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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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679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8
第〇一八四章 【翻手為雲覆手雨】

    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烏鴉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薛澤、魏達先及傅素又氣又恨,形勢直轉而下,這是事先誰也料不到的,他們雖然聽到段飛出口不遜,但是卻唯有飲恨從公案後走了出來,三人對望一眼,黯然走下堂去。

    段飛當中而坐,拍案喝道:“三位且慢走,不留下聽聽我是如何審案的麼?楊大人請上座,與我同審此案如何?”

    “如此甚好。”楊慎欣然走上堂,路過進退躊躇的魏達先三人身邊時,楊慎向三人道:“下官楊慎,參見三位大人,下官忝為南直隸副使欽差,專責巡查政務民生,並有監督段巡撫查案之責,三位大人不妨留下聽審,來人啊,給三位大人一旁看座!”

    魏達先等三人眼裏生機複燃,他們坐下之後心中都開始轉動起來,看來還有一線生機啊,楊慎?莫不是楊大學士之子,神童楊慎?他父親楊廷和一直打壓段飛的,是自己人啊!

    段飛待大家都坐好之後抓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天意如環,半刻之前誰能料到會有如此變化呢?現在由本官主審此案,就接著三位大人的進度繼續審吧,吳嬸,請你告訴大家,周氏的為人如何?李景、班進的話可否屬實?你可得據實以告,莫要自誤誤人!”

    事情變化如此巨大,吳嬸都一一看在眼裏,連三位主審的大人都被趕到一旁去了,她此刻不由暗自慶倖,那些昧著良心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見段飛問起,她輕蔑地看了薛澤等三人一眼,抬起頭看著段飛,昂然道:“大人,周氏一向自愛,從不單獨離家,大家都是街坊鄰居,誰不知道周氏持家有道,賢淑本分?我不知李景、班進為何謊話連篇,竟然說出那種污蔑人清白的話來。”

    段飛冷目向班進和李景一掃,喝道:“班進、李景,你們有何話說?”

    班進和李景互望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小人的話句句是實,吳嬸才是胡說八道呢,請大人明察。”

    段飛冷笑道:“本官現在奉命巡撫南直隸,江南道正在本官責權之內,要查明真相實在是簡單至極,你們就不怕反坐嗎?”

    薛澤在旁插話道:“段大人,你可不要當堂威脅證人啊。”

    段飛冷笑道:“薛大人言之有理,衙役,拿紙和筆墨各兩份來,班進、李景,你們說自己與周氏有染,那你們就在紙上寫出第一次與周氏私會的時間,這種事情男人都會記得很清楚的,你們可別告訴我說自己提前老年癡呆全都忘記了!不許互相張望串供,否則每人各打十大扳!”

    筆墨紙張拿來,班進和李景兩人被各自拉到一邊,皺起眉頭想了一會,這才在紙上寫起來,雖然他們識字不多,但是寫個每天都見得到的年月日還是做得到的。

    兩張紙被衙役送到段飛案前,早已站在段飛背後的石斌上前接過,交給段飛,段飛拿起來一看,嘴角已勾起一絲冷笑,他一拍驚堂木,喝道:“班進,你寫的可是正德十二年五月初六?”

    班進點點頭,說道:“是小人寫的。”

    段飛喝道:“你剛才還說自己先與周氏相好,後來周氏才與李景好上的,為何你寫的是正德十一年五月初六,而李景寫的卻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

    班進硬著頭皮說道:“這……想是他們瞞著小人,小人一直不知道吧。”

    周氏突然說道:“大人,他們都在說謊,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我與夫君根本不在蘇州,我們回鎮江給我爹祝壽去了,這件事吳嬸或許記得,我們曾經拜託她照看一下家裏的。”

    吳嬸答道:“對對對,我記起來了,周氏所說屬實,李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那幾天你不是得了寒症,上吐下瀉好幾日才好嗎?你媳婦日夜伺候,你連站都站不起來,半個多月才出得門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李景神色慘然,說道:“許是我記錯了吧,大人,小人定是記錯了,請容小人再好好想想……”

    段飛冷笑道:“你不必想了,大堂之上明鏡高懸,自有神靈庇佑,你可敢對天發誓自己的確曾與周氏有染,否則不單你被天打雷劈,你的妻兒家人也千刀萬剮不得好死麼?”

    李景聽到妻兒之名頓時淚如雨下,他僕在地上半天沒說一個字,段飛又道:“今日審完你們本官就要親自前往蘇州查案,證人家屬都在本官的保護之下,班進、李景,你們想清楚了,現在悔改還來得及!”

    李景聽到段飛的話之後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猛地抬起頭來,叫道:“大人,大人救命啊,昨日我的妻兒都被王世勇派人抓了去,他威脅說我若是不做假供就要殺了我妻兒,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請大人救救我的妻兒,大人,大人……”

    班進也當堂翻供,喊起冤來,他的家人也被王家擄走,因此才做假供的,段飛安撫了他們幾句,突然回頭對石斌低聲說了兩句,石斌點點頭,段飛向一直沒說話的楊慎拱拱手,說道:“楊大人,我們奉命巡視南直隸,不知朝廷可派有人手隨從?”

    楊慎一愣,說道:“這個……自然是有的,大人難道想帶人這就去蘇州抓王世勇?”

    段飛說道:“還不到抓王世勇的時候,本官需要些人手,再去請幾位證人過來。”

    楊慎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段大人,華明乃是皇上欽點的錦衣衛千戶,他率領欽差儀仗與侍衛,負責保護我們並聽候我們調遣,段大人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對他說,華明,你還未上前拜見段大人呢。”

    先前護著楊慎的幾個壯漢中有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是他氣勢沉穩,聞言走上前來,對段飛抱拳道:“華明參見段大人,段大人儘管吩咐!”

    段飛仔細看了他一眼,只見此人面貌平平,但是兩眼靈活且炯炯有神,見段飛望來,他眨了眨眼,遞了個眼神兒過來,段飛一愣之後頓時大喜,他說道:“華大人不必客氣,現在時間緊迫,我們隨後再慢聊,請華大人帶上十幾人隨我兄弟石斌前往一個地方請幾位客人過來,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最好帶些身手較好的弟兄過去。”

    華明答道:“大人放心,皇上聽說大人遇刺後分外震怒,命我從錦衣衛中挑選了一批好手隨同南來,除非大人要抓的是江湖頂尖高手,否則我等定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段飛放心地說道:“皇恩浩蕩,段飛定不會辜負皇上的重托,石斌,你與華大人快去快回,今日我要將本案在應天的瑣事處理完,來人啊,拿口供給班進、李景畫押。”

    班進和李景按了手印之後被押了下去,段飛的目光望向捕頭祁固,祁固心中早已發毛,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段飛的目光,段飛一拍驚堂木,喝道:“祁固,你可知罪!”

    祁固渾身猛一哆嗦,他垂首答道:“大人,小人不知大人的意思,小人一向遵紀守法,請大人明察。”

    段飛說道:“你不懂我的意思?那好,我問你,作為捕頭,你平時無需上街巡邏,周家距離府衙那麼遠,你當日為何出現在現場那麼快?據證人所言,當日吳嬸之子吳益去報官的時候才出門就見到了你們,你莫不是早知道周家會出命案,所以特地帶著人早就在周家門前等著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8
第〇一八五章 【凶匕現形】

    祁固答道:“大人,那不過是巧合罷了,當日我閑得慌,帶著弟兄們在街上隨便逛,恰好遇上周家出事,這能怪我嗎?”

    段飛冷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明日我就要去蘇州查案,屆時自會查個一清二楚,這件事暫且按下,祁固,作為捕頭,你到了現場定會仔細查看,你現在將當時的情形詳細說來,我要看看能否與案卷裏的口供對上。”

    祁固松了口氣,將案件現場的狀況如數家珍地說了出來,說完之後段飛朝他冷冷一笑,祁固只覺渾身汗毛直豎,又不知何處出了問題,只聽段飛喝道:“祁固,你撒謊!”

    祁固一驚,叫道:“大人,我句句事實,無一句虛言!請大人明鑒!”

    段飛冷笑道:“你說現場淩亂,鮮血遍地,這不是謊言是什麼?周氏,你告訴他現場究竟是什麼樣的!”

    周氏將那日晚上曾經對段飛說過的話說了出來,段飛拿出他畫的那張草圖,讓衙役交給周氏,問道:“當日你看到房中的情形可是如畫中所示?”

    經過唐伯虎的修飾後那草圖已經相當精緻逼真,周氏一看就又哭了起來,她哽咽著說道:“不錯,當日情形正如畫中所繪……”

    段飛命衙役將草圖交給祁固,喝道:“祁固,作為捕頭,你對現場的觀察能力不會還不如一個女子吧?為何周氏所說的與你所說的差別如此巨大?你為何要對現場情況造假?”

    祁固分辯道:“大人,填寫屍格的是蔡仵作,我只不過進去看了一眼,制服了周安就出來了,或許記得不那麼清楚了吧,況且周氏的口供根本不能信,她恨王世勇入骨,因此做假供也是毫不奇怪的。”

    段飛冷笑道:“你做捕頭久了,果然能言善辯,不過,你難道沒有聽王世勇轉告……本官手裏有蔡仵作留下的證據嗎?只不過這證據需得用在刀刃上,本官暫且放過你,到了蘇州之後本官自有辦法將案情查個水落石出!任誰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包庇兇手,更別提那些從犯了!”

    祁固豁出去了,反唇相譏道:“大人心有成見,認定我等造假陷害周安,我們就算說破了嘴大人也不會信的,現在大人大權在握,要打死我們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只怕天下人眾口悠悠,大人無法向皇上交代吧!”

    段飛冷冷一笑,說道:“你當本官真拿你沒辦法嗎?眼前就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周安絕非兇手,哼。”

    段飛將擺在公案上的那把匕首丟到祁固面前,說道:“祁固,你可認得這把刀子?”

    祁固認真看了一眼,譏笑道:“這便是周安殺兄的兇器,大人所說的證據難道就是這把刀子?”

    段飛喝道:“本官自會讓你心服口服,祁固,你身為捕快,難道不懂點觀察兇器的能力嗎?這把刀子價值千兩白銀,周安從哪里得那麼多錢買的刀子?”

    祁固傻眼了,他拿起那把匕首認真看了看,說道:“大人,這刀子雖然看起來工藝不錯,但是也不值這麼多吧?據我估計也就十兩銀子左右。”

    段飛冷笑道:“你這個有眼不識寶貝的傢伙,你仔細看看匕首的紋飾,十兩銀子能買到手藝這麼好的東西嗎?這紋飾乃寶大祥首席大檔手周喆的標誌,花紋之中暗藏古篆周喆二字,當然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人是看不出來的,你再解開匕首握把上的纏帶,金屬握把上應該會有寶大祥三字,寶大祥的名字你總該聽說過吧?寶大祥出來的東西才值十兩銀子嗎?江南珠寶行業第一大檔手周喆親制的匕首,才值十兩銀子嗎?”

    祁固傻眼了,拿著匕首不知所措,段飛等得不耐煩了,喝道:“來人啊,把匕首拿給楊大人過目,讓楊大人為我們揭開謎底!”

    匕首拿到了楊慎手裏,他首先看了看紋飾,頷首道:“花紋之中果然暗藏了周喆二字,段大人所言不虛……”

    他解開柄上纏著的纏帶,寶大祥三字赫然出現在眼前,楊慎將匕首交給衙役送回段飛手上,說道:“果然有寶大祥三字,寶大祥之名我在京城就已聽說過,它素來以製作珠寶首飾聞名,這周師傅為何做了一把如此不起眼的匕首呢?”

    段飛說道:“這就要問過周師傅才知道了,寶大祥的東西向來都有帳可查的,說不定我們便可以從寶大祥的賬目中尋得突破,這匕首絕不是周安能買得起的。”

    楊慎說道:“段大人觀察仔細,下官佩服。”

    段飛微微一笑,指著堂下說道:“楊大人贊我觀察仔細,不知道楊大人可否發現,凡是案情出現轉折,就會有人匆匆離去,我真想知道這是何緣埂。”

    楊慎望著剛離去的那人背影,疑惑地說道:“段大人的意思是說……”

    段飛苦笑道:“我一直隱忍著不揭開匕首的秘密,就是擔心被人得知後立即做出反應,楊大人來自京城,不知道那人勢力之強大,若非楊大人及時趕到,只怕我今日就要斃命於杖下,就算皇上事後得知,也拿他們沒辦法,因為他們定會給我安上許多罪名,一切看起來都會天衣無縫,就如周安的案子一樣,若非我親自趕去蘇州查訪了一趟,否則也想不到案子背後竟然還藏有如此多的罪惡。”

    楊慎惑然道:“段大人為何不攔下他們?他們若是急忙趕回蘇州,還是有時間毀滅證據的呀。”

    段飛詭笑起來,目光從堂下聽審的眾人挪到了魏達先等三人身上,說道:“他們都是王家派來探風的,他們的大本營在何處我早已探明,剛才派石斌帶著華明他們出去抓人,目標就是王堂在應天府買的一所秘密宅邸,抓捕行動想必應該已經結束,這些人都是去自投羅網的,宅中其他人都沒什麼用處,但是有一個人姓梅,乃是王家的二管家梅潮楓,此人賄賂眾官的罪證我早已掌握在手,抓他沒商量,希望他那裏還有更多的證據能夠讓我查到更多受賄的贓官,魏大人、薛大人、傅大人,你們說呢?”

    聽到段飛的話,那三位無不暗自叫苦,表面上他們卻只能連連應是,只盼那梅潮楓能逃脫大難,或是早已將證據銷毀。

    段飛將他們的神色都看在了眼裏,他微微一笑,說道:“三位大人氣色不佳,想必是為了這個案子操勞過度了,好在現在案子已交給下官來辦,三位大人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魏達先等三人無言以對,只能在心中黯然長歎,相看淒然,段飛突然將驚堂木一拍,喝道:“來人啊,給我傳證人劉偱夫妻以及劉家小姐劉卿芸上堂!”

    沒有心理準備的三位大人頓時都被嚇了一大跳,段飛就是沖著他們去的,這時他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轉頭對楊慎笑道:“楊大人,現在有些時間,我們不如先聊幾句,楊大人自京城來,不知京城如今情形如何?皇恩浩蕩,段飛何德何能,實在不懂皇上為何會對我如此關愛?”

    楊慎淡然看了他一眼,說道:“皇上為何對段大人如此關愛我也不明白,只知道皇恩浩蕩,大人莫要辜負了皇上對大人的厚愛,至於京城的情況……大人問的是朝堂之上麼?為了阻止皇上任命段大人為南直隸巡撫,整個朝堂吵作一團,都察院左都禦使龐尚鵬被打入天牢,大學士楊廷和及十余位官員被廷杖、致仕,新任武英殿大學士王守仁王大人建議派遣正副兩位欽差,各司其責相互監督,這才滿足了皇上的心思,又安撫了百官之心,段大人這個欽差之職可說是千折百回,來之不易啊。”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9
第〇一八六章 【百般抵賴】

    魏達先等人本來心灰若死,聽到楊慎的話之後再次萌發生機,皇上派來個欽差副使,不就是為了制衡段飛嗎?派誰當欽差副使不好,竟然派了剛被廷杖的大學士楊廷和的兒子……他會給段飛好臉色看才怪,能維持著表面上的關係已經不錯了,看來真得好好跟這位楊神童、楊欽差聯絡聯絡感情了。

    段飛愣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苦笑一下,說道:“皇上……真的是皇恩浩蕩……在下升遷著實太快,也怪不得百官側目啊。”

    楊慎冷笑道:“何止側目,簡直恨不得將段大人除之而後快呢,段大人可知這是何故?”

    段飛歎道:“是因為段某未經科舉正途吧。”

    楊慎搖頭道:“此中原因甚多,未經科舉為官確實是其中之一種,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段大人或許未曾注意到,又或者假癡不癲,總而言之,段大人冒起得太快,又深受皇上恩寵,很多官員擔心大人得勢之後重現劉瑾、江彬之亂,因此要在大人還未能禍害天下之前將大人的威脅扼殺於搖籃之中。”

    段飛無奈的哀歎一聲,說道:“朝中的大人們還真是深謀遠慮啊,不過他們難道不知道剛則易折的道理嗎?楊大人可是國之棟樑啊,怎能輕易為了段某區區一個無名小卒便被迫致仕,還被廷杖……楊大人實在是太耿直了,豈不知……”

    “段大人……”楊慎怫然打斷了段飛的話,說道:“在下也姓楊,家父正是段大人說的耿直不知變通的楊廷和楊大人。”

    段飛再度愕然,今天的意外還真多啊,他向楊慎抱拳作揖,張開嘴卻是無言以對,楊慎淡然道:“段大人不必擔心,在下臨行之時,父親曾經訓誡過我,要我以國事為重,我不會因為私怨而影響段大人辦案的。”

    段飛再次抬手作揖,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段飛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旁邊聽到楊慎話的魏達先等三人心中大喜,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的故事誰不知道啊,楊慎表面說得越好聽,他心中的恨意越深刻,有他制衡段飛,看來大家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段飛看到楊慎那死人一樣的臉,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藉口與他聊,這段時間段飛還真把人家老楊家得罪透了,在江西,是他威脅人家交出家奴認罪,現在,連人家首輔大人都因為他而致仕,甚至還挨了廷杖……這仇只怕是永遠都無法消解了,巡撫南直隸,聽起來很不錯,只怕後邊的路是荊棘遍地啊。

    一陣沉默之後劉偱夫妻以及劉卿芸小姐都被帶到,段飛當堂確認劉卿芸身份之後開始詢問。

    劉卿芸痛訴王世勇是如何逼良為娼並欺騙她嫁入王家的,王家請來的證人中班進、李景已經改了口供,祁固銳氣已失,正在擔憂自己未來的他已經無心駁斥劉卿芸的話,偶爾在段飛的要求下反駁一兩句,也因獨力難支而被吳嬸、周氏等迅速駁得啞口無言。

    劉卿芸與劉偱夫妻都在口供上簽字畫押的時候,華明和石斌也已帶隊押著一批人回到刑部大堂之下。

    石斌和華明上堂參見段飛,石斌興奮地搶著說道:“大人,一干人犯業已帶到,一個都沒有逃脫,另搜到一批文書字據,都已帶了回來。”

    段飛向華明望去,華明將手中提著的一個小箱子呈上,說道:“段大人請過目。”

    段飛接過箱子並未打開,而是隨手放到一邊,說道:“將王家的梅管家提上來。”

    梅潮楓被兩個侍衛抓著肩膀提了上來,只見他滿面蠟黃雙目無神,丟到地上後立刻癱軟如泥,並且大聲慘叫起來。

    華明解釋道:“大人,我們奉命趕去抓人的時候此人就是如此形狀,不僅渾身綿軟動彈不得,甚至碰一下也會疼得大叫不止,那宅子中還有好幾個人都是如此症狀,屬下曾經探查過,他們似乎被高人以截脈術傷了足少陽膽經,因此才會如此。”

    段飛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本官知道,點傷他們的那位俠士曾經告訴本官,只需在他們大椎穴上運功衝開阻滯就可以解開他們所受的禁制。

    華明在梅管家脖子後下方的大椎穴上一拍,梅潮楓果然渾身一震,然後緩緩爬了起來,他雖然無力動彈,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都很清楚,跪在地上他故作不解地問道:“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小人並未犯法,為何這些人如狼似虎地沖入民宅,將我等擄來公堂之上?”

    段飛冷笑道:“梅潮楓,你不要裝傻,你們的事情我瞭如指掌,你賄賂百官的證據就在我的手中,抬頭看看這是什麼?”

    梅潮楓抬起頭向上望去,只見段飛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只看那信封的形狀以及上邊蓋的印章梅潮楓便已知道這信出自何處,他眼裏閃過一絲絕望,嘴裏卻道:“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不過猜也該猜到,你派人回蘇州報信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回信中的內容你也早已知道,就不用我念出來了吧?楊大人,這封信你拿去看看,我可有冤枉王世勇嗎?”

    楊慎接信看了一遍,說道:“此信若是不假的話的確可以證明王世勇試圖派人收買三司的大人們,不過……這並不能證明他們成功收買了誰,段大人若是想依此彈劾三位大人,只怕不是很妥當啊。”

    魏達先大喜,附和道:“不錯,的確曾經有人試圖賄賂我等,但是我們身為朝廷命官,豈會知法犯法,受人賄賂?那人早被我們亂棍打出去了。”

    段飛拍拍手邊的黃梨木箱,冷笑道:“梅潮楓,你當我看不懂你記的這些賬嗎?這幾日你身體不適無法記賬,你都是口述讓人記下來的,綜合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你的密碼表已被本官破解得差不多了,我猜應該是詩經的《采薇》吧?”

    聽到采薇二字,梅潮楓渾身一顫,他震駭地抬起頭望向段飛手邊的那個木箱,似乎想撲上去將其搶回來,但是轉瞬間他又頹然撲倒,說道:“什麼是密碼表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東西不過是我閑來無事隨手練字亂寫的東西。”

    段飛笑道:“你嘴硬也沒用,本官辦案並不是非要獲得口供才行的,人可以被收買,口供可以被推翻,只有證據不會說謊,它們會指引我找到真凶……來人啊,將梅潮楓等一干人等關入大牢嚴加看管,本欽差要連夜趕往蘇州,回來之後再處理一干人犯以及貪污受賄陷害忠良的官員。”

    楊慎一愣,說道:“段大人要立刻出發前往蘇州?”

    段飛說道:“不錯,只有趕在那些給王家傳信的人之前去到蘇州,才有可能找到足夠的證據與證人,有時候鐵案與死案只不過是毫釐之差,分秒必爭啊。”

    楊慎道:“段大人說的不錯,不過我們雖然有聖旨在手,卻也得首先通知南直隸各部,再通過驛站通知各府、州、縣,段大人不先知會一聲就跑到蘇州,只怕會產生誤會的。”

    段飛對這些繁文縟節一概不知,他微微皺眉道:“楊大人估計我們需要多久才能趕去蘇州呢?”

    楊慎說道:“若是一切從簡的話,大概也要後天早上才能啟程。”

    段飛用力地搖頭,說道:“不行,最遲我今晚就要動身,我只負責查案,那些事情就煩勞楊大人操辦了,我只需四名侍衛,六匹快馬,一艘快船即可。”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9
第〇一八七章 【忠心害主】

    楊慎搖頭說道:“這……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便儘快吧,段大人請先到後堂換上欽差袍服,我們先拜訪三司衙門,然後再去應天府各衙門一一拜訪,我們讓應天府給蘇州府發個緊急公文,然後段大人再啟程好了。”

    段飛欣然答應,只要今晚能夠啟程,應該趕得及,他和楊慎都到了吏部衙門後堂換上了欽差袍服,兩人的袍服一般無二,都是大紅色的鬥牛服,胸前繡有牛角龍形的虯,因為虯屬獸鬥牛,因此名為鬥牛服。

    段飛、石斌不懂官服上的講究,只覺這身紅袍穿在身上比四品官那緋色的官服要精神得多,卻不知魏達先他們看到之後羡慕得不得了,因為鬥牛服、飛魚服以及蟒袍都不是常服,而是皇上蒙恩特賞的賜服,能夠穿上鬥牛服,就代表了皇上的寵愛。

    從後堂出來後段飛當即向傅素問道:“傅大人,錢大人哪里去了?”

    傅素微微皺眉,答道:“錢大人昨夜偶感風寒,病倒在家……”

    段飛轉身就向後宅走去,說道:“錢大人病倒怎會不讓人知會我一聲?我還是親自去問候一下錢大人的好。”

    傅素追上幾步,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段飛和楊慎來到錢府,錢府家丁見到段飛等人的行裝來勢,不敢稍作阻攔,一邊伺候著一邊飛快地向裏面傳報,段飛很快就直達內院,見到了還躺在床上起不來的錢如京。

    錢如京從昨晚到現在一直上吐下瀉起不了床,此刻見段飛穿著鬥牛服進來,身邊另有一人也穿著鬥牛服,不由驚異地睜大了眼睛,段飛將自己已經奉旨成為南直隸巡撫欽差告訴了他,錢如京大喜,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他雖然一直站在段飛這邊,但是卻很為自己的未來命運擔憂,沒有皇上的支持,他們是鬥不過有錢有勢的鎮守太監的,現在段飛不僅成為了欽差大臣,還穿起了鬥牛服,這下錢如京終於放心了。

    “錢大人的病真的是因為著涼所致?為何大人病了也不命人告訴我一聲?”段飛問道:“大人可知今日突然開庭審理周安一案,主審的是傅素傅大人。”

    錢如京愣了愣,突然喝道:“夫人,命管家將錢若銀叫來。”

    他轉頭對段飛道:“我昨晚便命這廝帶著我的口信到段府去通知段大人,他不久回復說消息已帶到,還帶回段大人的口信說一切無妨,這該死的混蛋險些誤事!”

    段飛安慰兩句,看看錢如京的面容,段飛忍不住說道:“大人眼眶發黑,面色發赤,與一般著涼腹痛不太一致,大人吃藥後症狀可有減輕?要不要再叫醫生看看,我覺得大人很可能是被人下毒了,昨日並不冷,又沒有風吹,大人怎麼會病得這麼巧呢?不正常即可疑啊!”

    錢如京若有所悟地說道:“老夫服了兩副藥了,絲毫未見有效……夫人,你還是再給我派人去請個大夫來吧。”

    錢夫人答應而去,段飛將今日自己處理案子的經過對錢如京說了,錢如京氣虧力疲,又趟了下去,說道:“段大人做得很好,這些人我會好好盯著,絕不能再出了岔子。”

    一會兒那錢若銀便被帶到,錢若銀一進來就趴在地上向錢如京連連叩頭,說道:“老爺,我該死,是我給老爺的雞湯裏下的巴豆,老爺讓我去傳訊,我根本沒有去段府,我該死,請老爺重重責罰!”

    錢如京吩咐道:“管家,給我去準備些甘草汁來,巴豆性辛熱,甘草汁可以解毒。”他轉過頭,抓起枕頭便向錢若銀砸去,自己也被這個動作帶倒,錢如今無力地趴在床沿罵道:“你這該死的狗殺才,你拿了人家多少銀子,連老爺我也下毒殘害,枉我三十年來待你有若親子,你……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錢若銀抬起頭來,說道:“老爺,我沒有收人銀子,老爺的訓誡我一直都記在心裏,豈敢違背,我只是見老爺因為這個段飛而身陷險境,這才想幫老爺一把……”

    “糊塗!”錢如京怒道:“老爺我一貫做事外遵循國法內依著良心,就算罷官去職又如何?老爺我行得正站得直,無愧於蒼天,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還不瞭解我嗎?你究竟受誰蠱惑,竟然萌生出這樣的念頭來,今日若非皇恩浩蕩、天意不滅忠良,段大人與周安都要被你這蠢材害死了!”

    錢若銀看到段飛身上穿的袍服與往日不同,手裏還捧著卷黃色的繡龍卷軸,錢若銀頓時明白過來,他垂首道:“老爺,是我糊塗,請老爺責罰。”

    “你走吧,”錢如京無力地揮手,說道:“我不需要你這種陷主於不忠不義之地的奴才,你給我走吧,看在你伺候了我三十年的份上,管家,給他一百兩銀子,讓他帶上自己的婆娘和兒子,今日便離開吧。”

    錢若銀悔不當初,但是已經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唯有離開一途。

    錢如京喝了甘草水之後情況頓時緩解很多,他請來新任的吏部右侍郎,此人是錢如京的心腹,也被傅素尋了個由頭支開,錢如京派人去找的時候剛好回來,在他的帶領下段飛和楊慎先順道拜訪了三司,然後離開三司,前往應天府及南京六部所在進行拜訪。

    石斌中途離開大隊,騎著馬來到秦淮河畔的大石壩街,寶大祥的總店就在這條街上。

    石斌大咧咧地走進店裏,沖著櫃檯後的掌櫃喝道:“殷老闆在嗎?我乃南直隸巡撫欽差段大人府上的長隨石斌,殷老闆見過我的,我家大人有件案子需要你們寶大祥幫忙核查,我家大人說了,最好還是請殷老闆親自出面為好。”

    寶大祥的掌櫃小心翼翼地問道:“南直隸巡撫欽差段大人?我怎麼未曾聽說過?我只知道一個段大人,都察院的右僉都禦使段飛段大人……”

    石斌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家段大人已經奉旨巡查南直隸,你們還沒聽到消息嗎?我家段大人跟你們寶大祥有過幾次來往的,這一次有個案子需要你們幫忙核查一下,快叫你們老闆出來。”

    寶大祥的老掌櫃急忙恭喜道:“段大人又升官啦?而且還是南直隸巡撫欽差,真是了不起,恭喜恭喜,在下曾經聽殷老闆吩咐過,段大人若有吩咐可以直接去找他,我這就派人去通知老闆,我乃寶大祥應天分號大掌櫃,揚州、蘇州、杭州、寧波等寶大祥分號也是通過老夫與老闆聯繫的,不知大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許老夫便可以處理了。”

    石斌想了想,說道:“我家大人說這個事情辦得越快越好,你能處理最好,不過我要警告你哦,這可是事關三條命案的大案重案,你若是搞砸了,我家大人可要唯你是問的。”

    老掌櫃將店面交給別人招呼,他帶著石斌走到後堂密室裏,笑道:“段大人交代下來的事情我們寶大祥定會仔細辦好,請大人放心。”

    石斌拿出段飛交給他的一張圖,圖中詳細繪著周安一案中那把兇器的形狀,旁邊還有詳細注釋,老掌櫃咦地一聲,說道:“匕首上的花紋似乎是敝店首席大擋手周師傅的標誌,段大人要查的……可是這把匕首的去處?”

    石斌嗯地一聲,說道:“我家大人想知道你們把匕首賣給誰了,其中相關證據、證人要儘快保護起來,送到我家大人手中,我家大人擔心會有人試圖破壞證據傷害證人。”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9
第〇一八八章 【江上遇阻】

    老掌櫃哦地一聲,撚著鬚子思索道:“顧客的信息一般是不能洩露的,不過……段大人與我們寶大祥關係不淺,而且這是為了查案,想必東主也不會責怪,這樣吧,我立刻派人去查一查幾年前的賬目,我們寶大祥做的是珠寶生意,匕首之類的比較少見,應該很快就能查到具體條目,然後再派人前往分店將具體的賬目和證人請回應天交給段大人,你看如何?”

    石斌想了想,說道:“我家大人不日就要前往蘇州,你們若是查到了,便將人和證物都送到蘇州寶大祥去,大人到了蘇州就會派人去蘇州寶大祥取的。”

    老掌櫃答應了,石斌見辦完事就要告辭,老掌櫃忙道:“請小哥回稟段大人,段大人交代的事情我們寶大祥一定照辦,另外,大人若是有閒空,我家東主今晚可否親自上門拜會?”

    石斌想了想,說道:“今天怕是沒時間了,我家大人知會了應天的大大小小官員之後就要立刻啟程前往江南道巡查,你們老闆要見我家大人的話,不妨先去蘇州等著吧。”

    段府一改開始辦理周安一案以來的蕭條與頹然,門前人來車往,都是應天府的大小官員,段府的家丁僕婦丫鬟們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欣與喜悅,自家的老爺又高升了,水漲船高,他們這些下人走到街上也能揚眉吐氣,至少比前陣子受委屈的情況好得多。

    段飛卻對這些絡繹不絕上門拜訪的官員們煩不勝煩,他的心早已飛到了揚州,不知道現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蓉兒沒有做出什麼傻事吧?

    段飛耐著性子接待應天府三品以上的官員,至於更低一些的,直接讓管家收了拜帖,退回禮金禮品,就這麼打發了。

    有時遇到一些話比較多的,段飛真想直接一腳把他踢出去,然而他卻不能這麼做,只能伺機端茶送客,好不容易終於清靜下來,段飛將茶杯一放,揉揉已經僵硬的臉,說道:“石斌,去請華明華大人,準備啟程!”

    在碼頭登上驛所的蜈蚣快船,段飛一行順流而下,向揚州而去……

    “大人,我們先去揚州?”華明等船走得平穩了,這才踱到段飛身邊,疑惑地問道。

    段飛心急火燎地站在船頭,任由晚風吹拂自己的臉,聽到華明的問話,他轉頭對華明說道:“華大人,本官先去揚州是為了另一個案子,有兩位曾經與我一起血戰倭寇的好兄弟因為某些緣故,明天就要開刀問斬,我無力拯救他們,本來心灰若死,現在有了機會,為防意外,自然要連夜趕過去。”

    華明恍然點點頭,說道:“段大人說的是海安鎮那一役吧?我聽人說過,不知那兩人所犯何罪?為何被判斬刑?段大人可要小心,莫要被人抓到了把柄。”

    段飛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那兩人因殺人罪被判斬刑,然而實際上他們殺的都是倭寇,只是因為一些歷史原因從而被定罪,這次去我就是要揭開真相,還他們清白!”

    “原來如此。”華明說道:“不過大人還是得小心,不能授人以柄,若是出了什麼事,皇上也不好太過維護,這是皇上的原話。”

    段飛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不會給他們機會的。”

    石斌有些不滿地說道:“我和飛哥都是親身經歷過那件事的,我們還不知道真相如何嗎?若非他們倆,我們至今還不知道有那麼多倭寇潛伏在海安鎮,若非他們拼死殺敵,海安鎮沒幾個人能活下來,這樣的好兄弟,好小子都要被砍頭,今後還有誰會去跟倭寇拼命?他們今年都還沒滿十五歲呢。”

    華明緩緩點頭,說道:“有時候事情就是如此混淆黑白,所以才會出了段大人這樣的人,上為皇上分憂,下為百姓鳴冤,不過段大人面對的人沒一個好相與的,因此我才建議大人要多加小心呀。”

    段飛說道:“華大人的好意我明白,不過有時候有些事不得不做,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公他們是義士、英雄,在私,他們是我的生死兄弟,只要能救他們,哪怕丟了頭……上這頂帽子也義不容辭!”

    華明仔細地看著他,段飛目光堅定正氣凜然地與他對望著,石斌也是一臉的堅毅,華明心中感歎一聲,說道:“大人高義,小人拜服,大人今後直呼小人名字即可,皇上派小人來就是為輔佐大人辦事的,今後不論有什麼事請大人儘管吩咐!”

    段飛點點頭,說道:“那好,華明,請你去催催船家,能不能再快一點?”

    華明走後石斌安慰道:“飛哥,時間趕得及,至多清晨就能到揚州,你還是先休息一會吧,要不然到了揚州可就沒精神了,那個臭鮑魚說不定不好啃呢。”

    段飛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先去睡一會,你過一個時辰叫我起來,我們輪流休息。”

    石斌小聲說道:“飛哥你莫非擔心那個姓華的?”

    段飛喝道:“不要胡說,我只是擔心累垮你而已,你最近也沒歇著,我進艙了,有事立刻叫我。”

    進艙之後躺在床上段飛久久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眯眼睡著,迷蒙之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吵鬧,他在心裏罵了一句,翻過身繼續睡,突然聽到了‘沉船’,‘到不了揚州’等字眼,段飛猛然驚醒過來,他睜眼一看,外邊已經天色大亮,他掀開薄毯穿鞋下地,大聲喚道:“阿斌,到揚州沒有?”

    過了一會石斌走進來,沉著臉說道:“飛哥,我們還沒過鎮江呢。”

    段飛大驚,喝道:“怎麼回事?早都該過鎮江了呀!”

    段飛一面說一面走到艙外,只見江面遼闊,他們果然還沒進入運河,段飛勃然大怒,喝道:“驛丞呢?給我叫過來!”

    石斌苦笑道:“大人,現在這條船上就剩下我們幾個,還有華明華大人抓到的一個船夫了。”

    段飛舉目望去,果然那些驛丞和驛使船夫都不見了,連同華明在內還有五個錦衣衛,華明提著一個人來到段飛面前,華明慚愧地說道:“大人,下屬無能,未能及早發現他們的詭計,大人,現在船上只剩下這個人,還是我眼疾手快逮住的,其他的都跳水逃了,他們還將船帆、船篙都扔了,船底也鑽了個洞,大人,我們得想辦法上岸,或是找個路過的船家搭順風船才行了。”

    段飛陰著臉喝問被丟在面前的那人道:“怎麼回事?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瞪著眼珠子說道:“怎麼著,老子樂意,就要淹死你,怎麼了?”

    段飛大怒,一腳剁在他的手掌上,骨裂之聲頓時響起,那人隨之慘叫起來,段飛滿面猙獰地用鞋底碾壓他受傷的手掌,那人慘叫著癱倒在地上,渾身哆嗦想伸手去推開段飛的腳,但是哪里還有力氣。

    石斌擔心地勸道:“飛哥……”

    段飛提起左腳又一腳剁在那人的小臂上,骨頭折斷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就暈了過去,段飛氣怒攻心地罵道:“,這麼不禁事,還敢在老子面前裝硬骨頭,給我拿水把他澆醒!”

    華明對段飛的舉動毫不在意,他聽到段飛的吩咐後一腳踢在那人的尾椎骨上,那人哆嗦了一下又醒了過來,華明說道:“大人請將他交給我吧,一盞茶之內我就要他乖乖地聽話。”

    段飛點點頭,說道:“好吧,交給你了,石斌,想辦法把船弄到岸邊,我們騎馬去揚州!”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0
第〇一八九章 【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背後慘叫連聲,段飛已經無心顧及了,他心急如焚地大聲呼喚,甚至在船上放起火來,長江之上來往的船很多,他們見到這艘官船著了火,紛紛趕過來幫忙,段飛與石斌還有五名錦衣衛都換了艘船,華明將那個已經被折騰得崩潰的船夫丟到一邊讓手下看管著,來到段飛身後稟報道:“大人,已經問明白了,他們都是驛使沒錯,只不過昨天我們上船之前他們全被收買了,他們以為我們要去蘇州,雖然我們臨時改去揚州,但是他們還是半道上趁機下了手……”

    段飛點點頭,也沒多問,說道:“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讓他們得手的?”

    華明慚愧地說道:“屬下是北方人,極少坐船,也不知船的快慢,天快亮的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對,叫石斌起來一看才驚覺,他去找驛丞理論,那些人見勢不妙立刻把船帆扔到江中,人也跳了下去,當時船被他們弄得搖盪不堪,屬下無能,只勉強抓住了一個。”

    段飛瞪了石斌一眼,說道:“這也怪不得你,我叫石斌隔一個時辰便叫我起來的,唉,人算不如天算,華明,我和石斌的騎術不佳,上岸後你帶著聖旨和侍衛兄弟們儘快買馬前往揚州,一定要阻止行刑,千萬拜託了。”

    華明肅然點頭,說道:“大人放心,屬下將功補過,這一回定不辱使命!”

    大家請船家在金山靠岸,華明等上岸後立刻分頭行動,一個帶著那驛船的船夫去報案,一個趕去集市買馬,很快兩方面都辦妥了,華明帶著四個侍衛,以及段飛滿心的希望,快馬加鞭往揚州趕去,段飛和石斌也快馬加鞭,但是比起從小就騎馬的北方人,那速度可就差遠了,從金山到揚州並不遙遠,照理說華明他們能夠在午時前趕到揚州,但是段飛卻依然很擔心,很擔心。

    ……

    天亮了,揚州城裏漸漸熱鬧起來,揚州府衙的大牢裏也忙碌開,今天要同時開斬三個死刑犯,這在揚州也是不多見的。

    儈子手和牢頭一起走下牢房,牢頭問獄卒道:“點香敬酒沒有?驗明正身沒有?犯人打點好沒有?”

    獄卒說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那仨人傻乎乎的,從沒辦過這麼順利的死刑犯呢,就等牢頭你來親自將他們打入囚車,然後時間一到就押送遊街了。”

    牢頭來到關押著賀盛和岳氏兄弟三人的牢房前,向裏面看了看,只見岳氏兄弟和賀盛三人戴著木枷等刑具,泥雕木塑般地坐靠在牆邊,神色呆滯,木無表情,那牢頭眼裏閃過一絲冷意,說道:“開門,將他們三人裝車,大人吩咐過,他們是兇殘至極的連環殺人犯,要即刻拉出去遊街,午時末才開斬!”

    一個獄卒獻媚道:“要不要將他們剝光了啊?可惜他們不是女的,否則至少半座揚州城的人都會趕來看的。”

    那牢頭目光中閃過一絲遺憾,說道:“便宜他們了,大人說給華山派一個面子,不用剝光遊街了。”

    另一個獄卒嘖嘖歎道:“那還真可惜了,這倆小的皮光肉嫩的,不比小娘們差呢,若非他們是死刑囚犯,一定會有人願意出大價錢把他們贖回去,閹了養做孌童的。”

    “少廢話了,大人等著我回話呢。”牢頭不耐地說道。

    獄卒們打開牢門,將賀盛和岳氏兄弟拖了出來,他們並不反抗,傻愣愣地跟著走出了大牢,獄卒們又抬出三個木頭做的站籠,將三人一一推進去,把腦袋伸出留出個圓洞的籠頂,然後再鎖上根橫木,便將犯人的腦袋卡住了,犯人無法挪動或者下蹲,只能直挺挺地站著,因此這籠子叫做站籠。

    衙役們鳴鑼開路,一路喊著號子,儈子手扛著大刀走在中間,他背後就是三個囚車,隊伍一出府衙大門便引來無數人圍觀,聽說這三人乃兇殘的連環殺人犯之後,圍觀百姓們從同情變成憤恨,一些小孩起路邊的石子就向他們砸去。

    郭威和洪邦、蔣駿一早就來到衙門口等著了,見此情景三人不禁黯然,尤其難受的要數郭威了,他也曾經歷過海安鎮一役,曾經與他們三人並肩作戰,現在看到他們就要被屈殺,郭威心中悲痛萬分,就好像他們在海安鎮浴血殺敵的舉動完全沒有了意義。

    他們一路跟著囚車,沒有能力劫囚,只能預先訂購了棺材,等行刑之後為三人收屍,他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菜市口大街的十字路口旁有一座小酒館,一個頭戴斗笠的人正坐在當著門的位置,一口口地喝著悶酒,他的手邊放著一隻鐵彈弓,腰上還別著一把短刀,他一面喝酒一面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望著外頭,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麼,好幾個想進來吃東西的客人都被他那兇狠的樣子嚇跑了。

    “唉……”一聲沉重悠遠的歎息在他耳裏響起,正在喝悶酒的楊森心中一動,他轉頭一看,他的爺爺從他背後走了出來,坐在他的身邊,叫小二道:“上兩大甕好酒,最好是辣一點的燒刀子,拿一隻海碗來。”

    楊森眼露希望,嘴裏卻不客氣地說道:“你來做什麼?你不是說不管的嗎?”

    楊劍淡然道:“終究見過幾面,來給他們送行也不錯啊,何況你到處散佈消息說我要劫法場,我能不來看看嗎?”

    楊森氣鼓鼓地說道:“隨便你,你別攔著我就行了,你怕我可不怕,大不了我和他們一起出海當海盜打倭寇去!”

    楊劍歎道:“傻瓜,哪有這麼簡單,楊家就你這一顆獨苗,你想出去鬼混先給我生個重孫再說,沒事就嚷著出海,都是那個段飛教你的?真有些後悔讓你去跟著他了。”

    楊森怒道:“飛哥是個好官,更是個好大哥,他說過,倘若他是你,早就闖府衙把人救走了,你明明知道他們是無辜的,卻不肯出手,飛哥說了,你見死不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你晚上睡覺能安心嗎?”

    楊劍冷笑道:“良心?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掉了!”

    楊森一愣,不明其意,只聽一個熟悉且好聽的聲音悠然說道:“楊老說的是那些當官的人吧?天底下狗官雖多,但是也有不少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好官的。”

    楊森大喜回頭,叫道:“蘇姐姐,你怎麼來了?飛哥是不是也來了?”

    楊劍也轉頭望去,說道:“姑娘也要趟這渾水嗎?”

    蘇蓉一副小書生打扮,她施施然走到楊森右邊,坐下後才道:“楊老不也來了嗎?我欠段大人一個承諾,因此這一次豁出去也要把他們三人救走,我一個人勢孤力單,若是有楊老相助就穩妥得多了。”

    楊劍垂下眼簾,說道:“姑娘的傷勢已好了七成,又沒有了邪功阻滯,要救人還不是舉手之勞?不過姑娘可想過其後果?”

    蘇蓉嫣然一笑,說道:“後果?後果至多被抓回師門面壁思過罷了,再不然就是半路被人殺死,一了百了,總比欠人承諾好吧?楊老說救人簡單,想必沒見過就要被行刑的那三位,我剛才從衙門口過來,一大早他們就被推出來遊街了,我遠遠看了一眼,他們三人的神情確實很不對勁,就如石斌所說的一樣,他們顯然被人施了某種邪術,已經神志不清了。”

    楊劍說道:“神志不清未必就是施了邪術,而劫法場卻是毫無疑義的犯罪,哪怕事後花一百倍的力氣去尋找線索查出那隱藏的邪徒並將其擊殺,我也不會出手救一個死囚的。”

    p:那天在群,我說我絕不會給玉樹捐款,有個作者說‘你還有良心嗎?’,我當時笑了笑,沒理他,當時楊劍那句話就在心裏浮起,沒錯,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0
第〇一九〇章 【鬼門關】

    楊森急得滿頭冒汗,跺著腳說道:“爺爺,你怎麼這麼迂腐!”

    “迂腐?”楊劍瞪了楊森一眼,說道:“我讓你跟在段飛身邊就是要讓你看清官場的黑暗,讓你警醒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沒想到你竟然毫無所覺……只要誰一出手,立刻就會成為朝廷重犯,滿天下地通緝,你以為六扇門、東廠、錦衣衛都是吃乾飯的啊?他們不講江湖規矩,人多勢眾,你再強的身手也沒辦法不吃不喝日夜警惕地逃亡,你以為出海就不怕了?海外更加兇險,簡直九死一生啊,難道你要爺爺這麼大年紀還要經受那麼多苦楚,甚至客死異鄉嗎?”

    楊森神色慘然地垂下頭去,蘇蓉輕笑一聲,說道:“楊森,你別擔心,楊老說的很對,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沒有必要強求,再說……我有把握能夠救走他們,楊老和你只需護送我到杭州,到時候就沒事了。”

    “真的嗎?那實在太好了。”楊森欣然叫了起來,不過他看到蘇蓉毫無喜色,不禁問道:“蘇姐姐,你在擔心什麼?難道是那個打傷你的人?”

    蘇蓉含笑道:“是呀,我一個月內實在不宜再受傷了,否則只怕再也恢復不了啦。”

    “爺爺……”楊森向楊劍望去,楊劍淡淡地說道:“我與姑娘的師祖曾經有一面之緣,我不能讓你冒險,做出有辱師門的事情來,請姑娘原諒,今日你也不能出手。”

    蘇蓉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她淡淡地望著楊劍,說道:“楊老要我做一個不忠不義,不守承諾之人嗎?”

    楊劍淡然道:“我是在幫姑娘你度劫,雖說入世才能出世,可姑娘卻涉入太深,小心神念不守落了下乘,再也難勘天道!”

    蘇蓉答道:“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選擇的權力,天道固然是每個練武人的夢想,但是它未必是我的唯一選擇,楊老何苦要逼我呢?”

    小二端酒上來,楊劍給蘇蓉倒了碗酒,然後給自己也倒滿一碗,說道:“逼你也罷,總而言之今日我們三人就坐在這裏喝喝酒,聊聊天,外面的事情就讓外面的人解決好了。”

    蘇蓉眉頭輕蹙,望著楊劍默不作聲,楊森悄然提起筷子,楊劍冷冷地一眼掃去,楊森心神一震,頹然放下了筷子。

    蘇蓉知道剛才楊森試圖出手,但是還沒有動作便被楊劍一眼消去他的氣勢,蘇蓉隱約覺得一股氣場已將她和楊森籠罩在內,當日碎玉指駱景陽靠袍袖鼓蕩勁氣才勉強將蘇蓉裹住,而今楊劍未見行動卻已布下天羅地網,他的動作自然和諧,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破綻,蘇蓉越看越驚,心知就算自己全盛狀態下只怕也難擋楊劍幾招,天下第一高手名不虛傳!

    時間漸漸過去,午時將至,揚州府的衙役和那三個囚車終於姍姍來遲,逛了一早上,木籠囚車早已污穢不堪,賀盛等三人身上也沾了許多汙物,但是三人渾然不覺,若是有人大聲問他們名字,他們還會傻兮兮地笑著回答,若是有人問他們殺沒殺人,他們也會傻乎乎地點頭,然後噓聲四起,圍觀的小孩們更會哄笑起來,石頭土塊如雨而下。

    看到這一幕,楊劍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他頷首說道:“果然有些不對勁,可惜……”

    他轉頭對蘇蓉道:“你知道嗎?我擔心這小子做傻事,所以昨天我便跟著他來到揚州,在衙門口我見到了一個人……華山掌門侯昌邦和他的師弟明日塵……”

    楊森喜道:“他們來救賀大哥和玉麒玉麟嗎?”

    蘇蓉輕歎一聲,垂頭不語,楊劍看著楊森道:“你錯了,他們是來向官府示好,宣佈開革賀盛與那兩小子出門的,我聽到候昌邦跟明日塵爭吵了幾句,卻都與師門情義無關,而是為了獨孤九劍的劍訣!”

    楊森黯然長歎,望著正在繞菜市轉圈,被人不斷侮辱的三人,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楊劍突然用手指敲著桌子輕輕哼起來:“唱徹陽關淚未幹,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一碗酒灌下肚去,楊劍說道:“喝三碗酒,送他們上路吧,希望他們轉世投胎之後生在一個太平盛世,沒有這麼多冤屈與險惡……”

    “不!”楊森的手伸向彈弓,幾次想將它抓起來,卻總是失敗,蘇蓉輕歎一聲,放在桌下的手提了起來,一指點向楊劍手裏的酒壺,說道:“蘇蓉不才,請楊老指點指點。”

    楊劍呵呵笑道:“蘭花拂穴手,好久不見了,你這一指深得個中三味,很不錯啊,再過幾年這江湖就是你們這一代人的天下啦!你們可以聯手來攻,只要我轉守為攻,或是壺破碗碎,又或倒退跳開,就算你們贏了,我便不攔你們去救那三個小子。”

    蘇蓉只覺自己那一指明明點中了目標,但是實際上卻點到了空處,而且憑空似乎還有一股吸力想將她的手指吸得改點向楊森,蘇蓉指尖一顫,擺脫了那股吸力,她輕喝一聲,說道:“楊森,拔刀!”

    楊森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他的手向腰間的刀摸去,但是楊劍卻提起酒壺給他倒酒,笑道:“不能這樣耍賴的,否則我可要反悔,不保證只守不攻了!”

    那酒壺口兒正對準了楊森肩下的中府穴,楊森雖然知道爺爺不會傷害他,但是怕他反悔,只得放棄拔刀引起圍觀者注意的念頭,他霍然捏起拳頭,一拳向那酒壺打去。

    蘇蓉分擔了大部分壓力,楊森也攻得有聲有色起來,三人指來臂往地,也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們,就算看到也還以為他們正在猜拳呢。

    時間漸漸過去,日已正中,賀盛與岳氏兄弟都被從囚籠中解出來,卸去了木枷,改以五花大綁,插上寫著名字的亡命牌,按壓著並排跪在地上,就等已經來到刑場裏坐著的鮑知府下令行刑了。

    八月底的天還是很炎熱,午時三刻已過,在場上等著將人斬首然後回家拜神的儈子手都熱得汗流浹背了,鮑大人還沒有一點想斬人的意思。

    “大人,午時將過,大人……”鮑大人的師爺小心翼翼地勸道:“時間一過就不能行刑了,大人還是快下令吧。”

    揚州知府鮑星鵬看看沙漏,終於在公案上拿起一塊紅色令簽擲了出去,喝道:“行刑!”

    聽到行刑二字,正在奮力攻向楊劍的楊森心神大震,轉頭看到儈子手已高高舉起鬼頭刀,他內息頓時一滯,內力不受控制地在體內四下狂竄,臉色霎時變成了紫金色,楊劍一聲輕歎,一指點在楊森的期門穴上,楊森應指而倒,趴在了桌子上。

    蘇蓉的目光也望向了那個儈子手,她的心神也受到了強烈衝擊,但是瞬間的昏眩過後,她的心神突然寧靜下來,身邊的動靜,氣機的變化都了然於心中,在氣機的指引下,蘇蓉一指點出,楊劍雖然看到了她那一指,但是他此刻正擔心著孫子的安危,露出一絲破綻就被蘇蓉抓住了,只見那纖白細長的手指輕輕巧巧地點在酒壺上,純銅的酒壺無聲無息地穿了個洞,燒刀子汩汩湧出,蘇蓉收回的手指卻沒有沾上一絲水漬。

    “哈哈,不錯,不愧是青嵐的徒孫,我輸了……”楊劍豪邁地大笑起來,手一揮,一道白光閃電般向外飛去……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0
第〇一九一章 【刀下留人】

    十字街頭的臨時刑場上,三大五粗形象兇惡的儈子手老劉抽去了賀盛脖子上的亡命牌,高高地舉起鬼頭刀,在心中默默念叨道:“小子,我只是聽命從事,回頭我就給你燒三炷香,你冤有頭債有主,不要來找我!”

    “刀下留人!”老劉突然隱約聽到有人在喊,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扭頭向鮑大人望去,那牢頭眉毛聳,凜然喝道:“發什麼愣,還不快將犯人斬了!”

    給牢頭這麼一喝,老劉心中一陣迷糊,他毫不猶豫地一刀向賀盛脖子斬去……

    白光閃現,‘當’地一聲響,老劉只覺手上一震,從未出過差錯的一刀竟然被震得歪到一邊,嚓地一聲砍在青石鋪就的地上,擦出無數的火星子,雙手虎口被震破,老劉握不住鬼頭刀,竟然脫手了……

    緊緊盯著刑場的揚州府衙大牢牢頭簡無牙心中一跳,只見老劉腳旁一隻缺了個口的海碗正在咕嚕嚕地轉動,他的目光頓時向楊劍他們喝酒的那個小鋪子望去。

    “大膽!”簡無牙刷地一聲抽出腰刀,大喝一聲,他還沒喊出抓人的話,就聽又有人在遠處一聲大喝道:“刀下留人,聖旨到!刀下留人!”

    聲若雷霆,隆隆而至,鮑星鵬聽到那喊聲之後心中一震,他站起身,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現場觀望行刑的人也都聞聲紛紛轉頭望去……

    只見西城門方向塵土滾滾,蹄聲隆隆,就像有千軍萬馬正在衝刺一般,在那塵土前頭,幾個身穿黃底上繡麒麟飛魚服的人騎馬狂奔而來。

    “錦衣衛!”鮑星鵬一驚,飛魚服、鸞帶、繡春刀,這是錦衣衛的服裝,而且身著飛魚服的都是皇上身邊貼身的近衛,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揚州?不僅帶來了聖旨,而且是為阻止行刑而來,難道那天蘇州的來客說的是真的?

    圍觀的百姓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道,華明等五騎沖入菜市口大街十字路口,華明首先一眼掃向人群正中的刑場,只見地上並無鮮血,三個人並排著跪在地上,他們背後插著的亡命牌上寫著名字,華明大大地松了口氣,徹底放下心來,他將手一揮,他那四名手下迅速將賀盛三人保護起來,儈子手老劉和牢頭等人都被趕到了旁邊。

    華明高舉聖旨,喝道:“奉欽差大人令,暫緩行刑!此三人暫押待審!”

    鮑星鵬走上前去,施禮道:“敢問將軍,是哪位欽差大人下的令?欽差大人何在?南直隸不曾聽說有欽差呀?”

    華明喝道:“皇上欽點的南直隸巡撫欽差段飛段大人現在正在趕來揚州的路上!本官奉命先行趕來暫緩行刑,鮑大人你要驗看欽差大人所奉的聖旨麼?”

    鮑星鵬忙道不敢,他看看賀盛他們三個,搖搖頭,揮手讓衙役與儈子手等人退開,他對華明說道:“既然是欽差大人的命令,那我們便遵照奉行吧,敢問將軍尊姓大名?此處不好敘話,不如先將犯人押回府衙,我當設宴為將軍接風……”

    華明說道:“如此甚好,估計大人過一個時辰就該到了,本官負有護衛欽差之責,安排好犯人之後需得立刻趕去接大人,後邊的事項就交給你了。”

    鮑星鵬無不應允,他回頭喝令衙役將百姓驅散,目光突落到那個小酒館,他猶豫了一下,對華明道:“華大人,在你趕到之前這個酒館中有人擲出一隻海碗碰掉了儈子手的刀,是否該將酒館中的人都查問一下?”

    此時酒館裏楊劍已經走了,楊森還趴在桌上,蘇蓉昂首走了出來,朗聲說道:“不必查了,那只海碗是我扔出來的,敢問將軍,你說的欽差可是段飛段大人?我叫蘇蓉,不知段大人可否向將軍提起過?”

    華明看著蘇蓉兩眼頓時一亮,他心中暗贊了句,說道:“原來是段大人身邊形影不離的蘇姑娘,段大人果然算無遺策,若非蘇姑娘擲出海碗擋了一下,我等可是無顏去見大人,只能自刎謝罪了。”

    蘇蓉笑道:“將軍言重了,敢問將軍,段大人現在何處?”

    華明翻身下馬,向蘇蓉恭敬地施禮道:“蘇姑娘,段大人與我在金山分手,我策馬疾馳而來,大人可能還在半路上,這江南的馬長力太差,才走半道便累得不行,我等只好半道上用銀子與別人換了幾匹馬,縱然如此,還是來遲一步,幸虧有蘇姑娘在此坐鎮……”

    一旁被冷落的鮑星鵬心中有些不爽,這個華明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對一個小丫頭卻這麼小心翼翼地猛拍馬屁,真是豈有此理,他插言道:“將軍騎慣了北方的健馬,南方的劣馬自然受不起將軍驅策,將軍,蘇姑娘,這外頭太炎熱,我們還是先回衙門再慢慢敘話吧。”

    華明向四周望去,說道:“大人命我來到揚州後要與幾個人會合,除蘇姑娘外還有楊森、郭威、洪邦、蔣駿幾個,不知他們可在這裏?”

    蘇蓉微笑著將纖指向四周點了點,說道:“他們都在,楊森正在酒館中休息,郭威,你們幾個快過來!”

    郭威他們三個還在猶豫該不該出來相見,聽到蘇蓉呼喚,他們終於放心地擠出人群,喜形於色地叫道:“來了來了,蘇姑娘,你來了蘇州怎麼也不去找我們,害得我們擔心了那麼久,昨晚我們幾個都急得沒合眼。”

    蘇蓉歎道:“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去把那三個棺材都退了吧,他們不再需要那東西了,把事情辦完之後,就到揚州府衙去會合。”

    郭威笑道:“還有什麼好處理的,直接讓老闆抬回去,那晦氣錢咱不要了。”

    等楊森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只見郭威正在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聊得起勁,楊森坐了起來,摸了摸胸口,問道:“我怎麼在這裏?玉麒玉麟怎麼樣了?”

    郭威轉頭對他笑道:“他們沒事,就在隔壁,蘇姑娘正在給他們檢查,讓我們不要打擾,這位是錦衣校尉羅超輝,他們是段大人派來的,段大人已經奉旨成了南直隸巡撫欽差啦,洪邦和蔣駿去接大人,大概也快回來了。”

    “哦……”楊森茫然地摸摸頭,突然叫道:“欽差?南直隸巡撫欽差?段大人又升官啦!”

    郭威笑道:“是啊,不過也不算升官,段大人還是拿都察院的四品右都僉禦史的俸祿,只不過在查案方面有決斷權罷了,而且年前就要回京述職交旨,也就是說這個欽差只有三個月時限的。”

    羅超輝笑道:“只要皇上繼續重用大人,區區一個欽差又算什麼呢?”

    楊森大喜道:“哈哈,羅大哥說得不錯,段大人是巡撫欽差了,巡撫南直隸啊,我豈不是就成了南直隸第一仵作了?”

    郭威掃了他一腿,笑道:“第一不第一又不是你自己封的,你有那實力嗎?滾一邊做夢去吧。”

    楊森才不管他,傻笑著自個到一旁幻想去了,實際上他是在豎起耳朵傾聽隔壁的聲音。

    就在隔壁的房間裏,賀盛、玉麒玉麟並排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大門,蘇蓉站在他們背後,雙手不時在他們頭上拿捏一下,然後又皺眉苦思一陣。

    “情況很棘手?”一個聲音出現在耳畔,蘇蓉並未驚訝,揚州城裏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她的人應該不多,楊劍就是她所知唯一的一個。

    蘇蓉點點頭,說道:“他們的通天、絡卻穴被人動了手腳,一股陰毒的內力盤桓在他們腦部諸穴,我曾試過替他們逼出來,開始還算順利,那陰毒內力一觸即退,最後卻藏在通天與絡卻兩個穴道之中,糾結不去,我不敢再施壓力,以免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一旦我收功,那陰毒內力便再次肆虐,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0
第〇一九二章 【九針制神】

    楊劍說道:“連你都沒有辦法,我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誰有辦法,難道將他們送去少林或是……天門?”

    蘇蓉搖頭道:“下毒手的那人不知用了什麼陰毒手法,我懷疑就算伐經洗髓也沒有用,也許只能抓到下手者才能逼他出手施救了。”

    楊劍說道:“好吧,我在揚州城裏到處晃晃,看有沒有魔門高手潛藏。”

    “有勞楊老了。”蘇蓉說道,楊劍沒有再答話,應該是已經走了,蘇蓉又繼續思索該如何為三人治療。

    段飛興沖沖地趕到揚州府衙的後院,進了專門安排貴客的典雅偏院,郭威將他攔在院子裏,將情況告訴了他。

    段飛才不管蘇蓉的警告呢,他提聲叫道:“蓉兒,你在裏面嗎?情況怎麼樣了?”

    蘇蓉打開門,有些疲憊的對段飛說道:“不太好,他們身體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他們腦部穴道卻被人做了手腳,以至於神志不清。”

    “沒有辦法了嗎?”段飛失望地說道。

    蘇蓉沉吟了一下,說道:“公子,我再想想吧。”

    看到她的神色,段飛知道希望渺茫,他失望地跺跺腳,說道:“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們嗎?”

    蘇蓉道:“當然可以,只要不運功刺激他們腦部各穴道,割了他們的肉他們也不會有感覺的。”

    段飛大步向裏走去,看到賀盛他們三人身上鐐銬未去的樣子,眉頭不禁一皺,轉到他們面前,看見三人呆傻的神色,他心中十分酸楚,第一次與賀盛、嶽玉麒見面時的情景出現在眼前,當時他們是何等的英姿颯爽,三人相識,相交,與倭寇血戰城頭互相護持的情景歷歷在目,段飛捏緊了拳頭,喃喃地說道:“太過分了,可惡至極!是誰幹的?抓住他我非將他活剮不可!”

    蘇蓉思索著答道:“我不太敢肯定,不過下毒手的那人肯定跟一個名叫陰葵派的邪派有關,陰葵派有一門邪術名喚九針制神術,跟他們所受的禁制有些相似。”

    “九針制神術?”段飛覺得自己似乎曾經在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他說道:“蓉兒,你真的確認這種手法與九針制神術有關嗎?”

    蘇蓉答道:“嗯,大約有五成把握,公子難道聽說過這種邪術嗎?”

    段飛搖頭道:“不知道,不過這個名字我似乎聽說過,難道這東西連鬼影子楊劍楊大俠都治不了嗎?”

    蘇蓉搖頭道:“術業有專攻,陰葵派不以武功揚名,而以各種層出不窮的邪術著稱,九針制神術非常奇詭,而施展在他們三人身上的這種邪術針法更加詭異,從九針簡化到了兩針卻絲毫不減其威力,據我估計這是某個天才邪徒從九針制神術中精簡轉化而來,有某種特殊用途,比如逼供,或是……催眠?……”

    “你的意思是……”段飛脫口道:“獨孤九劍!”

    蘇蓉搖頭道:“這個我也不能確定,不過……”

    蘇蓉沖著賀盛道:“你叫什麼名字?”

    賀盛呆滯的目光向蘇蓉望去,他張口說道:“我是華山派大弟子賀盛。”

    幾乎同一時間嶽玉麒和嶽玉麟都將自己的姓名來歷說了一遍,段飛驚訝地說道:“他們被催眠控制了嗎?下手之人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

    “也許就是獨孤九劍,誰知道呢,聽……聽說華山掌門侯昌邦和他的師弟明日塵昨日便來拜見過知府鮑大人,他們將賀盛與嶽玉麒開革出門,看起來還頗高興地離開了,也許他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吧。”蘇蓉說道。

    看著面前的賀盛與岳家兄弟,段飛突然問道:“嶽玉麒,獨孤九劍你是從哪里學到的?”

    岳玉麒的目光向段飛轉了過來,不過他卻沒有回答,目光定定望了段飛一陣,臉上突然扭曲起來,抱頭慘叫出聲。

    蘇蓉眼疾手快地在他脖後的天突穴上輕輕一按,岳玉麒應指而倒,身體也放鬆下來,段飛大驚道:“這是怎麼了?”

    蘇蓉說道:“我跟你說過,這世上沒有萬能的催眠術,他們雖然受制於邪術身不由己,能夠回答一些普通問題不代表能夠讓他們說出心中秘密,剛才你的問題觸及了他們心中的秘密,因此他的反應才會這麼強烈。”

    “哦,原來是這樣,只要不問及他們心中秘密,就不會這樣嗎?”段飛頗感興趣地問道。

    蘇蓉有些不悅地看著他,耐著性子答道:“他們神智受限,應該只能回答些簡單問題吧,你有完沒完啊?我還在想辦法救他們呢,沒事的話你們就都給我到外面去等著吧。”

    段飛訕笑了一下,說道:“對,是我不好,唉,我這也是苦中作樂啊,別急別急,我馬上走,你可要小心啊,沒有十成把握千萬不要輕易動手救人啊。”

    蘇蓉根本懶得答他,段飛將大家都趕了出去,轉身關好門之後,再回過頭來的段飛神態已變得冷酷無比,他咬著牙說道:“那個混蛋不可原諒,石斌,去找鮑知府來,我在書房裏見他。”

    華明說道:“還是我去吧,這個鮑知府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又說不出來。”

    “因為他太年輕嗎?”段飛說道:“三十歲出頭便成了一府知府,很了不起了。”

    華明搖搖頭,轉身走了,不一會段飛便在客舍中再次見到了揚州知府鮑星鵬。

    鮑星鵬年約三十二三的樣子,身材比段飛還高半個頭,五官端正,雙目有神,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他一進門就向段飛行參見上官之禮,倒是讓段飛有些不好意思了。

    兩人隔著一張茶几主客坐下之後鮑星鵬拱手道:“段大人招下官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段飛沉吟了一下,問道:“鮑大人,當日你是如何將華山大弟子賀盛及他的兩個師弟抓回來的?聽說鮑大人曾得到高人指點……不知那人是如何指點鮑大人的呢?”

    鮑星鵬伸手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條和一把匕首,遞給段飛道:“段大人,那天下官睡得比較晚,快三更了還在書房裏處理公文,突然一聲響,這把匕首穿著紙條釘在下官的桌案上,下官大吃一驚,大叫刺客,驚動了整個後衙四處搜捕,卻找不到刺客一絲蹤跡,下官鎮定下來之後展開紙條一看,將信將疑地帶人前往那家藥鋪,將賀盛等三人抓了回來,當時他們三人便是如此模樣了。”

    段飛接過匕首與紙條,匕首沒什麼特殊之處,是隨便幾十個銅板便能在街邊買到的劣質貨,那紙條卻引起了段飛的注意。

    紙條上寫著賀盛等三人所在的位置,與鮑星鵬說的完全吻合,不過段飛認真查看的卻不是紙條的內容,而是紙條的質地以及那人的字跡,甚至墨水的顏色、氣味。

    鮑星鵬小心翼翼地說道:“段大人,下官有些好奇,段大人好像對那位俠士很好奇,本案跟他似乎沒什麼關係吧?兇手是賀盛與嶽玉麒、嶽玉麟啊。”

    段飛冷目一橫,望著鮑星鵬,淡淡地說道:“鮑大人,請你記住,他們三人不是兇手,那個案子是我辦的,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他們非但不是兇手,而且還是英雄,一起浴血殺倭寇的兄弟!鮑大人認定他們是兇手,不知有何證據?”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21
第〇一九三章 【那一紙的秘密】

    鮑星鵬被段飛問住了,他支吾著說道:“他們……我奉命重新審理前任太守辦的案子,於是看到了海安鎮的這個案卷,案卷上說廣丹松是主犯而岳氏兄弟是從犯,我覺得有些可疑,因為岳氏兄弟與廣丹松一個是崆峒派的,一個是華山派的,完全沒有可能勾結在一起嘛,於是我便展開了調查,他們兩兄弟也坦承了自己是兇手的事實,我於是便向刑部申請改判,刑部很快就准了,沒想到行刑前夜有人劫獄,然後的事情段大人都知道了。”

    段飛說道:“賀盛劫獄是實,但是你僅憑那個不明來歷的紙條便認為賀盛是海安鎮連環殺人案的主謀?”

    鮑星鵬說道:“段大人,賀盛作為他們的師兄,替他們拿主意也是可能的,何況訊問賀盛的時候他承認自己殺了人,我這才給他定的死罪。”

    段飛依舊緊盯著鮑星鵬,說道:“他們三人都被人用九針制神邪術弄傻了,問他什麼他都會答應是的,你怎能以此為口供?賀盛的畫押手印又是怎麼回事?是你代勞的嗎?”

    鮑星鵬有些慌亂地說道:“段大人,我……我承認他的畫押手印是衙役……幫他摁的,不過……我這不是為了早日結案嗎?下官新到任不久,前任留下的公務堆積如山,賀盛已經傻了,也只能這樣了……”

    段飛痛心疾首地說道:“傻了就能隨便定罪,隨便砍腦袋嗎?鮑大人,賀盛與岳氏兄弟是應官府邀請前往海安鎮幫忙的,他們更在稍後的抗倭之戰中起了關鍵作用,沒有他們奮力殺敵,倭寇早已血洗海安鎮,這些都是我親眼目睹的,當時還有總捕史羽峰以及揚州下屬各縣好幾位捕快在場,鮑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叫長隨到海安鎮去請聯名信保他們,還可以調當時派去海安鎮輔助破案的捕快來作證。”

    鮑星鵬汗然垂首道:“大人說的是,下官輕率了,這個案子既然有大人作證應該沒有疑問了,不過……當初為何卻依舊判了他們勞役呢?”

    段飛將當初通判謝志鈞的定奪告訴了鮑星鵬,鮑星鵬這才恍然,說道:“原來如此,下官實在不清楚這裏面的玄機,以至做出誤判,好在大人及時趕到,不然大錯鑄成就難以挽回,現在不同往日,大人正好替他們徹底洗清冤情,還他們清白了。”

    段飛沒料到這個鮑大人如此好說話,好多打好的腹稿都沒用上呢,他歎了口氣,說道:“現在他們被害成了傻子,就算替他們洗清了冤枉,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麼用呢……”

    鮑星鵬看到段飛翻來覆去的看著那張紙條,他不禁問道:“段大人,這紙條上莫非還有什麼下官沒有發現的線索?”

    段飛將匕首和紙條都交給了站在他身後的華明收起,這才對鮑星鵬道:“鮑大人有所不知,我善於從微不足道的證據上看到更多的東西,譬如這張紙條是從一整塊宣紙上剪下來的,而這種宣紙又不同於一般用於寫字的宣紙,這是多層特皮熟宣,從這張紙上我就可以斷定這張紙的主人定是一個喜歡繪製工筆劃的人,他的生活應該比較寬裕,空閒的時間較多,但是他畫畫只是為了消磨時間,並沒有讓自己的畫流傳於世的打算,他書房中的紙簍裏應該有不少隻畫了一半就揉成一團丟棄的畫紙,這紙條上的褶皺應該就是這麼來的,臨時要用到紙張,他就從廢紙簍中揀出一張裁出這麼一小塊……”

    鮑星鵬越聽越驚,小小一張紙竟然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欽差大人還真不能輕視之啊,聽說他就是從揚州治下的寶應縣開始,連破奇案,這才連連越階超升成了今日的欽差大人,當初海安鎮的這個連環殺人案就是他破的……

    段飛見鮑星鵬崇拜的望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前次去買紙練字的時候多問了紙鋪老闆幾句,這才知道小小的紙裏也有這麼多學問,沒想到今天居然就用上了,對那紙條上的字我就不太瞭解了,鮑大人可從中看出什麼線索嗎?”

    鮑星鵬恭維道:“大人博學多才,學以致用,下官佩服,下官認為那張紙條是用左手寫的,雖然筆劃尚算流暢,但是他的字起筆時過重,從左至右時著力漸輕,末了總有筆意未盡之感,下官右手曾經受傷,用左手寫過幾天字,因此如此猜測。”

    段飛笑道:“嗯,鮑大人觀察得很仔細,此人的左手就已寫得一手好字,他的右手字想必更加完美,鮑大人對書法如此有研究,鮑大人的書法想必一定是非常好的,不知可否讓本官欣賞一下墨寶?”

    鮑星鵬微笑道:“下官字體醜陋,實在難當法眼,不過,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段飛笑道:“鮑大人真是個明白人,個中原因本官也就不囉嗦了,不知鮑大人肯否配合一下呢?”

    鮑星鵬苦笑道:“想不到在大人眼裏我倒是成了第一號的嫌犯,這樣吧,請大人到我的書房一觀,看看我的書房可有這種多層特皮熟宣,又或者滿紙簍扔著畫了一半的廢紙,下官再用左右手將那紙條各抄一遍,這樣大人總該相信我了吧?”

    段飛笑道:“如此甚好,多謝鮑大人配合,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辦案,還請鮑大人勿要怪罪。”

    鮑星鵬苦笑道:“豈敢豈敢,大人請!”

    在鮑星鵬的指引下,段飛帶著華明與石斌來到了府衙後宅中知府大人鮑星鵬的後院書房。

    書房中書倒是不少,不過都是段飛不感興趣的四書五經,牆上掛著些字畫,倒是引起了段飛的注意,華明進了書房後首先向書桌旁的廢紙簍望去,只見那藤編的籮筐裏果然扔了不少紙團,鮑星鵬灑然笑道:“請段大人與華將軍隨便檢查,我先磨墨。”

    “鮑大人還要自己磨墨?就沒有找個書童或丫鬟嗎?”段飛回過頭問道。

    鮑星鵬笑道:“有的,只不過我沒叫他進來,段大人,要不要我把他叫進來?”

    段飛搖頭笑道:“不必了,只是好奇而已,鮑大人請自便。”

    鮑星鵬開始磨墨,華明在紙簍裏翻了翻,便朝段飛搖搖頭,紙簍裏的廢紙都是普通的宣紙,也就是所謂的棉宣,檀皮含量較低,寫字是夠了,畫畫就不行了。

    段飛踱到書案前,看著鮑星鵬展開宣紙,然後照著那張紙條的內容一字不差地寫起來。

    右手寫完,左手又抄了一遍,鮑星鵬甚至用的字體都與那紙條上的一致,段飛拿著兩幅字左右對比,突然,他聳了聳鼻子……

    鮑星鵬兩眼一亮,說道:“段大人連墨味都不放過,下官佩服!”

    段飛呵呵笑著放下手裏的兩幅字,說道:“鮑大人見笑了,現在可以確定那紙條不是鮑大人寫的,鮑大人,請帶我去那個醫館看看吧。”

    鮑星鵬急忙答應了,親自帶著段飛他們來到揚州西北方位,距離城門較近的一家姓馬的大夫開的醫館裏。

    馬大夫聽說是來查案的,他二話不說將大家引入醫館背後的宅子裏。

    馬大夫指著自己臥室的門說道:“那天那天殺的強盜都不知道怎麼進來的,聽到院子裏有人敲門,我開門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劍就橫在了脖子上,差點把我嚇死……”

    馬大夫詳述了當晚賀盛是如何帶著岳玉麒嶽玉麟兩人來到他家,威逼他為玉麒玉麟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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