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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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697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9
第〇二一四章 【狗屁欽差】

    段飛他們在竊竊私語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楊慎的聲音大聲說道:“段大人,民心所向,你都看到了嗎?你還在猶豫什麼!”

    段飛看看縮在衙門背後的烏有策等蘇州府官員,暗暗冷笑一聲,轉身喝道:“石斌,你們去把狀紙收了,華明,給我打開條通路,告訴百姓們,本欽差要進衙門去升堂審案,交了狀紙的人才能進衙門,無關的人都給我趕開!”

    段飛回到轎子裏,很快轎子又重新被抬起,在喊冤聲中進入了衙門裏。

    府衙後堂,石斌將厚厚一疊狀紙呈上,說道:“大人,這是我在衙門口收到的,還有人不斷將狀紙交上來,所以郭威和蔣駿還留在外面收呢。”

    段飛隨手翻了翻,眼睛抬起向神色有些怔忪的烏有策望去,說道:“烏大人,這些狀紙上告的人與事你可知悉?”

    烏有策強自鎮定,拱手道:“欽差大人,這些刁民無事生非,完全是編造故事、一派胡言,大人切勿輕信他們的謊言,下官一向廉潔奉公,絕無貪贓枉法之事!”

    楊慎冷笑道:“烏大人,你都還沒看狀紙呢,怎麼知道狀紙上說的是什麼?”

    烏有策已完全寄希望于段飛,聞言毫不客氣地說道:“楊大人,下官做沒做過什麼自己清楚,楊大人捕風捉影、聽信謠言懷疑我等,實在令下官寒心,難道在大人眼裏我們堂堂朝廷命官還沒有那些刁民可信嗎?段大人,你可要為下官做主啊!”

    烏有策撲倒在地,向段飛連連叩首,在場的蘇州府同知、通判也隨同拜倒,不停喊冤,與外面的百姓一般無二。

    段飛微笑道:“大人們請起,段某辦案無不講究真憑實據,這些狀紙雖然言之鑿鑿,不過在我看來卻缺乏憑據,我是不會輕易相信的,楊大人,你覺得呢?”

    楊慎哼了一聲,說道:“我不信外面那千百名告狀者都是無端生事,烏大人有沒有做過虧心事自己清楚,段大人,是否該升堂了?本官還等著觀摩段大人審案呢!”

    段飛霍然站起,說道:“好,來人啊,升堂!”

    “威武……”三班衙役依序列隊,恭迎兩位欽差大人升堂。

    烏有策作為被告,段飛讓人在公堂一側給他準備了張椅子,待他坐定之後,段飛隨手拿起最上面一張狀紙,看了一眼後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啊,傳原告褚曉上堂!”

    烏有策愣了愣,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當那人被帶上來時他更加疑惑,因為此人他的確從未見過。

    那人跪在堂上,段飛喝道:“你就是原告褚曉?你狀告何人?所告何事?”

    褚曉趴在地上不敢抬頭,聞聲答道:“大人,我狀告知府烏有策,他目無法紀,冤枉良民,屈打成招,請欽差大人為我做主啊!”

    楊慎輕蔑地看了變得有些不安的烏有策一眼,只聽段飛繼續問道:“褚曉,你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來,倘若屬實,本官自會為你做主。”

    褚曉大喜,說道:“大人,半年前的一天,我清晨從衙門前經過,衙役們突然湧上將我抓入衙門,誣我在衙門前小便,大人,小人要小便只會找那些偏僻的牆角,怎麼可能在衙門口尿尿啊,小人為己分辯,烏大人不顧事實,命人打了小人二十板子,小人受刑不過,只好承認招供畫押,被罰了三十兩銀子,戴枷示眾三天,大人,小人實在冤枉啊!”

    堂下轟然吵鬧起來,有人在笑也有人在罵,紛紛擾擾亂作一團,公堂上段飛與烏有策交換了一個眼神,烏有策放下心來,楊慎的臉色卻變得不太好看了。

    段飛向烏有策問道:“烏大人,可有此事?”

    烏有策義憤填膺地急忙答道:“大人,此人一派胡言,污蔑下官,請大人明察!”

    段飛嗯了一聲,對褚曉道:“褚曉,你可有證人、證據?能證明你沒有在衙門口隨地大小便麼?”

    褚曉張口結舌地說道:“大人,這讓我去哪里找證據?大人,我真的沒有啊……”

    段飛一拍驚堂木,喝道:“沒有證據你亂告什麼?來人啊,將這個誣告者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戴枷示眾三天,以效敬尤!”

    褚曉被拖了下去,段飛又拿起一張狀紙,喝道:“下一個案子,傳原告……”

    一連幾個案子都是那些小偷小摸、隨地大小便的案子,因為沒有證據,原告都被打了出去,戴枷示眾,楊慎的臉色越來越黑,堂下的百姓也鴉雀無聲,他們眼神中的希望漸漸淡去,望著堂上兩位欽差,他們的心漸漸麻木起來。

    當段飛再將一個狀告衙役林某公然搶了小孩糖葫蘆的原告打出去時,楊慎終於忍不住對段飛道:“段大人,難道收到的狀紙全是這種雞毛蒜皮的案子?段大人不要浪費時間,挑些大案重案來審吧。”

    段飛嘴裏答應了,不過他翻弄狀紙半天都還沒找出一張大案來,楊慎忍不住朝堂下大聲喝道:“堂下可有人有重大冤情上告?還不上堂申冤更待何時!”

    有了前面幾個前車之鑒,縱然楊大欽差發話,依然沒能挽回人心,堂下百姓面面相覷,誰也不想出頭挨打,楊慎不禁有些懷疑段飛的用心,正在這時,突然有人擠出人群,大聲說道:“欽差大人,我有重大冤情上告,請大人為我做主!”

    這是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他被兩名衙役用水火棍架住,兀自大叫道:“我狀告惡霸王世勇害死我全家老幼總共五口,狀告蘇州知府烏有策貪贓枉法,不但不嚴懲惡霸,反而將我交給兇手,若非天可憐見,我陳輝星早已死於非命,欽差大人,請為我做主啊!”

    聽到陳輝星三個字,烏有策神態大變,他倉惶地叫道:“陳輝星?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堂下百姓也對這個名字很熟悉,他們再次鼓噪起來,陳輝星怒極而笑,他大聲說道:“蒼天有眼,烏有策,你想不到我還活著吧!”

    烏有策定了定神,突然轉身向段飛稟報道:“大人,快命人將他拿下,此人乃是窮兇極惡之徒,他殺了自己滿門五口,前次追捕時被他跳入河中,我們還以為他已經死在水裏,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來人啊,將陳輝星給我拿下!”

    “慢!”楊慎拍案道:“他既然來了就不會逃走,放他上來,烏大人急著抓他,難道是不敢與他當堂對質嗎?”

    烏有策看了段飛一眼,見他搖搖頭,烏有策哼了一聲,說道:“本官無愧於天地,有何不敢的?只是有些擔心此賊再次逃脫,想先將其拿下再說而已。”

    段飛終於開口了,他說道:“烏大人說的不錯,此人既然是殺人嫌犯,給我先拿下再說,來人啊,將嫌犯陳輝星給我綁上堂來!”

    蘇州府的衙役毫不客氣地撲了上去,將毫不掙扎的陳輝星牢牢綁住,拖上堂去,陳輝星五花大綁地跪在堂上,卻絲毫沒有驚慌,他昂首挺胸面向段飛,說道:“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害死我全家的乃是蘇州惡霸王世勇,請大人明察!”

    段飛翻了翻案上的狀紙,說道:“你既有冤情,為何不擊鼓鳴冤?就算不相信蘇州府,你也可以去按察司衙門或者應天刑部告狀嘛。”

    陳輝星苦笑道:“小人也曾試過去按察司告狀,卻險些出不了按察司的大門,大人,王世勇有個鎮守太監的伯父,在南直隸有誰敢接我的狀紙?今日聽說欽差審案,我才敢大著膽子前來告狀,倘若大人也不敢接我這個案子,我只好到地府去找閻羅王繼續告他了。”

    段飛淡淡地說道:“你狀告王世勇,可有狀紙、證據?”

    陳輝星道:“狀紙我适才已在衙門**給大人你身邊的那位長隨,想必現在正在大人的公案上,請大人明察,至於證據……小人被王家與知府烏有策陷害追殺,有家不能回,幾次險遭殺害,早已孑然一身,就算當初有證據,此刻也已失落了。”

    段飛拍著驚堂木喝道:“你沒有證據就是誣告,來人啊,給我將殺人重犯陳輝星戴上重鐐,打入死牢!”

    陳輝星大叫道:“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

    堂下百姓再也忍不住了,他們紛紛怒叫道:“哪有這樣審案的,難道我們告狀都要自帶證據不成?那還要當官的有什麼用?我們不服,什麼狗屁欽差,我們不服!”

    群情激奮,堂下的衙役擋不住,漸漸被推了上來,烏有策驚慌失措地大叫道:“大人,定是陳輝星挑撥百姓,他要造反,大人,快命人將他們拿下,將這些刁民都抓起來!”

    段飛拍著驚堂木喝道:“大膽!你們要造反嗎?”

    聽到造反二字,湧上前的百姓都愣了愣,此時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叫到:“大家冷靜,不要上烏有策的當,他正希望我們鬧事,然後把我們全抓起來呢!”

    段飛喝道:“都給我退下,陳輝星的案子本欽差自會調查個清楚明白,你們再吵我就把你們統統抓起來!”

    鬧事的百姓很快被段飛安插在人群中的人安撫下來,不過他們懷疑地望著堂上,隨時有可能會再次爆發。”

    段飛已命人將陳輝星押回來,拍著驚堂木喝道:“陳輝星,本官給你個機會,你老實交代,你是如何殺害自己一家五口,誣陷王世勇的?”

    這句話就像一顆火星一樣落在火藥桶裏,堂下百姓頓時炸了鍋,楊慎雖然與段飛有所溝通,但是此刻都忍不住懷疑段飛是不是真的兩面三刀,想為烏有策與王堂等脫罪了。

    陳輝星怡然無懼地大聲說道:“大人,是王世勇害死我一家五口,請大人明察!”

    段飛回頭低聲吩咐道:“華明,你可以開始了。”

    華明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向後方打了個手勢,段飛對陳輝星道:“陳輝星,你的狀紙本官一時找不到,你將案件經過口述給本官聽聽吧。”

    “是,大人。”陳輝星說道,他將發生在自家的慘事娓娓道來,案情有些複雜,說了半天才說明自己與王世勇結怨的經過。

    原來陳家當初也是蘇州富商,在經營上與王世勇有些衝突,王世勇恃強淩弱,派人砸了陳家鋪子,打斷陳輝星的雙腿,陳輝星老父本來臥病在床,直接給氣死了,陳輝星弟弟前往府衙告狀,結果被打了二十大板趕出來,氣怒攻心,加上衙役出手很重,當晚便不治身亡,陳輝星的妻子帶著兒子到廟裏敬香,半道上被王世勇強擄了去,受辱不過自盡身亡,陳輝星的兒子也被王世勇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兩人的屍骨至今還未找到,陳輝星的母親見兒媳與孫子失蹤幾日,覺得愧對陳家列祖列宗,一時想不開投井自盡了。

    陳家幾乎一瞬間家破人亡,陳輝星忍辱負重養好傷後再去蘇州府告狀,烏有策假裝接了案子,轉手就把陳輝星交給了王世勇,陳輝星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到提刑按察使司告狀,又差點就被聞訊趕來的王家家丁抓住,最終跳河逃走,從此再不敢露面,直到聽說欽差大人來蘇州查案,他這才豁出去不顧性命地前來當堂告狀。

    陳輝星敍述完案情已是泣不成聲,陳家的遭遇確實夠慘,公堂下面也有許多人陪著他哭了起來,楊慎緊咬牙關,雙目怒火直噴,烏有策坐立不安、汗如雨下,只聽陳輝星悲嘶道:“大人,王世勇害得我家破人亡,五條人命啊,大人!”

    段飛看看時間不早,說道:“陳輝星,你所述案情果然很可憐,不過本官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辭,你可敢與王世勇當面對質?”

    陳輝星雙目射出無盡的怒火,他沉聲道:“大人,你該擔心的是傳不來王世勇,而非我敢不敢與他當面對質!”

    段飛冷笑道:“是嗎?王世勇這麼難傳招?我倒是有些不信,本欽差要傳他,他敢不來?來人啊,給我傳嫌犯王世勇上堂!”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0
第〇二一五章 【變臉收官】

    眾衙役鴉雀無聲,他們或面面相覷,或低頭縮身,愣沒有人敢出頭,烏有策暗暗給段飛使眼神,段飛卻視如未見,已經到這時候了,沒必要再虛與委蛇拖延時間,他見無人出頭領命,提高聲音再次問了一遍。

    眾衙役依然沒有人敢搭話,堂下百姓噓聲大起,有膽大的躲在人群中高聲說道:“蘇州官府上下沆瀣一氣,蘇州府的衙役哪敢去傳王世勇啊,欽差大人你還是叫自己帶來的人去抓他吧。”

    楊慎氣得頭髮直豎,拍案喝道:“烏有策,這就是你手下的衙役?你到底收了王世勇多少好處?為他掩蓋了多少罪行?烏有策!你可知罪!”

    烏有策依然梗著脖子道:“楊大人莫要輕信這殺人兇手的一面之辭!本官自問所作所為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皇上恩典,對得起我頭頂的官帽。段大人,下官冤枉啊!”

    楊慎哼了一聲,對段飛說道:“段大人,既然蘇州府的衙役不聽使喚,不如讓我們帶來的錦衣衛出馬吧,我就不信錦衣衛還抓不了一個區區惡霸!”

    段飛點頭道:“也罷,錦衣衛的弟兄們,去幾個把王世勇給我傳來!”

    楊慎這才發現華明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他驚疑一聲,突聽大堂之上有人朗聲說道:“不勞大人相請,王世勇已經拘傳到了!”

    除了段飛等區區幾人之外,堂上堂下的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光天化日下正大光明的公堂頂上居然會有人潛伏著,話音一落,大家剛反應過來抬頭望去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喀嚓’一聲落到地上,然後慘叫聲驚天動地般響起……

    大家無不愕然,紛紛將目光投射過去,只見那人倒在地上,雙腿怪異地扭曲著,白森森的骨頭刺穿了褲子暴露出來,他的褲子迅速被鮮血浸濕,他的雙腿在落地的時候竟然已經折斷了。

    “是王世勇,真的是他!”圍觀的百姓看得真切,紛紛低呼起來,語聲之中多半帶著幸災樂禍之意。

    段飛喝道:“來人啊,去看看是誰躲在屋頂?被丟下來的人又是誰?石斌、郭威,你們去把他提上來!”

    石斌等各自答應一聲,分頭行事去了,石斌和郭威將癱倒在地殺豬一般慘叫不停的男子拖上堂來,段飛戲謔地喝道:“你是何人?為何躲在公堂之上,難道是想暗殺本官?”

    那人疼得根本沒法說出話來,段飛眉頭一皺,對烏有策道:“烏大人,有人說此人乃是王世勇,你上前認一認,看究竟是不是?”

    烏有策的神態有些不安,他驚駭地望著那人,點點頭,道:“大人,他的確是王世勇,只不過……”

    陳輝星掙扎著大聲叫到:“大人,這惡賊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就是王世勇,他就是害死我一家五口的惡賊王世勇,大人,請大人為我做主啊……”

    段飛看了看嚇得慌了神的烏有策一眼,然後目光與楊慎交流了一下,楊慎點點頭,段飛微微一笑,轉頭對蘇蓉道:“師爺,你精通醫術,去幫王世勇看看,本官還等著他問話呢。”

    蘇蓉答應一聲,走上前在王世勇腰上踢了一腳,王世勇的慘叫聲頓時停了,堂上只餘下他粗重的喘氣聲,蘇蓉給他檢查了一下,幫王世勇將折斷的雙腿正了正,然後回頭道:“大人,他的傷並不妨事,只需請位大夫給他包紮一下用點藥就行,大人若是急著胃,我在他旁邊替他按住穴道止血止痛便可。”

    段飛嗯了一聲,說道:“好吧,就這麼辦,王世勇,你可能聽到本官的問話?你為何爬到公堂之上?你難道不懂爬得高摔得慘的道理嗎?”

    堂下傳來一陣哄笑聲,王世勇抽著冷氣顫聲答道:“大人……小人身不由己,被人從家裏擄來,是被人丟下來的。”

    “哦?竟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奇哉……”段飛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王世勇,陳輝星告你害死他一家五口,你有什麼話說?”

    王世勇吸著涼氣,顫聲答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陳輝星……哎喲……”

    王世勇渾身顫抖起來,語不連聲,蘇蓉的聲音悄然鑽入他耳中,冷冷地說道:“王少爺,你還是乖乖說實話吧,否則我便讓你活活疼死在這公堂之上,骨頭再硬的江洋大盜也撐不了半刻,你能撐多久呢?”

    王世勇只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順著脊椎直竄向腦海,沿途就像被刀子一刀刀地剮上去一般,疼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王世勇自出世以來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疼得渾身肥肉亂顫,只想暈過去,卻又不能如願,聽到蘇蓉的話之後他起初還想咬牙頂住,不過轉眼的功夫,他便再也受不了了,口裏發出呵呵聲響,艱難地點了點頭。

    蘇蓉其實什麼也沒做,只不過是將按住穴道的手稍稍鬆開而已,令王世勇痛不欲生的除了他折斷的雙腿之外,更重要的是王世勇被丟下來之前被強行喂下一幾種藥物,這些藥物有的可以讓人渾身更加敏感,有的可以讓人全身刀割一般痛苦,有的則擁有摧毀人意志的功效,甚至還會出現幻覺,令人如墮地獄,加速心志崩潰。

    多管齊下造成的痛苦就算是意志最堅定的人也未必熬得住,王世勇對別人雖然狠厲,但是自身嬌生慣養,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苦,沒喘兩口氣便再也受不了了,當蘇蓉再次運功按住他穴道的時候,他喘了口氣便大聲叫到:“大人,我招,我招,是我砸了陳家的鋪子,是我買通烏知府,活活打死了陳輝晨,然後姦污了陳輝星老婆,是我親手殺了周登,是我掐死了周郎,是我……”

    王世勇口不擇言地,訴說著自己所犯的惡行,眼前漸漸昏暗下來,一個個熟悉的人人出現在面前,他們披頭散髮血淋淋的,身上沾滿了污垢,爬滿了令人噁心的蟲子,他們面目不全,一個個伸出腐爛的手,向王世勇抓去……

    王世勇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但是雙腳卻無法向前邁步,他低頭一看,只見兩張有些熟悉的面孔不知何時從地下冒了出來,正張著血盆大口,將他的腳整個咬住了。

    堂下百姓正聽得群情激奮,恨不得沖上去活活將王世勇打死,突聽王世勇慘叫道:“不要,不要抓我,陳輝晨、周登、靳風蘭、項芳、裴舒善、章荔……你們不要抓我,我給你們燒紙錢,給你們風光大葬……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堂下突然哭聲大作,幾個告狀者跪在地上,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嚎啕大哭道:“大人,王世勇已經招認,我家夫君真的是他害死的啊……”

    烏有策已經面無人色,渾身打擺子一般哆嗦著,他想不到王世勇怎麼會這麼輕易便招供出來,現在唯有拖延時間,看欽差段大人與王公公如何化解了。

    段飛很快便打破了他的最後一點希望,突然冷喝道:“烏大人,王世勇已經招供,你還有什麼話說?這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麼嗎?”

    烏有策抖了一下,向前一撲便跪在地上,他驚駭地叫道:“段大人,下官……冤枉……下官著實不知道那是什麼……”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這是自王世勇家裏搜出來的賬簿,上邊詳細記錄著他是如何賄賂蘇州府官員的,烏大人,你要不要翻看一下,看看自己這幾年究竟收了王世勇多少賄賂?”

    烏有策恍然大悟,心神大駭地叫道:“你……你跟他是一夥的!”

    段飛大笑道:“你還不算太笨,不過也醒悟的太遲了,烏有策,你看看這是什麼?”

    段飛從背後接過蔣駿遞過來的一個包袱,在公案上攤開了,烏有策抬頭一看,只見段飛手裏捧著一隻翠綠色的玉麒麟,烏有策渾身一震,然後癱軟在地,再沒有話說。

    段飛翻開賬簿,很快找到烏有策一欄,念道:“正德十年三月初七,送知府烏有策翡翠玉麒麟一隻,價值白銀三萬兩,烏有策甚是喜歡,答應幫忙解決陳輝星一案……烏有策,你還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烏有策無言以對,段飛望向楊慎,說道:“楊大人,烏有策收受賄賂證據確鑿,他的事就交給你了。”

    楊慎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用力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來人!將烏有策頂戴摘了,擄去官袍,戴上刑具,押下候審!”

    蘇州府的衙役沒人敢上前,楊慎背後的兩名親隨走上前,一人摘了烏有策的官帽,一人便去剝烏有策的官袍,烏有策爬起身,神經質地大笑起來,指著段飛和楊慎道:“你們不會得逞的,蘇州府是王公公的天下,很快你們就會後悔了!蘇州衛的士兵想必已經再路上,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

    段飛微微一笑,說道:“烏大人說的沒錯,蘇州衛都司關俊輝的確已經親率兵丁控制了蘇州府,不過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抓人,烏大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為這些證據是誰給我送過來的呢?”

    烏有策愣住了,他吃吃地道:“不可能,關俊輝收了王公公不少好處,他怎可能在這種時候背叛我們……”

    段飛大笑道:“烏大人原來並不聰明,那關俊輝敢收受賄賂,可沒有造反的膽量,他收到我的信之後便立刻改弦易轍,向我們投誠了,我一直拖著你們,一方面是為了讓我手下的人收集證據尋找證人,另一方面就是給關都司時間安排好行動,按圖索驥去抓人,蘇州府被告在冊的官員此刻應該已經全部落網了。”

    烏有策失去了最後的支撐,他無力地任人剝去官袍,用鐐銬鎖了起來。

    陳輝星已被鬆開綁縛,他淚流滿面地向段飛和楊慎連連磕頭,堂下的百姓也興奮地大叫青天不止,段飛和楊慎相視一笑,只等好消息傳來。

    很快,一隊隊士兵押著一批批人來到衙門口,由錦衣衛接手把人押送了進來,這些人都是蘇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兒,早些時候他們還欣然出城去迎接欽差,現在卻已成為欽差的階下囚,世事變幻之快莫過如此。

    每抓來一人,段飛便立即開審,將搜到的證據一一列出,歷數他們貪污受賄,殘害百姓的罪過,至於該怎麼判,段飛則交由楊慎處理,兩大欽差合作無間,一面抓人一面安排接替人手,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浙江布政使陳表、按察使韓明都被抓來了,段飛的主要目標鎮守太監王堂卻始終未見,段飛有些擔憂起來,吩咐洪邦、蔣駿帶著自己的手令前往查看。

    不等他們回來,華明已從後堂走過來,在段飛耳邊輕聲說道:“大人,王堂失蹤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0
第〇二一六章 【無價之寶】

    段飛疑道:“失蹤?”

    華明答道:“對,我們趕到的時候王堂已經不見了,我們問過他的家丁與護衛,沒有人見到王堂外出,我仔細搜查過,府邸之中除了一個藏寶用的地窖外未曾發現任何地道,王堂應該不是通過地道逃生的,據王家管家說王堂今日回府後見了烏知府一面,然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其他人,在我們趕去的時候,鎮守太監府邸內亂作一團,他們也在到處找人。”

    石斌說道:“這個老狐狸……想必是聽到什麼風聲,覺察不對,獨自偷溜走了!”

    段飛搖搖頭,說道:“應該不會,王堂若是要逃,絕不會丟下王世勇,可以說眼前的災禍都是他過於溺愛王世勇所造成的,他絕不會丟下王世勇不管的。”

    石斌疑惑地問道:“那還有什麼可能呢?”

    楊慎也聽到了他們的話,他問華明道:“華將軍,你可在他府中找到什麼證據嗎?”

    華明搖頭道:“沒有,想是王堂臨走之前將所有證據都毀滅或者帶走了。”

    楊慎歎道:“定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此役未能盡全功,著實可惜啊。”

    段飛覺得楊慎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他想了想,頓時有些明白過來,王堂現在的最大依仗就是秉筆太監兼東廠廠督張銳,楊慎定是想借機扳倒張銳,段飛現在等若已經得罪了張銳,若是在此事上出把力,不但能夠消除未來的大敵,或許還能博得文官集團的好感,豈不是一舉兩得?

    段飛翻了翻手上的名冊,除了王堂之外已經沒有落網之魚,又看看下邊鐐銬加身的三排官員,他對揚慎道:“楊大人,這裏就交給你了,我打算去鎮守太監府走一遭,或能找到些線索。”

    楊慎看了段飛一眼,微笑道:“段大人儘管去吧,不過……段大人可要把持住哦……”

    段飛知道他的意思,打了個哈哈,帶著華明等人揚長而去,楊慎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暗道:“此人究竟是表裏如一的真小人呢?還是裝出這幅模樣的大奸大惡?段飛啊段飛,我還真看不懂你啊……”

    鎮守太監府從外邊看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占地也不大,但是進入府內之後頓感有異,這裏面的一草一木都讓段飛眼前一亮,因為這些植物絕非中華土產,而是舶來品,段飛從中看到許多很眼熟的花草樹木,只不過他從前對這些並不怎麼關注,因此都叫不出名字來。

    華明帶路將段飛引到後面王堂居住的院子,段飛首先感覺到的就是一個亂字,就好像曾遭洗劫一般,段飛回頭看了華明一眼,華明驚訝地張開嘴說道:“大人,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段飛哦地一聲,從地上撿起一個破枕頭,它被人用利器刺穿劃開,裏面填塞的棉花都被掏了出來,段飛看了看,將枕頭丟到地上,拍拍手說道:“看來不僅僅是我們對王堂感興趣啊,說不定第一撥人帶走了王堂,華明你是第二撥,剛才又來了第三撥,大家似乎都在找東西,只不過不知道他們要找的跟我們想找的是不是同樣的東西……”

    華明愧然道:“大人,都怪我倏忽了,我應該守在這裏的,請大人責罰。”

    段飛搖搖頭,說道:“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的眼光,第一撥人帶走了王堂,同時也帶走了所有證據,第三撥來的人只不過撲了個空而已,他把屋子弄得一團糟,正說明他沒找到東西,已經亂了方寸……經過三撥人搜查,這房子裏應該沒有任何線索了,我們不如去欣賞一下王堂的藏寶庫吧。”

    華明點點頭,帶著段飛來到王堂臥室的床邊,掀開牆上一幅字畫,一個一尺方圓的暗櫃出現在眼前。

    暗櫃早已被撬開,裏面空蕩蕩地除了一隻圓形握把外什麼都沒有,華明抓住握把向外一拉,只聽紮紮聲響起,屋角露出一個足可給人彎腰向下走的階梯。

    段飛向那階梯走去,華明搶著道:“大人,還是讓卑職先下去,查探過沒有危險時大人再下去不遲。”

    段飛點點頭,說道:“石斌,那邊有盞油燈,點燃了拿過來給華將軍。”

    石斌點燃油燈拿過來,華明接過油燈,拔出腰刀,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過了一會,華明的聲音從地下傳來,道:“大人,下面沒有人,也沒有被翻動的跡象,大人可以下來了。”

    段飛彎腰走下那個旋轉階梯,只有一開始時有些難走,很快便寬敞起來,可以直起腰了,轉了大約三個圈子,眼前突然一亮。

    只見一個大約一百平方的地窖裏已經燃起了六隻壁燈,照亮了整個地窖,地窖裏沿著牆擺放著一隻只足有一米高的大箱子,約有二十來隻的樣子,箱蓋都已被華明掀開,以免裏面藏著人,箱子裏存放的多半都是金銀珠寶,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相當奪目,令人看花了眼。

    段飛拿起一塊金磚掂了掂,隨手丟給了看得眼熱的石斌,然後說道:“大夥兒見者有份,隨便拿點吧。”

    石斌等喜滋滋地想去拿,又有些擔心地偷眼看了看華明他們,華明微微一笑,抓了一把龍眼大的珠子收入懷中,並對跟下來的幾個手下道:“聽到大人的話了麼?還不快動手?嘴巴給我管嚴點,若是我聽到什麼風聲,別怪我不客氣。”

    大家轟然應諾,各自挑自己喜愛的東西就往懷裏塞,段飛對金銀珠寶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他一箱箱的東西看過去,突然眼前一亮。

    相比那些黃金珠寶,這個箱子裏裝的東西極不起眼,但是,在段飛眼裏卻都是天賜的寶貝!

    首先入目的是一隻約有一米高的座鐘,它造型古雅,錶盤、指針、擺錘一應俱全,的的確確是一隻完整的座鐘。

    這個座鐘擺在箱子的最上層,在其下還擺放著許多在別人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但是段飛卻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有多麼巨大,整個地窖箱子裏裝的金銀珠寶再乘以十倍都不足以與這個箱子裏的寶貝比擬,這裏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無價之寶啊!

    段飛微笑著從箱子裏拿出一支深褐色的紙卷狀東西,華明好奇地看了一眼,說道:“大人,這東西好像是一根迷香。”

    段飛把那東西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後笑道:“你錯了,這不是雞鳴五穀返魂香,而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名字叫做雪茄!正宗的古巴雪茄!”

    華明哦地一聲,疑惑地看著雪茄,卻不知它有何用處,為何欽差大人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

    段飛是不抽煙的,但是他知道香煙對人類的吸引力是多麼的強大,這東西若是能夠大量進口,銷售給有錢人,將會給他帶來無數的財富,不過這還得等待時機。

    段飛很快將雪茄放下,又拿起一塊用印刷精美的紙張裹著的東西,雖然看不懂上邊印的字母是什麼意思,但是從上邊簡陋的圖案便可以猜出這是一塊肥皂!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段飛確信這的確是一塊肥皂,這也是一件好東西,雖然王堂不知其價值,不過物以稀為貴,因此也被放在這藏寶箱之中。

    箱子裏還有許多在大明難得一見的東西,比如用玻璃製造的——晶瑩剔透的瓶瓶罐罐,歐洲現在正處於化學大發展的時代,王堂想必是從商人或海盜手裏得到這些東西,因為它們在大明還比較少見,因此也被作為收藏品收藏起來。

    看到這些寶貝,段飛心中開始琢磨如何將它們都侵吞掉,華明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在一旁低聲說道:“大人,這些東西在旁人看來毫無用處,大人不若挑幾件好玩的敬獻給皇上,其他的就自己留著好了,我保證他們絕不會多嘴的。”

    段飛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還是不能瞞著皇上,這個你不用擔心。”

    段飛把東西放回箱子中,轉身說道:“該拿的都拿好了吧?華明,你儘快點清藏寶數目,一一記錄在冊,該如何處置這些東西,我還需跟楊欽差好好商量商量。”

    地窖裏有些氣悶,段飛隨手從珠寶箱中拿了一串檀香珠子,然後便離開了地窖。

    走出地窖,段飛第一眼便看到蘇蓉,她並沒有跟著走下地窖,此刻正在憑窗遠眺,段飛來到她身邊,將那串檀香珠子拿到她面前晃了晃,說道:“蓉兒,這串珠子喜不喜歡?”

    蘇蓉皺了皺眉,淡然說道:“它太貴重了,而且還是贓物,我才不要。”

    段飛拿的這串珠子比當初他在寶大祥買的那串檀珠還要圓潤大粒,價值在數萬兩白銀以上,蘇蓉素來簡樸,這麼貴重的珠串她自然不喜。

    段飛笑道:“我沒說要送給你呀,只問你喜不喜歡而已,你可不要誤會了。”

    蘇蓉的貝齒咬了咬下唇,輕哼了一聲,突然轉頭說道:“公子,現在大局已定,後日便是重陽了,我想回家了……”

    段飛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行,王堂失蹤,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你還不能走。”

    蘇蓉轉身纖指一指床底,說道:“公子,那床底之下有一灘還未完全乾涸的水跡,我猜那就是王堂的葬身之地了,公子學究天人,一定猜得到那些水跡是什麼來著,就不用我解釋了吧?”

    段飛驚疑地哦了一聲,走到床前彎腰向床底一望,果見床底下有一灘水跡,同時子還嗅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段飛想了想,又回到蘇蓉身邊,低聲說道:“你懷疑這是陰葵派的獨門秘寶——化屍丸麼?”

    蘇蓉輕輕頷首,說道:“只怕王公公已經被人滅口,連屍骨都已化盡了,公子還想用什麼藉口阻止我回家呢?”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0
第〇二一七章 【各有所求】

    段飛啞口無言,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藉口,他愁眉苦臉地說道:“蓉兒,你能保證只離開幾天就回來麼?”

    蘇蓉歎了口氣,目光望向遠處沒有說話,段飛知道她回家心切,心一橫,說道:“我沒有辦法攔阻你,不過我至多只能准你法定的十五天探親假,此去杭州不過半日,應該足夠了吧?若是十五天之後你還不回來,我就會想盡辦法去找你,哪怕把你的畫像貼滿杭州,甚至在全國範圍內通過吏部與錦衣衛力量通緝逃婢!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遲到幾天就按幾次方來計算。”

    蘇蓉抗議道:“你從前好像不是這麼算的!什麼法定探親假,誰定的?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段飛耍無賴道:“我是你主人,我想怎麼算就怎麼算,三的三次方是二十七,四的四次方是二百五十六,五的五次方是三千一百二十五,你可以算算你能耽擱幾天?”

    蘇蓉無奈地籲了口氣,說道:“無賴……”

    段飛大著膽子伸手去摟她,蘇蓉未等他得逞便扭腰閃開了,段飛無奈地抓抓頭,說道:“看來我得加緊練功了……”

    蘇蓉輕輕一笑,似乎放下了些心事,緩步走了回來,說道:“你這輩子別想得逞了。”

    段飛問道:“蓉兒,你打算什麼時候走?不許偷溜啊,要不要我給你準備些禮物帶回家去?”

    蘇蓉搖頭笑道:“不用了,我走之前自然會告訴你,不過你不許派人跟蹤我,否則我與你之間的任何協議都完全作廢。”

    段飛正有此意,給她點了出來,不由有些頹然,蘇蓉微笑道:“我會回來的,你放心吧……你難道對化屍丸一點都不動心?還是打算等我不在的時候再悄悄到床底刮些粉末藏起來?”

    段飛被蘇蓉再次說中心事,他嘿嘿笑了起來,說道:“蓉兒,你果然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想什麼都瞞不了你……石斌,去給我找只盛放丹藥的瓷瓶來……”

    蘇蓉輕歎一聲,目光再次向外望去,化屍丸是一種歹毒的東西,換做旁人,蘇蓉斷不許他私藏起來,但是段飛……蘇蓉的心非常的矛盾。

    段飛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又吩咐道:“郭威,你和洪邦、蔣駿去把王堂的管家、賬房、花匠給我找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召管家和賬房來大家都能理解,那花匠招來何用?大家都有些奇怪,不過誰也沒多嘴,轉身就走,不一會王堂的正副管家、三個賬房還有五名個花匠都被召集到段飛面前。

    “大人,王公公的事我們一無所知,請大人明察……”鬍鬚花白的老管家熱淚盈眶地不停叩首,帶得其他人也紛紛叩首討饒不已,倒是那五名花匠得到了分別對待,此刻還站在屋外不明所以。

    段飛冷笑道:“你們覺得會有人相信嗎?王堂作惡多端,走私販私,犯下的罪行足以讓他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你們身為管家與賬房,就是他的幫兇,現在王堂已死,你們若是老實交待,將王堂違法走私、貪污收受賄賂的罪行的話,本官或許還能網開一面,給你們條生路,否則你們就等著被砍腦袋吧。”

    這五人依然咬緊牙關不肯交待,段飛也不跟他們囉嗦,搖搖頭,說道:“我最後給你們一個機會,石斌,將他們抓回蘇州府衙,關入大牢,分別關押起來,誰先交待便可留住小命,其餘的等明日我與楊欽差一起公開審理,楊欽差恨王堂入骨,絕不會輕易放過王堂的爪牙,株連九族也不在話下,你們自己斟酌利弊……帶下去吧。”

    管家和賬房怔忪著被拖走了,段飛將那五名花匠招了過來,只見這五名花匠之中竟然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白人,他們見王家遭逢大變,心中極是忐忑不安,段飛微笑著安撫道:“你們不必驚慌,我叫你們過來並非打算問罪,而是想請教一下,這座府邸之中有許多本官從未見過的植物,它們是誰種的,可有種子留下?這些新奇的植物本官相當喜愛,若是可能的話,本官也想在自己家裏種上一些,或許需要延請一兩個熟悉它們的花匠……”

    四名本土花匠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那個白人花匠愣了一下也跪了下來,其中年紀最長的那個花匠向段飛叩首道:“大人,那些花草都是從南洋或是西洋極遠處傳來的,王公公甚是喜歡,便想方設法弄來種在宅中,又從海盜手裏買下了李馬賽(),他是法蘭克人,原本就是一個花匠,我們四人栽培這些異域花草的技術都是從他那裏學來的,大人若是喜歡,我們五人可以一起為大人種植這些花草,我們平日只負責種植花草,王公公他們所作的事與我們無關啊大人,請大人憐憫……”

    段飛嗯了一聲,目光望向李馬賽,說道:“李馬賽,你是法國人?你除了會種花草外還會什麼?”

    李馬賽結結巴巴地說道:“大人,我……是個花……匠,除了種……植花草,我還會用……各種鮮花做成香油……”

    段飛神色一動,法國香水享譽世界,這是有傳統的,說不定這個李馬賽真的會做香水呢。

    那個花匠的頭兒在偷眼看著段飛的神情,他見狀忙道:“當花匠的誰不會用花來做香油啊?大人,我們也會的。”

    李馬賽提高了聲音說道:“我的方法與你們不同,我用的是蒸……發的技術,你們的方法已經被淘汰了的!”

    段飛聽他說出蒸發兩個字,心中不由一喜,說道:“好了,你們都別爭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僕人,洪邦,你帶他們去收東西,把所有種子都給我帶走。”

    那些花匠們無不大喜,那個頭兒叩首道:“多謝大人恩典,大人,有些花草沒有種子,得連土一起挖出來帶走的……”

    段飛點點頭,說道:“洪邦,這些事都交給你了,把他們和花草、種子帶回欽差行轅,這點小事就不用通知楊欽差了。”

    李馬賽突然說道:“尊敬的大人,請你一起赦免我的兩個僕人吧,他們是我最好的助手,很是聽話的。”

    段飛道:“隨便吧,蔣駿,你和洪邦一起去,查一下來歷,只要與王堂所犯罪行無關就行,將他們的名字從名冊上劃去,一起帶回行轅。”

    沒過多久楊慎便乘轎而至,段飛帶他檢視了一下王堂的藏寶地窖,很是失望地對楊慎說道:“王堂逃之夭夭,所有能帶走的都帶走了,銀票、地契、賬簿,一樣都沒有留下來。”

    楊慎檢查過後對那一箱舶來品並未太過留意,聞言笑道:“段大人似乎比我還要失望啊。”

    段飛聳聳肩,說道:“最失望的是沒能抓到王堂,這傢伙不知道逃哪里去了,我已請關都司派人把守四面城門加緊盤查,不過只怕也沒什麼用。”

    楊慎道:“段大人不必過慮,王堂已經是喪家之犬,掀不起什麼風浪了,段大人,鎮守太監府已經抄完,我們一起到那惡霸王世勇家走一遭如何?”

    段飛欣然從命,兩個欽差起轎向王世勇家行去,王世勇的宅子比鎮守太監府要龐大豪華得多,光是兩隻守門的石獅都有兩米高,這可是違規的,不是任何人都能在門口擺獅子或麒麟的,大小也有嚴格規定,光這一條就能辦王世勇一個譖越之罪。

    蘇州園林譽滿天下,王世勇這個宅院雖然難脫暴發戶之俗氣,但是佈設得倒也豪華別致,有些地方還引入了一些歐洲風格的建築和設計,據說王世勇曾經在酒醉時自詡為天下第一園,不過大則大已,比起段飛的欽差行轅可就要差上幾個檔次,更比不上楊慎所駐留的拙政園。

    王世勇早已成擒,他的宅子也已被搜了幾遍,兩位欽差來這裏不過是清點數目罷了,光是看到搜得的清單,楊慎和段飛都不禁咋舌不已,銀票一百三十萬兩,現銀十五箱,黃金以萬金記,珠寶首飾數不勝數,比王堂地窖裏藏的東西還要多出幾倍,粗略估價就不下兩百五十萬兩白銀。

    楊慎咋舌道:“王堂與王世勇伯侄二人官*商*勾*結,竟然搜刮了如此多民脂民膏,簡直駭人聽聞,實在是死不足惜!”

    段飛心中卻不這麼想,王世勇固然可恨,王堂固然在收稅上加了倍,不過大明全年稅賦收入不過兩百來萬兩白銀,王堂只是區區蘇州府鎮守太監,搜刮民脂民膏一百年也賺不了這麼多銀子,何況他還要用大筆銀兩上下打點,這些銀子多半還是靠走私得來,楊慎雖然以神童著稱,不過文人自古輕商,不瞭解其中奧妙並不奇怪,段飛另有打算,也不想對他點明。

    聽到楊慎的話,段飛歎道:“王堂與王世勇固然該死,但是他們身邊的人卻並非個個該死,楊大人打算如何處理王世勇的妻妾家丁?”

    楊慎說道:“本官也不欲濫殺無辜,只不過王堂一案牽涉太大,一時間審不了這許多,只能暫時將他們扣押候審了,按律王堂、王世勇等主犯就算不株連九族,他們的妻妾子女和親近手下也要問罪,男的發配邊關為奴,女的或發配,或賣為官妓,這些人數目實在龐大,只怕一時不好處理,段大人莫非有更好的解決之道?”

    段飛笑道:“楊大人,你我職責不同,這些事我本不該插手,不過我也不忍楊大人太操勞,不如這樣吧,楊大人你對付那班贓官,我來處理這些妻妾僕從,我斷不會放過那些助紂為虐之徒,其餘的便都從輕發落,或是無罪釋放吧。”

    楊慎想了想,說道:“如此也好,段大人儘管放手去做好了。”

    兩位欽差分配好差事後便開始分頭行動,楊慎連抄數家,段飛卻沒有奔走忙碌,而是命人請了十個平日在衙門口幫人抄寫書信、狀紙的童生、秀才,讓他們在王世勇的宅子門前一字排開,寫出無數告示貼在蘇州府各處,並命人大肆宣揚,消息傳開後便有許多百姓前來申訴,那十個書生開始忙碌起來,不停記錄原告被告的名字,記錄具體申告細節案發經過,然後一疊疊的資料送入宅中,交給欽差大人過目。

    王堂、王世勇伯侄在蘇州經營了十來年,他們權傾一時,他們的手下自然少不了仗勢欺人之徒,百姓們從前申告無門,現在自然不會放過他們,段飛拿到狀紙後並未急著抓人開審,而是與蘇蓉一起將狀紙分門別類整理起來,分別處理。

    很快一批作惡多端窮兇極惡的名字便浮出水面,段飛毫不客氣地派人將他們全抓了來,這些人不單單出自王堂、王世勇伯侄兩家,蘇州的地痞、惡霸在這次雷霆掃蕩的行動中紛紛落馬,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有他們的指認,段飛是一抓一個準兒,這些人有的很快認罪,有的卻抱有饒幸心理,矢口否認。

    不過段飛根本沒有在他們身上浪費功夫,直接派人將這批人拉出去遊街,就在專門砍頭的十字街召開公審大會,受過他們欺辱傷害的百姓紛紛當場指認,群情激奮之下,欽差段大人順應民意地當場將這批罪大惡極之徒問罪斬首,才不管現在早已過了午時,那些冤魂有膽就放馬過來吧,段飛不在乎多殺他們一次!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1
第〇二一八章 【東廠丫鬟】

    遊街與公審是久經歷史考驗的招數,受欺壓已久的百姓們得償所願,滿腔的怨氣終於發洩出來,避免了更大的混亂,段飛也博得了青天之名,段青天的呼聲響徹雲霄,連蘇州府衙大堂上正在審那些贓官的楊慎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除去這些罪大惡極之徒,其餘的從者段飛並不打算從嚴查處,好在民憤已平息不少,這些人可以慢慢處置,從中午開審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時辰,段飛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吩咐道:“今日便辦到這吧,準備起轎回行轅。”

    段飛的轎子離開王世勇家的時候,百姓們尚未捨得散去,看到欽差轎子出來,兩掛長長的鞭炮被點燃,在劈裏啪啦聲中,有人大叫道:“蒼天有眼,送段大人來拯救蘇州百姓于水火之中,段大人對我等恩重如山,請段大人受我等三拜!”

    段飛吩咐停轎,他掀簾而出,圍在路邊的百姓們紛紛歡呼起來,段飛提聲說道:“鄉親父老們,大家請起,當今天子聖明,命我巡狩江南,段飛只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這是皇上的恩德,你們該謝的是當今聖上,大家與我一起祝願吾皇萬歲萬萬歲吧!”

    “祝願吾皇萬歲萬萬歲!”百姓們在段飛的引導之下齊聲祝願,當這潮水般的聲音暫時平歇時,段飛再次提聲道:“鄉親父老們,時間不早了,你們請回吧,我與楊欽差明日一早會繼續審案,絕不會姑息一個贓官,絕不會放過一個壞蛋,你們放心好了,都回家去吧!”

    百姓們漸漸散去,段飛目送他們離去之後才重新起轎,回到了行轅。

    段飛與蘇蓉、華明、石斌等聚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慶功宴,回到後院的時候,蘇蓉跟著段飛走入他的房間,說道:“公子,我明日一早就走。”

    段飛愣了愣,歎道:“是啊,後天就是重陽了,真快啊……”

    蘇蓉道:“公子可是答應了麼?”

    段飛沉重地點點頭,說道:“你決意要走,我也留你不住,不過我有一種感覺,你此去只怕很難再回到我的身邊,蓉兒,答應我,只要有一分希望,你就會回來,好嗎?”

    蘇蓉輕歎道:“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

    段飛霍然道:“有沒有未來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其他人更沒資格插手我們之間的事,蓉兒,難道你還不清楚自己的心嗎?為何要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來?”

    蘇蓉雙目含淚地搖頭道:“有些事你不明白,我……我……”

    她吸了口氣,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公子,我的未來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何況……只怕你高估了我對你的感覺,我早已斬斷情絲,這輩子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段飛狠狠地瞪著她,像是想看到蘇蓉的心裏去,蘇蓉目光平和,絲毫不見波動,正僵持著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段飛和蘇蓉一齊轉身向門口望去,只見石斌一頭撞了進來,滿臉興奮之色,望著段飛就道:“飛哥,你猜誰來了?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坐船下揚州的時候,罵了我們倆的那個小丫鬟嗎?她和她的小姐一起來了,現在正在書房候著見飛哥你呢。”

    段飛心中掠過當初驚鴻一瞥的驚豔,又記起了那個坐在知味觀包子鋪二樓的俊俏書生,脫口叫道:“她們來找我?快帶我去見她們!”

    蘇蓉輕哼一聲,段飛才醒悟過來,回頭對蘇蓉道:“蓉兒,剛才的話題回頭咱們再慢慢談,我現在去見一位客人,你要不要……”

    蘇蓉淡然道:“來的是女客嗎?你們大男人未必方便單獨接待,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去吧。”

    段飛本來想支開她的,卻被她搶先說了,只好點頭道:“好吧,我們一起過去,阿斌,你還發什麼愣?前頭帶路啊!”

    石斌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他縮了縮腦袋,急忙轉身引路而去。

    五分鐘之前……

    管簫寒與她的丫鬟小環被石斌破例帶到了後院的書房之中,還殷勤地招呼茶水點心,若非管簫寒點醒,這小子幾乎忘記還要去通報了。

    見到石斌遠去後小環才嗤地一聲笑了起來,說道:“小姐,時隔三月,這傻小子還是那麼傻,不知道那個段飛有什麼長進沒有。”

    管簫寒淡淡地說道:“你懂什麼,看他下盤穩固、身手敏捷,便知道他已經與當日大有不同,倒是你這三個月來毫無長進,還有臉說人家。”

    小環撅起了嘴巴,似有不服,管簫寒也不去理她,自顧觀賞著四面掛著的字畫,沒過多久,段飛帶著蘇蓉和石斌就到了書房外。

    段飛一跨入書房便不由一愣,因為書房裏的兩位客人都戴著寬大的斗笠,臉上還戴著面紗,除了知道她們是女人外,根本看不出來歷。

    “公子別來無恙?”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盈盈站起,她的聲音綿軟好聽,滿口的官話讓人聽不出她的來歷,但是她微微揚起下巴,一雙能讓星辰黯淡的眸子依然那麼明亮與美麗,段飛頓時認出她來,同時心中一閃,說道:“原來是你!”

    管蕭寒微微一笑,道:“是我什麼?”

    “是你……”段飛說完之後便後悔了,管蕭寒頭戴斗笠身穿蓑衣,這個造型讓他記憶猶新,突然記起那次在揚州大通錢莊門外差點撞到一個女孩,沒想到會是她……

    管蕭寒故意穿戴與段飛當日一般模樣,顯然就是為了試探,段飛一時不查脫口而出,心中早已後悔不迭。

    段飛強自鎮定地說道:“小姐貴姓大名?我們此前不過是萍水相逢,你今日專程前來找我究竟有何貴幹?”

    管簫寒的目光飛快地落在蘇蓉臉上,精芒畢露,蘇蓉似乎抵不過她的目光,垂臉避開,更挪了挪腳步,躲到了段飛身後。

    “這位想必就是峨眉高第芙蓉仙子蘇蓉了,果然是出水芙蓉,清麗絕俗啊……”管簫寒輕笑一聲,說道:“今後我們要多親近親近……”

    段飛感覺到管簫寒對蘇蓉的敵意,他眉頭微皺,有些不愉快地說道:“姑娘你究竟為何而來?再不說清楚,我可要送客了!”

    管簫寒的目光回到段飛臉上,她嫣然一笑,雖然戴著面紗,但是段飛卻有股百花在眼前盛開的感覺,心神不由一亂,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醒悟到眼前這女子竟然對自己用上了媚術!

    沒等段飛發怒,管簫寒已收回媚功,欣然說道:“段大人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卑職管簫寒,攜丫鬟小環奉命前來輔佐段大人,今後大家就是同路人了,為了今後更好的合作,我需要瞭解大家的實力,這才出手試探,請段大人萬勿生氣。”

    段飛沉聲道:“管姑娘你奉了誰的命令?請你說清楚一點。”

    管簫寒將頭上斗笠摘下,又取下了面紗,她看了石斌和蘇蓉一眼,說道:“大人,能否屏退左右?”

    段飛怫然道:“管小姐,他們都是我身邊至親之人,我什麼都不瞞著他們的,你想說便說,不想說的話便請回吧。”

    小環神色一冷,她還從未見過對自家小姐這麼不客氣的人,管簫寒卻不以為意,她輕輕擺手,小環頓時不敢有任何異動,管簫寒輕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直說了,段大人,卑職是東廠的人,奉皇命來給大人做個隨身丫鬟,大人不會不同意吧?這是我的腰牌,還有張銳張公公的手諭,請大人過目。”

    小環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段飛一愣,深深地看了管簫寒一眼,這才接過了她遞來的腰牌和一紙令諭,只見那塊黃玉腰牌上團雲圖案下刻著東廠二字,並有一個古篆模樣的東廠大印,翻過背面,上邊刻有役長二字,旁邊還有緹騎辦案,毋枉毋縱等字樣。

    段飛已經不是剛來時什麼都不懂的小白了,東廠役長職位雖低,但是權力卻相當大,東廠下面具體負責偵緝工作的就是役長,俗稱檔頭,正是這些東廠檔頭,帶著他們手下的番子,滿天下地收集情報,更多的是為自己謀私利,羅織罪名,誣賴良民那是常有的事,之後就屈打成招,趁機敲詐勒索,上至藩王下至百姓,沒有不聞之色變的。

    段飛再掃了那手諭一眼,將東西還給管簫寒,淡然道:“原來是張公公派來幫忙的,張公公說這是皇上的意思,我怎麼不知道呢?”

    話音剛落,華明的聲音傳來,他在書房外稟道:“大人,京城那邊有消息來了。”

    段飛客客氣氣地向管簫寒告聲罪,讓蘇蓉和石斌招呼著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出了書房後從華明手裏接過一個銅管,拆開封蓋取出一張紙卷,展開一看,密信中說的正是關於東廠派人來幫忙的事。

    原來,張銳覺察到段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便開始改弦易轍,打起了別的主意,既然不能棒殺,那就想辦法盯著吧,在華明他們南下之後他就開始在正德耳邊吹風,打著段飛身邊人手不足,耳目不靈的幌子,打算安插一個人手到段飛身邊,以東廠遍佈天下的眼線,這倒是一個很好的藉口,正德也正是因此被張銳說動。

    不過這件事卻讓段飛嗅到了一絲危機,他和華明低語幾句,華明會意,招來個手下,交代幾句後就跟著段飛走入了書房。

    管簫寒在書房裏慢慢品著茶,蘇蓉站在角落裏,眉頭緊蹙著,似乎下意識地避開了管蕭寒的視線,段飛有些驚訝地向蘇蓉望去,難道她也怕了東廠的爪牙?

    管簫寒的目光卻瞬間落在了華明身上,華明也毫不客氣地與她對視,兩人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就好像兩把無形的劍在空中不斷地交擊。

    東廠的成立就是為了削弱與制約錦衣衛的,雖然後來發展成了統屬關係,錦衣衛見了東廠的人就要矮上一截,但是雙方爭權奪利明爭暗鬥從未斷過,錢氆倒臺之後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並不買張銳的帳,下面的人自然也針鋒相對,見面就跟仇人似的。

    劍拔弩張之下,管簫寒微微一笑,輕輕挪開雙目,起身說道:“這位就是錦衣衛千戶華明華將軍吧?果然英武過人,華將軍,不論錦衣衛和東廠過去有什麼恩怨,今後我們都是輔佐段大人的下屬,今後還是以和為貴的好。”

    華明自知遜了一籌,哼了一聲後說道:“我奉命保護大人,你的職司是成為大人耳目,我們並無衝突之處,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管簫寒欣然頷首,對段飛道:“大人……哦不,我該叫公子了,現在天色已晚,還是給我先安排個住所吧,蘇姑娘,今後我們就是姐妹了,我與你一見投緣,若是方便的話,我倒是想和你抵足而眠,徹夜長談……”

    蘇蓉板著臉哼聲道:“抱歉,我獨居慣了,也沒什麼好談的,公子,我看後院沒什麼空房了,不如安排管姑娘和小環到偏院,住在石斌他們旁邊吧。”

    蘇蓉也不是吃素的,她一開口便向管蕭寒展開了反擊:這裏除了欽差大人就是我說了算,你不是奉命來做丫鬟的嗎?那你就給我乖乖呆一邊去吧!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1
第〇二一九章 【逼出中情局】

    石斌喜形於色地說道:“好啊,太好了,飛哥,我們旁邊正好有個閒置的院子,環境很好,很安靜優雅,正適合給管姑娘和小環姑娘入住。”

    管簫寒不以為意地笑道:“蘇姑娘有心了,如此安排甚好,請蘇姑娘和石小哥帶我們過去吧。”

    管簫寒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自在,說得雖然客氣,卻已將蘇蓉和石斌當做自己的下人一般,石斌毫無所覺,欣然領命,蘇蓉卻不會任她使喚,她對段飛道:“公子,你操勞了一日,我去給你燉些銀耳蓮子羹去吧。”

    段飛心中管簫寒原有的好印象完全被打破,他自然要維護蘇蓉,聞言點頭道:“蓉兒,你先回去吧,待會我再去找你……管姑娘,我身邊的人可不是任你使喚的,你現在身份是我的丫鬟,可不是大小姐的,你該幹嘛幹嘛去,石斌,叫蘇府管家派人給管小姐安排起居,你就不必多事了。”

    小環終於忍不住怒道:“段飛,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小姐說話!”

    管簫寒回首一掌打得小環撞到了牆上,管簫寒斥道:“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方!你太放肆了!”

    小環嚇得渾身哆嗦,半邊臉腫了起來,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也不敢去擦,管簫寒教訓完丫鬟之後轉回頭對段飛淡然道:“段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後卑職有什麼做得不對的,請段大人不吝賜教,小環,我們還是自己去找地方住吧。”

    管簫寒帶著小環從段飛身邊走過,走到門邊時,管簫寒突然轉身對段飛說道:“段大人,張公公是一片好意,請段大人不要誤會。”

    段飛冷冷地說道:“段某拭目以待。”

    管簫寒微微一笑,揚長而去,石斌望著她們的背影,欲言又止,段飛哼了一聲,說道:“阿斌,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分了?”

    石斌還沒回答,段飛已接著說道:“她們是東廠的人,也就是張銳安插在我們身邊的探子,東廠是什麼你總不會一無所知吧?這個管簫寒和她的丫鬟都不簡單,你還是不要太接近她們為好。”

    石斌有氣無力地答應一聲,華明說道:“大人,此女給我的感覺很奇怪,要不要去查查她的底子?”

    段飛點點頭,說道:“她給我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而且似曾相識……你在不驚動東廠的情況下調查一下吧,最好暗中再派兩個弟兄盯著她們,張銳不會平白幫我,我倒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石斌忍不住說道:“飛哥,你多慮了吧?說不定張銳想討好你呢?東廠還沒聽說有女番子的,說不定張公公派她來就是為了……為了……”

    段飛語重心長地說道:“阿斌,你給我清醒一點,以你我現在的身份,身份清白的好姑娘隨便你怎麼挑,那個小環一看就是個刁蠻的丫頭,而且還是東廠的人,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的好。”

    石斌沒奈何地答應了,不過段飛和華明都看得出來他依然沒死心,段飛暗歎了一下,自己心中何嘗沒有存一分期望呢?他說道:“好吧,你沒事的話可以出去了,我還有些事要辦。”

    石斌垂頭喪氣地走了,段飛對華明道:“幫我盯著他一點,有什麼不對的立刻來通知我,不過不要被他察覺,唉……”

    華明說道:“大人,我覺得我們應該儘快處理完手上的事,回京面聖交差比較好。”

    段飛默然點頭,過了一會才說道:“華明,等一下,我寫張便簽給楊慎,你去拙政園看看楊欽差回去休息沒有,若他還沒回,你就去知府衙門找他,我要王堂那一箱東西,越快越好。”

    華明知道段飛說的是哪一箱,剛才他還叫了兩個弟兄去那箱子裏取兩件東西,準備快馬加鞭送去京城呈給皇上呢。

    段飛伏案疾書,寫了個便簽,向楊慎索要那一箱東西,然後將便簽交給了華明,華明領命而去,段飛吹滅蠟燭,離開了書房。

    他快步來到蘇蓉的門口,看到裏面還亮著燈,頓時松了口氣,敲門道:“蓉兒,我可以進來嗎?”

    “公子請進。”蘇蓉在屋裏答道。

    段飛推門而入,只見蘇蓉正坐在床沿,身邊擱著一隻布包,顯然已經準備停當,隨時可以離開。

    段飛輕歎一聲,說道:“蓉兒,你準備提前離開嗎?是因為那個管簫寒的緣股?”

    蘇蓉把包裹往床裏一丟,瞥了段飛一眼,淡然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走啦!”

    段飛大喜,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忍不住咧開嘴笑道:“因為管簫寒?蓉兒,你吃醋了嗎?”

    “吃你的大頭醋,這個管簫寒一來就想趕我走,我若是走了倒好像怕了她似的,我還就不走了,哼,很失望是不是?我不走你要一親芳澤就有些不方便了。”

    段飛笑道:“你果然是吃醋了,放心吧,我不是石斌,我沒那麼容易被迷暈頭,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個管簫寒不簡單啊,我會小心防著她的,最奇怪的是……我怎麼感覺她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我曾經見過她兩次,但是這種熟悉不是表面上的,而是打心裏頭的熟悉……”

    蘇蓉淡淡地望著他沒有說話,段飛抓抓頭,說道:“不管它了,蓉兒,你不是說要給我煲銀耳蓮子羹嗎?怎麼沒動靜呢?呵呵,我打算明天一早就送賀大哥他們離開,現在蘇州已經不需要他們了,留在這裏搞不好會被管簫寒看破。”

    蘇蓉道:“這樣也好,你是不是要我幫你掩護一下?”

    段飛微笑著點點頭,蘇蓉輕歎一聲,起身道:“走吧,你準備怎麼安排他們?”

    段飛微微一笑,道:“總之不會是傷天害理的事,你放心好了。”

    蘇蓉不再過問,兩人回到段飛居住的那個院子,蘇蓉點火開始給段飛煲銀耳蓮子羹,順便幫他做掩護,段飛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屋裏正在休息的三人紛紛坐起,岳氏兄弟望著段飛欣然而笑,賀盛下床向段飛拜道:“大人,外邊的情況如何?那些贓官全抓住了嗎?”

    今天賀盛他們就沒有出去,因此他們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段飛搖頭道:“除了王堂以外,該抓的人都抓了,直接砍了一批,蘇州大勢已定,我來是給你們個新任務的。”

    嶽玉麟精神一振,跳下床來,喜道:“飛哥,又有什麼好玩的新任務了?”

    段飛說道:“我準備明天托詞送你們離開蘇州,這裏有二十萬兩銀票,我要你們隱姓埋名儘快給我建立一個地下情報組織,暫時就叫中情局吧,你們暫時可以不用與我聯繫,除非我需要召喚你們。”

    “中情局?地下情報組織?”嶽玉麟撓了撓頭,這東西可不是他擅長的,賀盛和嶽玉麒也有些不明所以。

    段飛解釋道:“中情局就是中華情報局的簡稱,你們要做的事與東廠、錦衣衛差不多,盡可能地獲取各種各樣的情報,有必要的情況下,可以用任何手段消除一切障礙。”

    賀盛他們有些明白了,段飛繼續說道:“你們平時每個月和黃素良聯繫一次,交換消息,若是我要見你們,我會通過特殊渠道,這方面我還沒有想好,你們以南京為起點,首先物色些合適的人選進行培養與訓練,因為中情局是秘密組織,不能像錦衣衛和東廠那樣大張旗鼓招人,我們必須招些對現實不滿的人,身份不限,在確認吸收入組織之前必須經過忠誠度考驗,還可以招收些孤兒來培養,他們才是未來最忠誠的部下……”

    賀盛點點頭,說道:“這個沒有問題,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小心從事的。”

    段飛繼續說道:“你們這段時間一直在挖掘王堂與蘇州官員們的罪證,這也是一種情報收集,你應該有一定的體會,若是還不知道該怎麼做的話,我會找個時間跟你們解釋或者詳細寫出來,你們照著辦就差不多了。”

    賀盛點點頭,說道:“這樣更好,大人,你怎麼會突然想起要搞這個中情局?”

    段飛搖頭道:“我不是突然想起的,事實上在應天對你們的案子束手無策時我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太天真了,皇上的青睞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法寶,而且這個依靠也不是絕對牢固的,唯有擁有自己的力量才最保險,外人都以為你們傻了,卻不知你們正是我的奇兵,經歷過這麼多事,你們該知道這世界有多殘酷,你們不會因為手軟而誤事吧?”

    賀盛與嶽玉麟默默地點點頭,嶽玉麒眼裏閃過一絲猶豫,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態,說道:“飛哥,你放心吧,我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除了飛哥,我們什麼人都不相信,為了飛哥,讓我去殺皇帝都行。”

    段飛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殺皇帝容易,若是我叫你去殺一個無辜的孩子呢?”

    嶽玉麒舔舔嘴唇,說道:“飛哥你不會濫殺無辜,若真有怎麼一天,那個孩子……一定是有必要殺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段飛點點頭,心中暗道:“這小子還是心軟,唉,他們出身白道,能幫我已經不容易了,現在也沒別的人可用,好在現在只需要默默發展,挑選與訓練人手,以後再物色更好的人來負責吧。”

    段飛又交待幾句,賀盛他們三人認真的把他的話都記了下來,段飛給了他們二十萬兩銀票,應該夠對付一陣子了,當他確信都交待清楚了的時候,這才離開了他們的房間,蘇蓉早已煲好了銀耳蓮子羹,此刻正站在院子裏仰天望去……

    段飛沒有打擾她,也隨之仰頭向天上望去,過了好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驚醒了兩人,兩人收回目光,互望一眼,卻沒有說話,腳步聲越來越近,華明走入院子,向段飛施禮道:“大人,箱子已抬來,大人現在就要過目嗎?”

    段飛說道:“抬到我屋裏去,大家都辛苦了,沒事的都早些休息吧。”

    大家齊聲應和,把箱子抬到段飛房裏之後一起離開了,段飛打開箱子,蘇蓉也好奇地看著箱子裏的東西。

    那只大座鐘已經不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一盒包裝精美的肥皂,其餘東西都一件不少。

    段飛將那些易碎的玻璃瓶罐一隻只小心地取了出來,蘇蓉隨手拿起一個大肚玻瓶瞧了瞧,說道:“公子,這些東西與唐朝時傳入中原的夜光杯很像,不過為何做成這些古怪模樣?”

    段飛神秘地笑了笑,說道:“這些都是西洋煉丹術要用到的寶貝,還記得上次我把整個屋子都熏黑了嗎?有了這些東西就不會搞得那麼狼狽了。”

    蘇蓉驚訝地看了段飛一眼,說道:“公子,你是從哪里學到西洋煉丹術的?難道這些都是魔教秘典中記載的嗎?”

    段飛搖頭道:“可以這麼說吧,魔教不也是從西方傳入的嗎?嘿嘿……”

    蘇蓉見他不肯說實話,搖搖頭,說道:“蓮子羹已經放在桌上,你愛吃不吃,我回去休息了。”

    看到蘇蓉氣鼓鼓地離去,段飛並沒有挽留,送蘇蓉離去之後,他關上門,繼續興奮地檢查箱子裏的東西。

    一盒雪茄被丟到一邊,銀質的六分儀也放到一旁,壓箱底的一隻錦盒出現在段飛面前。

    段飛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搬了出來,箱子被一隻小巧的銅鎖鎖著,不過鑰匙正插在鑰匙眼裏呢,段飛輕輕一擰,鎖頭便開了,段飛慢慢掀開箱蓋,看到了當他看到箱子裏的東西時差點興奮得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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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二二〇章 【天意無常】

    槍!箱子裏盛放著兩把形制精美的火槍,金燦燦的握把上雕刻著勇者屠龍的故事,沒有準星,扳機的設置也與段飛熟知的槍不同,它是用來控制槍筒後的火繩的,扣動扳機,火繩便會靠近槍屁股,點燃火藥發射子彈,這兩把槍還是很原始的扳機擊發火繩槍。

    段飛的興奮感稍稍減退,因為這樣的槍對他來說缺乏吸引力,他總不能背著幾裏長的火繩四處巡查,隨時燃著火繩備用吧?從易用性來說火繩槍也遠遠不如他手上的臂弩,不過……

    段飛拿起一把火繩手槍仔細看了看,槍身上的雕琢工藝絕對無法與寶大祥那些工匠們相比,不過那一截十來釐米長的槍管卻絕不是現在大明的工匠能製造出來的,它是用優質鋼條採用鑽孔技術鑽出來的,大明現在還沒有這種鋼材和技術,段飛不經意地向槍管裏看了一眼,然後他兩眼瞬間睜大,不可思議地叫道:“這怎麼可能!”

    段飛在槍管中赫然發現了螺旋式的線膛!大明的工匠現在可能做夢都還想不到這一條螺旋線有多重要吧。

    看到那條螺旋線膛,段飛的心有些沉重,歐洲那邊的武器已經發展到這麼先進的地步了嗎?看來大明朝的科技已經全面落後於歐洲了,若非遙遠的大海阻隔,只怕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的海盜早已殺過來了,而整個大明帝國卻依然沉浸在天朝中華的美夢之中……

    放好槍,段飛看了看桌上的瓶瓶罐罐,毅然來到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這份奏摺將與那只大座鐘和那一盒肥皂一起送入京城,送交到大明皇帝正德之手,希望能夠得到皇上的喜愛。

    天意無常,段飛不想再被動接招,他要將主動權掌握在手中!段飛不想做一個奸臣,但是他絕不會任由別人對自己下黑手,既然現今的皇上非同尋常,那他便做一個非同尋常的奸臣吧!

    ……

    第二天一早,段飛的心態已恢復正常,他玩了會神龍斬,然後招來石斌他們四個,讓他們四人聯手攻擊自己,將他們四個打得是落花流水。

    蘇蓉教給石斌他們一種聯手對敵的技巧,他們本來不會輸得這麼慘的,不過石斌心不在焉,屢次出錯,落得如此下場也就毫不奇怪了。

    大家都看在了眼裏,但是卻不知該如何勸解為好,郭威暗暗把段飛拉到一旁,告訴他一件不太好的事,昨晚蔣駿和石斌一言不合差點打起來。

    段飛知道癥結所在,他讓郭威等先行離去,當院子裏只剩自己和石斌兩人的時候,段飛親昵地摟著石斌肩膀,石斌有些反抗地扭了扭身子,段飛把他按得一起坐在練武場旁的長條形石凳上,說道:“阿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石斌硬邦邦地說道:“沒有,我有什麼資格生氣?”

    段飛呵呵笑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這都是我的錯,我身邊有了蓉兒,忽視了你們的感覺,你也不小了,是該找個媳婦啦,我問你,你是真的喜歡小環嗎?”

    石斌聽到段飛的話,心態軟化下來,他嗯地一聲,段飛笑道:“好,有你這句話,哪怕天塌下來我也替你扛著,你儘管去追求小環姑娘吧。”

    石斌囁喏地道:“可是……可是你昨晚說過,要我離她們遠點的。”

    段飛笑道:“蘇姑娘原本還打算今天就離開呢,她都改變主意了,我的心思也會變的啊。”

    “可是……”石斌倒是顧慮起來,說道:“她的主子是東廠檔頭,她或許也是個東廠番子呢……”

    段飛拍拍石斌的肩膀,笑道:“怕什麼,她身份越高貴越危險,追上手的時候才越有成就感呢,你擔心自己的身份?回頭我就讓華明給你安排個錦衣衛百戶的空怎麼樣?錦衣百戶哦,比東廠番子可要高上幾個檔次了。”

    “不要……”石斌扭捏起來,說道:“我沒那能力,還是跟著飛哥穩妥點,再說了……若是需要用錦衣百戶的身份才能追求到她,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段飛贊許道:“不錯,有進步。”

    話說完之後段飛突然收起笑臉,說道:“阿斌,你要記住,她們畢竟是東廠的人,有些事情你可別說漏嘴了,就算要告訴她們,也得等到弄清楚她們秉性,或是你已經得到了小環身心的時候。”

    石斌爽快地說道:“飛哥你放心吧,我明白的,公私分明嘛,不該說的事情我會守口如瓶的。”

    段飛點點頭,說道:“我已經決定等會兒就把賀大哥他們送走,本來想讓你去的,既然你要追求小環姑娘,我還是讓蔣駿和洪邦去吧。”

    石斌跳了起來,說道:“還是我去吧,只有我知道他們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段飛笑著虛踢他一腳,說道:“你明白就好,還跟我鬧脾氣呢,去吧,走之前要不要先見見你的小環姑娘?”

    石斌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後不會了,飛哥都是為我好,是我太笨了,反正她們要賴在飛哥身邊的,我也不急著去追她,飛哥,你要我把賀大哥他們送去哪里?”

    段飛壓低聲音,在石斌耳邊說道:“送他們回寶應,我的家裏,然後就立刻回來。”

    段飛欣然看著石斌離去,然後便見到蘇蓉微笑著走來,段飛等她走到院子裏的時候,豁然拔刀向她劈去,同時笑道:“蓉兒,陪我玩玩吧。”

    蘇蓉怡然不懼,輕輕一掌便拍在段飛的刀面上,把神龍斬拍到了一旁,段飛抖腕收刀,忽的又是一刀劈出。

    蘇蓉說道:“兩刀之間相隔太久,缺乏連貫性,容易為敵所乘,這一刀勉強有點像樣,這就是你在與倭寇作戰的時候自己悟出來的刀法?”

    段飛這一刀夾著些血戰沙場的氣勢,故而蘇蓉會有此問。

    段飛答道:“你只說對了一半,它是我從羅漢刀法結合實戰經驗改良而來,感覺怎麼樣?”

    蘇蓉輕輕閃過,然後用食指與中指在刀背上輕輕一敲,段飛險些把刀子脫手扔出,蘇蓉淡然說道:“有些虎頭蛇尾,對付一般人尚可,遇到高手只有死路一條。”

    段飛並未洩氣,說道:“我還是第一次演練呢,剛才把石斌他們打得落花流水,遲早也能把你打得抱頭鼠竄,在來看我這一刀!”

    蘇蓉只守不攻,段飛刀子舞得好看,卻怎麼也挨不近她身子的一尺以內。

    狂砍一陣後段飛自己累得不行,拄刀於地,喘息著說道:“不行了,再玩下去先吧自己累死了,這刀子實在太重了。”

    蘇蓉說道:“你的臂力與功力已勉強夠用,之所以這麼快就不行了,是因為你還不懂運刀之術,等你學會運刀,舊力未絕新力已生,到時候你就能夠將刀法運轉得猶若行雲流水,綿綿不絕,那時候的刀法才算勉強入門。”

    “暈倒術?不用學我已經快暈倒了。”段飛索性躺倒在地上,蘇蓉低頭望著他,說道:“若你疲累時直接躺下,你將永遠也無法超越自己,快起來。”

    段飛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一咬牙又爬了起來,正要問蘇蓉何謂運刀之術時,突聽一陣狂奔之聲迅速接近,然後便看到石斌一頭撞了進來,他興奮地望著段飛叫道:“飛哥,你猜誰來了?你絕對猜不到!”

    這情景似曾相識,段飛皺眉道:“你怎麼老是一驚一乍的?到底是誰來了?”

    石斌叫道:“是海子,海子來找我們了!”

    “海子?”段飛愣了一下才想起何海的名字來,他欣然道:“真的是何海這小子?他真的回來了?他在哪里?快帶我去見他!”

    ……

    “飛哥,好久不見了……”何海站在書房門口微笑著對疾步趕來的段飛說道。

    何海瘦了黑了,個頭也長高了不少,雙目變得銳利了許多,段飛快步走上去,給他來了個熊抱,然後用力地捶著他的胸口,說道:“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還知道來找我啊!”

    何海眼裏閃耀著淚花,他望著蘇蓉哽咽著問道:“這位是……嫂子?”

    蘇蓉的臉微微一熱,段飛哈哈大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惜蘇姑娘不給我機會。”

    他拉著何海的手介紹道:“這位是蘇蓉蘇姑娘,目前暫時的身份是我的丫鬟兼師爺和保鏢,蘇姑娘是峨眉派的弟子,武功很好的,好幾次救了我呢。”

    何海眼裏閃過一絲異色,他恭敬地向蘇蓉點點頭,說道:“何海見過蘇姑娘。”

    蘇蓉微笑道:“我早就聽公子說過你們兄弟的事了,我先去泡茶,你們慢慢聊。”

    段飛拉著何海坐到椅子上,段飛迫不及待地問道:“海子,你最近情況怎麼樣?有什麼我幫得上的地方嗎?”

    何海呵呵笑道:“還好,還好……跑了幾個地方,做了點小生意而已……”

    他說著話的時候目光向站在一旁的石斌一瞥,段飛頓時會意,對石斌道:“阿斌,你還不快去給海子準備落腳的地方?他這一次應該會住上幾天的。”

    “好嘞。”石斌興奮地說道:“海子,你等著啊……”

    石斌走後何海的神色頓時一變,他神色肅然地歎息道:“飛哥,三個月不見,沒想到你已經成了巡撫南直隸的堂堂欽差,而我……卻已淪落成了海盜……”

    段飛大吃一驚,說道:“什麼?你不是跟你成叔出海做生意去了麼?怎麼會……”

    “成叔死了,我親手殺的。”何海呵呵笑了起來,他從衣袖中伸出右手,說道:“他斬我一根手指,我斬掉他的腦袋,這生意蠻划算的。”

    段飛沉吟道:“他先動手的?為什麼?”

    何海淡淡地說道:“為了你畫的那張海圖……你叮囑過叫我不要輕易示人,我還是太傻,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了……”

    段飛歎了口氣,說道:“真沒想到……”

    那幅海圖雖然只是段飛按自己的記憶粗略畫出來的,但是卻已經比現在這個時代的地圖要精確得多,段飛畫的不止是東南亞,還有馬六甲海峽與澳洲大陸,那已經不僅僅是一張海圖了,簡直就是用不盡的金山銀山!甚至是成就霸業的偉業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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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二二一章 【羽翼漸豐】

    何海向外瞥了一眼,說道:“飛哥,咱們長話短說,現在我不但是海盜,而且還是殺人犯,倘若你不打算把我抓起來的話,我倒是有兩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段飛輕歎道:“當初你說要出海時我就預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只要你沒有傷害無辜的大明百姓,別的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說吧,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要人還是要武器、裝備、補給品?”

    何海出現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定是有所圖謀而來,段飛的判斷是有根據的,何海眼裏精光一閃,他微笑道:“飛哥果然高明,首先,我要給飛哥你送上一份大禮,成黨榕雖然被我殺了,但是他的手下大將彭延嵐帶著幾個人現在正在蘇州,此人對我威脅甚大,飛哥不妨替我除去,順便撈個大功。”

    這種一舉兩得的好事段飛自然不會拒絕,他點點頭,說道:“這沒問題,還有呢?”

    何海笑道:“飛哥你抄了王世勇的家,他家裏有個人我想保出來……此人名叫傅貂,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王世勇海上經營多半都是他負責的,此人若是被我得去,我有信心在一年之內成為民間出海經商的第一人!”

    “傅貂?這個名字我怎麼沒什麼印象?”段飛疑惑地說道。

    何海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他是王世勇的小相公,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與作用。”

    說起小相公,段飛突然記起這麼個人來,他恍然道:“原來是他,沒人注意到更好,這樣我放水才更輕鬆方便啊。”

    “放水?”何海不解地問道,段飛哈哈一笑,解釋道:“就是通融的意思,這兩件事我都可以答應你,禮尚往來你也幫我辦一些事吧。”

    何海頷首道:“飛哥你請說,我一定盡全力給飛哥你辦好。”

    段飛說道:“挺簡單的,你幫我物色一些人才回來,比如會燒玻璃的,會煉鋼的……嗯,……教士,對了,歐洲那邊的教士一般都會不少東西,不管你用錢收買還是強搶,給我多弄點這種會古裏八怪技巧的人回來。”

    何海雖然不明白段飛要這些人做什麼,但是這件事並不難辦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段飛想了想,又道:“對了,我還要書,西洋的書,什麼書都要,你只管給我帶回來,我可以用金子換同樣重量西洋的書,當然,你還得給我找幾個翻譯,嗯,一般教士都會懂幾門外語的……還要些什麼呢?嗯……若是你生意做大了,不妨去中東給我運一船船的黑油回來,還有南美洲的橡膠樹……”

    段飛興奮得手舞足蹈地在那裏說著,何海只有靜靜聆聽的份,儘量把段飛說的東西記在心上。

    段飛正說得高興,耳裏突然傳來接近的腳步聲,段飛忙做了總結,說道:“差不多就這些吧,最重要的是人和書,你幫我搞越多越好,我這裏還有二十萬兩銀票,你拿去擴充自己的實力,記住,一定要好好活著!若是被大明軍隊抓到,不要抵抗,只要消息傳到,我就會儘量想辦法救你。”

    何海點點頭,心中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段飛的官越做越大,怎麼可能擔了天大干係去救一個海盜?今天他都是無可奈何才來找段飛的,段飛沒立刻把他抓起來他已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當然,就像王堂和王世勇手下也控制著幾批海盜一樣,大家各取所需是可以的,有難同當就難說了。

    段飛也知道他心有顧慮,因此有些話也沒有說出來,心裏盤算著該怎麼說動正德皇帝,給何海頒一張私掠許可證來著……

    石斌快步走入書房,對兩人說道:“飛哥,海子,東西都準備好了,海子這次打算住幾天?咱們好久沒聚在一起喝酒敍舊了。”

    上一次團聚是在寶應縣大牢,當初寶應縣無賴小子中的八大金剛現在只剩三個了,何海歎了口氣,說道:“大約能住個三五天吧,我忙著生意,飛哥也忙著公務,只怕沒什麼時間敍舊啊。”

    段飛笑道:“我無所謂,查案的事情我已經辦得差不多,其餘的事情留給楊大欽差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在這後院擺上一桌子,就我們仨,好好喝個痛快!”

    何海點點頭,這時蘇蓉端茶上來,段飛又道:“蓉兒,你教石斌他們那些功夫我也想讓海子練起來,你看如何?”

    蘇蓉掃了何海一眼,說道:“我教他們的並非不可外傳的功夫,公子自己拿主意就行,不用問我的。”

    “那就好,”段飛對何海道:“你出門在外做生意不容易,練點功夫既可以強身健體,遇到賊匪打不過還可以逃,阿斌,露兩手給海子看看吧。”

    “嘿嘿……”石斌得意地望著何海,撈起袖子,露出糾結的肌肉……

    就在石斌向何海炫耀自己功夫的時候,段飛回到自己屋裏,取出六分儀和一把火槍,興沖沖地拿去給何海。

    何海接過火槍和六分儀看了看,又還給了段飛,說道:“飛哥,這兩件東西是王堂的收藏嗎?六分儀現在已經很普通了,我就有好幾個,這把槍嘛……在潮濕的地方不方便用,也難養護,還不如一把上好的鋼刀好使。”

    段飛恍然,苦笑道:“我明白了,蘇州劉家打鐵鋪子的手藝不錯,晚些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何海想了想便答應了,蘇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開始對他的身份好奇起來,大明律法規定,沒有功名在身的人是不許攜帶武器的,雖然這條律令並沒有得到徹底實施,但是一般小百姓絕不會輕易犯忌,就算是商人,多半也只會請保鏢,而不會自己買把刀防身。

    時候不早,該送賀盛他們離開了,石斌很珍惜與何海在一起的時間,段飛無奈只好讓郭威走這一趟了,反正賀盛他們一路扮傻子,到了地頭再暗中行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段飛親自扶著賀盛他們出門上了馬車,滿面沉肅地目送馬車離開,耳畔突然傳來管簫寒的聲音:“公子,你為何將賀少俠他們送走呢?”

    段飛側身看了過去,管簫寒的一身打扮與蘇蓉相似,介乎大家閨秀與丫鬟之間,與她身旁的真正丫鬟小環光從穿著上就可以肯定她們還是主僕關係。

    段飛感覺到蘇蓉微微靠近了自己一些,他心中暗樂,微笑著對管簫寒道:“管姑娘不多休息會嗎?現在蘇州大局已定,我還說不準接下來要到哪里去,沒個定數,來回顛簸對他們不好,我打算送賀大哥他們回揚州,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另想辦法給他們醫治。”

    管簫寒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自己的驚訝,說道:“公子對簫寒的態度迥異於昨日啊……”

    段飛笑道:“時隔一晚,段飛總算想明白啦,管姑娘,等會我就要去衙門了,管姑娘是自己出門遊玩,還是跟著去衙門走一遭呢?”

    管簫寒道:“做丫鬟的自然要步步緊隨公子咯,公子請放心,沒有公子的吩咐,簫寒不會做出任何譖越的事來。”

    段飛笑道:“嗯,真能這樣我就放心了,石斌,你留下陪海子,我再不去衙門辦公,只怕楊欽差又要派人來催了!蓉兒,咱們走吧。”

    段飛一行騎馬來到衙門,楊慎早已升堂多時了,等他審結一個案子,段飛請他暫時停審來到後堂,屏退左右之後段飛開門見山地說道:“那件事楊大人考慮得怎麼樣了?”

    楊慎皺眉道:“段大人,我昨晚認真考慮過,你說的那兩個人能力是有的,不過……”

    段飛追問道:“不過什麼?”

    楊慎為難地說道:“他們現在職位太低,若是一下提升太快,只怕會招來非議啊。”

    楊慎真正的擔憂是養虎為患,段飛提議調桂萼與林希元任蘇州知府及同知,這是明顯的拉幫結派嘛,楊慎自然要想法子推拒。

    段飛據理力爭道:“桂鄂做過知縣,能力出眾清廉有道,林希元的風評亦不錯,為何不能越級提升?楊大人也很年輕啊,做欽差巡視江南做得很好嘛,可見能力並不是與年紀掛鈎的,眼下蘇州府官員幾乎無一漏網,國不可一日無君,蘇州府總不能只靠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名望與威信的布政使撐著,楊大人莫非還有更好的人選?我看楊大人還是早做決定為好。”

    楊慎暗歎一聲,他心中倒是有些人選,但是卻不好貿然提出,他有些無奈地說道:“段大人,這件事我們明日再做決定如何?還是儘快處理完積累的案子吧。”

    段飛點點頭,說道:“也罷,我再給楊大人一天的考慮時間,再拖下去只怕對大家都不好。”

    段飛轉身向外走去,來到門邊時他停下腳步,轉身對楊慎道:“對了,有件事差點忘記告訴楊大人,昨天晚上我見了一位客人,她的來歷楊大人想必已經聽說了吧?”

    段飛說完便走了,楊慎微微歎息著,心情不禁有些沉重,這件事他還是今天早些時候聽人稟報的,張銳此舉讓他有些始料未及,東廠在段飛身邊安插個人手並不奇怪,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身邊沒有東廠的探子,不過這樣明目張膽地派個人,而且還是個絕世美人,張銳的目的就有些可疑了,監視還是拉攏?不管哪一樣,楊慎都不免有些憂心啊。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2
第〇二二二章 【奴顏悍將】

    蘇州大牢自昨日開始便人滿為患,王世勇、烏有策等重犯要犯都關在蘇州大牢裏,其他的小嘍囉則全部被拘禁在王世勇的豪宅中,不為別的,這裏地腳好,距離砍人的十字街很近,而且地盤大,房間多,劃出個院子把人趕緊去就行,外邊再派兵團團圍住,這些人就算變成蒼蠅也飛不出去。

    段飛來到王世勇的宅院時,蘇州衛都司關俊輝正在等著他,關俊輝年逾四十,但是依然身強體健精神抖擻,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此人亦是一員驍將,不過在宦海沉浮多年,已經變成一根老油條,否則也謀不到蘇州都司這樣人人眼紅的好地角。

    昨天相見時他們沒有機會說悄悄話,今天關俊輝是特意在這裏等著段飛的,不過見面時段飛飛快的給他丟了個眼神,關俊輝頓時會意,隨即誕著臉言語無味地奉承了段飛一通。

    段飛抬抬手關俊輝就乖乖閉上嘴兒,段飛道:“關大人,廢話少說,本官再給你個立功的機會,我收到消息,在城東霞萌巷有一夥假裝成客商的海盜頭目潛伏,大約有七八個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我希望你親自帶上五十位精幹弟兄,悄悄圍起後再行抓捕,別放跑了一個,死活不論,我身邊長隨石斌知道具體地方,讓他帶你們過去。”

    關俊輝大喜過望,抱拳說道:“多謝大人栽培,卑職這就帶人過去,定將這些海盜一個個生擒活捉回來!”

    大明雖然重文輕武,但是軍功尤重,若是能成功抓獲一批海盜頭目,以大明歷來對海盜的惡劣戰績而言,自然是大功一件,足以抵消關都司貪污受賄的過錯,何況昨天他還反水幫忙抓捕了蘇州府一干貪官,只要欽差大人在奏摺裏美言幾句,還怕今後沒機會升官發財嗎?

    望著關俊輝興沖沖離去的背影,管蕭寒微微蹙眉道:“公子,你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可否確切無誤?莫要抓錯了人呀。”

    段飛神秘一笑,道:“我自然有可靠的消息來源,哈哈……來人,擺好公案,將嫌犯一一帶過來,本欽差要開始辦公了!”

    昨天已經砍了一批,剩下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嘍囉,當然,也有例外,譬如何海向段飛索要的那個名叫傅貂的人,他雖然沒有惡名在外,但是他幫王世勇操辦海運走私,按律也是個斬字,一來段飛不覺得走私有什麼不好,二來何海相求,段飛索性裝糊塗,就當不知道好了。

    其他人無非是仗勢欺人,橫行鄉里而已,至多也就打打架,也不是首犯,在段飛收來的案卷中,這些人的名字鮮有提及,這些人的處理官府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那就是體罰與罰款並用。

    段飛將一干有關聯的人一起拘上前來,威脅要砍其中一兩個為首者的腦袋,這些人便會互相推諉,使勁揭對方老底,段飛再找來本地衙役一一對證查實,然後這些人便按照罪行的輕重分別判罰,重者打五十大板兼戴枷示眾三日,罰款白銀一千兩至五千兩不等,犯罪情節較輕的罰款白銀一百兩至一千兩,交了銀子就可以走人,若是交不出銀子,一百兩銀子兌換戴枷示眾一日即可。

    銀子飛也似地被家屬送了過來,很快便堆積如山,還沒到中午該處理的人已經處理了大半,這時候關俊輝興沖沖地趕了回來,向段飛敬個軍禮道:“大人,卑職幸不辱命,已將那班海盜一網成擒,全數抓回來了,在他們身上和藏身之處搜出許多兇器以及贓物,我們都一起帶回來了。”

    段飛欣然說道:“都司大人辛苦了,弟兄們有無傷損?沒有驚擾地方吧?”

    關俊輝道:“沒有,這些海盜偽裝客商住在一家小客棧中,他們還挺警惕,從不喝酤代還可以得個全屍,否則你們等著淩遲吧!”

    彭延嵐破口大駡道:“我就知道何海那個畜生會出賣我們,真該早一刀宰了他的!”

    段飛臉色一冷,喝道:“在本官面前還敢囂張,來人啊,給我上夾棍!”

    華明和錦衣校尉羅超輝摩拳擦掌地說道:“大人,夾棍只怕對付不了這種鐵了心的巨盜,大人若是將他們交給我審問,只需一個時辰我便能讓他們之中至少大半人乖乖招供!”

    錦衣衛中多的是用刑的高手,段飛點頭道:“也罷,他們是你的了,記住別弄死了,本官還要將他們明正典刑的。”

    華明嘿嘿一笑,把人帶走了,蘇蓉蹙眉道:“公子,既已在他們身上搜出諸多罪證與兇器,又有人告密指證,足以判他們死罪了,何必還要大費周章地施刑求口供呢?”

    “妹子此言差矣。”管蕭寒駁道:“這些海盜無不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手上不知欠了多少人命,不好好折磨他們,打壓他們的銳氣,如何能為那些冤死的百姓報仇雪恨?又如何能嚇阻那些有可能去做海盜的人呢?妹子的憐憫之心還是用在其他可憐人身上吧。”

    “管小姐這話深得我心,蓉兒,你的心太軟了,這也難怪,他們的事你還是不要理會了,王世勇的這個園林佈置得頗有特色,管小姐,你何不陪蓉兒到園林中遊玩休息一下呢?”

    管蕭寒笑道:“公子,你再這麼叫我便顯得太生分了,你還是叫我蕭寒吧,蓉兒妹子,現在的事情我們幫不上忙,我與你一見如故,很想和你說說話兒,我們一起走走聊聊如何?”

    蘇蓉轉身就走,微帶怒意地說道:“不管便不管,我喜歡一個人獨處,誰也不要來煩我。”

    管蕭寒朝段飛輕輕一笑,追著去了,段飛一點小環,說道:“小環,你跟石斌一起去為我和關都司泡兩杯茶來,王世勇家裏存著許多好茶葉,你懂茶吧?給我一杯白茅雨尖,給關都司泡杯鳳凰單叢來。”

    石斌喜滋滋地答應一聲,然後望著小環道:“小環,走啊,你還等什麼?”

    小環眼白一翻,無奈地跟著走了,段飛微微一笑,揮退左右,關俊輝會意地也喝退了手下,向段飛靠近兩部,獻媚地說道:“段大人,小的這麼合作,皇上和王大人那裏還請段大人美言幾句啊。”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關大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關俊輝驚愕地道:“大人何出此言?”

    段飛冷聲道:“我看過你的履歷,王大人對你也頗多讚譽,不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與那烏有策何異?”

    關俊輝面露愧色,垂頭喪氣地說道:“大人教訓得是……”

    段飛道:“我明白關大人的苦衷,要想在官場中混出個人樣來實在是太難了,尤其是沒有倚靠的情況下……從某些方面來說,王大人做得的確不夠好……”

    關俊輝心一酸,雙眼一熱,淚水差點湧了出來,他哽咽著說道:“王大人一心為公,從不徇私,我雖然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但是我今天的這個位置卻是自己拼死拼活掙來的,王大人他……雖然我絕無怨懟之心,但是有時想起來也著實有些失望。”

    段飛沉聲道:“王大人並未忘記你,他相信你在媚顏奴骨的外表之下依然是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否則也不會輕易讓我帶著一封信便來蘇州了,關大人,不知你信得過我否?”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32
第〇二二三章 【左輔右弼】

    關俊輝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笑逐顏開地說道:“王大人對我恩重如山,他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認了,就算丟了腦袋又如何?段大人你有所不知,王大人輕易不稱許人的,他看得起的人定非泛泛,段大人有什麼吩咐就儘管說吧。”

    段飛道:“那好,我就直說了,本官和王大人不一樣,他潔身自好不喜拉幫結派,本官卻只覺得身邊可以信任的人太少,關大人,你說呢?”

    關俊輝虎目含淚地抱拳道:“段大人,不說你跟王大人的關係,光是你看得起我,關某人這條命便賣給你了,今後請大人儘管差遣!”

    段飛欣然伸手扶起了關俊輝,說道:“關大人言重了,你我是一榮俱榮,若我有飛黃騰達之日,絕不會忘記了關將軍的助力!”

    關俊輝乃是正四品的武職外官,而且轄地又是蘇州這種富庶之地,換了個人或許就不會對段飛這個小小欽差這樣投誠了,不過他是王守仁的舊部,又被抓住小辮子在先,加上他雄心未去,還想有所發展,段飛稍稍示意,他便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

    小環用最快速度泡了壺龍井茶出來,對段飛解釋說沒有他要的那兩樣茶,此時關俊輝早已離開,段飛翹著二郎腿品著茶,說道:“小環,你的茶藝不怎麼樣啊,這壺龍井茶泡得很欠火候,你家小姐難道從未教過你嗎?”

    小環有苦說不出,只能瞪了石斌一眼,說道:“公子,這不是我的錯,都怪阿斌,若不是他阻手阻腳,我也不會大失水準了。”

    石斌傻呼呼地笑著,樂在其中,從小環叫他阿斌便可以知道他們關係進展迅速,顯然這是小環主導的……

    蘇蓉站在流翠亭下眺目遠望,眼前的湖光山色令人心曠神怡,王世勇雖然粗俗,但是他手下還是有些雅士的,這個園子就造的不錯,蘇蓉曾經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是晚上,看不到白天的風景。

    蘇蓉回憶起當初誘殺妖道駱景陽大弟子宮風策的時候……心中突生警兆,回頭一看,管蕭寒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亭子裏,距離蘇蓉不足兩米。

    蘇蓉哼了一聲,拂袖欲從管蕭寒身邊擦身而過,管蕭寒平伸右手攔住她的去路,嬌笑道:“蓉兒妹子,你為何急著離去?莫非駭怕我把你給吃了?放心吧,姐姐我是不吃人的。”

    蘇蓉冷冷地望著她,說道:“好好的山水,突然飄來一股邪氣,只怕有妖怪出現,我自然避之不迭。”

    管蕭寒伸出芊芊玉指去勾蘇蓉的下巴,蘇蓉退了一步避開,管蕭寒咯咯笑道:“妹子罵我是狐狸精,搶走了你的心上人嗎?”

    蘇蓉哼了一聲,說道:“你少廢話,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對我步步進逼?我雖然沒有東廠的腰牌,可也不是好欺負的,你若再不說個明白,別怪我不客氣了!”

    管蕭寒微笑道:“妹子沒有東廠的腰牌,不過段大人的體貼與愛護卻是你最好的擋箭牌,我可不敢惹怒了妹子,免得段大人不待見,我可沒辦法向王公公交待。”

    蘇蓉的手按在劍柄上,管蕭寒看了她一眼側身讓開,笑道:“妹子既然急著要走,我們就再找機會聊天吧。”

    蘇蓉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管蕭寒突然掩口輕笑道:“越看越像,蓉兒妹子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哩……”

    蘇蓉淡然答道:“你看花眼了,若是我曾經見過你這張欠揍的臉,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咯咯……”管蕭寒得意地笑了起來,遠方匆匆走來一個人影,管蕭寒說道:“蓉兒妹子,看來公子真的很在意你呢,才離開這一小會就擔心你被人欺負了……”

    遠遠地石斌正和小環一起走過來,見到兩人他們同時向這邊揮手,石斌叫道:“蘇姑娘,管小姐,大人要回衙了,讓我們來叫你們呐……”

    華明等幾個錦衣衛忙著審訊,竟然連午膳都沒心思吃,段飛跟他說了一聲之後先帶人回到蘇州府衙,楊慎還在忙著審案,他現在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從這些贓官嘴裏掏出更多的東西來,段飛可不想跟他摻和,直接繞過大堂,到簽押房去了。

    整個蘇州衙門已經陷入停頓中,從知府到推官甚至小小的捕頭都被抓了起來,衙門中風聲鶴唳,小吏們忐忑不安,積累的公文堆成了山,甚至衛生都沒人搞,地上儘是碎紙垃圾。

    段飛將衙門裏的所有小吏都召集到了一塊兒,對他們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我今天召集大家來,就是要告訴你們,要抓的話早抓了,絕不會留到現在,不論你們之前替那些贓官做過什麼,本欽差都既往不咎,現在積累了這麼多公務,你們該幹嘛去,將需要批示的拿給我處理,從現在開始誰再敢怠慢公務,小心我嚴懲不貸!去吧,開工了!”

    吏目們歡呼起來,喊了聲欽差大人千歲,然後便一哄而散,停頓的政府機關再次運作起來,過了一會,源源不絕的公文便送到了段飛面前。

    段飛正埋頭處理公務的時候,蔣俊報道:“大人,華將軍來了。”

    段飛抬起頭時正好看到華明快步走來,他滿面笑容,手裏拿著幾張紙,大步走進簽押房,拱手對段飛道:“大人,卑職幸不辱命,他們七人的口供畫押在此。”

    段飛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辛苦了,洪邦,去找刑房的吏目過來一個,擬一份公告貼出去,將這七個海盜明天中午斬了。”

    華明從段飛的眼神裏覺察到什麼,他赫然道:“大人,這群海盜每個人手上至少都有七八條姓名,果然死不余辜。”

    段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那些口供他也懶得看,直接讓蘇蓉接過去了,管蕭寒蹙了華明一眼,說道:“華將軍可查出他們來蘇州所為何故?”

    華明沒有答她,而是顧左而言他地笑謔道:“大人左輔右弼,還真是叫人羡慕啊。”

    管蕭寒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大人是得道者多助,左輔右弼,前呼後擁才算正常嘛。”

    華明知道她反諷自己成了段飛開道的小卒子,卻故作沒聽見,段飛打圓場道:“左輔右弼不如左擁右抱好啊,可惜本官生來勞碌命,只怕沒那福氣啊!”

    蘇蓉沒好氣地拿起一份公文,說道:“大人,上海縣請求撥款五千兩維修今年被倭寇損壞的城牆。”

    段飛接過公文,看了一眼後說道:“准了。”

    管蕭寒也拿起一份公文,說道:“大人,吳江縣衙暴雨中受損,需要一千兩維修……”

    段飛看都沒看,說道:“駁回請求,批復自己看著辦五個字。”

    管蕭寒笑道:“大人,你看都沒看,怎麼就駁回了?”

    段飛答道:“修個屋頂會要這麼多錢?倘若他真是個好官,百姓們會自發地給他修屋頂,倘若他是個貪官,也不差這點錢,自己掏腰包修去,還有什麼好看的?駁回!”

    管蕭寒怔了一會,這才心悅誠服地說道:“大人果然高明。”

    段飛頭也不抬地說道:“少拍我馬屁了,快些幹活吧,最好在晚膳前把眼前的活兒幹完,否則就要耽誤我的大計……”

    管蕭寒好奇地問道:“公子有何大計?能告訴我麼?”

    段飛大叫道:“晚上我要跟蓉兒夜遊蘇州啊,不能被這些破事耽擱了……”

    管蕭寒嫣然一笑,蘇蓉的臉上卻一陣羞惱,冷淡地說道:“大人還是安心辦公的好……”

    管蕭寒不愧是張銳親自推薦來的人,辦公效率非常高,一點兒也不亞于蘇蓉,在她們兩人的幫助下,小事段飛不用管,大事她們也能幫出主意,偶爾抽查一下管蕭寒代做的批復,段飛愣是挑不出一根刺來,於是桌上堆積的公文迅速減少,送來的公文數量根本抵消不了段飛他們處理的進度。

    當楊慎來找段飛的時候,段飛正在跟管蕭寒開心地聊著,還沒到申時呢,積累的公文都處理完畢了,段飛有的是時間休息。

    楊慎走入簽押房,望著管蕭寒大有深意地說道:“段大人真是好享受啊……”

    段飛笑道:“楊大人可不要誤會,我們剛處理完蘇州府積累的公務,稍事休息不算怠工吧?這位是管蕭寒管小姐,她非常能幹,幫了我不少忙呢。”

    管蕭寒向楊慎施禮道:“楊大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後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楊慎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客氣,段大人,我已決定明日午時便將以浙江按察使韓明為首的一批貪官總計一十二人全部斬首,還有王世勇為首的惡霸與凶奴等十人,剛好湊夠天干地支之數,這是待斬名錄,段大人可要過目麼?”

    段飛擺擺手,說道:“我看還是不必啦,楊大人決定的事我沒有意見,若換做是我,要殺的人至少多出一倍之數,對了,楊大人,今天我得到消息,抓了幾個海盜,這是他們的供狀畫押,我也準備明天斬了他們,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一起開刀吧,七個,剛好湊成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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