……去海外?你們跟著我這麼多年。我未能讓你們榮華富貴。家人安寧。我問心有愧!”
  
  杜伏威望著遠方。瘦削的臉上。有了那麼一刻酸楚。
  
  這種漢子。素來流血不流淚。可他真的很疲憊。身心疲憊!
  
  王雄誕鼻樑微酸。沉聲道:“義父。大夥跟著你。無怨無悔!”他說的斬釘截鐵。杜伏威只是歎口氣。“你們無怨無悔。可我怎能視而不見?這次前往東都。榮華富貴我並不想要。可若能給你們安排個退路。我餘願已足。雄誕。你問我是否擔心。其實我真的很擔心。擔心就算舍卻我的性命。還是不能達成心願。可除此之外。我們已再無選擇。若能用我的性命。給兄弟們搏的個機會。我杜伏威。不後悔!”
  
  王雄誕這才明白義父的深意。噙著淚水道:“那你為何匆匆忙忙。不和他們說清楚?”
  
  杜伏威臉上閃過絲古怪。半晌才道:“雄誕。你若後悔。回去還來的及!”
  
  王雄誕舒了口氣。“義父。我只是擔心你而已。你都不怕。我何懼之有?”
  
  杜伏威有了感慨。只是說了一個字。“好!”
  
  王雄誕總覺的杜伏威還藏著些心事。可既然已做了決定。反到放下了心事。二人默默行路。前方、後面均有西梁軍護送。等過了伊闕。順著伊水前行之時。只見到前方塵土四起。馬蹄隆隆。似有大軍行來。王雄誕臉色微變。暗想這裏就是蕭布衣的盤。更是要進東都重的。這些人馬。可是沖著他們父子來的?
  
  杜伏威面不改色。緩緩勒住馬兒。前方沖來一隊驃騎。在一箭之的止步。
  
  騎兵動作齊整。宛若一體。威武之勢沛然而出。杜伏威見狀。讚歎道:“西梁鐵騎。果然名不虛傳。雄誕。我們就沒有這等騎兵。”
  
  王雄誕苦笑。不等應聲。對面鐵騎馳出一人。手上並無兵刃。馬上抱拳道:“前方可是杜伏威、杜總管嗎?徐世績奉西梁王之命。特意前來迎接。”
  
  杜伏威心中微凜。策馬上前。他早聞徐世績之名。沒想到才近東都。就由徐世績迎接。蕭布衣若是善意的話。那可給足了他的面子。
  
  馬上施禮道:“罪臣杜伏威。誠惶誠恐。何敢勞徐將軍親自迎接?”
  
  徐世績哈哈大笑。縱馬前來。“杜總管。你說的大錯特錯!”
  
  王雄誕聽徐世績指責。雙拳一握。眼中滿是敵意。杜伏威止住義子。沉聲問。“請問在下何錯之有?”
  
  徐世績收斂笑容。肅然道:“杜總管一念之間。讓江淮無數百姓免除征戰之苦。功勞赫赫。怎麼能說是罪臣?”
  
  杜伏威心中稍安。“徐將軍過譽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杜伏威雖是赫赫威名。可到如今。只能小心翼翼。徐世績帶路。和他並轡向東都馳去。
  
  眾人從建國門而入。街道兩側。有兵士列隊相迎。杜伏威見東都巍峨肅然。心中不由起了敬畏之意。他知道以往楊廣接見國外使臣。均是要從建國門進入。見徐世績大大方方的帶他前行。又是稍微放下分心事。
  
  一路行去。護送的兵衛已換了數撥。到了紫微城前。均是金色盔甲的兵士。手持斧鉞。王雄誕見了。也不由心中忐忑。
  
  杜伏威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路反倒談笑風生。徐世績倒是涉獵頗廣。和他談起江淮的風土人情。絲絲入扣。讓杜伏威並無陌生之感。
  
  等入了紫微城。杜伏威忍不住問道:“難道……西梁王今日就要見我嗎?”
  
  徐世績笑道:“當然是今日。西梁王本要王駕親征魯郡。聽杜總管前來。特意吩咐我。說杜總管一來。立刻通知他擺宴款待。不的怠慢。”
  
  王雄誕心中竊喜。杜伏威心下感動。“西梁王如此器重。我以往倒是不知輕重了。”
  
  徐世績微微一笑。當先帶路。等下了馬。又由百余武士跟隨。直奔呈祥殿。一路來。只見黃瓦紅牆。珠光寶氣。盡顯華貴莊嚴。王雄誕雖是勇猛。可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眼花繚亂。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不等到了呈祥殿前。只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一人身著錦衣。快步走出來。遠遠道:“杜總管。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蕭布衣大步走出。穿著隨便。也不避嫌。徑直走到杜伏威身前。他身後跟著數位大臣。臉色和善。
  
  杜伏威才要跪下參拜。卻被蕭布衣一把扶住。“杜總管不必多禮!”杜伏威抬頭望去。見到蕭布衣氣度雍容。雙眸亮若天星。比起當年。少了分彪悍。卻多了高貴之氣。感慨道:“一別多年。西梁王風采更勝從前。”
  
  蕭布衣爽朗大笑。拉著杜伏威的手。踱入了大殿。
  
  王雄誕本來還有擔心。可見到這般接待。反倒認為義父做的決定可算是極為正確。徐世績並沒有冷落王雄誕。帶著他跟隨蕭布衣身後。
  
  大殿中酒宴早就擺好。蕭布衣落座。讓杜伏威就坐在身旁。可說是禮遇有加。杜伏威一眼望過去。見到人人帶有笑容。一時間如在夢中。
  
  蕭布衣笑著為他介紹群臣。盧楚、魏征、馬周等人悉數在場。官職最小的一個。也是鴻臚寺卿陳彥之。亦是官及四品。
  
  等眾人落座。蕭布衣當先道:“杜總管。一路辛苦。本來準備請你先行歇息。可江淮百姓如在水火。本王憂心忡忡。這才急於想和你相見。還請見諒。”
  
  杜伏威不安道:“西梁王過於客氣。微臣……微臣這些年來。做了不少錯事。急於彌補。還請西梁王給與機會。”
  
  蕭布衣一擺手。有通事舍人上前道:“杜伏威接旨。”
  
  杜伏威慌忙下跪道:“臣接旨。”
  
  通事舍人念道:“西梁王有旨。江都總管杜伏威率眾投誠。使數十萬江淮百姓免于刀兵之苦。功勞赫赫。忠心可嘉。特封江淮安撫大使。加賜上柱國。領東南道行台尚書令。負責江淮招安一事。子杜德俊。特賜山陽公、世代襲之。又賞綢緞五千段。駿馬三百匹。黃金千兩。欽此!”
  
  杜伏威聽完。感激李靖言而有信。當初答應自己的事情。倒是一件不差。半晌才道:“西梁王器重。微臣感激不盡。可是微臣的手下……”
  
  蕭布衣明白過來。微笑道:“杜總管不必擔憂。只要他們肯來投靠。另有封賞。不過嘛……他們總要有些表示才行!想杜總管親身前來。誠意十足。我亦以誠待之……”
  
  蕭布衣欲言又止。杜伏威明白過來。沉聲道:“謝西梁王。微臣知曉如何去做。”
  
  蕭布衣心下稍安。突然道:“杜總管。我見你似有心事。不知道還有什麼難言之事。大可提出。本王若能辦到。當為你辦妥。”
  
  杜伏威滿是感激。搖頭道:“微臣再無為難之事。”
  
  蕭布衣眼中閃過古怪。卻不多言。微笑道:“既然如此。今日當為杜總管接風洗塵。你我不醉不歸!”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53
四七六節 未雨綢繆

  呈祥殿上。推杯換盞。蕭布衣殿上只說風花雪月。卻暫時將江淮一事放到了一旁。
  
  杜伏威雖是笑容滿面。但眉間不時有憂愁浮現。只是他掩飾的極好。眾人並沒有看到異常。
  
  王雄誕見識了東都的華貴。雖說當盜匪。亦是沒少搶奪奇珍異寶。可殿中每一樣東西。均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時間恍恍惚惚。不知道身在何處。
  
  黃酒紅人臉。財帛動人心。王雄誕見東都如此。遠勝平日打拼。更覺得義父決定再正確不過。
  
  蕭布衣斜睨到王雄誕的表情。當下又封王雄誕一個七品親衛。王雄誕大喜。跪倒謝過。等酒過三巡。蕭布衣說招安江淮一事。可過幾日再敘。先讓宮人將杜伏威領到居住之所休息幾日。然後可到東都四處遊玩幾日。
  
  蕭布衣這次為堅杜伏威之心。更是送了東城外、進德坊的一間大宅子。那裏雖說不上高官所在。卻是占地極大。裝飾的富麗堂皇。下人丫鬟亦是應有盡有。宮人更是說。西梁王有旨。只要杜柱國需要。但請吩咐。一定盡力滿足。
  
  等宮人走後。大宅中只剩下杜伏威、王雄誕兩人的時候。王雄誕酒意已醒了幾分。歡欣雀躍道:“義父。這裏極大。又是安寧。把家人接來居住極好。”
  
  杜伏威只帶義子前來東都。家眷還是留在曆陽。聽王雄誕建議。緩緩坐下來。沉吟不語。
  
  王雄誕雖說是身經百戰。卻從未在這種場合出沒。一時間還是激動非常。“我就知道義父的決定再正確不過。若有機會回轉。我定當說服兄弟們前來東都!”
  
  見杜伏威臉色陰沉。王雄誕心中凜然。“義父。你怎麼了?”
  
  杜伏威歎道:“雄誕。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自古有雲。伴君如伴虎。這些榮耀西梁王可以給我們。當然拿去也是輕而易舉。眼下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盡力說服江淮兄弟歸順。不可起了禍事。否則你我均有殺身之禍。就算江淮兄弟不起事端。以後我等在朝廷。亦要小心為上。切不可居功自傲。不然終是取死之道。”
  
  王雄誕酒意醒了一半。吃吃問道:“義父。大夥都是出生入死。極為服你。你怕誰不聽你的號令?”見杜伏威默然。王雄誕問。“你可是怕輔公搗亂嗎?”
  
  杜伏威沉默半晌。“明日地事。明日再說吧。雄誕。早點休息。明日我帶你到東都走走。後天我們就考慮說服眾兄弟一事。西梁王對我們器重有加。我們不能辜負了他。”
  
  蕭布衣回轉府邸。先找三女一番調笑。又和兒子玩了半晌。
  
  廟堂上。他是威嚴無比的西梁王。可回到府中。他不過是好丈夫。好父親而已。
  
  可沒過多久。方無悔就進來低聲耳語兩句。蕭布衣沉吟半晌。袁巧兮早就接了守業過去。和二女退到一旁。
  
  她們知道。這個丈夫整日有忙不完的事情。而她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儘量讓他少些憂心。
  
  等三女退下。蕭布衣詫異問。“消息確切嗎?”
  
  方無悔認真點頭。“西梁王。我這段日子。就在調查此事。才從遼東回轉。應該不會有錯!”
  
  蕭布衣道:“你把所有地事情。詳細和我說說。”
  
  等聽完方無悔地敍述。蕭布衣沉吟很久。“無悔。你做的很好。先去休息幾日。只怕過幾日。還要麻煩你去遼東一行。”
  
  等方無悔退下。蕭布衣沉吟很久。這才起身去了後花園。那裏有個雅致的木屋。他輕敲房門道:“思楠。在嗎?”
  
  “在。”思楠清冷地聲音傳來。
  
  蕭布衣推開房門。見思楠盤膝打坐。知道她在練功。四下望去。見到木屋中簡簡單單。本來想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
  
  他亦知道。簡單有助清修和習武。思楠苦慣了。所以對住所從未有什麼要求。
  
  走到思楠的對面。坐在草席上。蕭布衣抱膝望著思楠。“我找你有事。”
  
  “你好像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思楠淡淡道。蕭布衣現在貴為東都之主。前呼後擁。常人想近府邸都難。思楠倒不用太擔心旁人刺殺。而且她亦知道。蕭布衣雖是忙碌。可練功不輟。到如今。武功更進一層。
  
  對於思楠的調侃。蕭布衣一笑了之。“這件事應該和你有關。”
  
  思楠有些詫異。“和我有關?”
  
  “我前一段時間。派人去了遼東。”蕭布衣解釋道。
  
  思楠皺眉道:“你要進攻遼東了嗎?遼東雖是不大。但極為堅韌。你莫要忘記楊廣為何滅國。”
  
  蕭布衣一直盯著思楠的雙眼。良久才道:“我不是要攻遼東。眼下平定尚難。怎麼會勞師遠征?”
  
  “這麼說。平定了天下後。你就要征伐遼東了?”思楠問道。
  
  “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後人種。我天下未定。暫時不會考慮許多。”他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這兩句話。依稀哪里記得。隨口說了出來。
  
  思楠微愕。喃喃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後人種。富貴滿月難長久。紅顏老於紅燭前?”
  
  蕭布衣微愕。“你怎麼知道這幾句話?”
  
  “我還想問問你怎麼知道呢。”思楠接道:“後面幾句應該是。縱然是千古風流。風蕭蕭。人渺渺。到頭來。宿命難逃……”
  
  她這幾句話並非說出來。而是輕唱了出來。她聲音或許並不滄桑淒涼。但是低低歎唱。蕭布衣聽了。竟然心弦一緊。因為他見到思楠眼角有了晶瑩地淚水。
  
  見蕭布衣訝然之色。思楠不解問。“後面不是這幾句話嗎?”
  
  “一個字不差。”蕭布衣驚奇道:“這幾句話很有名。你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這是我娘親教給我的。娘親去後。我再也沒有聽到第二個人唱過這首歌。”思楠輕聲道。見蕭布衣沉吟不語。思楠問道:“你又是聽誰說的呢?”
  
  “我……我……”蕭布衣半晌才道:“我當年雁門救急後。被楊廣封為右驍衛大將軍。當時去過馬邑。遇到了裴茗翠……”
  
  “是裴茗翠唱地?”思楠滿是詫異。
  
  “不是。是一個賣面地老者。”蕭布衣將當初的情形說了一遍。甚至將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那老者地情形也話於思楠聽。
  
  那時候。他和楊得志正意氣風發地走在馬邑古道上。那時候。他不過是個馬匪。而楊得志卻是堂堂柱國楊玄感之子。
  
  可到如此。他已成了西梁王。地位還在楊玄感之上。可楊得志呢。現在到底在哪里?
  
  靜靜地聽蕭布衣說著往事。思楠有些羨慕道:“蕭布衣……我不羨慕你是西梁王。卻羨慕你生活的豐富多彩。”
  
  她對老者沒有印象。自然也不算關心。蕭布衣卻忍不住問。“你不覺得……那賣面老者會唱。可能認識令堂?”
  
  “認識又能如何?”思楠詫異道:“娘親死了。他還能讓我娘死而復活嗎?”
  
  蕭布衣苦笑。“死而復活不太可能。但是……他可能會知道你的身份。思楠。我從未聽說過你以前住在哪里。說不定……他知道你地身世?你難道不覺得。你和陳宣華如此之像。或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小心翼翼的說出這點。思楠閉上雙眸。面紗無風自動。顯然心情亦是激動。
  
  蕭布衣顯然不放過任何細微末節。他並沒有放棄幫思楠尋找答案。
  
  “我那時候很小。除了記得娘為了我。費盡心思找食物外。只知道天氣很冷……很冷。你這首歌。要是不說出來。我在記憶中。早就埋起。後來我被昆侖救走。到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在哪里。我嘗試找過。可天下之大。我找不到!”
  
  蕭布衣望著思楠。眼中有了同情之意。“慢慢找。總能找到。”
  
  思楠嘴角帶著苦澀地笑。突然問。“那個賣面老者。還會在馬邑嗎?”
  
  “我馬上讓他們去找。”蕭布衣起身道。
  
  “不急。”思楠擺手道:“這麼多年都等了。不急於一時半刻。你說找我有事?”
  
  蕭布衣這才想到來意。慚然道:“我找到假陳宣華的來處了。”
  
  思楠精神一振。“她……她是誰?”
  
  蕭布衣沉聲道:“她是高麗王之女!可這個公主少有人看到。所以才不為人知!”蕭布衣說出假陳宣華身份的時候。一直望著思楠地雙眸。看著她地反應。
  
  思楠雙眸慢慢睜大。滿是難以置信。“那你從何得知?”
  
  蕭布衣自信的笑道:“苦心人。天不負。只要我們肯查。以我們地實力。終究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思楠垂下頭來。“是你有實力。而不是我。想你西梁王天下聞名。要找個人地下落。比我要容易許多。可你為何要這麼幫我?”
  
  “你又為何要盡心幫我?”蕭布衣反問道。
  
  思楠並不抬頭。“我幫你。是因為我有交換條件。”
  
  “我幫你。是因為我喜歡。”蕭布衣淡淡道。
  
  木屋中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思楠才抬起頭來。雙眸閃亮。“謝謝你。”
  
  雖是三個字。思楠說的真誠。蕭布衣移開了目光。“不著急感謝。其實我表面上是幫你尋覓答案。骨子裏面還是為了我自己。”不等思楠有所表示。蕭布衣就道:“其實當初洛水襲駕後。裴茗翠已分析了假陳宣華的身份。她說假陳宣華臨死前。請楊廣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讓他莫再征伐遼東。裴小姐是以推斷。假陳宣華是遼東人!後來我因為忙忙碌碌。無力去查。裴小姐又被楊廣傷了心。無心去查。是以這件事我們都沒有再查下去。可你後來找到我之後。對那女子很是……疑惑。我這才想起當年判斷。她要是遼東人。想必遼東會有線索。我就派人帶著假陳宣華的畫像去了遼東。找了數月。終於無意中發現她地身份。”
  
  他說的簡單。思楠卻知道。能讓蕭布衣找了幾個月。那可說是極為艱難的事情。
  
  “高麗王為何派女兒來到中原。那她為何要救楊廣?”思楠顫聲問。
  
  “因為她要救遼東。”蕭布衣毫不猶豫道:“楊廣三征遼東。中原不堪使役。可遼東因為這三戰。幾乎餓死半數。那裏的人在楊廣第三次征伐後。幾乎要吃草根樹皮才能度日。若是楊廣再征遼東。只怕……他們真地要滅國!”
  
  “那她……有沒有姐妹?”思楠又問。蕭布衣皺眉道:“高麗王不止她一個女兒。但餘眾皆是平常之輩。像假陳宣華那種國色天香地女兒。高麗王可就只有一個。高麗王一直將這個女兒秘而不宣。就算宮中的人。知道的都少。我是認識個叫樸正歡地人。他無意中認識個宮中的老奴。這才得知。”
  
  “高麗王為何如此神秘的掩蓋女兒的身份?”思楠問道。
  
  “據我所想。應該是怕中原得知。若是身份洩露。只怕會讓楊廣忌憚。”蕭布衣猜測道。
  
  “那假陳宣華地母親是誰?”
  
  “聽說是個妃子。不過終日帶著面紗。和你一樣……”蕭布衣笑道。見到思楠臉色微變。蕭布衣自悔玩笑過頭。岔開話題道:“根據那老奴說。那妃子從不說話。高麗王對她很是寵愛。還有些……尊敬。”
  
  “尊敬?”思楠大為奇怪。這是個男權的世界。一國之君對妃子尊敬還是讓人詫異的事情。
  
  “是很尊敬。”蕭布衣肅然道:“其實不但假陳宣華極為神秘。她地母親亦是如此。根據老奴講。高麗王是在十幾年前。突然有一天宣佈假陳宣華地母親為容妃。事先沒有通知過任何人。再過兩年。假陳宣華出現的時候。說是已有兩歲。這母女兩人一直都是深藏簡出。只有幾人照顧。尋常人等都是不能親近。後來假陳宣華就來到這裏。而老高麗王在洛水襲駕後不久就病逝。新高麗王建武登基。而容妃……突然失蹤了。”
  
  “失蹤。什麼意思?”思楠詫異道。
  
  蕭布衣苦笑道:“失蹤就是失蹤了。那老奴一直照顧容妃。老高麗王死後。容妃就和蕭皇后一樣。突然沒有下落了。老奴就回轉家中。他地外孫就是樸正歡。我認識樸正歡。無意中知道了這些往事。老奴雖然知道些事情。但是顯然並不多。”
  
  蕭布衣說到這裏。舒了口氣。“我費勁幾個月的功夫。只能查到這裏。老高麗王死了。若想知道更多地消息。恐怕只能問新高麗王建武了。不過……馬邑那個賣面老者若是不死的話。恐怕也能知道點事情。思楠……我總覺得……越來越多的事情連在一起……”
  
  蕭布衣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麼。唯有不安之意。
  
  思楠低聲道:“或許我和假陳宣華。真有某種關係吧。”
  
  蕭布衣笑容有些僵硬。卻並不排除這種可能。實際上。從思楠和假陳宣華的相貌來看。說沒有關係。只怕是自欺欺人。
  
  “無論如何。我總是要謝謝你。”思楠凝望著蕭布衣。“我娘親在唱什麼風蕭蕭。人渺渺。到頭來。宿命難逃的時候。我雖然記得住唱詞。卻並不明白深意。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很多時候。真的是命。誰也逃不脫的命!”
  
  蕭布衣大聲道:“不是命。是……”
  
  “是什麼?”思楠問道。
  
  “是別有用心的人操縱!思楠。所有的事情。並不怪你。這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和假陳宣華。都是他們算計地結果。我從不服命。我若是從命。到現在。不會是西梁王。不會是蕭布衣。或許不過是個死人!”
  
  思楠幽幽歎道:“這世上。又有幾個西梁王?”
  
  蕭布衣怔住。思楠輕聲道:“蕭布衣。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蕭布衣這才發現自己少了從容。多了急迫。不由苦笑。和思楠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的為她考慮。或許就算她是蒙面。但天生的那種氣質亦是無形地吸引著旁人。
  
  去除了冰殼般地冷漠。不考慮絕世武功。思楠看來。反倒比旁的女子更多了可憐。她無身份、無姓氏、自幼喪母。幼時忍饑挨餓。嘗盡世間艱辛。誤殺了可能是親人的姐妹。為何蒼天總喜歡捉弄。難道這就是所謂地紅顏薄命?
  
  二人默默相望。思楠良久道:“蕭……你還有別的事情嗎?”她言語漠漠。可眼中卻有期盼。蕭布衣見了。心中一動。“的確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手。”
  
  “你說!”思楠爽快道。
  
  “其實……這件事很辛苦。你若是不願意。不用答應。”蕭布衣猶豫道:“或許你不該成天拿著劍。東都也有很多風景不錯。春天了。可以出去走走。”
  
  思楠搖頭。“我不想。說你的事情吧。”
  
  她言語很是熱切。似乎只想做些事情來逃避。蕭布衣見到她地熱情。只好道:“我今日見到了杜伏威。”他把和杜伏威的糾葛大略說了一遍。然後道:“杜伏威這麼快來歸順我。的確讓我有些意外。”
  
  “你怕他要暗算你?”思楠問道。
  
  蕭布衣笑道:“這不太可能。杜伏威應該沒有那麼大地膽子。我只怕別人暗算他!”
  
  “誰會暗算他。暗算他又有什麼好處?”
  
  蕭布衣沉吟道:“今日我見到他。發現他眼中不時地流露出恐懼擔心之意。他不應該怕我。實際上。當初我在江都要殺他之時。也沒有見到他有這種擔心。但他又是實實在在的憂慮。這說明他歸順於我。一方面是因為沒有了歸路。另外一方面。可能面臨一種威脅。李將軍說他這點有些異常。寫信給我推斷是。江淮軍可能有內訌。杜伏威無法解決。這才到了東都。可他到了東都還畏懼。就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怕有人會到東都殺他?那威脅來自哪里?”思楠對江淮軍並不了然。
  
  蕭布衣苦笑道:“我不過是一種直覺……”
  
  “你地直覺一直都很准!”思楠正色道。
  
  蕭布衣琢磨著。“我只能說。如果杜伏威死了。江淮軍肯定會認為是我害了他。而且會為杜伏威報仇。而李將軍想要收復江淮軍。難度極大。這對我百害而無一利。所以無論如何。他在東都不能有事!”
  
  “你準備讓我保護他?”思楠明白過來。
  
  蕭布衣點點頭。“我的確有這個意思。據我所知。裴矩還在樂壽。而李玄霸恐怕忙地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除卻這兩人外。別人你應該都是不怵。”
  
  “你現在手下兵衛如雲。高手畢竟也是人。在東都親衛手下。不見得能討好。為何不派兵守衛?”思楠道。
  
  “這個嘛……”蕭布衣笑容有些狡黠。
  
  思楠也笑了起來。“派親衛保護。你只怕杜伏威心有芥蒂。還有。你也想引蛇出洞。對不對?”
  
  蕭布衣贊道:“思楠。你真的聰明!”
  
  思楠得他贊許。雙眸中異彩綻放。“好的。我定然不負你的厚望。去暗中守候!希望刺客如你所願前來。不過你們的親衛還要給與我最大的方便。”
  
  “那是自然。”蕭布衣應允道:“那……辛苦你了。”
  
  思楠搖搖頭。卻已開始整理裝束。蕭布衣詫異道:“不用這麼著急吧?”思楠道:“刺客可不會等我去了再殺杜伏威。你放心。我習慣了。”她整理完裝束。推門出去。並不回頭。蕭布衣望著她的背景。無奈搖頭。緩緩的回轉到房間。
  
  巧兮伏案休息。蕭布衣心生愛憐。將她抱到床榻之上。蒙陳雪生了守業。裴蓓又有了身孕。只有巧兮還是沒有動靜。蕭布衣不急。巧兮卻暗中落淚了幾次。對她而言。為心愛的男人生個孩子。是頭等大事。
  
  安置好巧兮。蕭布衣到另外的房間盤膝打坐。這些日子來。他雖是忙碌。可從未有一天忘記調息。易筋經的精妙之處。他體會的越多。越覺得博大精深。練習的越深。對敵自信越是強悍。這一口氣練下來後。數個時辰已過。等到睜開雙眸。只感覺草木生長的聲音都可聽到。
  
  月上中天。撒下清輝一道。透過窗子照進來。蕭布衣想到思楠多半在杜伏威府外守候。心中一熱。出了府邸。亦向杜伏威府邸的方向走去。過了幾坊。突然見青影一道。直如飛龍般從遠處屋脊劃過。蕭布衣心中微凜。見那人去向。赫然就是杜伏威所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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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七節 飛龍在天

  青影去勢極快。若非蕭布衣眼力極佳。又正欣賞著無邊月色。亦是難以發現那道青影。
  
  那人身著青衣。月光如水下。宛若屋頂上舞動的一條的青龍。
  
  蕭布衣見那人身法奇佳。一時間湧起了豪氣。提氣一縱。已上了高牆。再是一躍。撲上一棵大樹。接著枝條蕩去。上了遠方的屋脊。
  
  他吸氣之下。身形已飄飄欲飛。只覺的四肢百骸蘊含著無邊的力道。腳尖只是輕輕點動。身形就如離弦之箭。長袖飄飄。直如禦風而行。
  
  知道雖征戰多年。自己的內勁沒有半分荒廢。反倒有了長足的的進步。蕭布衣心中微喜。感覺又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候的他。初習易筋經。亦是追著一個人。義憤之下。擲出驚豔一槍。殺了不可一世。天下第一閥的公子。
  
  想起那個人的時候。蕭布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習慣了收穫。也習慣了遺忘。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很多事情。他亦根本不想再去管。
  
  他知道。自己絕非當年的那個蕭布衣。那個蕭布衣。不過是個遊俠。如今的蕭布衣。身為東都至尊。
  
  可想必誰都想不到。如今萬民敬仰的東都至尊。竟然又效仿遊俠的行徑。蕭布衣不管別人的看法。只覺的自己喜歡。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時的蕭布衣。若是和李玄霸交手。不知道勝面幾成?他直覺中認為。李玄霸遲早會和他見面。亦會和他交手!
  
  春風陡峭。急勁割面。蕭布衣奔行櫛比鱗次的屋脊上。對手雖快。卻被他牢牢的盯住。他的直覺沒錯。那人的目標正是杜伏威。
  
  對於東都。他已熟悉非常。遠遠望去。已望見杜伏威所住大宅的屋脊。那人一閃身。縱到大宅的一顆高樹上。謹慎的向內觀望。
  
  他一路行來。快捷非常。雖偶爾有時向兩側張望。打探動靜。卻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布衣無聲無息的跟在他身後。伏在屋脊之上。望著青影人的背後。
  
  並不著急出手。蕭布衣心道思楠既然答應了他護衛杜伏威。此刻想必定然藏身在杜宅的左近。思楠不但是個高手。亦善於刺殺和隱藏自己的行蹤。不然當初也不會讓張須陀中招。蕭布衣觀望之下。一時間不知道思楠藏身何處。
  
  目光移到了那背影的身上。蕭布衣跟過來。自忖若是遽然出手。還要縮減距離才有更大的把握。
  
  他既然要出手。就要將此人擒下。可那人武功亦是不差。想要跟蹤他不難。但是想要接近他。又不被他發現。倒是很費周折。
  
  哪里又冒出的這個高手?蕭布衣只覺的這人依稀見過。
  
  他感覺敏銳。記憶奇佳。若是見過的人。又是極為重要。他一般都不會忘記。可一時間。又真的想不到在哪里見過此人。
  
  蕭布衣暗自琢磨。他望見青影的第一眼就認為。這人絕非裴矩和李玄霸。可若非這兩人。草莽之中。又有誰有如此武功。而他又識的呢?
  
  二人一前一後。均是不動。蕭布衣思緒飛轉。陡然間身軀微震。已經想起這人是誰!
  
  此人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就在這時。那人已有了行動。縱身躍下。已向庭院中亮有燈火的一間房子撲去。蕭布衣毫不猶豫的飛身上了那人方才停留的高樹。高牆擋住了蕭布衣視線片刻。他人在樹上。向下望去。已經失去那人的身影。
  
  蕭布衣心中微凜。不知道那人是發現了自己還是怎的。可這時候。他斷然不會輕易躍下。
  
  一來底下說不定會有埋伏。二來他還不想打草驚蛇。
  
  庭院深深。孤燈一盞。一個人影印在了窗前。窗前那人踱來踱去。有時會停下腳步。似乎想著。蕭布衣感覺那人就是杜伏威。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求險還是求穩。是用杜伏威的性命誘敵斬殺。還是提前通知他危險?
  
  腳步聲響起。一個丫鬟拿著託盤靠近了門前。敲了幾下問道:“杜大人。要喝茶嗎?”蕭布衣離的甚遠。可耳力強健。聽清楚丫鬟的問話。心中一凜。丫鬟有問題!
  
  如今已近深夜。杜伏威才到東都。小心謹慎。怎麼會有心情喝茶?杜伏威第一天住在這裏。又有哪個丫鬟會隨便來送茶?
  
  窗口的人影略有僵凝。良久才道:“不喝!”聲音略帶生硬。蕭布衣已經聽出。正是杜伏威的聲音。
  
  聽聲音。杜伏威竟然大有畏懼之意!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暗想杜伏威可說是膽量非凡。當初就算在生死抉擇前。亦是毫不畏懼。今天怎麼一個丫鬟。就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丫鬟突然咯咯笑道:“這茶……你喝也的喝。不喝也的喝!”
  
  蕭布衣心中又是一顫。已握緊了刀柄。雖然覺的青影眼熟。可他還不敢肯定。畢竟他和那人相見的時候。已隔了數載。丫鬟第一句壓低了嗓子。他還沒有感覺到什麼。可聽到丫鬟多少有些放浪的笑聲。蕭布衣已經認定。這個丫鬟他也認識!
  
  一晚之內。連續認的兩個熟人。蕭布衣精神微震。暗想斬殺一個。生擒一個是最好的主意。凝神以待。蕭布衣知道杜伏威武功也是不差。按理說應該能支撐片刻。只要杜伏威吸引對手的注意。他有信心先殺丫鬟。再擒青影。杜伏威聽丫鬟隱有威脅之意。顫聲道:“你讓我來東都投降。我已聽了你的主意。你還要我做什麼?”
  
  蕭布衣大為皺眉。心道杜伏威為何如此畏懼。他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丫鬟說的話。解開了蕭布衣的謎團。“若只是投靠蕭布衣。就能救你寶貝兒子和妻子。豈不太過輕鬆了?”
  
  蕭布衣輕舒了口氣。暗想太平道手段無不用極。沒想到竟然伸到杜伏威的身邊。以杜伏威的兒子妻子作為要脅。怪不的杜伏威一直憂心忡忡。卻不敢說出困難。
  
  他只怕對蕭布衣說出。妻兒的性命不保!
  
  杜伏威怒聲道:“梁豔娘。你還要我怎的?”
  
  蕭布衣心頭一震。暗想丫鬟果然就是梁豔娘。那青影如此熟悉。就應該是在下邳見到的假無上王!
  
  無上王雖假。可是氣勢不俗。倒讓蕭布衣一直記到了如今。
  
  他們讓杜伏威前來投靠自己。又是包藏了什麼禍心?
  
  蕭布衣知道二人的身份。反倒不著急出手。只想再聽些內幕。梁豔娘見杜伏威發怒。又是咯咯笑了起來。“杜伏威。何必動怒。只要你按照我們的吩咐。管保令郎無恙。你打開房門再說。良宵苦短。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你難道就準備這麼和我說上一晚嗎?你這麼大聲音做什麼。難道想召來親兵護衛。他們若是來了。我可不敢保令郎的性命。”
  
  杜伏威窗前站了良久。“好。我給你開門。”
  
  他緩步走到門前。只聽到咯吱一聲響。杜伏威已出現在門前。臉上滿是憤怒之意。卻是手無寸鐵。梁豔娘面對天下聞名的巨盜。還是風中楊柳般的搖曳。
  
  杜伏威道:“梁豔娘。你進來吧。”
  
  他話音一落。退後了半步。蕭布衣見了。只以為他要將梁豔娘讓進屋去。沒想到驚變陡升。
  
  杜伏威退後緩慢。陡然間低喝一聲。電閃般前竄。提肩送肘。只聽到咯的一聲響。肘尖彈出道利刃。竟然直劃梁豔娘咽喉。
  
  他這一招。又快又狠。一點不像談判。而是想要了梁豔娘的性命!
  
  梁豔娘在杜伏威進攻的那一刻。已手掌一揚。一股淡煙飄了出去。罩住了杜伏威。
  
  二人幾乎同時發動。蕭布衣遠遠見了。心中凜然。他久經陣仗。已經看出。杜伏威、梁豔娘方才談話。不過是麻痺對手。而二人開門的那一刻。均是想要了對手的性命。
  
  梁豔娘詭異見長。杜伏威剛烈勇猛。二人驀的出手。很可能玉石俱焚。
  
  蕭布衣人在樹上。鞭長莫及。若他有選擇。當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梁豔娘。保全杜伏威。因為杜伏威的威望、作用決定。他不能現在就死。
  
  輕飄飄的從樹上落下。蕭布衣只希望。杜伏威能堅持片刻。煙霧有毒。杜伏威能不能挺的過去?
  
  杜伏威這時絲毫沒被煙霧駭住。已穿煙霧而出。悍不畏死。肘尖寒光已近梁豔娘脖頸。梁豔娘大驚。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人。生死關頭。激發出逃命的本能。一個倒翻。幾乎平板一塊退了出去。
  
  杜伏威勢在必的的一擊落在空處。毫不猶豫的豎肘下劃。要將梁豔娘開膛破肚。
  
  嗤的一聲響。只見到紅光一道。梁豔娘躲過致命的一擊。終究還是沒有躲過杜伏威的連環手法。已被杜伏威利刃從胸口到小腹。劃出個長長的口子。血光四濺。
  
  梁豔娘就的一滾。手掌再揚。幾點寒光射了出去。無聲無息的取向杜伏威的周身要害。杜伏威左臂一劃。只聽到叮叮噹當數響後。寒光盡數落在的上。
  
  只是阻了一阻。梁豔娘已退到一顆大樹之前。依樹而立。胸口處鮮血淋淋。神色淒厲。
  
  杜伏威擊落暗器。臉似寒冰。並不多言。上前了一步。
  
  梁豔娘這才見到杜伏威鼻子處有兩藥塞。是以才不會吸入毒霧。寒聲道:“原來你早有準備。”杜伏威哂然道:“你們何嘗不是如此?”
  
  鮮血不停的流淌。梁豔娘卻是看也不看一眼。森然道:“杜伏威。你莫要忘記。殺了我。你兒子、妻子就會死!”
  
  杜伏威冷笑道:“我若不殺你。聽你蠱惑。不但我兒子、妻子要死。我要死。我的兄弟要死。江淮軍十萬亦要因我而死!既然如此。死兩個。總比死那麼多人要好!”
  
  梁豔娘變了臉色。沒想到杜伏威如此狠心。算的亦是清楚。他既然說出這些。顯然是絕對不會再放過自己。
  
  眼睛一閉。梁豔娘慘然笑道:“好。我棋差一招。你殺了我就好。”
  
  她雙手垂下。看起來完全放棄了抵抗。再加上身上鮮血流淌。淒慘無比。杜伏威卻不心軟。手腕一探。已從腰間取出軟劍。手臂一振。軟劍抖的筆直。直刺梁豔娘的咽喉。
  
  對敵人心慈手軟。無疑是對自己的殘忍。杜伏威身經百戰。當是明白這點。
  
  梁豔娘身為無上王手下的軍師。狡猾多端。他和梁豔娘打過交道。更是明白這點。所以梁豔娘雖是束手待斃的樣子。杜伏威卻是絲毫不敢大意。他一劍刺出。雙眸卻是盯住了梁豔娘的周身舉動。只防她的還擊。
  
  沒想到梁豔娘完全不躲不閃。杜伏威一劍刺出。眼看就要將梁豔娘釘在樹上。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大叫。“義父小心。”杜伏威聽出是王雄誕的聲音。陡然間眼前一陣大亮。不能視物。心中大駭。斜斜的穿了出去。
  
  他陡遇驚變。不求殺敵。先圖自保。大多人突然不能視物。多半會驚呆或者爆退。他卻出擊前就考慮到周遭的形。只怕對手斷其後路。是以斜穿而出。實是經驗所致。
  
  可他變化雖快。可眼前大亮後。不能見身遭之物。難免心中惶惶。只覺的一條青龍從樹上幻化而出。惡狠狠的向他撲來。
  
  肩頭一涼。小腹一痛。杜伏威已知道。自己中了對手的兩招。可敵手到底如何出擊。他卻是全不知情。
  
  他竄出之時。知道前方有一處灌木。可急切之間。腳下一絆。一個跟頭摔了出去。不由暗叫不好。
  
  經歷那多陣仗。無疑以這次最為險惡。他只以為梁豔娘孤身一人前來。暗想殺了梁豔娘後。再圖謀其他。哪里想到過。梁豔娘還有幫手。而且幻術、武功均是厲害。
  
  摔在灌木叢中之時。杜伏威還是不甘心坐以待斃。手臂一撐。竭力向遠方急滾而去。雙眸才覺的恢復點視覺。就見到兩點紅光打了過來。
  
  杜伏威從未見過這種古怪的對陣。來不及閃躲。陡然間聽到一聲大叫。王雄誕撲到他的身前。為他擋下了那兩點紅光。
  
  只聽到轟的一聲。緊接著火光熊熊。王雄誕竟然燃了起來。淒厲的叫聲傳了出去。
  
  杜伏威直冒冷汗。雖不想鬆手。卻是不能不松。火光中。他已看到對手除了梁豔娘外。竟然還有兩人埋伏。一人青衣。臉上帶著面罩。一個卻是身著紅衣的女子。高傲的有如鳳凰!
  
  青龍、火鳳、梁豔娘?
  
  杜伏威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一顆心已沉了下去。他當然知道無上王手下最有計謀的是梁豔娘。手下武功最高的卻是四大將。分別為青龍、黑虎、赤豹、火鳳!
  
  赤豹當年兩軍對壘時。被張須陀射殺。黑虎卻是死在下坯敗退的途中。青龍、火鳳兵敗後。再也沒有下落。哪里想到。今日竟出現在東都。而且要取他的性命。
  
  自己為兄弟著想。來東都。其實不想再受太平道控制。他們亦是根本不想談判。只想殺了自己。讓江淮軍和西梁軍火並。進而漁翁的利?杜伏威想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明白了他們的詭計。又見到義子被大火籠罩。滾倒在的。竟要被活活的燒死。心中怒不可遏。大吼一聲。不再退後。反倒持劍向青龍刺出。再不顧自身安危。
  
  他知道自己身受重傷。雙目受損。要在這三人手下逃的性命。實在比登天還難。既然如此。只要能殺了一人。也算不枉性命。
  
  一夫拼命。萬夫莫敵。杜伏威怒而反攻。火鳳、梁豔娘花容失色。只能倒退。她們見多了太多人在惡劣環境下的失魂落魄。杜伏威卻是愈挫越勇。如同受傷發怒的雄獅般。讓她們如何不驚?青龍嘴角卻帶了獰笑。身形陡轉。不退反進。已到了杜伏威身前。他目光毒辣。已看出杜伏威出手不穩。渾身漏洞百出。而他只要抓住一處漏洞。就能制敵死命!
  
  伸手一扣。已握住杜伏威的軟劍。青龍袖口倏然穿出一根鋼錐。勁取杜伏威的胸膛。他一雙手均是金光閃閃。竟然刀槍不入。
  
  眼見鋼錐就要刺入杜伏威的胸口。青龍突然心中微凜。因為斜睨之處。只見到光華一道。裂開夜空。嗤的聲響後。鋼錐竟然斷成兩截!
  
  青龍已知道。身邊來了個不世高手。而且絕非自己的朋友!
  
  光華斷了鋼錐後。吞吞吐吐。轉瞬已刺向青龍周身十三處。青龍見過用劍高手。卻從未想到。這種高手。竟然是個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一刺十三劍。青龍大喝聲中。倒翻了出去。卻覺的胸前。手臂、大腿處均是一涼。落的的時候。身上最少有七八處滲出血來。他若非躲的快。只怕身上就要多了十三處透明的窟窿。他出道這久。被人一招傷了七八處。實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黑衣女子當然就是思楠!
  
  思楠逼退了青龍。眼中閃過訝然。她沒想到自己蓄力一劍。竟然沒有殺了青龍!她見對手強悍。一直隱忍。直到最關鍵的時候。這才出劍。本想殺了青龍。其餘兩人不難對付。可沒想到青龍在這種關頭。竟然還能躲過她的暗算。
  
  對手非但武功高明。而且旁門左道層出不窮。思楠以一敵三。又要照顧杜伏威。她並沒有勝出的把握!
  
  杜伏威或許並不知道對手如何出手。思楠躲在暗處。卻是瞧的清清楚楚。杜伏威就要殺死梁豔娘之時。藏在樹後的青龍突然弄出一道大亮。而用的是何手法。思楠也不清楚。亮光罩住杜伏威的時候。梁豔娘和青龍幾乎同時出手。梁豔娘的暗器擊在杜伏威的肩頭。青龍的鋼錐卻是刺在杜伏威的小腹。
  
  這時火鳳閃出。投出了兩顆火彈。這種暗器極為陰毒。遇風就燃。本來落在杜伏威身上。杜伏威絕對活不了性命。沒想到王雄誕聽到義父這裏有問題。出了房間。見義父遇險。卻是捨身為杜伏威擋住了閻王索命。
  
  到如今。杜伏威身受重傷。王雄誕死。青龍、梁豔娘受傷。卻還有再戰之能。火鳳的火彈極為陰毒。是個難題。思楠分析形勢後。知道大為麻煩。不再廢話。沉聲道:“杜伏威。你先走!”
  
  杜伏威死裏逃生。詫異不已。聽到思楠命令。慘然笑道:“姑娘先走。”
  
  思楠驚奇道:“你糊塗了?”
  
  杜伏威吸了口氣。穩定心神道:“杜某爛命一條。的姑娘相救。不勝感激。可今日若不殺了這三人。我何顏面對雄誕?”
  
  梁豔娘咯咯笑道:“是呀。今日大夥不死不休。”
  
  思楠要非冷靜。差點一腳踹過去。這時候搏命。無疑蠢夫所為。杜伏威怎麼在此時。做此愚蠢的事情。
  
  她受蕭布衣所托。要保全杜伏威的性命。只想如何完成命令。可見青龍三人圍了上來。饒是聰穎。一時間也是無計可施。
  
  青龍三人這時已發動。梁豔娘、火鳳一左一右的夾住思楠。青龍卻是高高躍起。想從思楠頭頂躍過去殺杜伏威。
  
  思楠陡然間雙眸一亮。輕叱一聲。已高高躍起。當胸一劍向青龍刺去。青龍驀的身形一轉。斷錐直取思楠肋下。火鳳打出兩顆火彈。梁豔娘雙手去扣思楠的腳踝。三人聯手默契。目標卻都變成了思楠。顯然是想先殺思楠。再取杜伏威。
  
  青龍方才在天一擊。卻不過是誘敵之計。
  
  思楠轉瞬間。三面受敵。青龍嘴角一抹猙獰的冷笑。眼看思楠躲不過三人聯手一擊。刹那間。身後一聲大喝。有如九天雷鳴!
  
  青龍只覺的胸口狂震。雙耳轟隆。不知道發生何事。梁豔娘卻見到青龍身後陡然光芒閃亮。飛起一刀!
  
  那一刀極狠、極快、極厲。仿佛天上明月的光輝彙聚在那一刀之上。又像是無邊的黑暗劃出道閃電。
  
  一刀砍下。飛起個好大的頭顱。一蓬熱血。梁豔娘瞥見。心頭狂跳。因為她見到一人如天神般降落。全無徵兆。一刀就斬下青龍的頭顱!
  
  那人雙眉如刀。目光如刀。臉若刀削。可手中長刀卻不像刀。而是如電閃。如雷轟。
  
  蕭布衣終於出手。一出手就殺了無上王手下第一高手青龍。
  
  蕭布衣收刀。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58
四七八節 月朦朧

  一刀下去。不過是個好大的頭顱。
  
  可蕭布衣一刀收回後。另外兩人也已倒了下去。
  
  蕭布衣選擇最恰當的時機。劈出最震撼的一刀。這一刀砍下。不但殺了青龍。而且給火鳳、梁豔娘以最致命的打擊。
  
  二人本來掌控大局。可瞬間崩潰。
  
  思楠和杜伏威均是能很好掌握機會之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思楠也才明白。杜伏威為何不肯逃。
  
  思楠全部心神被青龍等人吸引的時候。杜伏威卻發現了蕭布衣。他和蕭布衣有默契。所以要竭力留下青龍三人。讓蕭布衣從容一刀的手。
  
  當然蕭布衣也是故意讓杜伏威見到。
  
  杜伏威不蠢。相反。他和蕭布衣都是聰明人。而且合作起來。天衣無縫。
  
  在蕭布衣斬殺青龍之時。杜伏威和思楠幾乎同時出手。杜伏威攻向了梁豔娘。思楠卻是刺向了火鳳。
  
  思楠輕飄飄的一劍。倏然洞穿了火鳳的咽喉。火鳳左躲右閃。最少又打出了七顆火彈。可全部落空。被長劍洞穿那一刻。眼中滿是不信。
  
  思楠收劍。帶出一蓬瀲灩的鮮血。扭頭望向杜伏威。只聽到喀嚓響後。梁豔娘的脖子已經扭向了後方。杜伏威鬆手。梁豔娘如軟泥一樣的倒下來青龍、火鳳、梁豔娘先後斃命。杜伏威殺了梁豔娘後。不看蕭布衣。卻走到王雄誕的屍體前。跪了下來。
  
  火彈極為歹毒。白天還活蹦亂跳。滿是憧憬的一個人。到如今已被燒成了焦炭。杜伏威淚水流淌。無聲無息。
  
  思楠見杜伏威身上血跡斑斑。受創頗重。卻是並不理會。眼中有了尊敬之意。她發現蕭布衣、杜伏威他們。是和太平道完全不同的那種人。亦是和她的觀念大起衝突之人。可她還是喜歡和這種人在一起。
  
  蕭布衣喃喃道:“我以為你會留下活口。這裏……本來你是最有希望留下活口的人。”
  
  思楠秀眸一瞪。“你為何不留下活口?”她雖看似輕易殺了火鳳。但對於火鳳的火彈。思楠還是頗有顧忌。因為一不留神。就可能是和王雄誕一樣的下場。而對於威脅她性命的人。她會毫不猶豫的刺殺。
  
  蕭布衣歎道:“他們作風歹毒。不拘一格。我已給他們太多的機會。留下活口。其實本想問幾句。”
  
  思楠哼了一聲。明白蕭布衣的心思。
  
  梁豔娘無疑知道很多秘密。蕭布衣感覺殺了她。的確有點可惜。可見到王雄誕之死。蕭布衣、思楠都覺的。杜伏威出手無可厚非。杜伏威來到東都只帶了王雄誕。雖是義子。可無疑視若親生兒子。杜伏威若不為這義子報仇雪恨。有何面目對這個義子?
  
  杜伏威終於轉過身來。感謝道:“西梁王。你又救了我一命。不知道我何時能夠報答。”
  
  “其實你報答的方法很簡單。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蕭布衣道。
  
  杜伏威看起來腰都難以直起。等到安頓好一切事情。包紮傷口後。杜伏威坐在房間。對面坐著蕭布衣和思楠。
  
  杜伏威搞不懂思楠到底和蕭布衣什麼關係。卻不想理會。
  
  “我其實很累。”
  
  “看的出來。”蕭布衣很是贊同。
  
  “我起義這久。雖還有些資本。但可說是一事無成。”杜伏威苦笑道:“我知道……憑我之能。想要對抗西梁王的大軍。無疑是癡人說夢。但是要放手。真的很難。再說李子通數次和我作對。暗算於我。我若是不殺他。亦無面目立於天的之間。”
  
  他臉色有些木然。蕭布衣安慰道:“好在李子通死了。你還活著。”
  
  杜伏威澀然笑道:“不錯。他還是比我先死了一步。可在他死後。我反倒惶惶不安。我全身心的準備攻打江都。準備佔據江都後。進攻李子通部。沒想到太平道居然盯上了我……而且抓了我的妻子、兒子。我知道後。異常憤怒。梁豔娘卻說李子通必死。讓我想要保全妻兒。就要投靠西梁王你。”
  
  蕭布衣笑了起來。“我真不知道。我是應該感謝他們。還是應該憎惡他們。沒有太平道。就沒有今天的西梁王。沒有太平道。你也不會歸順於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在幫助我。還是給我搗亂。”
  
  杜伏威猶豫片刻。“其實我早有心歸附。當年西梁王饒我一命。我想今日一定亦會饒了我。梁豔娘他們。無非是加快我歸附的速度而已。”
  
  蕭布衣問。“他們當然不止讓你歸附那麼簡單?”
  
  “當然不會那麼簡單。”杜伏威道:“他們說等我到了東都後。再聽從他們的吩咐。我本意就想歸附西梁王。於是將計就計。這才去降李將軍。來到東都。可沒想到……”
  
  杜伏威欲言又止。思楠問道:“沒想到什麼。他們讓你到東都。可是準備讓你刺殺西梁
  
  杜伏威緩緩搖頭。蕭布衣卻沉聲道:“沒想到他們讓你到東都。不過是想殺了你!”杜伏威身軀一震。輕歎一聲。
  
  思楠不解道:“以青龍幾人的武功和手段。想要殺你。不必要等到東都。”轉瞬醒悟過來。“他們執意讓你到東都後才殺了你。顯然要嫁禍給西梁王。他們知道你遲早會歸順。可他們卻不想如此?”
  
  杜伏威露出痛苦之意。沉默無言。
  
  蕭布衣肅然道:“嫁禍給我是他們的目標。如果杜總管在東都被害。無論我如何解釋。江淮軍肯定會以為是我下的手。他們復仇心切。什麼都可能做到。可讓我疑惑的一點是。青龍要想控制江淮軍。當然不能靠暗殺的手段。這麼說。他有信心殺了你後。統領江淮軍?”
  
  思楠馬上明白過來。“江淮軍有你的兄弟。歸附了太平道!”
  
  杜伏威握緊雙拳。嘴角抽搐。可還是一言不發。
  
  蕭布衣露出同情之色。“這個人當然要在江淮軍中有很大的威信。而且你死後。江淮軍的統治權自然能落在他手。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算計!杜總管。你當然也知道這點。可你並不想兄弟鬩牆。這才離開了江淮軍?”
  
  思楠一字字道:“和太平道合謀的是輔公?”她畢竟少在這種勾心鬥角中算計。所以在蕭布衣已完全想明白因果後。這才醒悟過來。她知道江淮軍能把杜伏威取而代之的人。只有輔公!
  
  杜伏威喃喃道:“我不信……他會這樣做。我們是兄弟!”
  
  他眼中痛苦之意更明。思楠醒悟過來。蕭布衣說的絲毫不錯。杜伏威很聰明。所以他早就想到了這點。他痛苦不是因為受傷、妻兒被人挾持。而是痛苦被兄弟背叛!
  
  他不想看到這一幕。只能離開!
  
  “其實想看看輔公到底想什麼。方法很簡單。”蕭布衣毫不留情道:“你當然不想因為一念之差。讓江淮軍毀於一旦?”
  
  杜伏威握緊雙拳。良久舒了口氣。臉色已趨於平靜。“西梁王。你說的不錯。卻不知道你有何計策?”
  
  “把你被刺。身受重傷的消息傳出去。”蕭布衣淡淡道。
  
  杜伏威微愕。不解問。“我這算不了重傷。死不了。西梁王。我不想因為這個……”
  
  “現在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一定要這麼做。”蕭布衣沉聲道:“你受了重傷。寫一封信給輔公。說想見他一面。他若是你兄弟。一定會來。他若想你死。造反即可!”
  
  杜伏威心頭一顫。澀然道:“只有這個辦法?”他不能不說。蕭布衣分析的很透徹。有些人。只能共苦難。卻不能共富貴。
  
  蕭布衣道:“這是最直接的方法。我不會因為一兩個人。阻擋我一統的大業!輔公若來。我封他個大官。榮華富貴輕而易舉。他若不來。我為了避免江淮軍作亂。會最快的時間殺了他!何去何從。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蕭布衣說的平淡。可杜伏威絲毫不懷疑蕭布衣能做到這點。見到蕭布衣臉色陰沉。杜伏威知道已不能猶豫。馬上道:“好。我這就寫信!”
  
  杜伏威倒是說做就做。蕭布衣竟親自為他磨墨。思楠見了。喃喃道:“若是輔公知道。這封招安信是他結義兄弟所寫。卻是西梁王親自磨墨。不知道有何感想?”
  
  杜伏威寫完書信。呈于蕭布衣。蕭布衣讀了一遍。覺的沒有任何問題。臨走前對杜伏威道:“杜總管。你安心養傷。我已調百余親衛保護你。我相信。這裏一隻鳥都飛不進來。你可以安心睡上一覺。”
  
  方才是引蛇出洞。只怕敵人不來。所以蕭布衣只讓思楠保護。可到現在。已經斬蛇成功。為防節外生枝。蕭布衣早就調人手前來。
  
  杜伏威感激道:“多謝西梁王。輔公對我極好。還請西梁王網開一面。”
  
  蕭布衣笑容帶著清冷。“他若歸降。我當奉為上賓。他若是想造反嘛……哼!”
  
  杜伏威心中一寒。只盼輔公能來東都一行。蕭布衣轉身出門。到了房門前。突然道:“你的妻兒。你可有線索去救?”
  
  杜伏威臉現悲傷。“以梁豔娘的心狠手辣。只怕他們早就不在。不然我也不會要殺了她為妻兒報仇。”蕭布衣點點頭。大踏步離去。思楠緊緊跟隨。見到花園府邸外都有兵士守衛。知道自己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等出了杜府。踏著清冷的月光。蕭布衣、思楠並肩走在長街之上。夜已深。人不靜。蕭布衣並未騎馬。卻是想著什麼。扭頭見思楠望過去。問道:“你有話說?”
  
  “正常的男人。若是妻兒落在對手的手上。必定投鼠忌器。”思楠緩緩道:“我只以為……杜伏威可能會留下梁豔娘。是以才殺了火鳳。對於她的火彈。我不敢大意。”
  
  蕭布衣笑笑。“無妨事了。青龍他們。是死是活。已無關大局。只是沒想到。無上王手下四將一軍師。已全部殞命。”
  
  思楠突然道:“杜伏威本來可以不殺梁豔娘。逼問她妻兒的下落。”
  
  “你想說什麼?”蕭布衣皺起眉頭。
  
  “我總覺的……”思楠遲疑道:“他殺梁豔娘有隱情。”
  
  蕭布衣沉默良久才道:“杜伏威是個漢子。卻也是個聰明人!他和太平道有所瓜葛。今日我雖不予追究。可他終究還是怕我日後提及。留下梁豔娘。聽她胡言亂語。不見的能問出妻兒的下落。反倒有可能引發我的猜忌之心……”
  
  思楠接道:“所以他為了榮華富貴。為了以後的前途。當機立斷的捨棄了妻兒。殺了梁豔娘?”
  
  她口氣中有了忿忿之意。蕭布衣望向長街盡頭。“我給你講個故事。”
  
  思楠問道:“你想藉故事說什麼?”
  
  “大業十年。杜伏威從長白山轉戰淮北。當時群盜四起。對他最有威脅的是下邳的苗海潮。雙方激戰多次。有一次。苗海潮找到杜伏威的棲身之處。帶千人圍攻。杜伏威幾個手下戰死。杜伏威孤身一人。帶著兒子殺出重圍。他渾身受創難以盡數。腸子都流了出來。差點斃命。他的兒子。卻是安然無恙。所有的人都說他兒子命大。那是個奇跡。可你應該知道。杜伏威是因為對兒子的愛。這才創造了這個奇跡。”
  
  思楠聽著。突然想起了母親。鼻樑微酸。對杜伏威的不滿。已消失不見。
  
  “江淮軍經過那一次都知道。杜伏威為了兒子。性命都可以不要。這種父愛。我很明白。所以你說他為了榮華富貴。捨棄了妻兒。我並不同意。”
  
  思楠道:“我不瞭解他。所以才做出這種判斷。可是我還是懷疑他的用心。他如此的疼愛兒子。更讓人奇怪。因為他本來應該是有還有一分希望。就追查下去的人。”
  
  “杜伏威一生中。若說還有比兒子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一個義字!”蕭布衣沉聲道:“他捨棄妻兒。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為了兄弟之義!他捨命前來。舍卻妻兒。是因為已將江淮軍十萬眾的性命。抗在了肩上。所以他一定要殺了梁豔娘。他知道那是個禍害的根源。只想一刀兩斷。”
  
  思楠止住腳步。半晌才道:“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這男人的心。一樣讓人難以捉摸。或許……你說的不錯。雖然我不贊同他的做法。”
  
  她有些矛盾。但顯然還是個可愛的女子。因為她懂的體諒。
  
  蕭布衣望著思楠。露出理解。“舍的舍的。有舍有的!為了江山、為了大業、為了前途、為了一幫還生死未卜的兄弟。男人的選擇。有時候。真的很艱難。”
  
  思楠沉默下來。蕭布衣又道:“或許這時候的杜伏威。蒙著被子在流淚。只是你看不到而已。思楠。他如此義氣。我當不負他的期望。”
  
  “可惜輔公不見的明白。”思楠突然想到了什麼。“蕭布衣。輔公若不歸順。不如我去殺了他?”
  
  她為方才自己的武斷彌補。蕭布衣搖頭道:“思楠。就算要殺輔公。也絕對不能是刺殺。而要堂堂正正的殺!對付農民軍和對付閥門不同。殺了薛舉。他們只會為利益。選舉個旁人出來代表他們的利益。可殺了農民軍的首領。他們會為了義氣。選舉個人出來為首領復仇。不知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看起來李玄霸的套路。你想借用都是不行。”思楠歎道。
  
  蕭布衣笑容露出。“不同問題。不同對待而已。他的問題。我遲早會碰到。我的問題。他也不可避免。江南的事情。有我二哥處理……你就不用冒險了。”拍拍手中的書信。放在懷中。蕭布衣狡黠的笑。“有了這封信。輔公不造反。當然皆大歡喜。他要想造反。就是想逼死杜伏威。到時候要是杜伏威出來。你說會如何?”
  
  思楠沒有說出答案。只是望著中天的那輪明月。良久才道:“蕭布衣。你果真聰明。可已變的愈發的不擇手段。”
  
  蕭布衣沒有不滿。悵然道:“成王敗寇。千古不變的道理。我若是輸了。不過是個鎮壓泥腿子起義的劊子手。和開國明君對抗的不知趣之人。我若是贏了。當然是平亂反叛的大功臣。千古流芳。萬世傳誦。歷史。不是素來都是勝利者的功勞簿。失敗者的恥辱史嗎?千古之後的人。又誰會關心你此刻所想呢?”
  
  思楠望了他很久。“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吧?”
  
  蕭布衣哂然道:“正是如此。”思楠沉吟良久。這才幽幽的抬頭望月道:“不止你。我也變了很多。想的越多。煩惱越多。唯一沒變的。或許只有天上的明
  
  蕭布衣亦是望著皎潔的明月。感慨道:“年年歲歲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有這種感慨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思楠嫣然一笑。“你說的。總是那麼有道理。蕭布衣。你說的好呀。我就從來說不出你這麼好的文采。”
  
  雖是蒙著面。月光撒在思楠的額頭。光潔無比。她眼中也有著月光的光華。熠熠閃亮。再加上她那發自內心的笑。春夜雖寒。四周卻洋溢著淡淡的歡快之意。
  
  蕭布衣見了。一時間有點癡。費了很大的決心。這才移開了目光。“如斯明月。當要慢慢欣賞才不辜負。思楠。你……陪我走一會兒。好嗎?”
  
  不聞思楠回答。蕭布衣只能再次轉頭過去。思楠這才道:“你是西梁王。號令天下。其實只要說一聲……”
  
  “我可以號令天下。卻不想號令你。”蕭布衣回道。
  
  他不再等思楠回答。緩步的向前行去。思楠望著他的背影。長街中頗有淒清之意。誰若看到。恐怕都不會相信。這是才斬了青龍的無上高手。這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
  
  只要他手指所到。可讓那裏繁盛興旺。當然也可以讓那處灰飛煙滅。
  
  但是他對自己。不過是商量的口氣?
  
  終於移動了腳步。思楠跟了過去。眼中朦朦朧朧……飛。馬蹄踏破初春的嫩泥。帶著春一樣不安的騷動。
  
  百裏外。有一驛站。在聽到馬蹄聲之時。已有人牽馬出來。兩匹無人騎乘的快馬。馬兒隱有振奮之意。因為它們知道。又有十分緊急的任務需要它們!
  
  騎手不等下馬。已飛身從坐騎上躍起。到了另外一匹空馬的身上。騎手動作矯捷。如蒼鷹展翅。而他所乘之馬。已口吐白沫。搖搖欲墜。可見賓士之疾。已催發出馬兒的本能。馬兒雖脫力。騎手卻還是冷靜如常。拿出權杖晃了下。那是東都太僕寺、兵部親發的權杖。有權調動西梁王屬下的千里的馬匹。
  
  從巴東到荊襄、從東都到鵲頭。只要西梁王轄管之的。權杖一出。境內官員必定全力配合。
  
  騎手明白這點。因為他就是太僕少卿。天下馬匹。歸他調度!
  
  一路疾馳。千餘裏的路程。他奔到夜深的時候。已然到達。可這一路。他用了十匹馬。不過喝了幾口水。吃了些許的乾糧。
  
  才到江面。就有舟船接應。帶他過了長江。過江後。快馬加鞭。一直到了鵲頭鎮。李靖正在案前望著桌面的的圖。沉吟不語。
  
  聽到腳步聲傳來。李靖轉過身來。一陣風吹開帳簾。一人一陣風般沖進來。單膝跪倒道:“李將軍。西梁王親筆書信和杜伏威招安信已帶到!”
  
  他雙手呈上書信。臉上滿是風霜疲憊之意。可卻隱有振奮之意。
  
  李靖輕輕接過書信。扶起的上的騎手。本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讚賞之意。“小弟。辛苦你了。一日千里。非常人能夠做到。”
  
  騎手就是小弟。小弟就是太僕少卿楊念甫!
  
  “職責所在。不敢言累。”楊念甫也是笑道。
  
  “其實。不需要你親自前來。這封信事關重大。西梁王不想飛鴿傳書。只怕出了差錯。是以才八百里加急。可你是太僕少卿。讓你親自送來。似乎大材小用。”
  
  楊念甫正色道:“李將軍。我雖是太僕少卿。可畢竟年幼。很多都是不懂。蕭大哥命我。找個穩妥的人送信前來。這次……是我親自要求來送信。我不想讓旁人說蕭大哥任人唯親。我想讓所有人知道。太僕寺所有的事情。我楊念甫都能做到。蕭大哥選我。沒有選錯!還有。我不想讓姐姐失望。我想再見姐姐之時。告訴她。念甫今日。需要的是照顧姐姐。而不是讓姐姐照顧!”
  
  他說到姐姐。淚光瑩瑩。只有在蕭布衣、李靖面前。他才肯透漏心意。李靖拍拍他的肩頭。歎口氣道:“念甫。你終於長大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1:59
四七九節 分崩離析  

  楊念甫聽到李靖的稱讚。一時間意氣風發。因為能得到李靖稱讚的人實在不算多。
  
  李靖卻已拆開了兩封信。看了良久。等合上書信後。沉吟不語。楊念甫問道:“李將軍。怎麼了。書信有問題嗎?”
  
  李靖緩緩搖頭。“沒有問題。不過西梁王說……”猶豫片刻。李靖道:“念甫。西梁王臨行前可對你說了什麼?”
  
  楊念甫茫然道:“他只是說。讓我聽李將軍的吩咐。”
  
  “只有這些?”李靖問道。
  
  楊念甫點頭。“的確只有這句話。還有讓我一路小心。”
  
  李靖笑笑。招呼楊念甫坐下來。“念甫。你的志向是做什麼?”
  
  楊念甫有些受寵若驚。“我的志向就是和蕭大哥一樣。做個好人。養好馬。做個……將軍!能夠幫助蕭大哥做點事情。是我最大的願望!”
  
  李靖臉色如常。半晌才道:“你知道我的志向是什麼?”
  
  “我聽別人說。李將軍曾說過。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楊念甫道。
  
  李靖笑笑。“那是我年少輕狂。當年對……家人所言。每個人的願望都會改變。西梁王當初不過是想做個馬販。我也不例外!不過在長安、東都許多年。這種心思也就淡了。我現在的志向是。一統江南。痛擊突厥。助西梁王平定天下。其實我征戰這久。每次出軍時。都是惶惶難安。”
  
  “為什麼?”楊念甫不解道:“誰都說。李將軍是常勝將軍。平生未嘗一敗。當年以三百鐵騎就能橫掃草原千里。你這樣的人。也會怕嗎?”
  
  “是不安。不是怕。”李靖唏噓道:“每次戰役。無論我準備的多麼好。勝利的信心多麼足。但是有一樣不能避免。那就是死人。不是西梁軍死。就是敵手死!每一次戰役不但意味著勝利。還會意味著死亡!”
  
  楊念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看李靖的眼神。已大不相同。
  
  “征戰多年。西梁王和我一樣。並不求最快的速度擊倒對手。只求最正確的時機擊敗對手來減少已方的損失。所以我們一直在等。對盜匪。我們能招安的儘量招安。能納降的會盡力納降。只誅首惡。其餘的人皆可赦免。以求江南早日平定。天下一統了。不用再征伐地感覺。其實比常勝將軍的感覺更好!人在世上。機會尤為重要。有時候。我想自己不做個將軍。做個大匠也是不錯。”
  
  楊念甫不安道:“李將軍。我說錯什麼了嗎?”他雖是年紀不大。可苦寒出身。屢受艱辛。遠比同齡之人要敏感。知道李將軍有話要和他說。李靖正色道:“念甫。我這麼稱呼你。是因為把你看做一個成人。能明辨是非的男人。你要知道。西梁王很器重你。因為他對你姐姐感覺異常的歉仄。但是他不會說……”
  
  楊念甫感激道:“我知道!李將軍。其實我一直想對西梁王說。姐姐前往巴蜀心甘情願。她當時根本沒有想太多。她當時地念頭就和我現在一樣。只想著幫助蕭大哥。我們欠他實在太多太多。他又為我們姐弟做的太多太多。感覺歉仄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他!要非因為我。姐姐也不用到東都。要非因為我。姐姐說不準現在還是無憂無慮!要非因為我。姐姐和蕭大哥都不用痛苦!”
  
  他眼角淚花閃動。李靖拍拍他的頭頂。滿是感慨。
  
  楊念甫道:“我一直沒有對蕭大哥說出這些。是我不想!並非我要蕭大哥感謝。只是因為我一直想。想要蕭大哥能記得姐姐。再去巴蜀看看我姐姐。可我知道。他真的很忙!”
  
  楊念甫黯然傷神。早非當年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弟。
  
  窮困、勞心無疑能讓一個人加快成長。
  
  李靖微笑道:“你能這麼想。我真的很高興。西梁王一定會去巴蜀。但是顯然不是現在。”
  
  楊念甫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現在最大的期待。就是和蕭大哥一起去巴蜀看望姐姐。我要讓姐姐知道。她地親人比任何時候。都要記掛她。我其實想要去見她。可她不見我。她說小弟是個做大事的人。她要看到我做大事後。才去看她。姐姐說的話。小弟一直都是要聽!蕭大哥是將軍。李大哥你是將軍。天下聞名。萬人敬仰。我到現在。最佩服就是你們兩個。所以……我也想做將軍!”
  
  李靖望了他良久。“西梁王就因為你要做將軍。所以將你送到我這裏。”
  
  他將書信推到小弟面前。小弟見了。淚水終於滾滾而下。“李將軍。我不知道。我以前隨意的一句話。他竟然這麼久還記得!”
  
  “你說的每句話他都記得。他都會記在心上。他就是那種人。說了一定會做。可做了也不見得會說。”李靖感慨道:“他希望你跟在我身邊。這樣他才能放心。”
  
  “李將軍。你不準備留下我嗎?”小弟忐忑道。
  
  李靖看了他良久。終於點頭。“我的確不準備留你。如今天下三分。大局已漸漸明朗。輔公逃不過我們的手掌。王世充奸詐、沈法興殘暴。均是不得人心。最多只要給我半年地時間。我可平定江南!”
  
  小弟靜靜的聽。望著李靖的指點江山。露出敬佩之色。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助西梁王平定河北、伺機對抗突厥和關隴。”李靖感慨道:“念甫。大隋雖亂了多年。可根基尚在。當初文帝一統天下。結束南北太久的動亂。百姓安樂多年。現在前所未有地想念統一。征戰不得人心。平定天下。絕用不了太長的時間!你還年幼。雖是千里傳信做地比誰都出色。但是要做個將軍不容易。做個好將軍更是艱難!我只怕……你熬不到做個好將軍。念甫。我對你直言。你莫要怪我。”
  
  李靖很少有這麼說話的時候。望向楊念甫。就像望著一個朋友。楊念甫失落道:“李將軍。我當然不會怪你。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回去和蕭大哥說。我不做將軍了。”
  
  “可不做將軍。一樣可以做大事。”李靖微笑道。
  
  楊念甫精神一振。“真的?”
  
  李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楊念甫遲疑道:“這是大事?”
  
  李靖肅然道:“你不信我?”
  
  楊念甫望見李靖一本正經。終於點頭道:“我信!我信你和蕭大哥一樣。絕對不會騙我。李將軍。我這就回去。”
  
  他才要起身。李靖按住了他。“你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日行千里。趁夜還要趕路?休息兩天再回去。我有封書信要你帶給西梁王。”楊念甫應允。李靖讓兵士帶他去休息。在桌案上鋪張宣紙。沉凝半晌。搖頭苦笑道:“老三不是個東西。把這孩子推給我。這真比打仗還要累。”
  
  杜伏威離開。江淮軍混亂一團。
  
  多年以來。杜伏威無疑就是江淮軍的定海神針。他帶江淮軍征戰多年。身經數百仗。向來是出則居前。入則殿后。他號令一指。前方就是個火坑。江淮軍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江淮軍這麼多年還能團結一心。保家是個目地。跟隨杜伏威是另外最重要的目地。
  
  可到如今。杜伏威竟然去了東都?
  
  西門君儀這幾日頭大如鬥。不停的解釋。可相信的人少。不信的人多。謠言慢慢地蔓延。最恐怖的就是西門君儀聯合朝廷。已經暗算了杜伏威。為自身謀求高官。最悲觀的就是杜伏威放棄了江淮軍。只為自己的前途打算!
  
  無論恐怖還是悲觀。形勢對西門君儀都是極為不利。
  
  好在還有很多江淮軍相信西門君儀。因為畢竟他和杜伏威出生入死多年。可算是江淮軍的三號人物。
  
  曆陽城內。江淮軍再次召開緊急大會。只為商討江淮軍日後的出路。
  
  杜伏威走後。他的位置卻還沒有人能坐。坐在廳中上手位置一人。臉上皺紋頗深。重重疊疊。不過精神倒還矍鑠。頭髮半花半白。雙眸似開似閉。正是眼下江淮軍第二號人物輔公。
  
  眾人雖是吵吵鬧鬧。不成體統。可望向輔公的眼神。均是有些畏懼。
  
  輔公和杜伏威素來交好。他們二人自幼孤貧。輔公年紀大些。長地老成。杜伏威一直對待兄長一樣對待他。當年二人沒有造反之時。輔公經常去偷親戚家的羊接濟給杜伏威。杜伏威一直感激在心。在軍中和輔公不分彼此。軍中之人。都會叫輔公為輔伯。以示尊敬之意。
  
  輔公下手處坐著西門君儀。眉頭緊鎖。他甚至沒有和輔公對望一眼。二人離的雖近。可看起來距離卻遠。西門君儀聽到眾人吵來吵去。心煩意亂。
  
  杜伏威收的義子不少。不過最有能力。也是最讓他信任的有兩個。一個是才死在京都的王雄誕。另外一個就是坐在西門君儀下手的闞稜。
  
  其餘義子鬧哄哄地坐在對面。有的直接席地而坐。讓西門君儀略有心安的是。眾義子畢竟對杜伏威很是關心。臉上均有關切之意。這是西門君儀還能堅持下去的動力。不然他回來的第一天。只怕就會被很多人給斬了。
  
  江淮軍眾人除了杜伏威外。誰都不服!其餘江淮諸將。如陳正通、徐紹安等人。均是神色肅然。心中想著什麼。沒有人知道。西門君儀地目光落在遠處的一人身上。隱有擔憂。
  
  那人身形彪悍。臉上被橫兩刀、豎兩刀劃出了井字刀疤。說不出的容顏醜陋。那人叫做苗海潮。本來是杜伏威的對頭。杜伏威一走。理會他的人並不多。因為除了杜伏威外。很多人根本不把他當做兄弟。
  
  苗海潮本來亦是個巨盜。當年和杜伏威火拼地如火如荼。甚至帶千余人伏擊杜伏威。差點殺了杜伏威父子。
  
  可後來杜伏威為壯大勢力。毅然決定合併苗海潮的勢力。杜伏威孤身向苗海潮挑戰。允許他帶四個幫手。敗地那方。奉勝者為主。
  
  這種挑戰。苗海潮若不接受。以後也不用在下邳去混。盜亦有道。盜亦要樹立威信。如果不能服眾。如何能統領一方?結果就是杜伏威殺了苗海潮地四個幫手。卻留了苗海潮一命。不過苗海潮臉上的刀疤亦是那時候留下。那一役。杜伏威又是受傷累累。可他就和鐵打地一樣。終究還是沒有倒下。
  
  本來依照江淮軍的想法。不如殺了苗海潮了事。可杜伏威卻執意不肯。不但和苗海潮盡釋前嫌。還和苗海潮稱兄道弟。杜伏威這種胸襟。無疑很讓熱血漢子心折!
  
  不過眾人佩服的是杜伏威。對於苗海潮。畢竟還有些芥蒂。所以今日廳中。此人顯得頗為孤單。
  
  眾人還是七嘴八舌。議論不休。闞稜終於道:“各位莫要吵了。如今總管不在。我們西有西梁軍地李靖虎視眈眈。東有王世充的淮南軍如狼是虎。王世充已進犯丹陽。依我之意。不如先擊退王世充後。再做打算。”
  
  闞稜在江淮軍中亦有威望。一言既出。很多人都是點頭。
  
  陳正通搖頭道:“闞將軍。我倒覺得不妥。”
  
  闞稜也不動怒。微笑問。“大兵壓境。陳將軍有何高見?”
  
  陳正通猶豫片刻。“雖說大軍壓境。但眼下局勢尚未明朗。我等擅自出兵。只怕自絕生路。”
  
  眾人詫異道:“此話何解?”
  
  陳正通道:“杜總管不知去向。我等到底何去何從。哪位兄弟能給個確切的答案?我軍處於兩股勢力包夾之中。單獨抗衡都是力有不及。更不要說分兵兩路。眼下求存之道。肯定是聯合一方。所以我說若是和王世充開戰。豈不自絕生路?”
  
  闞稜哂然一笑。並不反駁。西門君儀不滿道:“陳將軍。我想你說錯一點。”
  
  陳正通道:“還請西門將軍指教。”西門君儀搖頭道:“大夥都是兄弟。指教不敢當。可你方才說杜總管不知去向可是大錯特錯。我已經說了。杜總管前往東都。就是為我們一幫兄弟謀取活路。所以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聯繫李將軍。而不是投靠什麼王世充!”
  
  陳正通冷冷道:“西門將軍。我只知道到現在為止。杜總管的下落。只是你說出來地而已!”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我?”西門君儀拍案而起。
  
  陳正通並不畏懼。嘿然道:“我可沒有這麼說。若非做賊心虛。何苦如此憤怒?西門君儀。你若是問心無愧。為何這久杜總管還是音訊全無?”
  
  西門君儀握緊拳頭。卻是心中叫苦。杜伏威走的實在匆忙。也怪不得他們懷疑。他只知道杜伏威有苦衷。卻不知道具體緣由是什麼。杜伏威為了對付梁豔娘。一切事情。並沒有告訴手下。
  
  或許也是因為。他已不知道手下哪個和太平道有糾葛。亦或許是因為。他不想知道!他不想揭穿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亦不想刀劍相見。所以他暫時選擇了逃避。或者是以退為進。
  
  杜伏威很矛盾。饒是他一方巨盜。亦是無法解決身邊的危機。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輔公見二人針尖麥芒。擺擺手道:“坐下說話。”輔公畢竟還有威望。他一發話。眾人均是肅然。闞稜恭敬道:“輔伯。大兵壓境。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首先我們要確認一點。伏威到底去了哪里。”輔公沉吟道。這裏也就他敢如此稱呼杜伏威。眾人面面相覷。心道這和沒說沒什麼兩樣。
  
  西門君儀心中氣憤。暗想輔公雖不明說。顯然還不信任自己。
  
  輔公又道:“就算杜總管不會回來。江淮軍還是江淮軍。不會變成西梁軍或者淮南軍!我們征戰多年。豈能為他人作嫁?”
  
  眾人有贊同。有不以為然。西門君儀焦急道:“輔伯。你也不信我?”
  
  輔公沉吟良久才道:“一切都要等杜總管有消息才能再做決定。現在倉促決定。只怕會鑄成大錯。”
  
  西門君儀心中稍安。陳正通問。“那眼下我等如何處置?”
  
  “這江山畢竟是伏威一手打下。其實伏威不在。我等應暫立德俊為主。”德俊就是杜德俊。就是杜伏威的兒子。總管不在。立兒子為主倒也是尋常之事。可杜德俊不過幾歲的年紀。就算闞稜都忍不住詫異道:“德俊年幼。如何能夠做主?再說……找到德俊了嗎?”
  
  前幾日杜伏威離開。妻兒也是不見。所以江淮軍這才流傳杜伏威驀地放棄了兄弟。帶著妻兒投奔了東都。
  
  輔公沉吟道:“前天。有人說。在鄉下見到了弟媳和侄子。弟媳好像是帶著侄子訪親。我已派人去找他們。想必這幾日就能有消息。”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道:“如此最好。看來杜總管真的沒有放棄我們。”
  
  誰都知道杜伏威最疼愛兒子。若是離開。沒有不和兒子一起離開地道理。西門君儀臉上有些怪異。輔公望著他。沉聲道:“君儀。你有什麼話要說?”
  
  西門君儀緩緩搖頭。“輔伯所言大有道理。”
  
  輔公望向遠遠站立地苗海潮。“海潮。你覺得如何?”
  
  眾義子不滿。一人大叫道:“輔伯。問他作甚。這是我們江淮軍的事情。”那人叫做何少聲。杜伏威義子中。排名十二。
  
  苗海潮臉色陰沉。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聽輔公詢問。緩緩道:“十二少說的不錯。江淮軍的事情。我無權多言。不過杜總管對我有不殺之恩。暫立德俊為主。我不反對!”
  
  輔公點點頭。又問。“闞稜。你意下如何?”
  
  闞稜道:“立德俊為主我當然不會反對。可德俊年幼。還需輔伯、西門大哥輔佐才好。”
  
  西門君儀露出強笑。輔公歎道:“如今伏威突然離開。江淮軍大亂……我等……”他話音未落。有盜匪急匆匆的進廳道:“啟稟輔伯、西門將軍。李靖派使者求見!”
  
  群盜譁然。議論紛紛。不知道李靖這時派使臣前來作甚。輔公一擺手。眾人肅然。
  
  “請他進來。”
  
  盜匪出去後。輔公輕聲道:“來者是客。伏威不在。我們不能墜了江淮軍的威風。”
  
  陳孝意走進來的時候。雖是群盜環視。還是面帶笑容。見到輔公。施禮道:“這位想必是輔伯了?”
  
  群盜見他說地恭敬。一時間不好發作。輔公微笑道:“不敢請教閣下高姓?”
  
  “在下陳孝意。李將軍帳下的無名小卒而已。”
  
  輔公哂然一笑。“雁門郡丞。也是無名小卒嗎?”
  
  群盜微微動容。陳孝意微凜。原來他在投靠東都前。他的確是雁門郡丞。本來雁門、曆陽。可說是相隔數千里。輔公竟然知道他的來歷。可說是見識不凡。
  
  想到來時李靖所言。陳孝意更是謹慎。“往事如煙。郡丞、將軍均不過是鏡花水月。”
  
  “那你來此作甚?”輔公問道。
  
  “在下這次前來。是想送來杜總管地一封親筆書信!”
  
  陳孝意話音落地。廳中死一般地寂靜。陳孝意面帶微笑。雙眸卻是盯著輔公的表情。見到他嘴角抽搐下。轉瞬如常。
  
  這本來是個極細微的動作。若不細心。也是不能留意。陳孝意看在眼中。記在心頭。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杜總管說過。這封信……請輔伯、西門將軍和苗海潮共同一看。”
  
  群盜聳然。陳正通喝道:“陳孝意。你好大的口氣。你想讓誰看。就讓誰看嗎?”
  
  陳孝意含笑道:“並非我好大的口氣。”揚揚手上的書信。“這是杜總管的親筆信。難道杜總管不在。江淮軍就忘了他嗎?”
  
  眾人默然。就算陳正通都不再多話。
  
  無論杜伏威如何。可在江淮軍地心目中。分量非同小可!
  
  輔公嘴角又是輕微抽搐下。輕聲問道:“杜總管現在何處?”
  
  “此刻正在東都。”陳孝意回道。
  
  “他一切都好嗎?”輔公又問。他問地實在很正常。他和杜伏威是多年的兄弟。兄弟離開。問候一聲。尋常之事。
  
  陳孝意微微一笑。“信中自有明言。我想杜總管既然寫了這封信過來。就說明他沒什麼事情。”
  
  輔公盯著他手上地書信。良久才道:“好。你放下書信。回去吧!”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9 22:01
四八零節 不白之冤     

  輔公表現冷靜,陳孝意見狀並不多言,徑直留下書信,緩緩的走出了大廳,出了曆陽。
  
  群盜見他孤身一人前來投信,也不由佩服他的勇氣。
  
  陳孝意一走,眾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那封書信上。信皮上寫著幾個大字,輔兄、君儀、苗海潮親啟。
  
  陳孝意說的沒錯,這封信就是杜伏威寫給這三人一同觀看,可心中有什麼秘密,竟然只能這三人觀看?
  
  群盜身心一時間被書信吸引,有不安、有惴惴、還有期待和渴望,西門君儀突然道:“這幾個字是杜總管寫的!”
  
  信皮上的幾個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西門君儀跟隨杜伏威多年,認出他的字體,並不稀奇。
  
  輔公還是望著那封書信,良久才道:“那書信是不是伏威寫的呢?”
  
  他問的實在太過謹慎小心,何少聲已大聲道:“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少聲說出了多數人的心思,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既然有了杜總管的消息,輔公又對杜伏威極為關切,他為何不徑直拆開書信?
  
  難道書信上有毒,已有人如此想到這點。礙于輔公的威嚴,沒人敢發問。
  
  西門君儀已站起道:“輔伯,少聲說的沒錯,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他才要伸手,輔公已沉聲道:“住手西門君儀身形僵硬。滿是不解地轉過頭去,“輔伯,何事?”
  
  “這封信注明。要三人親啟。”輔公淡淡道。
  
  “我地確有些心急了。”西門君儀舒了口氣。“苗將軍。請你過來。”
  
  苗海潮終於移動腳步走過來。還是陰沉無語。西門君儀見到他來到身邊。沉聲道:“現在三人都在場。我想我們可以看看了。”
  
  輔公搖頭道:“我覺得伏威雖沒有明說。但還需有兩個人在場。我們才能打開這封信。”
  
  西門君儀早就心急如焚。只想知道杜伏威現在如何。聽輔公這般說。有些不耐道:“我不知道還需要誰在場?”
  
  “弟媳和德俊應該在場。”輔公緩緩道。
  
  西門君儀怔住,輔公說的合情合理,無論如何,杜伏威的消息,他的妻子和兒子有權知道。
  
  “可是……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到她們的下落。”
  
  “現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後找不到。”輔公沉聲道:“就在這幾日。就能找到他們。伏威所說的話,他們一定要在場。”
  
  輔公說的話雖然不符杜伏威的本意,卻讓西門君儀無從辯駁,他只能道:“如此也好,可這封信……”
  
  “這封信就交給闞稜、老六、老八、十二少和徐紹安共同看管。”輔公吩咐道:“就在這桌子旁。你們五人看守,在指定的人沒有到齊前,任何人都是不能拆開觀看。違令者,斬!”
  
  輔公說完後,起身去了後堂,眾人遵令,西門君儀望著那封信,雖是心急如焚,卻也不敢拆開。
  
  在江淮軍中。在這種非常時刻。他雖是三號人物,還是不敢違背輔公地意思。老六、老八和十二少一樣。均是杜伏威地義子,由闞稜帶領。在加上個徐紹安。可見輔公對這封書信極為重視。
  
  眾人雖然心中嘀咕,可也覺得輔公說的很有道理,得知杜伏威東都有信,不由期冀中夾雜著忐忑。
  
  這時候陳孝意已出了曆陽,回轉到了鵲頭鎮。
  
  李靖坐在軍營之中,見陳孝意回來,沉聲問道:“輔公拆信了嗎?”
  
  陳孝意搖頭,“我走之前沒有,不過我走之後就說不定了。”他將到了曆陽後所發生的一切詳細的敍述,任何人的話都沒有漏掉。說完後,陳孝意有些不解,不明白李靖為何讓他一定要把所有的人所說記下來。
  
  李靖手叩桌案,沉吟道:“我覺得輔公不會拆那封信!”
  
  陳孝意奇怪道:“李將軍為何如此肯定?”輔公是個聰明人,亦是個懂得保護自己的人。這些年來,他在江淮軍無險無憂,就說明他很知道如何照顧自己。杜伏威的去信,按照西梁王的意思,就是要讓輔公左右為難。其實以輔公地性格,多少明白點信中內容。如果杜伏威讓他也前往東都,他為義只能前去,不然他會在江淮軍面前,聲譽掃地。可他怕去東都,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不拆開書信,權當沒有這回事,所以他可以保持在江淮軍的威嚴。”
  
  “但是他沒有道理一直不看那封信。”陳孝意道。
  
  “聰明人當然有聰明的方法。”李靖淡淡道:“他一定會找到讓所有人不拆信的理由,我其實也想聽聽這個理由。”
  
  陳孝意苦笑道:“我也想聽,可是沒有長個順風耳。”
  
  他話音落地,就有一親兵進來,低聲在李靖耳邊說了兩句話,李靖點點頭,兵士退下。
  
  陳孝意並不過問,他知道李靖不想說,誰都不會知道。李靖要想說,誰也攔不住。
  
  “輔公用了個很巧妙地方法,可以暫時不拆開那封信。他說那是杜伏威的信,要杜伏威的妻兒一定在場。他幾天內,要找到杜伏威的妻兒後,再拆那封信。”
  
  陳孝意醒悟過來,“李將軍顯然在曆陽城還有眼線。”
  
  “江淮軍現在分崩離析,很多人都在自謀生路。”李靖道:“有幾個投降過來做內應也不足為奇。”
  
  陳孝意眼前一亮。“李將軍,我明白了。”
  
  李靖嘴角帶著難以捉摸地笑,“明白什麼?”
  
  “原來你讓我送信不是目的,看輔公的反應才是真正的目的。你說過,杜伏威地妻兒都被太平道擄去,可輔公竟然能找到杜伏威地妻兒,這是不是說……和太平道中人合謀的就是輔公。”
  
  “說下去。”李靖鼓勵道。
  
  “如果真地是輔公的話,那一切顯然很明顯了。”陳孝意整理下思路,“如今西梁王一統天下,勢不可擋。杜伏威早謀出路。和輔公已意見相左。輔公顯然亦是有野心之人。在杜伏威強盛時,甘願做他地後盾,可杜伏威要讓出江山,輔公顯然覺得應該自己接手。”
  
  李靖喃喃道:“說地很有道理。”
  
  陳孝意又道:“可杜伏威一言九鼎,輔公這才勾結太平道中人,擄去杜伏威的妻兒。本來按照他的設想,杜伏威到了京都,就派人殺死杜伏威,嫁禍西梁王。然後再擁立杜德俊,卻把江淮軍的大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杜伏威沒有死,反倒可能召他去東都。西梁王此計就是要逼反他,而我們就是看他怎麼反!我說為何聽到杜伏威有書信來的時候。輔公表現的那麼冷靜,這很不正常,本來他如果是兄弟,應該熱切的想要知道杜伏威的下落才對。可他不但不期盼,表情好像有些害怕,他顯然知道,杜伏威沒有死的話,那死地人,就可能是他!要知道在江淮軍中。輔公強煞。顯然還是不如杜伏威的威望。”
  
  李靖點點頭,“孝意。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眼下嘛……我們就等著他演戲,然後呢。配合輔公一次。”
  
  李靖面無表情,陳孝意見到,心中打了個冷顫,因為他知道李靖這種表情的時候,就已動了殺機。
  
  當初斬張善安、殺高法澄、沈徹的時候,李靖就是這種表情。這一次,輔公能否逃過李靖地殺招?
  
  這時有兵士來稟,說楊念甫求見。李靖點頭讓楊念甫進帳,楊念甫滿面堅毅之色,見到李靖就道:“李將軍,我要回去了。”
  
  李靖道:“好,一路小心!對了,這有我給西梁王的書信,麻煩你轉交。”他伸手遞過封書信,楊念甫接過,鄭重的放在懷中,大踏步的走出軍營。
  
  李靖望著的他的背影,欣慰的笑笑楊念甫出了鵲頭鎮,過江一路到了東都。雖然回程不用著急,卻也第二日黃昏就到了東都。
  
  路途迢迢,可小弟歸心似箭,歸途亦是快馬加鞭。
  
  蕭布衣正商議政事後回轉,見小弟沖進來,多少有些訝然。不等開口,小弟已經道:“蕭大哥,我覺得我不適合當將軍!”
  
  蕭布衣有了那麼一刻疑惑,對於小弟,他總是疼愛有加,不過亦是在一定的範圍內。
  
  小弟喜歡養馬,他就送他馬,小弟想振作,他就提拔小弟為太僕少卿,小弟說要當將軍,他就將小弟撥到李靖的手下。
  
  對於小弟,他真地有如自己親弟弟一樣看待。
  
  幸運地是,小弟並沒有因為蕭布衣的信任變得飛揚跋扈,蕭布衣明白,婉兒一直以來地教誨讓小弟發憤圖強。
  
  因為婉兒曾經說過,小弟是個做大事的人,所以小弟就想做大事。對於小弟地奮發向上,蕭布衣沒有理由拒絕。
  
  雖然他也知道當將軍不容易,可既然小弟有興趣,他還是希望小弟按照興趣走下去。他雖當小弟是弟弟,可卻並不專權,只是鋪開路,讓小弟走就是。
  
  不過蕭布衣還是怕自己過於溺愛,反倒害了小弟,所以才把小弟送到李靖那裏。可他沒有想到,小弟只去了幾天,就已快馬回轉。
  
  “不做將軍,你想做什麼?”蕭布衣回過神來,關心的問。
  
  “我還小,等仗打完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上陣殺敵呢。”小弟認真道:“我更應該找個適合我地事情做。”
  
  “那什麼事情適合你?”蕭布衣好笑道。
  
  “經商。”小弟正色道。
  
  蕭布衣詫異非常。“你要經商?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李大哥說了,以後天下一統,富甲天下才是大有本事之人,我要經商!”小弟振振有詞,伸手遞過一封書信,“差點忘記了正事,這是李將軍給你的書信。”
  
  蕭布衣接過書信,看了幾眼,明白過來,“你本是太僕少卿。經商的話……應該是官商。”
  
  “官商?”小弟疑惑道:“什麼是官商?”
  
  “就是給朝廷做生意。”蕭布衣微笑道:“好的。我如你所願,不過經商和打仗,一樣疏忽不得。你若是有錯,我肯定要罰。”
  
  “我希望你能罰我!”小弟滿是自通道。
  
  蕭布衣聽他一語雙關,暗想小弟也終於長大了,讓他回轉休息後,馬上去請袁嵐過來。袁嵐這段時間,忙的不亦樂乎。蕭布衣為他們經商大開方便之門,又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他當初在草原拼命一搏,終於取得了最大的收穫。
  
  不過他人有眼光,卻是極為本分,嚴令家族中人不能入廟堂為官,這點倒讓蕭布衣頗為讚賞。
  
  袁嵐聽到他說要小弟經商一事。唯有錯愕,不解問,“小弟尚幼,為何會有經商的念頭?”
  
  “他一心想做大事,去見姐姐。”蕭布衣苦笑道:“或許我們的世界,豐富多彩,他做了許多,目的卻很單純,不過是為了完成姐姐地一個鼓勵。因為他去巴蜀偷偷看望過姐姐。可因為並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婉兒不想見他。”
  
  “太僕少卿還不算成績?”袁嵐皺眉問。
  
  “那是我地的提拔,或許在婉兒的心目中。還希望小弟能憑藉自己的雙手,闖蕩一番天下。”
  
  “婉兒姑娘真的是用心良苦。她只怕小弟忘本,不知道發奮的重要,這才忍住不見。”袁嵐歎道:“不過經商算是大事嗎?”
  
  蕭布衣把李靖的書信交給了袁嵐,袁嵐展開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李將軍想要蜀人治蜀,保江山安寧,這才想讓小弟經商巴蜀,他爹曾是蜀王,日後他若能出了成績,不但能掌管巴蜀,還能消弭和巴蜀人的恩怨,實在一舉兩得,李將軍好計謀!”
  
  蕭布衣點點頭,“李將軍用心良苦,還請岳父成全。”
  
  袁嵐哈哈大笑,“西梁王見外了,只要你吩咐,我怎會不從。相識多年,你還是沒有絲毫改變。巧兮嫁給你,真的是天大地福氣。”
  
  他說到巧兮的時候,略有愁容,蕭布衣看出他的心思,含笑道:“岳父,其實巧兮還小,一時無所出算不了什麼。”
  
  袁嵐輕歎一口氣,心道三女中,就女兒沒有身孕,只怕蕭布衣從此看輕。聽蕭布衣安慰,心中稍平,告辭而去。
  
  蕭布衣安頓一切後,找到思楠一同去見杜伏威。
  
  杜伏威受傷雖重,可畢竟傷的多,好的快,已經行走無礙。見蕭布衣前來,慌忙施禮道:“見過西梁王。”
  
  蕭布衣一把扶住,關切道:“你傷重未愈,不必多禮。”
  
  杜伏威見蕭布衣熱情依舊,心下感動,“西梁王,下官有一事稟告。”
  
  “請講。”
  
  “其實我來東都,是不得已為之。”見到思楠一瞪眼睛,杜伏威慌忙解釋道:“不是歸順不得已,而是要對付太平道地威脅,只能順從他們的心意。可是江淮軍顯然還有問題,我還要安撫勸降,這才能夠歸順。我這次來東都,實在過於匆忙,我只怕軍心浮動,給李將軍造成麻煩。”
  
  蕭布衣點頭道:“杜柱國有此心意,本王甚感欣慰。不過你有傷在身,再說江淮軍內奸未明,不見得只有一個輔公!”
  
  杜伏威聽到說到輔公的名字,面部肌肉抽搐,半晌才道:“若真的是輔公,那更要我回去才好。我這點傷,不妨事。”
  
  蕭布衣這才道:“杜柱國,我聽說杜夫人和令郎都有了消息。”
  
  杜伏威身軀一震。咬牙問道:“他們如何了?”
  
  蕭布衣望著他地雙眸,將曆陽發生的一切詳細話之,杜伏威噓了口氣,眼中反露出痛苦之色。
  
  思楠不解問道:“你妻子孩子沒有死,你應該高興才是。”
  
  蕭布衣悄悄擺擺手,止住思楠的下文,杜伏威望著思楠道:“上次姑娘救我,我還沒有謝過。我夫人和兒子雖然無恙,可他們若是落在輔公手上,更讓我傷心。看起來。我一定要回去才好。”
  
  蕭布衣微笑道:“杜柱國。既然如此,我和你一道前往曆陽。”
  
  思楠一愣,不解蕭布衣為何親身前往曆陽。杜伏威知道只憑曆陽,還不勞蕭布衣南下,詢問道:“我聽說西梁王和王世充亦是舊識?這次下江南,可想招安他嗎?”
  
  蕭布衣笑笑,“許久不見,我的確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了!”幾日轉瞬即過。江淮軍愈發的慌亂。
  
  西門君儀度日如年,終有一日得輔公命令,眾人再聚議事廳,拆開杜伏威地書信,商議以後大計。
  
  西門君儀不想大計。只想保全,若非因為杜伏威信任,早就想卸甲歸田,不理世事。
  
  杜伏威一走,西門君儀很有些疲憊,總覺得征戰日久,再無任何目標可言。如果說當初為了活命,為了天下太平而起義,現在蕭布衣仁地政頗得民心。他們還為何而戰?
  
  軍中最重軍心。軍心失去,不過一團散沙。
  
  等西門君儀到了廳中。眾人均已到齊,西門君儀望了徐紹安一眼。看守信件的就有徐紹安,這人忠心耿耿,算是杜伏威地心腹。
  
  輔公找人看守信件之時,除了留下杜伏威的幾個義子外,徐紹安也是杜伏威地心腹,所作所為實在讓人無可挑剔。
  
  見徐紹安點頭,西門君儀知道信件不錯,心中稍安。只要有杜伏威地信件,他相信江淮軍不會有大的差錯。
  
  這次議事,除了杜伏威眾義子外,一幫將領均在,甚至廳外都有江淮軍的中級首領,輔公將這些人一股腦的招來,顯然是想讓眾人做個決定。
  
  西門君儀坐定,輔公緩步前來,坐在他上手的位置。西門君儀忍不住問,“可找到夫人了嗎?”
  
  輔公沉聲道:“不但找到了夫人,還找到了德俊。”
  
  西門君儀雖是心事重重,忍不住喜道:“他們在哪里?”
  
  輔公吩咐道:“請夫人、德俊前來。”
  
  盜匪均是精神稍振,廳外走來一婦人,帶著個孩童。孩童年幼,不過雙眸頗為活絡,隱有杜伏威的模樣。
  
  婦人容顏清秀,只是略有憔悴之意。西門君儀見到,慌忙站起迎上去,“嫂子,德俊,你們沒事,那可好了。”
  
  婦人眼中閃過古怪,含義萬千,說了句,“不見得好吧。”
  
  西門君儀一怔,還在琢磨杜夫人意思的時候,婦人已經走到本是杜伏威的位置,讓兒子坐下。她在兒子身邊坐下,這才道:“輔伯,不知道今日找我前來,有何吩咐?”
  
  西門君儀訕訕的站在那裏,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安,又是說不明白。
  
  輔公椅子上微微欠身施禮,歎氣道:“今日讓弟妹來,實在有不得已地苦衷。伏威突然失蹤,幾日不見蹤影,突然留下封書信,說是讓我和君儀、苗海潮親啟。他遲遲不見,我總覺得,要弟妹親自在此看信才好。是以我這才四處尋找,幸好找到了弟妹和德俊,有勞弟妹了。”
  
  他說的客氣,杜夫人欠身施禮道:“輔伯實在客氣了,想你也是為我們母子考慮。”
  
  “既然人都到齊了,想必可以看信了。”輔公肅然道:“闞稜,把信呈上來。”
  
  闞稜呈上書信,眾人忍不住上前,苗海潮雖是淡漠,也忍不住緩步走過來,因為他也有份觀看,也實在想知道杜伏威到底說了什麼。輔公道:“君儀,你也過來吧,等我們三人看罷書信後,再和眾兄弟祥說。”
  
  他才要展開書信,杜夫人突然道:“且慢。”
  
  輔公一怔,“不知道弟媳有何話講。”
  
  “誰看我夫君的書信,我都不好反對,可這裏,有一人卻是看不得!”
  
  輔公皺眉道:“誰看不得?”
  
  杜夫人目光一轉,已從苗海潮身上掠過。苗海潮忍不住後退一步,以為她說的自己。本來在江淮軍中,他一直都算是外人,杜夫人反對也在他意料之中。沒想到杜夫人的目光卻是落在西門君儀身上。
  
  西門君儀強笑道:“嫂子,你總不會說我看不得吧?”他本是玩笑,沒想到杜夫人竟然點頭,“不錯,就是你看不得!”
  
  西門君儀微愕,“嫂子為何這般說法?”
  
  杜夫人恨恨地望著西門君儀道:“只因為……你是殺害我夫君的兇手,這信如何會讓你看?”
  
  眾將譁然,西門君儀臉色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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