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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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680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19
第〇一六二章 【惡人先告狀】

    段飛若有所悟,周氏繼續說道:“當我清晨醒來的時候,夫君又不在身邊,我就知道他又去賭了,當日他回來後一副呆傻的模樣,嘴裏來去只會說一句話,完了……完了……”

    周氏又抽泣起來,段飛暗歎了口氣,這周登一定是這一天半夜將老婆給賣了,結果又輸個精光,賭博上癮的人除非是連小命都輸掉,否則是絕不會停手的。

    周氏繼續說道:“那一日夫君什麼也沒有吃,一直躺在床上,就像傻了一般,傍晚有人來敲門,周安去開門,然後進來告訴夫君說是王家有人找,夫君就失魂落魄地跟他走了,第二天一早夫君神態有異地回來,兩頰紫紅,那神情……似癲若狂地叫人害怕,他安慰我說苦日子都過去了,他已大徹大悟,今後我和阿郎都會過上安穩的好日子,他說有一位過命好友替他還了欠的銀子,又讓我去隔壁借十兩銀子買些酒菜招呼客人,我見他形狀可怕,本不想走開的,沒想到他卻勃然大怒,又要發瘋,我只好去了,到了吳嬸家,我羞于開口借錢,磨蹭了一會,家裏就傳來了兩聲慘叫……”

    段飛總算將周登臨死前幾天的生活和心態轉變梳理通了,之後的事情他從吳嬸和周安的口供中已瞭解大概,就不需要周氏再詳加敍述,於是說道:“周夫人,其他事情我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你可還記得案發現場的情景?當時房中傢具可有紛亂踢倒?房中血跡分佈情況如何?當時周安是如何抱著周登的?周登面朝何方,腳朝何方?還有,周登身上兩處傷痕各在何處?”

    在段飛詳細的詢問之下,周氏恍若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場景之中,她渾身駭怕得哆嗦起來,劉卿芸急忙將她緊緊摟著,並抬頭對段飛道:“大人,這些細節難道仵作的報告中沒有詳細描述嗎?”

    段飛沉聲道:“連堂堂正二品的都察院都禦使大人都被王家買通,蘇州府衙門裏還會有遺漏的嗎?蔡仵作的屍格和蘇州府的案卷都寫得很詳細,不過我卻不怎麼相信,蔡仵作也因為這件事死了快兩年了,可想而知報告中定是疑點重重,所以我才會詳細詢問當事人,希望能夠找到線索為周安平反。”

    周氏點點頭道:“我明白的,我與吳嬸趕回家中時都驚呆了,當時周安抱著夫君,夫君面朝房門,雙腳一曲一伸……夫君抓著周安的胸襟喊了一句後才氣絕而亡,地上……地上血跡很少,只在夫君倒地之處有一些,周安身上的血跡卻很多,整個胸前差不多全是血,還有面上,手上都是血,他手裏還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刀,當時的情形讓人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兇手……”

    “房中可有掙扎打鬥痕跡?”段飛問道。

    周氏茫然地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矮墩倒是倒了兩個,別的……別的似無變動。”

    段飛拿出一張紙來,拿到周氏面前展開給她瞧,說道:“這是我畫的草圖,有什麼不對的你儘管說來。”

    這是段飛用鵝毛筆劃的周家主臥室三維草圖,很簡陋,因為段飛就沒學過繪畫,但是周氏一看到草圖後立刻哆嗦起來,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才努力睜開眼睛望去,看到那夢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情景,周氏不由癡了。

    看呆了一陣之後周氏才提起手,指著圖說道:“當初屋子比這要亂得多,這圖裏少了一隻籮筐,地上還有阿郎愛玩的一隻小木狗……”

    周氏說得很詳細,段飛則按照她說的慢慢完善現場,直到周氏再也說不出什麼新的東西,段飛才收起圖,說道:“很好,周夫人你做得很好,案子的事情暫時不要去想了,我會妥善安排,儘量努力不傳喚你出庭,不過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因為三司會審,只有主審的錢大人沒有被收買。”

    周氏堅定地說道:“我不怕,只要能為安子洗冤,只要能讓王世勇下地獄,我什麼都不怕!”

    段飛點點頭,對劉偱夫妻與劉卿芸道:“你們在這裏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人通知我,替我好好照顧周夫人,希望事情能夠儘快完美地解決吧。”

    段飛走出來,聽到後面傳來急步聲,回頭一看,只見劉卿芸快步趕來,她來到段飛面前後見他望著自己,臉上微微一熱,小聲地問道:“大人,周安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段飛想起周安那扭曲的雙腿,心中一沉,說道:“他的情況不太好,不過性命無礙,案子解決之後好好將養應該會恢復起來。”

    劉卿芸松了口氣道:“這我就放心了……”說著她淚水突然泉湧,說道:“姐姐一直以為是她連累了我,實際上是我連累了她,三年前的春天,我約了周安出去踏青,正是那一次踏青遇到了王世勇,才發生了這許多慘事,當時王世勇攔著路調戲我,安哥哥把他推開,和他講理,結果被王世勇叫家丁打了一頓,第二天王世勇派人上門提親,又被我爹拒絕了,從此王世勇才開始設計陷害周家的,都怪我……”

    段飛說道:“你不要這樣胡思亂想,這不是你的錯,倘若王世勇只是個普通富商,他也不會做得這麼絕,正是仗著他叔叔的權,他才會毫無顧忌地做出這種事來,回去吧,好好照顧周夫人,她現在需要人陪著。”

    劉卿芸回頭走了一步又轉過身來,她幽幽地說道:“我不知道……薇姐姐她好奇怪,她不要我陪,也很少流淚,她……裝傻那麼久都沒告訴我,我一個人真的好害怕……”

    “過一會我就讓蓉兒來陪你們,放心吧,在這裏很安全的。”段飛安慰劉卿芸道:“周夫人現在很脆弱,你看到的只是她表面的堅強,你要多陪陪她,和她說話,不要讓她一個人呆著。”

    劉卿芸走了,段飛的心情卻很壓抑,周氏的情況他也看到了,周氏的冷靜與堅強讓人擔心,很擔心,但是段飛也沒有辦法。

    段飛又去看望了吳嬸和蔡家母子,看到他們擔心受怕的樣子,想儘快結案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當夜依舊無事,第二日一早段飛又帶著人來到刑部,這一回沒有人敢攔著他了,剛開始審案大理寺薛大人就開始刁難,他拱手對錢如京道:“錢大人,這個案子拖了好幾天了,要不要傳喚證人啊?要不然就該判了吧?”

    錢如京沒奈何地看了段飛一眼,說道:“好吧,準備傳喚證人,暫且停審,證人到位之後再另行通知升堂日期,退堂。”

    “且慢!”在堂下聽審的人中走出一個人來,上前兩步後他跪在地上,朝堂上三位大人一拜,大聲說道:“下官蘇州府總捕何勇,蘇州府聽聞三司會審周安一案,於是提前預作準備,通知證人準備隨傳隨到,沒想到昨日下官前去通知證人時,發現除了本府捕頭祁固之外,證人吳嬸一家舉家失蹤,另有本府富商王家前來報案,前日晚上他家鬧劫匪,匪徒不劫金銀財寶,只把王家主人的兩個小妾給劫走了,其中一人正是本案死者的妻子,我們懷疑有人故意劫走證人,干涉三司辦案,因此蘇州知府鄔大人派我與祁固前來,提醒審案的大人們,不要受人矇騙錯判了案子。”

    “還有這等事?那劫匪也太囂張了。”薛大人用力一拍驚堂木,喝道:“你說你將目前唯一的證人祁固帶到,現在可在堂下?傳他上來,大人們有話要問他。”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19
第〇一六三章 【庭審辯冤】

    “且慢!”段飛大喝一聲,挺身而出,向三位大人彎腰一拜,然後挺身說道:“下官都察院右僉都禦使段飛參見三位大人……”

    都察院左都禦史魏達先拍案喝道:“段飛,你不在都察院裏辦公,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大人們正在辦案,你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段飛朗聲答道:“大人莫非忘了?這個案子原本是由我來陪審的,後來發現本案蹊蹺甚多,於是向大人稟明去蘇州查案,一查之下發現果然疑點重重,下官來不及請示大人,便自作主張地將證人請回來了,蘇州總捕何大人剛才所說的證人並未失蹤,他們現在就在下官家中,前日晚上大人不是已經知道了麼?大人體恤下屬,讓我休息幾日,不過我忍不住想來瞻仰一下三位大人辦案的風采,於是就來到了這裏,聽到何總捕的話,我只好站出來分辯,要不然我豈不成了劫匪了?”

    魏達先的話給段飛憋到了肚子裏,那薛大人冷笑一聲,說道:“段飛,素聞你牙尖嘴利,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問你,既然你是去查案的,為何不通知蘇州府配合調查?傳召證人也未通過蘇州府,這都是不妥當的,何況你還深夜潛入王家拐走了王家的兩個小妾,這又做何解釋?”

    這時魏達先也緩了過來,他拍案喝道:“段飛,我叫你暗中查案,你竟敢私闖民宅拐人妻妾,如此行徑與盜匪何異?身為禦史知法犯法罪加三等,我命你將證人立刻移交給刑部,然後回家去等著聽參吧!”

    段飛仰天大笑起來,魏達先做賊心虛,他喝道:“段飛,你笑什麼!”

    段飛收了大笑,淡淡地說道:“該回家聽參的的確有人,但是絕非我段飛,三位大人心知肚明我說的是什麼,身為禦史,我有監察百官上書彈劾,前兩日我都寫了奏本發往京城,不過那奏本卻都沒能送到驛站便不翼而飛了,好在下官早有準備,另備了兩份,分別通過其他途徑送到驛站或者直趨京城,魏大人……您早上吃壞肚子了嗎?為何面色如此難看?”

    臉色難看的何止魏達先一人?大理寺正薛澤拍案怒道:“段飛,你還未回答我,你夜闖民宅,劫人妻妾,與盜匪何異?來人啊,給我將段飛拿下!”

    “慢著!”主審官錢如京終於發話了,他慢悠悠地說道:“薛大人不必著急,我看這段飛是趕都趕不走的,抓他之前不妨聽聽他有何解釋再說。”

    “大人英明!”段飛拱拱手,然後側身對那蘇州總捕何勇道:“何總捕何大人,我問你,當夜被我帶走的那兩個女子在未入王家之前都是什麼人?”

    何勇辯道:“管她什麼人,你深夜闖入民宅擄人妻妾就是殺頭的大罪,還有什麼話好講的?”

    段飛大笑道:“虧你還是一府總捕,竟然說出這麼無知的話來,正因為這兩個女子的身份與本案有著極為重要的關係,我才會不惜以身犯險將她們救離火坑,三位大人可知道那兩個女子是誰麼?她們一個是本案死者周登的妻子,一個是周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劉小姐!”

    “請問何總捕,為何周登才死,周安才被關入大牢,周家的房產都被王家佔據,周氏更被王家派人抓入王家開的青樓之中?為何半年不到,周安的未婚妻以及周氏都成了王世勇的小妾?而周登的兒子卻在周氏被王世勇強行贖身買回家中之後不到三日便莫名其妙死於非命?何總捕何大人,你身為一府總捕,對這種涉案的大事竟然不查、不報,到底是誰玩忽職守濫用職權?若我不強闖王家將兩女救出,她們有可能出庭為周安作證嗎!”

    段飛的話引起了堂下百姓們的軒然大波,簡簡單單的一個周安殺兄案,誰想得到背後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慘事,百姓們原本都痛恨周安的,聽了段飛的話,幾乎都同情起他來,同時也都產生了懷疑,這個案子,真的不簡單啊!

    周安在一旁跪著,第一次聽到家中的消息,他頓時傻了,三年來他一直堅持著,要為自己洗冤,然後重新回到那溫暖的家中,照顧大嫂和侄兒,迎娶劉卿芸,重新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一切都已成泡影,侄兒死了,那可愛的小傢伙啊……家業沒了,嫂子和劉小姐都被那王世勇給強娶成了他的小妾……這都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啊!

    就在何總捕被段飛質問得無言以對的時候,周安終於哭了出來,他嚎啕著對天大叫道:“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周安做錯了什麼?可憐的小郎,可憐的嫂子,可憐的卿芸……你們……噗……”

    周安狂噴一口鮮血,然後昏厥過去,堂下的百姓們見狀都歎息起來,有人叫道:“真是慘啊,這個叫王世勇的人究竟是什麼人啊,怎的落井下石將周家害得這麼慘啊?”

    段飛大聲說道:“錯了,你們都想差了,這王世勇不是落井下石,這個井分明就是他挖的,大家不是很好奇為何他在周登死後就立刻奪了他家產,並將周氏搶走送去王家開的青樓中嗎?請大人派人請醫生為周安醫治,之後我再慢慢為大家解惑。”

    錢如京喝令衙役請大夫為周安醫治,並且吩咐道:“一定要請位最好的醫生,倘若周安出了事,我唯爾等是問!”

    衙門裏也有處理這種緊急情況的藥物,在給周安灌了一些保命的藥粉之後,兩個衙役跑著去請醫生,段飛請蘇蓉上前查探了一下周安的氣色與脈搏,蘇蓉悄悄輸了些內力到周安體內助他打通淤塞的筋脈,周安再噴一口淤血,醒了過來。

    蘇蓉朝段飛點點頭,然後退了下去,段飛繼續控制堂上堂下的氣氛,大聲說道:“三司會審周安的第一日,我不斷詢問周安可曾與人結仇,周安懵懵懂懂只說沒有,事實上這是他寬宏大量,而別人卻未必有他這麼好的度量,周安,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你鎮定心神,我有話問你。”

    周安摸幹臉上的眼淚,他哽咽著說道:“大人請問。”

    段飛說道:“你說自己沒有仇人,那麼王世勇這個名字想必你也不記得了,但是你可記得三年前的春天,你與劉卿芸小姐相伴出遊,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無賴公子……”

    周安神色一動,驚呼道:“不錯,那天我們確實遇到了一個無賴,他……他調戲卿芸,我上前阻止,被他命家奴打了一頓,若非路上行人太多,只怕他就要將我打死了,難道那無賴便是王世勇?”

    段飛說道:“不錯,那便是王世勇,你現在當知道我當日為何反復詢問你是否與人結仇了,你雖然不以為意過了就過了,不過王世勇可沒忘記你侮了他面子,睚眥必報地一直記在心中,他設計引你兄長每日都到他開的賭場裏賭博……”

    ‘啪!’大理寺正薛大人喝道:“段飛,你信口雌黃些什麼?無憑無據的你可不要胡亂攀咬,否則別怪我轟你出去!”

    段飛微笑道:“大人請聽我說完再做結論不遲,我相信在場的百姓也都想聽明白這個案子的起因經過,要證實也不難,就看大人願不願意了。”

    “就是,讓他說完,就算是殺人犯也有辯駁的機會呢,大人讓他說完吧。”一個百姓說道。

第零壹陸肆章 【血口噴人】

    “段大人,你繼續說吧,大家有目共睹,除非有人心裏有鬼,否則怎會阻止大人闡述案件真相呢?”洪邦躲在人群中嚷嚷道。

    另一個人嚷道:“段飛分明是在胡說八道,我看他就是收了周家的銀子,想要為周安翻案,大人,把這呱噪的傢伙趕出去吧!”

    王家安插了許多媒子在場,他們也紛紛嚷嚷地吵鬧起來,錢如京拍了幾下驚堂木,喝道:“都給我住口!段飛,你繼續說吧。”

    段飛微笑著向堂下望去,說道:“錢大人不妨將這些聽審的人都叫上來一個個的詢問他們的來歷,我看至少有一半多是從蘇州趕來的,這些人不事生產千里迢迢跑來應天聽審,他們真的有這麼關心周安的案子麼?大人,我懷疑這些帶著蘇州口音的人都是王家派來干擾審案的,不妨抓起來每個都打上四十大板,轟出去為好。”

    “段飛,你不要東拉西扯牽扯旁人,趕緊把話說完。”魏大人催促道。

    “好吧,”段飛聳聳肩,滿臉無奈地說道:“回到案情上……周登在王家的賭場裏不但輸光了家產輸掉了老婆甚至連自己的命都輸了,王世勇威脅他要將周氏搶走,並且將周安兄弟一家趕出門去,周登受其蠱惑,終於在王世勇的授意下做出了犧牲自己保護妻兒且陷害周安的事來,這便是周安一案的大致起因與經過,請大人明察!”

    “段飛,你口口聲聲說是王世勇設計陷害了周安,你有何證據?”薛澤質問道。

    段飛答道:“有周登妻子周氏柳薇的畫押供詞在此,王世勇將其強行納為小妾之後有一次喝醉酒無意中說出此事,周氏便謹記在心,忍辱負重,終於得了機會為乃夫報仇,為小叔洗冤,請三位大人明察。”

    “就算供詞是真,又豈知她聽來的話是否確鑿無疑?酒後的瘋言瘋語又豈能作準?”魏達先說道。

    段飛答道:“大人莫非忘記酒後吐真言一說了麼?”

    錢如京仔細地看一遍衙役遞上來的證詞,拍案怒斥道:“簡直字字椎心句句泣血,這周氏果然有極大的冤情,竟有人能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來,真是天理難容啊,師爺,你替我念將出來,讓二位大人及聽審的百姓們都聽聽。”

    薛澤說道:“慢著,錢大人,這供詞還未證實究竟是不是真的,就這麼宣讀出來只怕不好吧?”

    錢如京反問道:“薛大人認為該怎麼辦呢?”

    薛澤道:“我們連周氏的面都沒見到,怎知這證詞是否偽造?至少得將周氏傳來當面證實方可,這應該不難吧?若連這都做不到,我只好懷疑這證詞是偽造的了。”

    “薛大人言之有理,段飛,既然周氏在你那裏,你還是把她帶來讓我們見一見呀,總不能僅憑一張紙就判定周安無罪吧?”魏達先說道。

    段飛略微有些猶豫,正在考慮現在請周氏出庭是否妥當的時候,只聽背後一個聲音淡然並堅定地說道:“不勞大人相請,民婦周氏柳薇早已旁聽大人們審案多時了。”

    堂下的人譁然望去,段飛也愕然回頭,只見周氏神色淡然地走上公堂,朝三位大人一一叩拜之後望著周安說道:“安子,苦了你了,這都是你哥哥嫂嫂欠你的……”

    “不,嫂子,是我,是我害了你們啊……”周安突然見到三年不見的嫂子,想到她這三年來吃的苦比他還要多,他不禁捶胸撞地地大哭起來。

    “肅靜!”大理寺正薛澤喝道:“周氏,不對,王氏,你現在到底姓周還是姓王?”

    這簡直是對周氏赤果果的侮辱,段飛正要提出抗議,周氏卻斷然答道:“大人此言差矣,我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王世勇恃強淩弱,設計陷害我夫君兄弟,將我強搶回去,逼婚成親,這等禽獸行徑在大人眼裏難道也是合理合法的嗎?”

    “好!”聽審的百姓們忍不住齊聲喝彩,紛紛叫道:“說得好,那姓王的若真的做出這些天理難容的事,周氏憑什麼要改叫王氏?”

    “肅靜,肅靜!”薛澤拍著驚堂木喝道:“何勇,你可認得周氏?你面前的在這個女子可是真正的周氏?沒有人假冒吧?”

    何勇俯首答道:“大人,小人沒去過快活樓,也沒參加過王家的娶妾喜宴,因此小的不認識周氏,不過曾經辦理此案的捕頭祁固應該認得。”

    “那好,祁固何在?”薛澤叫道。

    “小人在。”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走上來,拜見了三位大人之後祁固望著周氏說道:“大人,她就是周氏,如假包換。”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裏是公堂,說話要有分寸,什麼如假包換的,”薛澤說道:“我問你,周氏所說可有不實之處?”

    祁固答道:“大人,她句句謊言,沒一句是真的,事實完全不是她說的那樣。”

    薛澤道:“哦?事實如何?你還不快快道來!”

    祁固答道:“是,大人,小人這就說……周氏,這些話我本是不想說的,但是若不說三位大人只怕就要被你矇騙,因此我只好說了,三位大人,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周登常年在外做生意,周氏不守婦道,與小叔子做出了苟且之事……”

    “你胡說!血口噴人!”周氏與周安同時憤怒地大叫起來。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薛澤喝道:“你們要反駁也等祁固說完。”

    祁固低著頭說道:“周登漸漸得知此事,在憤慨與失望之下,他才流連青樓沉迷賭博,最終敗光了家產,周氏無德,周登也無所顧忌,在賣無可賣之下,他才將周氏也賣給了賭場老闆,也就是王世勇王少爺,這是有周登簽字畫押的,何來強逼之說?周登既然將周氏和房子都賣給了王少爺,周登死後王少爺自然有權如何決定周氏的去處,周氏在快活樓一直未接客,直到被王少爺贖回家中,可見王少爺對其之喜愛,周氏惘顧事實胡言亂語,要麼就是受人威脅,要麼就是淫心復發,又有了新姘頭,因此才會說出這番不要臉的話。”

    祁固說話的時候周安和周氏早氣得渾身發抖,好不容易忍到他說完,兩人再也忍不住地辯駁起來。

    在他們倆再次被薛大人呵斥的時候,段飛微微一笑,大聲說道:“三位大人,祁捕頭的話正好證明了我的話……”

    聽到段飛的話,魏達先忍不住追問道:“祁捕頭的話證明了什麼?”

    段飛信心滿滿地笑道:“下官早說過整個蘇州府都被王家買通,祁捕頭罔顧事實胡言亂語誣陷周氏,正好證明了我的話一點不假,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周氏的為人不是祁捕頭幾句嫌言穢語就能中傷的,現有周登鄰居吳嬸母子可以作證,請大人傳吳嬸上堂。”

    吳嬸一家被傳上來之後當堂證明周氏賢良淑德堪稱貞潔表率,然而何勇也找來幾個證人,雙方就周氏的為人爭了一整天也沒爭出個是非清白來。

    第三日雙方依然就證人、證詞一點點的針鋒相對辯駁不休,段飛心中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第四日第五日……對方也採取了拖字訣,真正決定勝負的戰場已經不在南京,而在北京紫禁城中的太和殿上。

    不知不覺已是八月中秋,因為過節的緣故,周安的案子停審一天,這天中午,石斌興奮地跑了進來,說道:“飛哥,你猜誰回來了?”

    段飛心神一動,說道:“莫非是唐先生回來了?”

    石斌笑嘻嘻地說道:“飛哥真是厲害,果然是唐先生回來了,他還帶了位客人來,飛哥你再猜猜那人是誰?”

    段飛微微一笑,說道:“這我哪猜得到,廢話荏多,快帶我去見唐先生吧。”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19
第〇一六五章 【秦淮花會】

    唐伯虎帶回來的那人竟然是文徵明,這讓段飛很是驚訝,文徵明有些慚愧地向段飛拱手一拜,說道:“徵明此來是參加鄉試的,要叨擾段大人一段時間了。”

    段飛有些驚訝,文徵明不是一直沒考上童生嗎?怎麼突然來應天參加鄉試了?

    唐伯虎給段飛打眼神兒,倒是文徵明自己坦然說道:“在下得伯虎兄相助,捐了個童生,實在慚愧。”

    段飛笑道:“該慚愧的是那些只懂鑽八股牛角尖的考官們,文大師何需自謙,當今天下誰不知文大師之名啊?”

    唐伯虎拍拍文徵明的肩膀笑道:“文老弟可不僅僅是來苦讀備考的,中秋之夜,月滿秦淮,文老弟追隨青青姑娘而來,連我也被他拉來,真是無奈之至。”

    “唐先生真的無奈之至嗎?只怕是歡喜之至才對吧,不知這秦淮花會除了可以看到諸多美人之外還有什麼好玩的?”段飛問道。

    唐伯虎和文徵明興致高昂地說起這一屆花會的各種設置,聽起來已初具後世選美大會的雛形,各地青樓將自己送來參賽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花船上招搖而過,任人品評觀賞,甚至可以當場喊價,出價最高者可以當場登舟與心儀的姑娘同游秦淮,盡享風流滋味,拍價最高的三個紅姑娘分別被稱之為花魁、榜眼、探花,聲名大盛身價倍增不在話下。

    兩個不良文人津津有味地談論著歷屆花會的典故,又猜起本屆花會中誰能奪魁來,嘴裏的淫詩豔曲不斷,段飛自問看過黃片無數,卻也受不了他們當眾高談闊論這種事,只得相約晚上一起去秦淮河遊玩看花會,然後便倉卉退而去。

    段飛才走進自己的小院,蘇蓉跟了進來,對段飛道:“公子,今晚花會我就不去看了,你帶楊森他們幾個去好了。”

    段飛轉身問道:“為什麼不去?秦淮河畔不僅有花船可看,還可以看花燈,玩猜謎,還可以做只紙船點上蠟燭放到河裏任由它順流而下……”

    蘇蓉白了他一眼,說道:“公子平日挺機靈的,什麼都瞞不了你,怎的今天卻魂不守舍?莫非是因為晚上就要見到青青姑娘的緣故?我不像某人,丟下一堆事就能夠出去花天酒地遊山玩水,我還有一堆證人證物要保護呢,如何走得開?”

    段飛笑道:“我逗你而已,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留下來守家?你放心,等這個案子辦完了,我就陪你出去遊山玩水,直到你滿意為止。”

    蘇蓉向段飛撇撇嘴,說道:“誰要你陪啊,我想走就走,誰敢攔我?已經過了三個月啦,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們約定的只是做你丫鬟,現在我又做師爺又做保鏢,所以時間要打折扣,兩年的時間七折八扣至多還剩下兩個月,時間一到我就該走了。”

    “啊?!”段飛一驚,他急忙說道:“哪能這麼算的,說好兩年時間的,哪有打折的說法,不行不行,既然如此,你還是別做我師爺了,保鏢……再做幾天也不用你做了。”

    蘇蓉見段飛滿臉的緊張,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你緊張什麼,逗你玩的而已,光是做你丫鬟還不給憋悶死,還是做你師爺和保鏢好,可以跟著你到處走到處看,順便還能抓幾個壞蛋,只不過有時候我也有些需要去辦的事,或許會離開一段時間,到時你可不許攔我。”

    段飛松了口氣,說道:“那是理所應當,我攔你作甚?不過你若要走,一定要約定歸期,我好從約定中扣除時間,倘若你逾期未歸,逾期一日便算兩天,逾期兩天算四天,逾期三日算九天,你會不會算平方?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算算你還欠我多少日,然後就能記著趕回來了。”

    “無賴……”蘇蓉看了段飛一眼,這一眼清冷如泉無欲無求,就好像看破了世情一般,只看得段飛的心狂跳了一下,驚道:“你別嚇我,你不會今晚就想違約逃跑吧?我可會通過都察院、刑部給你發通緝逃婢的海捕公告的哦!”

    蘇蓉搖頭歎道:“你不去做奸商真是大明的遺憾,不出十年你定能成為比沈萬三還要富裕十倍的大明第一奸商……你放心吧,我會遵守承諾的,只不過……見了青青姑娘之後你就不會再這麼著緊我了,青青姑娘對你頗為青睞,說不定你能夠打敗包括文大師在內的追求者,抱得美人歸呢。”

    “不可能。”段飛籲了口氣,見到蘇蓉有些吃味的神情,他放開了點心事地笑道:“青青姑娘清高孤傲,就像九天飛舞的彩鳳,是不屬於人間的,還是蓉兒好,可以陪著我。”

    蘇蓉幽幽地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公子好自為之,今晚你們出遊之時不要再來吵我,記得帶上楊森,他這幾天一直無事可做,一副病蔫蔫的樣子,你再不跟他聊聊,只怕第一個要偷溜就是他。”

    “哦?這幾天忙著案子的事,倒是沒注意到……嗯,我會跟他談談的。”段飛說道。

    蘇蓉朝他告退之後轉身飄然而去,望著她的背影,段飛捏了捏拳頭,轉身回屋修煉去了。

    傍晚時分,唐伯虎等讓石斌來請段飛,段飛出來之後只見楊森也在受邀者之中,段飛朝大夥兒一揮手,說道:“今晚除了買春之外的所有開銷都算我的,大軍……開拔!”

    在歡呼聲中大夥兒擁著段飛離開了段府,走上了大街,很快便融入了從四面八方向秦淮河兩岸湧去的人流之中。

    從西水關到東水關的十裏秦淮是南京城裏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沿著秦淮河一路走去,只見雕樑畫棟,畫舫淩波,槳聲燈影美不勝收,這裏是六朝煙月之地,金粉薈萃之所,天色暗下來之後街邊都點起了無數彩燈,兩邊河岸上也有無數人在放船燈,點著蠟燭的各色紙船隨著秦淮河水緩緩向下游飄去,將秦淮河點綴得猶如一條閃閃發光的玉帶。

    鎮淮橋是段飛他們最屬意的觀花船之處,然而滿城的人也都如此想,不論是鎮淮橋還是武定橋、文德橋……所有橋上都站滿了人,看到橋上人滿為患的情景,段飛可不想上去和他們擠,搞不好整座橋都塌下去怎麼辦?

    夜色更濃,秦淮河益發地美麗起來,段飛他們雖然搶不到好地方,但是卻可以沿河逛街,猜燈謎,看花燈,買各種零嘴來吃,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來了來了!”沿河的百姓一浪接一浪地喊了起來,只見一艘兩層的大花船率先緩緩駛來,花船被刻意裝扮過,在燭火燈籠的映照下顯得金碧輝煌極其豔麗。

    段飛他們也擠到河邊觀看,只聽旁邊一個書生嘖嘖贊道:“這是清江樓的船,船上定是清江樓的第二號紅牌雨荷姑娘,清江樓這些年一直被南市樓壓著,這一次果然打算出奇招制勝,雨荷姑娘打了頭陣,那麼他們的頭牌詩青姑娘必然在南市樓的紫雲姑娘之後才出場,若南市樓沒有什麼應對招數,只怕這一屆秦淮花會的花魁要被清江樓搶去了。”

    這時不遠處一個書生轉過頭來,嗤笑道:“這位兄台,你的行蹤定然是沒有離開過應天吧?”

    前一人聽出他話中的譏誚,漲紅了臉說道:“這又如何?我這些年來一隻在家中苦讀詩書,從未離開過應天又如何?”

    那人拱拱手,笑道:“在下沒有惡意,只不過……所謂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兄台未曾去過蘇楊杭三府,不知江南風月早已不是應天一府獨領風騷,今屆花會不僅僅是應天十六樓之爭,而是整個江南風月聖地之爭,君不聞蘇州秦樓、快雪堂,揚州聽月閣、聞香院,杭州碧濤台、天香樓之名麼?就算這些都沒聽過,難道連琴歌雙絕之名都未曾聽過不成?”

    先頭那書生哦地一聲輕呼,說道:“琴歌雙絕之名我自然早已聽過,只不知她們也要來參加秦淮花會,這一屆花會竟然能夠同時請到琴歌雙絕以及青青大家出場獻藝,真是十年難見的盛會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20
第〇一六六章 【琴歌雙絕】

    後頭那矮胖的猥瑣書生笑道:“老弟你的消息真不靈通,琴歌雙絕不是來獻藝的,而是聯手來搶花魁的,她們都已入籍蘇州秦樓,聽說是秦樓少東家王動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而那王動更是本屆秦淮花會的主辦者之一,來勢洶洶啊,秦樓的琴歌雙絕不消提了,快雪堂的畢玉林、聽月閣的白牡丹、聞香院的孫碧、碧濤台的王曲、天香樓的李玉,不論哪一個都比紫雲與詩青姑娘只高不低,這一次秦淮花會只怕應天十六樓的姑娘們連前五都保不住了!”

    “前三不好說,前五總該有機會吧?我就不信除琴歌雙絕之外那些外來的姑娘都能穩勝詩青姑娘、紫雲姑娘,這兩位姑娘除了貌美如花之外更各擅詩畫,才藝雙絕呢。”

    “唉……這年頭哪個名妓不是貌美如花才藝雙全?真是讓我們這些大男人自愧不如啊,在下星燈山人鄧日天,與兄台一見如故,何不兄弟相稱呢?”

    那年輕些的應天書生急忙回禮道:“在下姓李名文華,字文凡,學識淺薄孤陋寡聞,今後還請星燈兄多多指教。”

    “這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跟著我三天,我保管你有撥雲見日之感,天下風月盡在掌握中……”自稱星燈山人的無良書生得意洋洋地說道:“有機會我還可以帶你去親自體驗一下,能不能一親芳澤就要靠自己的本事啦!”

    清江樓的船緩緩駛過,段飛的目光落在了船上,只見二樓船艙裏燈火通明,一個隻著輕紗的妙齡美豔女郎正在裏面俯首弄姿地賣弄風情,雖然確實很誘人,但是距離青青姑娘那種一舉一動一眸一笑都宛若天成,又處處充滿了誘惑力的層次差了何止萬里之遙。

    這已是應天府能排入前十的名妓,清江樓用來打響頭炮的種子選手,可想而知其後那些小花船裏其他小妓院的姑娘的水準,段飛不禁失望地搖搖頭,心中更期望能夠再會青青姑娘,順便看看那兩個書生嘴裏的那些名妓們有何特異之處。

    與他失望感覺不同的是,現場的氣氛絕對堪稱火爆,很多人大呼小叫喊著姑娘們的名字,甚至一路追著花船去了。

    花船過去不少,隨著時間推移,好戲漸漸上場,只見應天十六樓的花船載著他們的頭牌姑娘一一出場,盡展色藝,她們有的能歌善舞,有的能作詩繪畫,有的擅樂器,總的說來能歌善舞的最佔便宜,吹彈樂器的稍次,吟詩作畫的就比較吃虧,因為在表現形式上難做突破,而且觀眾中小白居多,他們只懂看表面的美色與風情,隨著別人一起歡呼狂叫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掀起一波波的浪潮。

    文徵明搖頭歎道:“應天的風月果然不如蘇杭,十六樓的名聲在外,但是看她們的歌舞,至多也就中上,比青青姑娘差得不可道理記,就算琴歌雙絕也比她們強得太多。”

    唐伯虎笑道:“徵明老弟你閱盡江南美色,自然看不起這些庸脂俗粉,那青青姑娘果然是百年難見的一位奇女子,不過若要我評天下女子,青青姑娘只怕還排不上第一。”

    文徵明哦地一聲,向他望去,不服地說道:“那你說說,誰才能排那第一?”

    唐伯虎拂須呵呵一笑,說道:“說不得,說不得,說了之後有人要找我麻煩的。”

    段飛心中一動,扭頭向他望去,說道:“唐先生,你說的莫非是蓉兒?”

    唐伯虎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沒說,是你自己猜到的……青青姑娘至多在才藝上高人一等難尋敵手,蘇姑娘卻讓我肅然起敬,她的學識比我這個落魄書生要強一百倍,她憂國憂民的胸懷與遠見卓識更讓我瞠目其後,當世只怕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及得上,或許只有唐時衛國公夫人紅佛女才堪比擬,當然,你們可別把我的話告訴蘇姑娘,否則她見我拿她如此比較,不找我麻煩才怪。”

    段飛想起今下午與蘇蓉說的話,笑道:“倘若她真有你說的這麼好,她又豈會因為你將她與紅拂女比較而生氣?照我看她應該很欽佩紅拂女才對,而我在她眼裏或許就是那個令人討厭的楊素了,只不知當世的李靖何在啊……”

    文徵明有些不信地說道:“此前聽你說過這位蘇姑娘的二三事,今後倒是要見識一下。”

    突然,段飛聽到一陣熟悉的音樂傳來,他驚訝地轉頭望去……

    一艘碩大無朋的花船緩緩駛來,相形之下其他花船都矮了半截,那熟悉的音樂聲正是從花船上傳來的,只聽那個自稱星燈山人的不良書生興奮地大叫道:“來了,琴歌雙絕來了!我的蘇瑾,我的孫妙……啊……我愛死你們了!”

    段飛訝然轉首向唐伯虎望去,唐伯虎苦笑著向段飛作揖道:“東家請原諒則個,我與這琴歌雙絕有些交誼,這次回蘇州聽說她們去了秦樓,我便前去探望了一下,席間聊起了東家,她們很是好奇,我便將東家所做的幾首歌彈給她們聽,這一首正是其中之一,當時她們曾經問過能否借用,我喝得醉醺醺的,雖略感不妥,但還是答應了她們,東家要怪就怪我好了。”

    段飛恍然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拿去便拿去了吧,只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這些曲子日後可是能賣大錢的呢。”

    唐伯虎失聲笑道:“蘇姑娘說得不錯,東家還真是鑽到錢眼裏了。”

    段飛灑然道:“我沒貪贓枉法,憑的是腦子賺錢,滿身銅臭又如何?俗話說的好,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唐先生難道還不瞭解嗎?”

    唐伯虎黯然點頭道:“是我失言,東家的話真是一針見血,精闢之極。”

    蘇瑾孫妙不愧是琴歌雙絕,將這一首穿越來由唐伯虎修改潤色後的中文版《》演繹得出神入化動人心魄,光是聽她們一彈一唱已是享受之至,再看到她們的人時就像吃了人參果一般,渾身每個毛孔都舒暢無比。

    “真乃極品尤物也,可恨被那王動占了先手,否則我定要將她們納入房中!”那星燈山人恨恨地說道。

    文凡也擊掌讚歎道:“果然是美絕人寰妙不可言,琴歌雙絕名不虛傳,今屆花會已毫無懸念矣,今後前去蘇州,定要去秦樓為她們二人捧場。”

    星燈山人歎道:“沒有機會了,她們二人早已宣佈此屆花會之後便要歸隱從良,成為王動那廝家中的寵妾,琴歌雙絕自此絕跡江湖……”

    秦樓大船漸漸遠去,接著來的是快雪堂、聽月閣、聞香院、碧濤台、天香樓的花船,也許是尊敬琴歌雙絕之意,她們的花船猶如眾星捧月般隨在秦樓大船之後,畢玉林、白牡丹、孫碧、王曲、李玉無一不是江南名妓,每人都千姿百媚,各有拿手絕活,不過相比琴歌雙絕還是有些差距。

    這一波花船所到之處引來了無數歡呼,正是本屆秦淮花會的高潮,壓軸戲一過,人們紛紛湧向貢院前的文德橋,在那裏已經聚集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不過那文德橋下卻已被人封鎖,因為橋上正是大家為自己心儀的姑娘獻花的地方,想要登橋首先得交五十兩銀子,然後再買組織者統一發賣的花籃,花籃自千兩一隻起,在秦樓花船之前據說已有人豪擲五萬兩銀子,買了五隻大花籃送給清江樓的頭牌詩青姑娘,南市樓的紫雲姑娘只得了兩隻大花籃,這一場秦淮花會清江樓終於壓了南市樓一頭,不過,秦樓的大船已緩緩而至,就算詩青姑娘最鐵杆的支持者也不認為那五萬兩的記錄還能保持下去……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20
第〇一六七章 【再會青青】

    “我獻給琴歌雙絕十個大花籃!”秦樓花船緩緩停在文德橋下,有人冒了出來大聲喊價,竟然是剛才那個不良書生星燈山人。

    “兄台是哪里人?難道不知我王動之名麼?”一個俊逸無比的男子出現在星燈山人身旁,說完話之後他揚聲說道:“在下王動,仰琴歌雙絕之名已久,五十只花籃進獻兩位大家,聊表我的小小心意。”

    星燈山人咬牙切齒地對王動道:“靠,她們都是你家裏的人了,你左手出右手進,騙誰啊,我出六十萬兩銀子!”

    王動哼了一聲,說道:“兄台真是俗不可耐,琴歌雙絕豈能為銅臭所汙?雖然說左手出右手進,但是組委會可是要抽三成的,兄弟你再不停手,可莫怪我不客氣了!……我出八十只大花籃!”

    四下一片譁然,這王動一擲何止萬金,莫非他是江南首富?只見星燈山人奸笑道:“大家都是穿越來的,誰怕誰啊,你不答應把江山寫完我今日就不放過你……我出九十萬兩白銀!琴歌雙絕我要定了!”

    王動再也無法維持他那種萬事在握的冷靜,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吧,你夠狠,我寫!我繼續寫!……我出一百隻大花籃,作為琴歌雙絕最後一場演出的謝幕禮,一百萬兩銀子不算多!”

    “哈哈,兄台身上也有銅臭味了呢……既然你答應了,我就不與你爭琴歌雙絕了,你不要派人找我麻煩啊,小生怕怕……”星燈山人轉身而去,從此絕跡江湖,不知又穿越到哪里去了……

    一百隻大花籃,一百萬兩銀子……琴歌雙絕毫無疑義地成為本屆花會的花魁,而且是史無前例的雙花魁。

    受王動所激,接下來快雪堂等花船來到文德橋前的時候,追隨而至的各地富商紛紛慷慨解囊,出手就是十隻大花籃以上,遠遠超出清江樓詩青姑娘創造的五隻大花籃的記錄,到了最後,應天十六樓的姑娘們果然沒入前五,最後只拿了區區第九第十名,大煞應天淫民的士氣。

    秦淮花會終於結束,壓軸的好戲正式登場,只聽王動在文德橋上高呼道:“本屆秦淮花會圓滿結束,花魁乃蘇州秦樓的琴歌雙絕蘇瑾蘇大家與孫妙孫大家,榜眼乃蘇州快雪堂的畢玉林畢姑娘,探花乃揚州聽月閣的白牡丹白姑娘,秦淮花會到此結束……接下來,有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青姑娘,她為我們帶來了自譜自編的歌舞——鳳求凰,不知道誰是那幸運的凰呢?大家請轉頭,望向貢院明遠樓二層……青青大家已經出來了!”

    大家紛紛回頭望去,貢院深深,哪里看得到明遠樓啊,只見貢院大門敞開,立刻有無數人擁擠了進去。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久違的歌聲再次回繞在段飛耳畔,聽到那悠揚婉轉的旋律和清冽入雲的歌聲,段飛不由癡了。

    一曲鳳求凰又多了許多變化,並且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童在伴舞,舞蹈動作精心設計過,配合著歌曲,兩隻小鳳凰做出種種動作與表情,讓仰首觀望者無不歎為觀止心馳神往。

    文徵明贊道:“嗯,青青姑娘此曲與從前之作相差許多,她潛心半年,果然大有突破,此曲格調新穎奇特,只怕又要引起無數跟風之作湧現呢。”

    唐伯虎聽說過段飛與青青曾經發生的故事,他拂須笑道:“我倒是覺得青青姑娘此曲有似曾相識之感,頗似東家的風格呢。”

    段飛苦笑一聲,文徵明正驚疑之時,只聽四下裏歡呼聲大做,無數文人士子大聲叫好,琴聲再起,錚錚數聲之後只聽青青姑娘悠然歎道:“青青實在慚愧,此曲並非我所獨創,而是與一位來自揚州的段公子合創,那位段公子才真的算得上驚才絕豔……”

    “揚州段公子?”文徵明眼睜睜地望向段飛,段飛搖頭苦笑,只聽四下裏無數人議論紛紛,都在詢問那段公子是誰,文徵明突然抓住段飛的胸襟,段飛一驚,文徵明已大聲叫到:“青青姑娘,在下吳中文徵明,不知可否登樓一見?”

    聽到他的名字,旁邊已有人驚呼起來:“文徵明?那不是吳中四子的文大師嗎?”

    不顧四周尊敬的目光,文徵明目光期待地望著明遠樓第二層。

    青青姑娘的聲音幽幽傳來,說道:“原來是文大師,青青今夜有些累了,還是下次青青登門拜訪吧。”

    文徵明有些失望地扭頭向唐伯虎望去,唐伯虎嘿嘿一笑,也揚聲說道:“青青姑娘,老朽吳中唐伯虎,盼能與青青姑娘一晤。”

    青青姑娘的聲音再次響起,比起前次的平和稍顯驚訝,她說道:“原來是桃花庵主唐大師到了,今日秦淮花會真是名家薈萃啊,既然是唐大師與文大師聯袂而至,青青自當掃榻相迎,請兩位大師上樓相見!”

    唐伯虎得意地向文徵明搖了搖腦袋,周圍百姓士子們都已尊敬地讓開一條道路,唐伯虎和文徵明不約而同地一人抓住段飛一隻手,一個有些不忿,一個有些促狹地將段飛拖上前去。

    段飛不欲如此招搖,但是兩人卻緊抓不放,段飛只好苦笑不語,突聽樓上有人驚呼一聲,叫道:“小姐,是段公子,他怎麼在這裏?他不是去江西了麼?”

    雖然那聲音不高,但是嬌脆的聲音還是有人聽到了,然後便有許多人叫道:“誰是段公子?段公子在哪里?能讓青青姑娘驚才絕豔的段公子,我倒是要見識見識。”

    段飛吸了口氣,揚聲道:“青青姑娘,咱們又見面了,上一次你設計害我被人追打墜水,你這次又打算如何害我?”

    青青姑娘咕地一聲輕笑傳來,只聽她欣然道:“青青真的不知道段公子在應天,否則必親身拜訪,叫你門前不得安寧,既然段公子與唐大師、文大師聯袂而至,想來兩位大師不會允許段公子當面報復青青,就請與兩位大師一起上來見見吧。”

    眾目睽睽之下,段飛與唐伯虎、文徵明兩人一起走入明遠樓,段飛低聲埋怨道:“我要被你們害死了。”

    唐伯虎嘿嘿一笑,文徵明卻頗顯得意之色,他要讓青青姑娘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驚才絕豔!

    明遠樓上又響起了錚錚琴聲,懂點音樂的人就知道那是一首迎客曲,段飛曾經見過幾次的小蝶和小蜻,她們站在樓梯口斂身相迎,向唐伯虎和文徵明施禮卻偏偏漏了段飛,段飛毫不在意地朝她們呲牙一笑,然後施施然從她們身邊走了過去。

    “兩位大師別來無恙呼?”青青向唐伯虎和文徵明看了一眼,說道:“看兩位大師的神情,似乎都不同往日,唐大師更是神清氣爽,莫非最近有什麼喜事麼?”

    唐伯虎笑道:“託福託福,托東家的福,老朽現在自號六如居士,心無掛礙,自然就開心自在了。”

    “東家?有誰請得動唐大師做西席?不會是……”青青姑娘的目光終於落到了段飛身上……。

    青青姑娘容光更勝往昔,她有些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並未因兩位大師在場而有所拘謹,此時只有段飛還沒人給他端椅子,段飛朝青青姑娘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唐先生是我的西席,文大師是我的客人,我與姑娘又是舊識,小蝶小蜻,你們就是如此慢待我的嗎?”

    小蝶嘻嘻一笑,說道:“我豈敢怠慢了小姐的貴客,這不是正在努力想把這椅子擦乾淨些麼?”

    青青向段飛深望了一眼,正要說話,樓下卻有人鼓噪道:“青青姑娘豈能厚此薄彼?邀唐大師與文大師上樓我們無話可說,這姓段的何德何能,竟然也受邀上臺,除非他當場作詩一首,讓大家評評,否則如何讓我等心服?大家說對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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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一六八章 【一鳴驚人】

    許多人隨聲附和,呼聲愈演愈烈,青青一蹙柳眉,輕啜道:“這般無聊文人,實在惹厭。”

    文徵明卻道:“在下常聽伯虎兄說及段大人的傳聞軼事,也頗想見識一下,段公子可願一試?”

    “就是啊,段公子,我家小姐也對你讚譽有加,你就露一手給下面那些人看看吧。”小蝶生怕段飛不出醜地鼓動道。

    段飛見青青和唐伯虎都期盼地望著自己,他只好苦笑道:“如此……我只好獻醜了……”

    他一面思索一面站起來,向明遠樓朝向秦淮河的窗戶走去,望著天上明月和人間勝景,他突然記起了一首詩……

    樓下觀望著的人見一青衫文士來到窗邊,仰首望天,他們漸漸地靜了下來,萬眾矚目地等著,等著……

    段飛吸了口氣,排開一切雜念,抑揚頓挫的朗聲吟道:“

    花在此時落,月在此時圓

    人間天上,歌起舞飛旋

    鳳鳥還巢,更無狼煙

    寂寞了美嬋娟。

    波湧萬種纏綿,海底倒映天

    不教浮雲將月蔽,心想太平萬萬年……”(注1)

    段飛一詩吟畢,臺上台下一片啞然,這首詩不僅言詞優美,尤其難得的是意境與今日中秋及花會相當貼切,順帶還和諧了一把,戰亂剛止,太平盛世誰不想啊?現場文人才子眾多,自然聽得出其中奧妙,普通百姓也覺得段飛吟得朗朗上口很是好聽。

    懷疑的目光變成了崇拜,或是嫉妒,剛才說話的那人搖頭歎道:“罷了,罷了,段公子果然高才,此詩意境高遠,比當年七步成詩的曹植亦不遑多讓,在下佩服,敢問此詩何名?”

    段飛心道要麼不做,既然做了初一,就連十五一起做了吧,他自矜地微微一笑,朗聲答道:“此詩名叫‘彩雲追月——中秋’。”

    樓下觀望的人紛紛低語起來,有的甚至拿出紙筆開始抄錄,只聽段飛轉頭向裏面說道:“唐先生,在下已替這首詩譜了曲,你與文大師還有青青姑娘替我參詳參詳,若青青姑娘覺得不錯,在下斗膽請唐大師彈奏,青青姑娘伴唱,不知尊意如何?”

    “好啊!”樓下的人唯恐天下不亂地歡呼起來,唐伯虎望向青青姑娘,青青恬然一笑,說道:“青青敢不從命麼?段公子請賜教。”

    台下安靜下來,只見明遠樓上過了一陣之後錚錚聲響起斷斷續續的琴聲,大家知道那是有人在試彈曲調,因此都不敢出聲打擾,千百人都在翹首以望,比貢院開考還要肅靜敬仰。

    終於,唐伯虎的聲音豪放地笑道:“青青姑娘,老朽已準備好,可否開始了?”

    青青嗯地一聲,說道:“青青獻醜了,唐大師請!”

    琴聲再起,活潑流暢,恍惚間大家不禁翹首向天空望去,浩瀚的夜空似乎都與琴聲融為一體了,中秋的燈火讓天上明月不再孤寂,一朵朵彩雲似乎正伴月而眠,就在這時,青青姑娘的清甜歌聲無比貼合地響起,毫無突兀之感,融入夜空之中猶若天籟。

    “花在此時落,月在此時圓

    人間天上,歌起舞飛旋……”

    青青姑娘不僅在唱,她還乘歌而起,翩翩起舞,只見她的舞姿飄逸如雲,隨歌而起隨歌而落,就如天上的彩雲,乘風逐月,嬉玩遊戲,情態逼真、意趣盎然,台下的人都被那琴歌和鳴之聲吸引,渾然未覺臺上青青姑娘正在翩翩起舞,段飛望著青青那沉浸在歌舞之中的專注模樣,暗吞了口唾沫的同時,心中有些慚愧,他是不是一直誤會這個女孩子了?

    歌聲漸遠,青青姑娘伏在地上,姿態優美之極,就如一朵牡丹變幻人形,正躺在花瓣之上靜靜而眠,琴音也漸漸低了,唐伯虎暗歎了一聲,閉目不語,剛才這一曲耗費了他許多精神,需得休息片刻才行,歲月無情啊。

    “小姐……”小蝶和小蜻直到琴聲歇了一陣才發現自己小姐正躺在段飛懷中,她們不禁驚呼一聲,搶上幾步,就要將段飛推開。

    “不得無禮。”青青及時呵斥一聲,她纖手慵懶無力地撩開遮住臉龐的秀髮,露出一張絕世的容顏,她朝段飛微微一笑,說道:“多謝段公子,青青太出神了,竟連體力不支都沒感覺到。”

    段飛望著她那不同尋常的豔紅面孔,擔憂地說道:“青青姑娘,莫非你身體不適?”

    青青姑娘搖搖頭,說道:“青青自幼多病,一貫如此,今日原本就有些倦意,聽了公子的詩及曲子,又有唐大師彈奏,忍不住興致大發隨歌起舞,以致體力不支,讓段公子見笑了,小蝶,去取我的藥來,小蜻,扶我到椅子上坐著吧。”

    小蝶早已把藥取來,小蜻也從段飛手裏接過青青姑娘,青青吃了藥之後神色漸漸恢復過來,文徵明這才松了口氣,說道:“青青姑娘,你差點把我嚇死,我竟然從不知道姑娘你身體如此虛弱,下次萬不可再勉強了。”

    唐伯虎也上前含籲問暖,只聽下麵有人說道:“這首彩雲追月真乃神來之作,鳳求凰與彩雲追月相得益彰,段公子才思敏捷,頃刻成詩譜曲,無一不是上上佳作,才高八斗令人拜服,從詩曲中可知段公子心高志遠,為人儒雅瀟灑,真乃青青姑娘的知音也!今日唐大師、文大師與青青姑娘、段公子在明遠樓上吟詩作曲,歌舞翩翩,日後定傳為一段佳話,王動不才,能親身參與親眼見證,真是榮幸之至。”

    明遠樓上青青姑娘悠然說道:“王公子過獎了,今日青青能與兩位大師相會,能聽段公子吟詩譜曲,亦也深感榮幸,只是青青連日奔波,業已體力不支,請兩位大師及段公子原諒,日後再專程拜訪,青青就此告辭。”

    在小蝶和小蜻的攙扶下,青青姑娘下樓之後上了一乘軟轎,在無數人的護送下,漸漸地遠去。

    無數人湧上明遠樓,想一睹兩位大師和段飛的風采,三人不勝其擾,幸好石斌他們也擠了進來,簇擁著他們迅速離開。

    離開貢院的時候楊森突然回頭朝明遠樓望了一眼,神色冷峻警惕,渾不似平日的天真爛漫,明遠樓之上燈光所不及的暗角裏藏著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他目送段飛離開,揉著肩膀暗暗罵道:“該死的,這傢伙身邊怎麼還有高手,那小子也真夠狠的,冷不丁就下殺手,若非我避得快,那可真要冤死了。”

    對此段飛毫無所覺,秦淮花會雖然結束了,但是街上依然行人眾多,四處花燈映照,美景是目不暇給,段飛見楊森不停地東張西望,湊過去攬著他的肩膀笑道:“沒見過這麼熱鬧好玩的地方吧?要不然你們繼續在街上遊玩,我一個人先回去?”

    楊森唬了一跳,他回頭對段飛傻笑道:“也沒什麼好玩的,就這些燈好看而已,猜謎我又不會。”

    段飛將猜謎得到的一隻花燈塞到他手裏,說道:“那你就替我拿著這盞花燈吧,最近沒什麼突發的案子要我去辦,你是不是閑得慌啊?”

    楊森目光依舊在四處轉悠,嘴裏隨口答道:“沒什麼啊,每天吃飽了就睡也挺好的。”

    “又不是養豬……”段飛笑笑,又想了想,說道:“楊森,你可會驗骨?”

    楊森傲然道:“那當然,驗骨比驗屍要簡單得多,爺爺教過我好幾種驗骨之術,不論那屍體是急病死的、中毒死的還是被利器所傷或被毆打死的,我都能準確判斷出來,保證絕無差錯。”

    注1:段飛念的是當代詩人劉周為樂曲《彩雲追月/中秋》填的詞,全詞如下:

    《彩雲追月/中秋》(當代)劉周

    花在此時落,月在此時圓

    人間天上,歌起舞飛旋

    鳳鳥還巢,更無狼煙

    寂寞了美嬋娟。

    波湧萬種纏綿,海底倒映天

    不教浮雲將月蔽,心想太平萬萬年。

    我有霓裳風吹動,水起漣漪歌撫平

    雲藏潛龍,月隱寒宮

    雲須染彩,月灑光暈

    彩雲追月,雲掩秋空

    月沾涼意,雲載清風

    才現歡欣,又惹愁生

    此憂誰解?誰是知音?

    且飲此杯,共語升平

    良辰易逝何如夢。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20
第〇一六九章 【並蒂蓮花】

    段飛唔地一聲,若有所思,正在這時,只見應天皇城方向突然飛起無數孔明燈,造型各異,最大者有房子那麼大,赫然就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一時蔚為奇觀,大家都不禁駐足觀望,旁邊有人叫道:“好了,皇宮裏已經開始放宮燈了,老闆你還不快把我挑好的孔明燈賣我?”

    原來應天府發佈公告,要求百姓們在皇宮放了燈之後才許買賣點放孔明燈,否則抓著就當場打板子,現在皇宮已開始放燈,街邊店鋪急忙將藏起來不敢賣的孔明燈都搬了出來,人們紛紛搶著購買。

    石斌等人每人都挑了只宮燈放飛上天,段飛卻買了一隻大大的並蒂蓮花燈,只抱在懷裏,卻不肯點燃放飛,別人問起他只是笑道:“等所有人都放完了,我再放起,天上只有我一盞燈,豈不妙哉?”

    唐伯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只怕一盞燈放得不過癮,我們再挑多些燈拿回去,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一起放起,豈不更好?”

    大夥紛紛響應,反正段飛答應全包,也就不在乎花多少錢了,返家的時候幾乎每人都抱著一疊還未展開的各色孔明燈,兩隻手上還提著各種小吃以及香甜的月餅。

    回到家之後段飛放下東西便去後院看望劉偱夫婦等人,邀請他們一起到院子裏放燈賞月,他們在院子裏都憋得悶了,欣然受邀,段飛故意落在後面,與神色如常的蘇蓉並肩而行,悄聲問道:“今晚有賊麼?”

    蘇蓉搖搖頭,望著天上明月,目光有些迷離地說道:“沒有,他們想是還沒準備好,或是有了其他應對辦法,因此沒有再派人來,今晚的月亮真圓,比去年的還要圓……”

    段飛悠然道:“你可是想家了?要不要我准你的假讓你回家一趟?又或者給你送封家書回去?”

    蘇蓉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我自有辦法與家裏聯繫。”

    段飛沉默了一下,悠然哼道:“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蘇蓉側臉看著他,抿嘴一笑,說道:“公子在想什麼呢?怎麼突然吟起東坡居士的詩來了?”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我想什麼你心知肚明,不過我不會逼你,你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

    蘇蓉嗯地一聲,說道:“多謝公子體諒。”

    “快走吧,我估計那些傢伙已經等不及想放火了。”段飛笑道。

    天空之中依然陸續有人在放燈,不過比起之前皇宮開始放燈後的那一段時間自然是稀疏得多,石斌、楊森這些小子一個個都興奮不已,把那些折疊著的燈都展開了擺放在地上,段府家丁丫鬟也都齊聚在跑馬場上,一人守著一隻孔明燈,只等段飛一聲令下,就要把那上百隻孔明燈一起點燃,放飛天上。

    “還等什麼?一起放吧。”段飛隨手接過一隻孔明燈遞給蘇蓉,然後自己再拿起一隻,率先點燃了拿在手裏,大家也陸續點燃了,段飛感覺到手裏孔明燈已有足夠升力的時候,他鬆開手,那孔明燈就晃悠悠地飛了起來。

    大家陸續鬆手,在段府上空孔明燈群起升空,一時蔚為奇觀,蘇蓉等那孔明燈有了相當升力時才鬆手,呼地一下就飛起老高,後起而居上地超過了許多孔明燈,包括段飛第一個放飛的那只。

    蘇蓉望著冉冉升起與明月爭輝的孔明燈,拍著手笑道:“比你高,比你快,哈!”

    望著她笑逐顏開充滿童趣的樣子,段飛有股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見四周所有人都在仰首望天,他伸手向蘇蓉小手握去,蘇蓉全神望著自己的孔明燈,一個不留意,小手被握個正著,她下意識地一縮,收回目光後瞪了段飛一眼,輕聲嗔道:“你想做什麼?還不放手!”

    段飛笑嘻嘻地又拿過一隻孔明燈遞給她,說道:“再放一隻吧。”

    蘇蓉不著痕跡地抽手撩了撩耳畔的秀髮,將那孔明燈交給身旁的周氏,說道:“你們玩吧,我先回去了。”

    段飛歎了口氣,見蘇蓉一人走回後院,他心中一動,抱起那只並蒂蓮花燈也向後院走去。

    進了月牙門,蘇蓉才走幾步就轉過身來,對緊跟而來的段飛道:“你不在前面陪著大家,跟著我做什麼?”

    段飛嘻嘻笑道:“看,我特意挑的這只燈漂亮不?”

    蘇蓉淡淡地看了一眼,轉頭繼續向內走去,說道:“一般般吧,你不去跟青青姑娘一起放燈麼?”

    段飛笑道:“青青姑娘哪看得上我這個俗人啊,這燈我是專門買回來想跟你一塊放的。”

    蘇蓉腳步不停,聲音更冷淡地說道:“是麼?我不過是個小丫鬟,跟你放什麼燈呀,青青姑娘看不上還有別的姑娘看得上呀,你不去找琴歌雙絕或是什麼王曲白牡丹,跑來找我作甚?”

    蘇蓉這是吃醋了麼?段飛不敢確認,生怕再惹她生氣,只好訕訕地一路跟著她,有話沒話地逗她說話。

    蘇蓉並沒有回她的房間,而是來到後院的小花園,那兒有一個秋千,蘇蓉坐在秋千上,緩緩地蕩了起來。

    “蓉兒,你這是在生我的氣麼?都是我不好,你要不打我幾下消消氣好不好?”段飛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是丫鬟,哪有生公子氣的道理,跟沒有打公子的道理,你不要煩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蘇蓉語氣冷淡地說完之後似乎有些後悔,她悠然道:“……對不起,我想到離家快一年了,心中有些煩悶,不知如何開解。”

    “那好吧,我代你將這燈放上天空吧。”段飛吹燃火摺子,點燃了燈下裹纏的油布,只聽蘇蓉憤聲抗議道:“你自己放便放吧,扯上我做什麼?”

    段飛只是嘻嘻笑著,沒有理會,過了一陣才鬆開手,只見那並蒂蓮花燈冉冉飛起,火光映照得那朵並蒂蓮花光彩照人聖潔無比,就像觀音座下的蓮台,皓月當空,這蓮花燈亦不遑多讓,雖然只有孤燈一盞,卻是現在夜空之中最耀眼的明燈。

    “觀音菩薩在上,小人段飛,願我的蓉兒心想事成萬事如意,百無禁忌災難全消,也願我心想事成、百無禁忌……”段飛望著蓮花燈,輕聲許著願,但是以蘇蓉的耳力哪會聽不到呢?她無奈地仰頭望去,望著皎月,望著那朵聖潔的蓮花,她心中忍不住想道:“觀音菩薩,我該怎麼辦才好?重陽之前再不回去,只怕師門就要派人來找我了,可是我現在傷還未好,又要幫這臭段飛給周家翻案,分身乏術呀……”

    段飛許完了願,笑嘻嘻地來到秋千旁,笑道:“我幫你推一下吧,順便再給你講個故事解悶如何?”

    蘇蓉沒有吭聲,段飛抓著鐵鏈,加力搖動,緩緩開始講述:“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兩個和尚,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小和尚漸漸長大了,有一天他拿著佛經問師傅:師傅,女人是什麼?老和尚想嚇唬他,就告訴他女人是老虎,小和尚果然很害怕,又有一天,老和尚帶著小和尚下山去化緣,小和尚第一次看到女人,他抓著老和尚的手驚呼道:師傅,不好了,老虎跑到我心裏去了!”

    蘇蓉心懷稍解,白了段飛一眼,說道:“胡編亂造編排佛門,小心剛才向菩薩許的願不靈哦。”

    段飛嘿嘿一笑,輕拍自己的面頰,說道:“靈的,一定靈的,我向菩薩許願要她留你在我身邊給我做一輩子丫鬟,一定靈的!”

    ……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21
第〇一七〇章 【天眼辯忠奸】

    就在段飛逗蘇蓉開心的時候,遙遠的北京城裏比應天還要熱鬧,天上彩燈不斷飛起,與星月爭輝,一時蔚為奇觀。

    在防衛森嚴的西苑豹房裏,正德皇帝與他最寵愛的劉娘娘正坐在摘星樓上觀燈呢,兩人人手一隻望遠鏡,每當看到漂亮的花燈時便不免驚喜地大叫一聲,然後告訴對方,兩人一起尋找觀賞。

    劉娘娘是正德巡視太原時帶回來的,本是樂戶劉良之女,樂工楊騰之妻,教坊司的一個小官貪劉良女的姿色,找個藉口將楊騰活活打死,然後霸佔了劉良女,正德在太原的時候大小官員包括代王都爭相進獻美女,但是正德卻偏偏看上了樂妓中舞姿動人歌喉優美且美貌大方的劉良女,江彬當時看出正德之意,便尋機處死了那小官,讓感恩涕零的劉良女從了正德,江彬倒臺之後正德一度將劉良女打入冷宮,但是時常想起劉良女的好處,終於又下了一道聖旨讓她成了皇宮中除皇后之外最尊貴的妃子。

    劉娘娘飽嘗人間冷暖,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之後也沒有改變她的溫柔與善良,她從不過問政事,也從不邀寵固寵,她每天只全心全意地對皇上好,在她身邊正德才可以放開心情,不再去想那些朝堂之爭、宮廷暗鬥,因此對她倍加珍愛。

    正德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搞不好就會傷了自己傷了別人,劉娘娘卻很有劍鞘的潛質,陪皇上玩了一陣之後見月亮西沉,她輕輕放下手裏的望遠鏡,溫柔地規勸道:“皇上,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休息了?”

    正德玩興正濃,豈肯答應去休息,劉娘娘又勸道:“皇上立志要做一位明君,豈能深夜不眠?明日還要早朝,皇上……皇上,臣妾累了,皇上在榻上給我講故事哄我睡嘛。”

    正德呵呵笑道:“你就喜歡聽故事,我縱然學富五車,又哪有這麼多故事來哄你入睡?好吧好吧,我再看一盞茶功夫就陪你歇息去,張銳,張銳……”

    一個小太監走入來隔著老遠拜倒稟道:“皇上,張公公臨時有事出去了,命奴才在旁伺候著。”

    正德笑道:“這傢伙,叫他回去休息他不走,想讓他做點事他卻不見了,去,給朕準備些宵夜,朕要跟劉妃一起吃宵夜,今晚就在這摘星樓中歇了。”

    小太監領命而去,正德又提起望遠鏡,向遠處望去……

    望遠鏡裏人影一晃而過,正德咦地一聲,急忙尋了回去,只見豹房前院一個身穿蟒袍的大太監正匆匆向前走去,正是司禮監大太監並兼著東廠廠督一職的張銳。

    “張銳這廝夜深人靜地走這麼急作甚?難道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正德納悶地在心裏琢磨著,只見張銳快步走入前院一所偏房,房中一燈如豆,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正德挺有耐心地等了一會,只見張銳和另一個太監先後走出那個偏房,雙方似乎談得很愉快,張銳手裏提著一個包裹,份量似乎不輕,跟在他背後出來的那個太監身材高大,兩人就在房前作別,那高大太監轉身離去的時候,一張臉正好被正德瞅個正著。

    看到那張臉,正德心中一動,暗道:“這是誰啊,瞧著挺面熟的,能讓張銳親自去見的人應該不簡單,不過他穿的怎麼是小黃門的衣服?咦?”

    正德的望遠鏡追上了張銳,只見他快步向摘星樓趕回,手上的包裹卻已不見了,倒是拿著一份摺子。

    正德哼了一聲,放下望遠鏡,靜候張銳來見。

    果然,不多久張銳便走上樓來,他向正德叩拜道:“奴才張銳拜見皇上,聽說皇上準備安歇了?”

    正德沉住了氣道:“嗯,一夜放燈觀燈,朕有些倦了,正要跟劉妃就在這摘星樓上安歇呢,你起來吧,剛才叫你不見,可是有事出去了?”

    張銳爬了起來,答道:“皇上聖明,奴才剛才聽到傳報說蘇杭織造鎮守太監王堂派人送來急報,因此便出去見了那人一面。”

    “蘇州鎮守太監王堂?”正德突然記起剛才那人是誰了,他不正是蘇州鎮守太監王堂嗎?他不在蘇州鎮守,怎麼偷偷溜回了京城,而且穿著小太監服飾,鬼鬼祟祟的,想要做什麼?

    “正是。”張銳不知道皇帝剛才將他受賄的情況都看在了眼裏,七情上面地說道:“王堂寫了份奏摺讓我轉交給皇上,說是有重大悲情要向皇上申訴,請皇上恩典為他主持公道,或許真的有什麼要事,皇上要不要先看看他的摺子再歇息呢?”

    正德嗯地一聲,對劉娘娘說道:“愛妃先去樓下歇著,我過一會便來與你一同吃宵夜。”

    劉娘娘憂心地說道:“皇上千萬莫要累著……”說完她看了張銳一眼,歎了口氣,欠身告退了。

    正德一伸手,張銳忙將摺子遞上,正德展開看了一遍,突然微笑起來,說道:“又是段飛,這小子還真能折騰啊。”

    張銳一直在偷看正德的表情,好從中猜出他心中喜惡來,見皇上微笑,張銳心中暗喜,最近惹得皇上微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皇上雖然喜怒無常,但是八虎與江彬、錢氆盡去之後,天底下還有誰比張銳更瞭解皇上?

    張銳忙接著道:“段飛,不就是那個近幾日都害得皇上不得安寧的傢伙麼?他又怎麼了?他不是在應天當官嗎?怎麼蘇州鎮守太監也要送急報來向皇上申訴了?”

    正德瞥了他一眼,把摺子丟給了張銳,笑道:“你自己看吧。”

    張銳裝模作樣地看了兩眼,然後驚怒道:“這段飛好大膽子,皇上,他竟然私自跑去蘇州強闖民宅,公然劫人妻妾,這還了得!太無法無天了。”

    正德哼了一聲,道:“段飛不是傻瓜,也還沒有狂傲到在應天當官卻跑去蘇州找鎮守太監侄兒麻煩的道理,這個案子定有蹊蹺,王堂的摺子漏洞百出,根本是一派胡言,你身為東廠廠督,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嗎?”

    張銳哪知道正德剛才從望遠鏡中看到了王堂賄賂他的情景,心中早已認定王堂有鬼,是以才說得這麼肯定,還以為正德真的看穿了王堂的謊言,聽到正德責問,他背上頓時滲出一層細汗,他急忙再次拜服在地,說道:“皇上聖明,老奴一時糊塗,竟然沒有看出這摺子有何不妥,皇上,王堂他鎮守蘇州數年,一向忠心耿耿從不惹事,這件事只怕不全是他的錯吧……”

    正德淡淡一笑,說道:“時辰不早啦,這個摺子明天交與廷議吧,都吵了幾天,也不差這個摺子,要想搞明白真相,看來得派個欽差了……”

    張銳奉承道:“皇上聖明,派個欽差的確是最穩妥的,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人選?”

    正德想了想,說道:“楊大學士之子楊慎才高八斗,且與這段飛毫無關係,現又在都察院任職,你覺得此人如何?”

    張銳嚇了一跳,楊慎那小子就是個禍害,整倒錢氆一役這小子可是最出風頭的,他約集翰林院進士兩百多人在金水橋邊高呼:“國家養士一百五十年,仗義殺賊,正在今日!”驚動了宮廷,嚇得錢氆當朝對皇上叩拜慟哭,卻終究還是被砍了腦袋。

    楊慎的老爹首輔大學士楊廷和雖然討厭段飛,但是他更討厭宦官勢力,若讓他那個搗蛋兒子當了欽差,去到江南不把江南鬧個翻天地覆才怪!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1:21
第〇一七一章 【朝堂如戰場】

    張銳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楊慎恃才自傲,只怕不是最佳人選,老奴覺得……”

    “呵……”正德打了個呵欠,拂袖道:“你好好想想,明日早朝再議吧。”

    “是,老奴服侍皇上歇息……”張銳服侍正德吃了夜宵歇息之後退了出來,愣了一陣,他心情有些沉重地走了。

    第二日清晨,紫禁城太和殿,百官依序排列跪得整整齊齊,恭迎正德臨朝,正德昂然登上御座之後,冷目一掃下面的百官,說道:“眾卿平身。”

    百官紛紛起身站好,正德說道:“諸位愛卿,昨晚朕接到蘇州鎮守太監王堂急報……”

    一眾大臣的耳朵都樹了起來,蘇州鎮守太監會有什麼急報?難道是倭寇?看皇上的神色,不像啊……

    正德打了個頓,這才繼續道:“張愛卿,你將那摺子念給大夥兒聽聽。”

    張銳將王堂的摺子當眾念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覷,怎麼又是這個段飛啊,他還真能折騰,前幾天的摺子都還沒吵完呢,這會又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

    “眾愛卿,王堂的這個摺子,你們看該如何處置啊?”正德問道。

    左都禦史龐尚鵬出列道:“起奏皇上,這個段飛行事乖張,無法無天,定要嚴懲不貸、以正國法!”

    右都禦使盧祥隨即出列,道:“起奏皇上,臣認為王堂的摺子不盡不實,不可作為問罪依據。”

    都察院首先自己掐了起來,隨著爭論事態漸漸升級,朝堂之上除了六部尚書和內閣之外幾乎全參與了進去,總體來說倒段飛的言論還是占了上風。

    因為事不關己,因此六部尚書及內閣閣老們都保持著沉默,王守仁也一直在觀察風向,他與段飛一直保持著聯繫,是很清楚段飛現在正在辦的這個案子的,他瞥見張銳面色陰沉,正德雖然表面鎮定,但是雙目卻隱露殺機,心中有些奇怪,此刻朝中倒段飛的聲音居多,那左都禦使龐尚鵬就是張銳的爪牙,照理張銳現在該面帶得色,為何他卻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正德輕咳一聲,朝堂之上的爭吵暫歇,正德不動聲色地道:“諸位愛卿的意思是說,這個段飛實在罪大惡極,按律當斬咯?”

    這時戶部尚書費宏出列了,他朝正德一拜,說道:“皇上,臣以為無風不起浪,這段飛不論去到哪里都引起如此大的非議,只怕不完全是空穴來風,蘇州鎮守太監王堂與他毫無瓜葛,絕不會輕易陷害於他,臣以為王堂所奏多半是實情,這段飛目無法紀有傷風化,實在罪大惡極,按律當斬!”

    王守鵲哼一聲,心道:“費宏啊費宏,你小心翼翼做了一輩子牆頭草,今日可是判錯形勢咯!”

    只聽正德在上邊再次問道:“費大人認為段飛該死,有沒有替段飛說話的?”

    王守仁趁機出列,俯首拜道:“啟奏陛下,臣認為段飛無罪有功,該大大的褒獎才對!”

    正德哦地一聲,說道:“王侍郎為何做如此言論?莫非因為這個段飛是你一手提拔的緣故?”

    其他想以這個為藉口刁難的人紛紛閉上了嘴,只聽王守仁鎮靜地回答道:“非也,臣雖然與段飛是舊識,但是還不至於昧著良心替他說話,臣之所以說他無罪有功,是有緣由,有證據的。”

    正德提起了精神,說道:“哦?王侍郎起來說話,你剛才為何不早些將證據拿出來呢?”

    王守仁微笑道:“皇上,臣略通兵法,此乃擊實避虛之策也,就如段飛經常說的,證據要用在最恰當的時候,與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同理。”

    費宏見王守仁跟他作對,冷笑一聲道:“好個擊實避虛,王大人將整個朝堂都當成了戰場不成?那你與誰是敵,又與誰是友呢?”

    王守仁不動聲色地道:“這只是個比喻而已,費大人何必動怒?皇上,臣來到京城之後便極再未與段飛聯繫,昨日突然收到他的一封急信……”

    王守仁將段飛的信遞給張銳,張銳把信交給了正德,正德展開一看,目光頓時向左都禦史龐尚鵬,龐尚鵬雖然沒有看信,但是卻猜了個七八分,心中七上八下面色慘白,正德哼了一聲,說道:“龐大人,段飛信上說他每日都有奏摺發來北京,為何我一份都未曾見過?是誰代我截下來了?”

    龐尚鵬向張銳看了一眼,張銳垂眼看地,龐尚鵬心如死灰,急忙撲倒跪在地上,說道:”陛下,臣以為段飛的奏摺不盡不實,多有鼓吹功績煽動陛下之意,因此斗膽將其截下,請皇上看在老臣對皇上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從輕發落。”

    正德神色一冷,喝道:“都察院有舉劾百官,行監察之權,你身為都察院左都禦史,竟然肆意胡為,截阻奏摺,堵塞聖聽,你還敢求我饒你!給我拖下去,擄去袍服,打入天牢聽候處理!”

    金殿武士如狼似虎地沖了上去,將龐尚鵬腳不點地地提了出去,只聽龐尚鵬一路淒厲地叫著皇上饒命,剛才拼命說段飛壞話的那些官兒無不暗自凜然。

    正德說道:“右都禦使盧祥著即升任左都禦史,其餘空缺依次類推補上,不必復議,王侍郎,這封信你仔細看過,還是你向群臣解釋一下信中內容吧。”

    王守仁答應一聲,說道:“段飛在應天都察院任職之後深感皇恩浩蕩,因此他辦公的時候分外小心謹慎,數日之前,應天府三司同審一個表面上平平無奇的案子……”

    王守仁簡單地介紹了段飛開始參與這個案子之後發生的諸多事情,解釋了他跟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魏達先、大理寺正薛澤的結怨緣由,解釋了他去蘇州查案時偷偷接走周氏與劉小姐的緣由,正德前幾日被百官吵得暈頭轉向,現在才明白事情的具體經過,聽到王堂縱容侄兒王世勇栽贓迫害得周家如此之慘,正德不禁拍案驚怒道:“該死的王世勇,該死的王堂,目無法紀膽大包天,實在該殺!”

    費宏現在知道自己剛才站出來太快了,他硬著頭皮說道:“皇上,這只是段飛的一面之詞,事實是否如此還未可知。”

    正德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該委派位欽差前往應天查案咯?”

    “這個……”費宏一陣猶豫,正德向張銳望去,張銳忙道:“老奴也以為應該委派欽差前往應天查案。”

    王守仁道:“臣復議。”

    費宏只好說道:“臣復議……”

    正德欣然一拍桌子,說道:“那好,傳旨委任應天都察院右都僉禦史段飛為欽差,巡撫南直隸,順便將這個案子給辦了,就這樣吧,不用再議了。”

    聽到正德要委派段飛為巡撫南直隸的欽差,連最支持段飛的王守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銳一陣心跳,首輔楊廷和終於忍不住了,他出列奏道:“陛下,萬萬不可!”

    正德有些不爽地一眼瞥過去,問道:“有何不可?”

    楊廷和道:“啟奏陛下,段飛年方弱冠,突然授以如此重任只怕不妥,再說他目前身負嫌疑,怎能再委派他辦這個案子呢?”

    正德將臉一板,冷聲說道:“朕倒是覺得段飛身負嫌疑正說明他敢於任事,否則怎會得罪這麼多人?我意已決,委派段飛為欽差,巡撫南直隸,張銳,擬旨吧。”

    張銳一陣猶豫,卻還是答道:“奴才遵旨。”

    武英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的楊一清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跟楊廷和又是冤家,但是這個時候見勢不妙只能挺身而出,他出列道:“臣楊一清,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1
第〇一七二章 【斬首噩耗】

    “請皇上收回成命!”朝中百官有一半多閃了出來,聲震朝堂,正德見這出來的一堆人中居然還有王守仁,還有剛才那些替段飛說話的人,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幫傢伙到底幫誰啊,要懲罰段飛他們不許,要升段飛的官他們也不許,真是死腦筋。

    事實上不由得大臣們堅決反對,段飛此前從一個沒有任何功名的布衣被直接任命為五品官已經是皇恩浩蕩,不到兩個月他因為王守仁的舉薦而升任四品,這還罷了,段飛這四品官才當了幾天啊,就要任命他為南直隸巡撫,這還了得?

    南直隸不只是應天一府,它轄下除了應天府外,還有鳳陽府、蘇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鎮江府、揚州府、淮安府、廬州府、安慶府、太平府、甯國府、池州府、徽州府、廣德州、和州、滁州、徐州等府,若段飛成了南直隸巡撫,也就是說以上諸州府都在他巡查範圍,他也就實際上成了這將近五分之一個大明的最高長官,這也太過分了。

    樹大招風,木秀于林,王守仁知道這個道理,他為段飛好,也為了自己,必須請皇上收回成命!

    ……

    中秋一過,段飛又開始每天去刑部公堂報道,雙方就周安殺兄案繼續展開漫無邊際的辯論,不過大家都知道,實際上真正的戰場已經不在應天,而在北京紫禁城裏。

    又是無聊的一天,段飛倦極離開吏部,他不想做這種無謂的事情,但是這種毫無價值的爭辯又不得不應付,否則老錢一個人可應付不來,想到還不知道要這樣浪費多少時間,段飛就覺得頭疼,該如何打破僵局呢?

    “公子不必煩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終有雲開見日之時。”蘇蓉安慰道。

    段飛緩緩點點頭,說道:“需得想個辦法才行,不能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雞蛋?籃子?”蘇蓉愣了愣才明白段飛的意思,眼珠轉了轉,突然心生警兆,她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人影沿著街邊的屋頂飛快掠來,遠遠地便聽到一聲如雷大喝:“段飛!你給我納命來!”

    段飛給那聲大喝震得頭暈眼花,他驚愕地抬頭望去,脫口叫道:“賀大哥……?”

    飛馳而來的正是華山派第三代大弟子賀盛,只見他濃眉倒豎,鬚髮齎張,雙目充血,殺氣逼人,手提三尺長劍,一聲大喝道:“誰是你賀大哥,我要殺了你替我兩個師弟報仇!”

    賀盛腳尖在屋頂上一點,整個人淩空向段飛撲下,劍光耀花了雙目,段飛只覺自己像是被萬斤巨石壓住了一般,呼吸停滯,渾身無法動彈,在那一刹那,他眉頭之間與心窩處幾乎同時一陣急顫,然後兩股同樣中正平和的暖流從那兩處地方湧出,行向四肢百骸,段飛頓感壓力減輕了許多。

    賀盛眼看就要一劍刺穿段飛的咽喉,然而他卻突感有異,只見段飛身邊有人伸手將段飛提起向後一丟,然後一道劍光飛起,賀盛面前登時閃現出九朵整整齊齊的梅花,賀盛一驚,急忙變招連點,叮叮聲連響,被割裂的勁氣亂飛,只見蘇蓉胯下的馬連退幾步,賀盛也用黃雀七折的輕功一個倒飛回到了屋頂上。

    賀盛殺氣不減地站在屋頂,劍指段飛喝道:“姑娘是峨眉派的哪位女俠?為何要助紂為虐?快閃開讓我殺了這個背信棄義的傢伙,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蘇蓉依然身穿男裝,不過峨眉從不收男徒,因此賀盛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偽裝,蘇蓉撥馬擋在賀盛與段飛之間,抬頭微笑道:“原來是華山賀師兄,小妹蘇蓉,人稱芙蓉女俠,賀師兄何以對段大人驟下殺手?據我所知你們應該是關係不錯的舊識才對呀。”

    段飛被蘇蓉向後一丟,又被狂卷的勁風吹了一下,結果落地的時候摔了個四肢八叉,他聽到蘇蓉對話,顧不得喊痛,爬起來直沖賀盛叫道:“賀大哥,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玉麒他們出事了?”

    賀盛雙目一炙,火冒三丈地瞪著段飛道:“你還好意思提起他們,他們被你害死了!”

    “什麼!他們死了?怎麼可能!”段飛突聞噩耗,如遭雷擊,頓時傻了,石斌等認得岳氏兄弟的也紛紛驚呼起來,賀盛悲從心起,慘然道:“我早叫他們不要跟你走,浪跡天涯也比被砍頭好啊,可他們就是不聽,死到臨頭還不肯跟我走,讓我來找你想辦法,這還有什麼好想的?他們都被你迷暈頭了……”

    “他們死了……”段飛只覺有些昏眩,那兩個可愛的小傢伙,竟然就這麼走了……

    “等等,岳氏兄弟到底死了沒有?”蘇蓉說道:“我怎麼越聽越迷糊啊?”

    賀盛悲憤地喝道:“沒死也差不多了,快讓我殺了這個背信棄義的傢伙,然後回去救那兩個傻瓜!”

    段飛一個激靈後魂魄歸竅,他又驚又喜地叫道:“他們沒死?他們還沒死嗎?賀大哥,你快下來,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我會想辦法救他們的!”

    “還有什麼辦法?除非提著你的人頭過去,讓他們死了心,然後就肯跟我走了!”賀盛的手在抖,他的劍也在抖,全身都在抖,然而殺氣卻一直在凝聚,給蘇蓉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段飛說道:“還活著就好,殺頭的案子肯定要經過吏部,我這就去吏部查查,我現在是都察院右都僉禦史,可以影響吏部讓他們把案子發回重審,至少能拖上幾天,賀大哥,快下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殺了我也解決不了問題的!”

    賀盛聽說案子還有希望,他渾身的殺氣頓時散去,劍都沒收,一躍而下,落在段飛面前,抓著他的肩膀猛搖,說道:“快,快想辦法,快去吏部讓他們把案子發回重審!”

    段飛眼睛餘光發現已經有許多神色詭異的人在關注他們,他苦笑道:“賀大哥,那我也得瞭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呀,要把案子發回重審也不是說說就行的,得合理合法,不能亂來啊。”

    蘇蓉輕輕一指點在賀盛背後的大椎穴上,賀盛毫無防備地應聲而倒,段飛急忙扶著他,望著蘇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蓉揚聲道:“大人,刺客已就擒,大人是將其交給刑部還是帶回都察院去審問?”

    段飛恍然,也大聲說道:“自然是交給刑部了,都察院可沒有單獨審案的權力,你當我是巡撫啊,走,調頭,回刑部去,這種當街行兇的匪徒,一定要請錢大人嚴懲才行。”

    一行人調頭回了刑部,守門的衙役給他整過,又知道他跟錢尚書相交默契,對他去而複返絲毫不敢過問,錢如京聞訊迎了出來,說道:“段大人,聽說你在街上遇襲了?”

    段飛點點頭,說道:“不錯,我確實被人襲擊,請大人辟一個清靜的院落,與我同審這個刺客。”

    錢如京雖然覺得有些不合規矩,不過也沒有多說,因為旁邊人多眼雜,他還不確定吏部有多少人被買通了呢。

    眾人進了一個清靜小院,段飛轉身對錢如京道:“請大人派一信得過的人去調一份來自揚州的案卷過來,是揚州海安鎮的那宗連環兇殺案。”

    錢如京訝道:“那宗案子不是已經了結了麼?辦周安的案子之前我才批復……將兇手秋後斬決的,刺客跟這個案子有關麼?”

    段飛向他作揖道:“時間緊急,請大人先把案卷調來,我再慢慢跟大人解釋。”

    錢如京點點頭,說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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