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噩盡島‧一 作者:莫仁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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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2011-2-1 14:42: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2245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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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第十章 我要先說遺言

  梭狪已除,庫克鎮居民順利南遷,隨著時間過去,台灣與噩盡島兩方分別傳來消息。噩盡島那兒變化不大,港口因大浪不斷,暫時無法居住,人們都撤退到高原上。一開始雖曾傳出鑿齒來犯的警訊,但隨著地震頻率、次數越來越多,加上大浪不斷捲上陸地,怕海水的鑿齒似乎也已退去,暫時還算安全。

  至於台灣那邊,大浪來襲的時候,確實又損失了不少人命,之後在引仙者協助下,人們開始往山上撤退。過不多久,台灣海峽不再存在,台中、嘉義、台南的平地和泉州、普田、廈門擠成一團、往上隆起,原本的平原變成山地,台灣中央山脈和福建南平、永安間的大片山脈,就這麼連成一片,再加上從南邊擠來的呂宋島,整個亞洲大陸正往東面太平洋移動。

  移動之間,台灣東面海岸有的隆起、有的崩落,人們不斷往內陸退,不久後就退到原來的福建山區,那兒雖然妖族橫行、早無人跡,但如今天下大亂,除了像梭狪這種無知妖獸之外,大多都是各顧各的生計,也沒產生什麼太大的爭鬥。

  這一個月大地動盪的時間,地震越來越強烈,稍不穩定的岩層都趁著這時候崩解碎裂,山上可能有山巖頹毀、土石滑落,平原一樣可能崩出裂口、陷出深谷,天候劇烈變化下,不時下著傾盆大雨,河道任意改道,處處都是洪澤。

  白宗眾人領著庫克鎮居民一路往南走,葉瑋珊也開始選人成為引仙者,考慮到妖質所剩不多,也沒時間補獵煉化妖質,只先增加了百名暫時性的引仙者,但已是不小的助力。

  白宗眾人很忙,沈洛年卻很閒,也許因為那晚的凶狠模樣,庫克鎮這兩萬多人,大部分都不願與他接近,沈洛年也不想改變形象,常常一個人不聲不響地飛出老遠,跑去觀察世界陸塊變化的狀態。

  這段時間,歐亞大陸不斷往東挪移,澳洲大陸則往東北擠,兩個陸塊花不到十天就撞在一起,印尼諸島早已不見蹤影,硬梆梆的澳洲古老大地,把中南半島硬生生擠成一團變形的爛泥。各陸塊逐漸向噩盡島接近,在祝融控制下,亞洲東方、澳洲東北開始內縮下擠,噩盡島下方陸塊則逐漸往上拱,一個月過去,台灣已經消失,福建沉沒大半,原來在台灣的十餘萬人,最後一直撤退到原江西南部的大庾嶺山區。

  至於美洲大陸和亞洲北端怎麼撞、非洲和印度怎麼擠,沈洛年懶得跑這麼遠去看,也就不清楚細節,只知道這一個月過後,原本的太平洋已經消失,除了南極洲以外,四面八方的陸塊聚在一起,中間拱擠出一塊近兩千公里寬的內陸大海,海中有個隆起的扇狀巨大島嶼,覆蓋了過半的海面。

  這個巨大的扇狀島嶼,當然就是噩盡島,但又不只是噩盡島……過去完全以息壤土為主結構的噩盡島,此時被一大片原本藏在海下的陸塊拱起,大了一圈,尤其是東方高原區,下方足足多了一圈數十公里寬的鹽化沙礫,高度也比過去增加了百餘公尺,當初東北海濱的港口城市如今已變成河港,想入海還得航行過那片彷彿沙漠一般的枯寂死地才能到達。

  在島嶼西南方,有根特別狹長的扇骨,不斷往外延伸,最後以一個十公里左右的狹小寬度,和過去大陸相連,讓這島除了海面之外,也有了個可以通行的路面。

  這段寬十公里、長近五十公里的狹長走道,是塊新浮起的陸地,上面殘留著不少未乾透的水窪,海草、珊瑚之類早已枯死,蘊含大量鹽分的土壤一時也生不出陸地上的植物,當然動物也極少,一眼望去,這是個荒涼、潮濕、蒼白、死寂的土地,這也是站在這通道入口的十餘萬名人類,對「噩盡島」這名詞的第一個印象。

  這十餘萬人,正推著木車,背著行囊,大包小包、攜家帶眷地通過這片死寂的海上走廊,準備遷往噩盡島。

  去年的十一月,這被後人稱為「祝融撼地」的那個月分,大浪狂襲各處海岸,噩盡島和花蓮的船隻都嚴重毀損,澳洲庫克鎮那兒雖然一開始還殘留一些,但隨著陸塊移動,也跟著被擠成木屑粉末,消失無蹤。

  眼看重建船隻耗費時日,地層逐漸穩定後,葉瑋珊與大庾嶺、噩盡島三方溝通,決定領著這十幾萬人,從這唯一一條海上走廊通過海面,之後再沿噩盡島南方海岸,逆時針繞向東方高原,前往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這雖然是一著險棋,卻也有道理存在……

  舊大陸經過這段時間的擠壓變形,本來盤踞各地的妖族地盤通通打亂,有的正重覓家園,有的正互相攻伐爭逐疆界,這十幾萬普通人類混在其中,重新造船慢慢搬遷實在太危險。而噩盡島西方雖據說有強大妖怪盤踞,但一來真正強大的妖怪,可能反而不在意渺小的人類經過。二來這兩個月的地震中,噩盡島相對算是比較穩定的地區,島上妖族不需為疆界重啟爭鬥,而人類只要繞著周邊那圈新浮出的死寂海岸行走,也較不易產生爭端。

  雖說萬一遇到什麼心情不好、不講道理的強大妖怪,說不定十幾萬人就這麼全軍覆沒,但這世界如今變成這樣,這種事到處都可能發生,為此擔心也沒什麼意義。

  決定之後,兩方分別啟程,庫克鎮的兩萬人先一步到達那海上通道的入口,退到大庾嶺的那十幾萬人,數日後也終於抵達。兩方昨日會合後,今日終於開始向著東北方--噩盡島的方向,跨海遷移。

  隊伍會合後,總數近一千五百名的引仙者,在印晏哲分配下,分成幾組前後輪班、防守偵查,還有許多引仙者推著搭載老弱婦孺的粗製木車,使隊伍能以更快的速度移動,偶爾遇到障礙物,兩名引仙者前後一提,就這麼連車縱了過去,十分方便。

  印晏哲安排妥當後,奔到隊伍前端白宗眾人所在之處,對葉瑋珊等人報告細節。

  葉瑋珊聽完點點頭,微笑說:「阿哲,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印晏哲站直挺胸說:「這是我該做的。」

  葉瑋珊想想又說:「這兩日怎沒看到嚴市長?」

  印晏哲一怔,尷尬地說:「這……」

  「怎麼了?」葉瑋珊訝異地問。

  「當時宗長和老宗長用輕疾傳訊,要我帶花蓮的十幾萬人往西撤退,我告訴他們的時候,他們卻囉哩囉嗦的。」印晏哲聲音放低了些,似乎有點怕葉瑋珊責怪地說:「就……就被我罵了幾句。」

  葉瑋珊微微一愣,還不知該怎麼介面,印晏哲已經急忙解釋:「當時宗長交代,陸塊可能崩落,情況十分緊急,根本沒時間讓他們慢慢考慮,我受不了那群政客總是跟我打官腔,說什麼還要仔細研究、斟酌檢討,就跟他們翻臉了,直接領著部隊安排遷移,隨便他們愛跟不跟……後來還不是窩窩囊囊地跟來了?我根本懶得理他們。」

  白宗眾人這時也在一旁,自然聽得清楚,眼看葉瑋珊說不出話,瑪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說:「阿哲你可真豪氣啊,我也最討厭那些政客了,罵得好!」

  「瑪蓮。」葉瑋珊輕歎說:「有些人從政還是想為大家做事情的。」

  「這些天下剛大亂,就急著組政黨幫自己封官的傢伙嗎?」瑪蓮撇嘴說:「我不大相信裡面會有好人。」

  瑪蓮說的當然也有道理,葉瑋珊不想多辯,搖搖頭望著印晏哲說:「阿哲,這麼一來,這十幾萬人不就變成引仙部隊在統治了嗎?這樣……不就等於利用軍權搞獨裁嗎?」

  印晏哲一呆忙搖手說:「我沒有獨裁,我一切都遵照宗長指示。」

  「那還是一樣啊。」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說:「只不過獨裁的變成我而已。」

  「他們既然不敢來找宗長抱怨,可能以為是宗長指使的。」黃宗儒插口說:「不過老實說,這幾次遷移都很重視時效,若等那些人慢吞吞地決定,恐怕人都死光了……非常時刻,用非常做法,宗長真的不想幹政,等抵達東方高原後,再歸還政權就是了。」

  「還什麼還?宗長就直接當皇帝吧,看看母儀天下是什麼滋味。」瑪蓮笑說:「記得幫我們封官,我當個……那個什麼……啊,殺妖大將軍就好,專門負責領軍打妖怪!」

  「無敵大最方便了。」張志文跟著起哄說:「直接改名無敵大將軍。」

  眾人忍不住笑出來的時候,奇雅卻輕叱說:「瑪蓮!志文!這種話別亂說。」

  兩人一呆,還沒說話,黃宗儒已經跟著搖頭說:「這種事情傳出去可大可小,就算是開玩笑也最好別提。」

  張志文吐吐舌頭,乾笑說:「阿姊,他們這些人好嚴肅喔,玩笑都不准開。」

  「是啊。」瑪蓮苦著臉說。

  張志文笑說:「還是我和阿姊比較情投意合喔?」

  「去你的,臭美。」瑪蓮這種話聽久了漸漸習慣,已懶得動手,只沒好氣地白了張志文一眼。

  印晏哲見葉瑋珊似乎沒打算責怪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往旁指了指說:「宗長,我一直想問,那……那是什麼?」

  葉瑋珊順著他的手指轉頭,卻不禁笑了出來。

  原來就在眾人身旁,有個個頭嬌小的女孩,正拿著根往空中飄的細繩,繩子高處那端,則捆在一個黑不透光的古怪大型甲蟲後足上,那甲蟲大約兩公尺長,乍看彷彿虛影,仔細一瞧又像是真有其物,這東西就這麼飄在空中,讓女孩扯著往前走,彷彿她正拿著一個黑色古怪大氣球一般。

  葉瑋珊忍笑想了片刻,還是搖搖頭說:「別在意……我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啊,她叫狄純,我們叫她小純,是白宗新收的門人。」

  「正式門徒嗎?她也是完全型引仙嗎?」印晏哲似乎頗羨慕,忍不住多看了嬌小可愛的狄純兩眼。

  狄純氣色比兩個月前好了許多,行動間輕鬆自在、靈動不少,但卻似乎比當時更纖細了些,還是個小女孩模樣的她,穿著件扎腿長褲,上身套著件斗篷般的披肩短袍,彷彿罩著個布袋一般,看起來更是嬌小。

  她聽到兩人正討論著自己,那男子又直盯著自己瞧,忍不住紅著臉低下頭,扯著那黑色大氣球躲到吳配睿身後。

  吳配睿雖然才十五、六歲,身材卻比狄純高出許多,她彷彿大姊姊一般,拍拍狄純肩膀說:「那是阿哲哥,不怕、不怕。」

  「別嚇我們家小純啊!」瑪蓮馬上湊過去當保鏢,瞪了印晏哲一眼。

  「不敢。」印晏哲連忙苦笑搖手。

  葉瑋珊知道,只接受了暫時引仙的印晏哲,很羨慕能完全引仙的白宗正式門人,但從上次吳達夫妻的經驗之後,葉瑋珊就決定不再對其他人完全引仙,只要自己不以此脅迫他人聽命,保持一個控制的手段總是好事……引仙的能力就彷彿強大的武器,借人使用一段時間還好,送人可得多考慮考慮。

  印晏哲見葉瑋珊沒回答,也不敢多問,想想又說:「宗長,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問?」

  「請說。」葉瑋珊微笑說。

  「噩盡島上的土壤可以排斥道息,所以適合人類居住,上次隨宗長到了東方高原,果然有明顯的感覺。」印晏哲頓了頓說:「但為什麼宗長又說,島西面有很多強大妖怪呢?他們不是應該不喜歡住這兒嗎?我怎麼想就是想不明白。」

  「這……」葉瑋珊想了想說:「你知道息壤在某一種狀態下,可以吸收道息嗎?」

  印晏哲點頭說:「當然,當初道武門總門,就是利用這原理想殺妖怪,結果弄巧反拙,最後噩盡島大爆炸,枉死了許多變體者。」

  「那你還記得洛年嗎?沈洛年。」葉瑋珊又問。

  「上次宗長在噩盡島找尋的胡宗少年?」印晏哲點點頭說:「宗長追著他的時候,我只遠遠看見他穿紅衣往山裡飛,沒看清長相。」

  「嗯。」葉瑋珊忍不住望了望飄在空中那個大甲蟲,這才回頭說:「他告訴我們……有些強大的妖怪,讓噩盡島西面某些息壤,保持著過去的模樣,沒有變質成排斥道息的狀態,藉此定居在那兒……雖然細節並不清楚,但洛年不會騙我們的。」

  「原來如此……」印晏哲眼看葉瑋珊沒有其他囑咐,隨行片刻後,便以視察隊伍為由,告辭退開。

  狄純見印晏哲走遠了,才湊近葉瑋珊身旁說:「瑋珊姊姊……我的引仙,和別人不同嗎?」

  「嗯。」葉瑋珊微笑點頭說:「你是完全型的,效果不會消失……一般引仙大概只能支持五、六年。」

  「為什麼我是完全型的?」狄純訝異地問。

  「因為你是洛年帶來的啊。」葉瑋珊抿嘴笑說:「我怎麼敢偷工減料?」

  「我也是洛年介紹入白宗的喔。」吳配睿湊過來,有點得意地說。

  「是……是嗎?」狄純往飄在上方的凱布利望了望,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洛年在幹嘛啊?怕你曬太陽嗎?」吳配睿往上指指。

  「他……說要睡覺,讓我拉著。」狄純有點慌張地說。

  「他晚上沒睡嗎?你們倆做了什麼?」瑪蓮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插嘴說。

  狄純小臉漲紅,猛搖頭說:「沒……我……沒有……」

  「別鬧了。」葉瑋珊好笑地說:「小純和我們睡在一起,怎麼可能……」說到這兒,葉瑋珊也有點臉紅。

  「你走開點,別偷聽!」瑪蓮突然把在附近繞啊繞的張志文推遠了些,這才湊近低聲說:「我聽鴦姊她們說,你們去找我們之前,半個多月都睡一間房耶?她們還以為你們早就是小夫妻了。」

  狄純紅透小臉,低下頭低聲說:「那時我行動不便,洛年只是照顧我、幫我復健……什麼事都沒有。」

  「嘖嘖,你這麼漂亮,那傢伙真是柳下惠?我可不信,會不會欺負你不懂?」瑪蓮低聲說:「他那時不是每天幫你按摩嗎?他的手有沒有……」

  「喂!」一個男聲突然從上方傳來,眾人一驚,同時抬頭,卻見沈洛年從凱布利的腹部末端黑影中冒出半張臉,一面瞪眼說:「別胡說八道!」

  瑪蓮這下可尷尬了,說人閒話卻被正主兒抓到,而且還是這有點讓人害臊的事情,她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忍不住搖頭笑說:「你不是睡覺嗎?」

  「我醒一下睡一下的……小純就像我妹妹一樣,別亂猜,也別教她奇怪的事!」沈洛年說完,又鑽了回去,他反正沒事,繼續藉著加速能力鍛煉著精智力,累了就小睡片刻,醒來又繼續磨練,此時他把品質消失,飄在空中讓狄純拉著走,倒也不用費心。

  看沈洛年又鑽回了凱布利,瑪蓮這才嘟起嘴抱怨說:「像妹妹一樣,這話真好用,無敵大當初也說小睿像妹妹一樣,後來還不是……」

  怎麼扯到自己頭上了,吳配睿白了瑪蓮一眼,輕嗔說:「阿姊!」她和黃宗儒這兩個月逐漸親暱,感情在穩定中成長,倒不怕瑪蓮開玩笑,只不過聽到這話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對啊,一直沒問你。」瑪蓮扯著吳配睿笑說:「你們到哪個階段了?超過宗長了沒?」

  「我才沒……」吳配睿頓了頓,目光一轉說:「該先問宗長到什麼階段了吧?」

  葉瑋珊看兩人眼睛望了過來,她臉上泛紅,啐聲說:「洛年就在上面,你們兩個瘋了?還問!」

  瑪蓮這才想起上面還有雙男人耳朵,她吐吐舌頭說:「以後再問。」

  狄純這時不是話題焦點,她羞意稍退,見眾人聊了一個階段,才低聲說:「洛年以前就常這樣睡睡醒醒練功夫,我也搞不懂。」

  睡覺可以練功夫?三女互相望了望,誰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時,隊伍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跟著叫聲越來越大,眾人目光跟著往後轉,順著後隊的目光往南方海面望去,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這兒是這海上走廊的中脊處,比左右地勢都高,加上這兒沒有草木遮掩,所以雖然離岸約有四、五公里,也能直接看到海,卻見這時南方海面上突然無端端冒出一個彷彿小山般的東西,浮出水面緩緩向著這兒漂來,還正慢慢變大。

  當人們驚呼大喊、四處逃命,引仙部隊仙化變形、準備戰鬥的同時,一股強大的妖氣從那巖山內泛出,往外直散了出來。

  一般民眾還沒能察覺,但變體者和引仙者自然能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妖氣。

  葉瑋珊等人倒是見識過這種強大的妖氣,比如窮奇山蔭、畢方羽青,或和梭狪戰鬥時見過的青龍敖旅,似乎都是這種層次的,但那些引仙部隊可沒見識過這種力量,這下可是每個人頭上冷汗直冒,不知該不該拋下眾人逃命。

  不管多強都不能讓他衝入人堆,白宗眾人馬上聚在一處,往那方向奔,狄純一面跑,一面正慌張地扯著繩子喊:「洛年!洛年!有妖怪。」

  「別搖了。」那妖氣一湧,沈洛年當然也有感應,他從凱布利下方探頭出來往那兒望,看那座巖山有十餘公尺寬,雖然不斷從水中浮出變大,卻一點也不像生物。沈洛年想了想,鬆開細繩,凱布利倏忽間充滿妖氣,轉身腹部朝上,縮為半公尺大小,沈洛年與妖氣結合,穩穩站在上方,向海中飛射。

  「我也去。」狄純將斗篷翻到身後,露出胸前的背心式甲衣,跟著妖氣一鼓、引氣仙化,兩張巨翅從斗篷下脹出,她點地間縱躍而起、巨翅急振,追著沈洛年往南飛。

  沈洛年的飛行速度當然比不上強大的妖怪,甚至也未必比張志文、侯添良、狄純快,但幾乎沒有品質的他,瞬間加速之快幾是天下無雙,一瞬間就能到達極速,狄純才剛跳起,沈洛年已經飛出老遠,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已飛離陸地。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凱布利的妖氣,那小山般的巨岩前方數公尺處的海面,突然冒出一個巨大的頭顱,那頭顱雖然無毛無羽,卻是圓眼尖喙,彷彿禿鷹的巨大鳥頭,正望著沈洛年。

  這鳥頭實在難看,沈洛年微微一怔,慢了下來,這鳥頭和那塊大石頭有什麼關係?是一體的?還是兩隻妖獸?

  「洛……洛年。」狄純前腳後腳地飛了過來,在沈洛年身後振翅,一面說:「我來了。」

  「你跟來幹嘛?」沈洛年低聲罵。

  「我……我不知道。」狄純說。

  那鳥頭看到狄純,突然鳥嘴一張,一聲彷彿烏鴉一般粗啞刺耳的嘎然巨響往外傳出,沈洛年不禁微微皺眉,耳朵有點受不了。

  「好大聲。」狄純驚呼說。

  「來了就算了,別太接近。」沈洛年往下飄了些,低聲說:「輕疾,這是什麼東西?危險嗎?」

  「旋龜,鳥首蛇尾,身形如龜,多半生活在海中,會吃人。」輕疾也低聲說:「不會說話,和梭狪一樣,屬於妖中之獸族。」

  「但我看他似乎沒惡意?」沈洛年說:「好像只是嫌煩。」

  「可能肚子不餓。」輕疾說:「大部分強大的妖獸,肚子不餓時,只要別接近他就沒事,梭狪那種是例外。」

  「那他對著我們跑來幹嘛?」沈洛年問。

  「應該只是路過。」輕疾說:「那女孩的妖氣較明顯,可能會引起他的敵意。」

  原來如此,沈洛年回頭飄起,對狄純說:「你回去告訴瑋珊,叫大家收斂氣息往旁散開、讓開道路,記得把氣息內斂起來……這叫旋龜,肚子不餓,可能只是經過,別惹火他了。」

  「你呢?」狄純問。

  「我觀察一陣子。」沈洛年說:「你妖氣外湧,他不高興了……剛是對你叫的,快走。」

  狄純一驚,只好轉頭往回飛。

  葉瑋珊等人這時正和印晏哲等人聚集在隊伍南端,千餘人都已經仙化,正在納聚妖氣準備作戰,後面還有一大排拿著各種槍械的平民,正一面等候一面發抖……卻沒想到狄純竟傳回這樣的指示。

  印晏哲聽了,不等葉瑋珊開口,詫異地說:「旋龜?真的沒危險嗎?他怎麼知道的。」

  誰知道?總不能說沈洛年會算命吧?吳配睿和瑪蓮對望一眼,忍不住一起偷笑,倒讓印晏哲一頭霧水。

  葉瑋珊沉吟片刻說:「照他的指示做,整個隊伍要通過是來不及了,將隊伍分前後散開,先空出百公尺寬,引仙部隊過去幫忙維持秩序,我們幾個留下應變。」

  「宗長,真要這樣?」印晏哲有點意外地問。

  「聽洛年的沒錯啦。」瑪蓮拍拍印晏哲的肩膀說:「快去。」

  「對。」葉瑋珊肅容說:「快!」

  印晏哲不敢再問,當下把命令往後傳下去,這些引仙部隊在編制上已經暫分為兩營八連十六排,當下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號令一連串發下去,馬上協助著大批難民往兩邊移動,讓開一個數百公尺寬的大道。

  過不多久,沈洛年也回來了,此時旋龜正從海岸中爬起,一步一踏,遲緩地往北走,那鳥首後山巖般的巨大圓形龜殼,足足有三十公尺寬,三公尺高,拖在身後的粗大蛇狀長尾,也有數十公尺長,那沉重的身軀,若不是靠龐大的妖氣支持,只靠那四隻巨足根本不可能移動。

  他雖步伐不小,但陸地上移動速度似不比一般人快,這五公里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走到人群讓出的大片空地。

  眼看著旋龜接近,眾人不免提心吊膽,深怕他突然轉頭咬人或掃動長尾,還好旋龜在地上爬似乎已經很累,他完全不理會身旁這些渺小的人類,就這麼自顧自地一步步往前走,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終於慢慢通過人類讓出的通道,跟著他頭也不回,繼續往走廊的另外一側--北方的海面走去。

  等旋龜終於離開,眾人才不約而同地喘了一口大氣,後隊開始往前移動,引仙部隊也照著原先的編制輪班,大隊正絡繹向東的時候,眾人也一面扯著沈洛年,要他介紹旋龜。

  沈洛年說沒兩句,突然微微一怔說:「唔,不大對勁。」

  「又怎麼了?」葉瑋珊問。

  「那端似乎有人在逃命……挺遠的。」沈洛年望著東邊的廊道出口說。

  「那邊怎會有人?」眾人都吃了一驚。

  「確實是變體者的感覺……」沈洛年說:「好像被什麼追著,正四散逃跑……似乎有人死了。」

  「快去幫忙!」賴一心拿起黑矛,往那兒就奔。

  葉瑋珊忙喊說:「一心慢點!」

  賴一心卻不停步,回頭喊說:「快啊!洛年說有人被殺不是嗎?」

  這下眾人只好跟著跑,葉瑋珊一面飄掠,一面回頭說:「志文,你先去看看,小心點。」

  「好。」張志文也早已做好了合用的背心,隨著仙化,背心的腋下活扣自動繃開,裂開半截,巨翼從中穿出,他一展雙翅,往東直飛,泛出黃光的同時振翅超過了賴一心,向著長廊開口處飛射。

  「添良!」葉瑋珊又說:「你告訴阿哲別隨便靠近出口,等我們消息。」

  「好。」侯添良往後一飄,旋身過去找印晏哲。

  「洛年。」葉瑋珊轉頭:「妖怪強嗎?」

  「太遠了。」沈洛年搖頭說:「偶爾有一剎那的妖氣感應放出又收回,不確定強弱。」

  「這兒恐怕沒有弱的妖怪……」葉瑋珊皺眉自語說:「怎會有人闖到那兒?東方高地那兒的人嗎?」

  沈洛年自然不知道答案,他想了想,突然轉頭望向跟在身旁的狄純,板起臉說:「丫頭!萬一打起來你可別又跟著我,找地方躲好。」

  「好嘛。」狄純皺起小臉,沒什麼誠意地應了一聲。

  這時葉瑋珊和奇雅合力托著黃宗儒飛掠,已追上了賴一心。過不多久,侯添良也追了上來,廊道出口約數十公里遠,一般人也許要走上一天,但白宗眾人這一發力疾馳,只不過十幾分鐘,已奔出超過一半的路程,張志文這時飛了回來,他在空中一轉方位,隨著眾人飛,一面喊:「報告!幾百人竄出森林在亂逃,後面有個很強的妖怪在追。」

  「什麼妖怪?」瑪蓮問。

  「雙頭猩猩……不,狒狒!」張志文咋舌說:「大概兩公尺高,全身都是毛,那狒狒臉上的毛好多顏色,抓到人就兩手挖開胸口亂抓,找心臟出來撕裂了吃。」

  「啊?」狄純聽得花容失色,忍不住驚呼出聲。

  「那些人完全不是對手,要不是他顧著吃,人早就死光了。」張志文吐了吐舌頭說:「那傢伙妖氣似乎和大梭狪差不多,我們大概打不過,別理他好不好?」

  「怎麼可以不理?」賴一心睜大眼說:「那兒有幾百條人命耶。」

  「可是這兒有十幾萬人。」黃宗儒皺眉說:「我們衝去,打贏也罷,萬一打輸把他引來這兒……」

  「呃……」賴一心卻也愣住了,若真和梭狪差不多,他可不敢拍胸膛說打得贏……上次自己正是第一個躺下的。

  「不用考慮了。」沈洛年突然說:「那些人往這兒逃了。」

  也就是說……那妖怪非來不可了?眾人對視一眼,瑪蓮、吳配睿、黃宗儒等人紛紛仙化聚氣,拿起武器,準備應戰,張志文一面說:「宗長,多叫點人來幫忙吧?」

  葉瑋珊搖搖頭說:「梭狪那種強度,一般引仙者幫不上忙,別叫他們來。」

  「那怎辦?打不贏啦!」張志文在空中亂轉,一面喊。

  「別吵啦!膽小鬼!」瑪蓮皺眉罵。

  「那我要先說遺言!」張志文大嚷:「阿姊我愛你!」

  「靠!」瑪蓮又好氣又好笑,指著空中罵:「你有種給我下來,老娘先宰了你。」

  「我沒種,阿姊息怒。」張志文嘻皮笑臉地飛得更高了些。

  聽到兩人的對話,侯添良忍不住瞄了奇雅一眼說:「我……那個……」

  「閉嘴!」奇雅板起臉說。

  侯添良吐了吐舌頭,乖乖閉上嘴不敢吭聲。

  很快地,一群倉皇逃命的變體者,出現在前方,對方遠遠看到這兒有人奔近,有人馬上大喊:「快逃,有妖怪!危險。」

  「不能往後走。」賴一心一面奔一面嚷:「後面有很多普通人。」

  那端一怔,似乎也不知該怎麼才好,兩方越來越近,互相一看,彼此都吃了一驚,這群人中居然不少熟面孔,尤其是何宗宗主何昌南那禿頭更是十分明顯……葉瑋珊輕呼一聲,低聲說:「共生聯盟?他們聚集起來了?跑到這兒做什麼?」

  「上次那姓蘇的也在。」奇雅低聲說。

  「姓蘇?誰?」侯添良迷惑地問。

  「那次被我們砍翻了幾十人的頭頭。」張志文掠過說:「好像叫蘇守……蘇守……」

  「蘇守洪。」黃宗儒瞄了那叫蘇守洪的國字臉大漢一眼,低聲說:「正在瞪我們呢,看樣子氣還沒消。」

  瑪蓮上次差點和蘇守洪單挑,忍不住往那兒瞪眼說:「難不成還怕了他?」

  「別挑釁,現在沒空理他們。」奇雅說。

  兩方這一瞬間迅速地交錯,看白宗眾人往西直奔,衝在前面的幾名共生聯盟成員,驚駭之餘,不禁緩下了腳步,回頭查看。

  另一端,那渾身黑毛、有兩顆彩色腦袋的狒狒狀高大妖怪,果然正一面抓人撕心吞嚥,一面往這兒奔,找著下一個跑得慢的人類。

  那妖怪動作迅捷如風,兩條長臂一抓就撕開一個人的胸膛,掏出心臟後左右撕成兩半,平分給兩個頭顱食用,那兩張色彩斑斕的兇惡面孔,一面張嘴嚼食吞嚥,一面又左顧右盼地尋找下一個獵物。

  「那妖怪和梭狪不同,本身動作很快,大家小心點。」沈洛年快速地說:「這叫獨腳山魈,天生單手、單足,力大無窮、鋼筋鐵骨,很難讓他受傷。」

  「單手、單足?」吳配睿忍不住問了一句,眾人也大皺眉頭,那傢伙明明四肢健全不是嗎?還多一顆頭哩。

  「那是兩隻獨腳山魈,又叫雙生山魈。」沈洛年說:「從小就習慣把身子靠在一起生活。」

  「總黏在一起不嫌熱嗎?」瑪蓮轉頭說:「洛年,算算弱點在哪兒成不成?」

  「非法問題,不能算。」沈洛年悶哼一聲說。

  「靠!又來了。」瑪蓮忍不住罵:「怎麼每次最重要的事情都非法啊?」

  為什麼變成我挨罵?沈洛年忍不住白了瑪蓮一眼。

  眼看兩方距離剩下不到半公里,賴一心一揮矛,止住眾人,開口說:「宗儒!動手。」

  「好。」黃宗儒站在陣前,拉開弓箭,不斷凝聚紫色氣息匯入,隨著他快速地扯弦放弦,一連串紫色氣矢破空而出,彷彿閃電般對著那妖怪連續飛射。

  正嚼著人心的山魈一驚,雙手急揮,拍開了幾箭,身上也挨了幾箭,雖然氣矢似沒造成明顯外傷,但也惹得山魈怪叫連連,他顧不得繼續殺人取心,把手中的屍體一扔,怒嘯聲中,對著西面眾人衝來。

  噩盡島10 完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1 21:10
第十一集 第一章 真的打不壞(上)




眼看那雙生山魈越來越近,黃宗儒估計著時間,在對方衝入百公尺內的時候,他快速地弓掛腰間,兩手反抽出短棍,重新引聚息。

這時葉瑋珊、奇雅兩人的炎彈、冰柱也跟著先後施放,但山魈巨爪急抓、轟然爆響聲中,只見他抓爆了炎彈、避開了冰柱,除了其中一個腦袋多怪叫了一聲外,竟似乎夷然無損。

隨著兩片紫色盾牌般的牆泛出成形,對方也已經到了二十公尺內,當下黃宗儒往前急躍,那帶著紫色牆的雙棍同時對山魈揮去,而除葉瑋珊與奇雅之外,其他幾人立即往四面繞開,準備趁隙攻擊。

這時黃宗儒已經和對方砰砰轟轟地打了起來,兩個月前和梭狪作戰後,眼看遇到的妖怪越來越強,眾人再度調整了攻擊方式。黃宗儒手上拿的畢竟不只是盾牌,面對單一敵人的時候,主動攻擊未必不如咬牙挨揍,只要不選擇走位巧打的方式,一樣可以穩穩護住身後的大片範圍,他在短棍上凝聚了大團紫色息,讓棍子粗了一大圈,就像身前擋了兩支可以自由移動的紫色巨槌,對方完全殺不進來。

兩方交手了幾招,黃宗儒倒是有點意外,雖然感覺得到對方的強大,但攻擊力道似乎稍遜於梭狪,動作也僵硬了些。黃宗儒除抵禦之外,偶爾還有機會把巨槌往外推,穿插一點攻勢。

不過對方雖然動作僵硬,但卻移動如風,黃宗儒那稍嫌慢吞吞的紫色巨槌,可不容易打上對方,還好他打不到自有別人打,眾人散而後聚,動作最快的侯添良一劍直刺,對山魈的背心刺去。

這山魈既然有兩個腦袋,就幾乎沒有看不到的空門,他一面扭身一面往後揮爪,那巨掌前端長約三吋的黑色利爪,泛出墨黑色的銳利光影,正對著侯添良的窄劍抓。

看那泛著妖的黑爪,就算砍上了大概也傷不了,侯添良不敢冒險,一個轉折,倏然又退了出去。

此時張志文從空中高速飛掠劃過,右手的銀煉劍筆直如刺,對著山魈其中一個腦門攻擊,山魈這時左手正往後撈,右手往上急抓,同時一個飛踢,把雙棍交錯的黃宗儒踢得退開兩公尺。

但就在這一瞬間,張志文的銀煉劍突然一扭,倏然彎成一個弧形,不但閃過了山魈的巨爪,還迅速地切過他手臂外側,兩方息一陣磨耗,也不知切得多深。

跟著吳配睿、瑪蓮也衝了進去,兩女的兩把刀速度都快,一左一右對著山魈右脅與左後腰攻擊,山魈兩手這時都在外門,他怪叫一聲,也不防守,兩爪一轉,對著兩人腦袋抓去。

若用爆閃心訣撤退,該可在對方抓到自己前閃開……兩女同時做了這個判斷,那蘊含著爆訣力道的刀子同時劈上山魈,跟著兩人同時激起一個氣爆,往後急閃,避開對方的雙爪。

就在這一剎那,賴一心從黃宗儒身後無聲無息地扭身穿出,帶著綠焰的黑矛,如電閃般地當胸平刺,砰地一聲正面刺入山魈左胸。這一矛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連山魈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閃在一旁觀戰的沈洛年,看到這一擊不禁暗暗咋舌,天才已經很討厭了,努力的天才只能用恐怖形容。賴一心練了快一年的這單純直刺,就算是白宗中號稱最快的侯添良,出劍也沒法達到這種速度,如果自己和他為敵,除非一開始就不斷移位,否則若等他出手才啟動時間能力,未必來得及閃避。

眾人既然都圍上去搶攻,加上對方並非龐然巨物,遠距離攻擊的奇雅和葉瑋珊反而不便出手,兩人和沈洛年相同,都稍退了一些觀察戰況,眼見一個交錯下,好幾把武器都砍上了對方,葉瑋珊自是心頭一鬆,露出微笑,看來這傢伙妖雖強,卻並不很善於運用。

但仔細一看,葉瑋珊笑容又收了起來……剛剛那一串急攻,無論張志文的軟劍拖曳,瑪蓮、吳配睿的爆訣刀轟,甚至賴一心的胸刺,竟都沒留下傷痕。

不過山魈倒真的被惹火了,怪叫聲中,對著唯一沒後撤的黃宗儒,又打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愣了愣,再度往前進攻,又一次倏上倏下,這次張志文、瑪蓮的攻勢被擋開,但侯添良在對方背後戳了一劍,吳配睿則在對方左腿砍了一刀,賴一心對著山魈左邊腦袋右邊眼睛刺去的一矛,對方急閃之下,只擦過了額頭,氣得山魈哇哇大叫,對著賴一心直衝。不過賴一心這時腳步一轉,也不算如何快速,卻很自然地踏到了黃宗儒身後,讓黃宗儒應付對方的強攻。

對方追擊能力不強自然是好事,問題是這次的攻擊依然沒有任何效果,張志文首先在空中怪叫:「這傢伙是什麼皮啊?」

「砍不壞他。」吳配睿也跟著叫。

瑪蓮卻沒吭聲,又欺過去砍了一刀,這次對方那巨爪抓來,瑪蓮也不變招,對著那爪硬幹。轟地一下,瑪蓮往後飛退三公尺,對方那爪依然沒事,不過瑪蓮也是穩穩落在地面,似乎沒什麼大礙。

「阿姊別硬上。」侯添良見對方轉頭要撲向瑪蓮,衝過去虛刺一劍,誘開了山魈的注意力,又快速閃開,同時賴一心、張志文也跟著出手,逼著山魈轉身。緊跟著黃宗儒那兩條巨槌剛好轟轟地敲上山魈背心,把山魈打得蹌踉半步,氣得山魈回頭找他算帳。

「真的打不壞。」連續三招都打不傷對方,連一向樂觀的賴一心都有點意外。

「我們試試。」葉瑋珊喊罷,和奇雅並肩往前飄,匕首同揮,炎彈與冰柱同時在虛空中凝結出現,對山魈衝了過去。

但山魈身軀動作雖有點僵硬,移位卻十分快速,一閃間已避開了兩人的攻擊,那炎彈直衝到後方沙堆,炸起一片焦黑的沙雨熱浪,冰柱打到的地面則變成整面的結霜凍土,泛出一縷縷白芒寒氣。

眼看對方速度比炎彈、冰柱飛得還快,想打中似乎不大容易,葉瑋珊和奇雅對視一眼,奇雅說:「範圍攻擊?」

「應付單一強敵不適合。」葉瑋珊搖搖頭,目光一轉說:「舅媽那招吧。」

奇雅隨即點頭說:「大中小?」

「先試中。」葉瑋珊手一舉,一顆車輪大的炎彈再度凝結,她一面放聲喊說:「宗儒小心!」

奇雅跟著放出一大片碧綠色的柔勁,仿佛軟墊般地包裹著炎彈的後半部,此時葉瑋珊激起爆閃之法,對著炎彈一推,空氣中一聲爆響,那片綠色柔勁爆散的同時,炎彈仿佛閃電一般高速飛竄,對著山魈上半身撞去。

這正是當初白玄藍提示,要兩人嘗試配合的法門,不過當初說得簡單,要配合卻不是這麼容易,奇雅的勁放出太多,爆閃心訣爆之不動,放出太少又保護不了炎彈,兩方出力必須恰到好處才行,所以才有所謂「大、中、小」的約定,正是兩人這段時間練熟的三種不同強度。

黃宗儒聽到葉瑋珊大喊,同時感覺到一股息迅速接近,這時也沒空詢問,他馬上把牆從體表往外散,和棍上柱連結起來,成為一個護體氣罩,再看有什麼變化。

這一瞬間,炎彈轟地一下在山魈上半身炸開,首當其衝的山魈被炸飛兩公尺,落地後還退了兩步,他上半身黑毛捲曲焦黑,紛紛掉落,但除此之外,依然沒有明顯的傷害。

這一擊之後,山魈似乎頗有點頭昏腦脹,但那兩顆頭同時搖了搖之後,又一起放聲怪叫,轉頭對著奇雅與葉瑋珊衝來。

這傢伙動作奇快,黃宗儒想攔根本攔不住,奇雅一怔,連忙帶著葉瑋珊往旁飛,但山魈一踏地就跨出老遠,竟越追越近,還好靠著葉瑋珊施展爆閃加速,轉折間扯開距離,這才躲到了黃宗儒身後,讓他拿雙棍頂著山魈的攻擊。

等山魈似乎和黃宗儒又打了起來,兩人緩緩退到十餘公尺外,葉瑋珊皺眉說:「要試試大的嗎?」

「恐怕沒用,先想想。」奇雅微微搖頭,存在玄界的力量有限,還是別亂用。

瑪蓮等人見葉瑋珊停手,又開始攻擊,但正如剛剛一樣,無論怎麼砍劈,除了讓山魈怪叫之外,完全沒有實際的效果。

幾刀揮過去之後,瑪蓮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這什麼怪物啊?這不只是護體妖。」

「他的皮肉似乎不是普通血肉,所以動作才這麼僵硬。」賴一心不再攻擊,他配合著黃宗儒的動作,用蓄滿柔勁的黑矛,黏拖山魈的攻勢,使對方攻擊的力量、速度降低,一面喊:「小心點,他那雙爪的破壞力可能比我們武器還高,別被抓上。」

眾人本來就很怕那雙爪,聞聲更是小心,一沾即退,不敢冒險。

如果連瑪蓮、吳配睿、賴一心的武器都戳不進去,張志文和侯添良其實也不用出手了,但侯添良不死心,還在到處找機會戳刺。張志文在空中亂飛了幾圈,想想突然飄去沈洛年上方叫:「洛年救人喔──有沒有外掛可以開啊?別太晚開耶。」

沈洛年眉頭皺起,搖頭說:「沒有。」

「呃。」張志文繞了兩圈,只好回頭往那兒飛。

這山魈移位雖快,但身軀僵硬、攻擊動作單調,靠自己的能力,想欺近出手倒不困難,問題是山魈的防禦似乎不只是倚賴強大的妖,若那層皮毛筋骨根本打不穿,就算用金犀匕戳上去還不是沒用?單論攻擊力來說,自己可遠不如賴一心等人。

闇靈之力呢?沈洛年想想又搖了搖頭,其實自己施用闇靈之力的時候,和這山魈很像,也是動作僵硬、移動快速、軀體堅硬,但兩者層次可完全不同,只製造了兩百多個骨靈的自己,欺負一般鑿齒沒問題,和這山魈拼命可就是送死了……

◇◇◇◇

另一面,逃過一劫的共生聯盟數百人,慢慢在後方聚集,他們見白宗不但有人能面對面抵擋住山魈的攻擊,每個人還各有特色地配合著應對,詫異之餘,忍不住留下觀戰,不過眼看眾人各出奇招,依然打不傷山魈,幾個精乖的又忍不住退了幾步,以備逃跑時能跑在前頭。

「洛年,真沒辦法啊?」卻是張志文又飛了過來。

沈洛年想了想,轉頭對躲在自己身後的狄純說:「這妖怪動作很快,妳躲遠點別接近。」

狄純剛點完頭,想想一驚說:「你要過去嗎?」

「我去試試。」沈洛年說:「別擔心,躲好。」

「好,小……小心點喔。」狄純擔心地說。

沈洛年點了點頭,拔出金犀匕,站在凱布利上方往那兒飄,準備找機會出手。

這妖怪既然能動,總不可能當真硬如金石,至少關節處該有點軟吧?若對方只是皮粗肉厚,主要的防禦是靠凝聚在體表的強大妖,那自己就有機可趁。

這時侯添良也已經收手,退開皺眉,戳上妖怪不難,但那就仿佛拿劍戳鐵板一般,不只沒用,還震得手腕發疼,不如躲開休息。

吳配睿也有類似的困擾,她攻擊力、破壞力又比侯添良高出數籌,反震力道也大,連砍幾下之後,兩臂被震得發酸,不禁也退了下去,一面甩動兩隻手臂,一面氣得跺腳。

而從頭到尾一直保持攻擊的,就是賴一心、黃宗儒還有瑪蓮三人。

黃宗儒專練挨打功夫不用多提,賴一心靠的是柔訣化勁,瑪蓮除了個性本就悍勇肯拼之外,主要靠著煉鱗的恢復力、持久力支持,三人配合起來,倒是砰砰乓乓地和山魈打得熱鬧。

但這樣下去當然不是辦法,過不多久,並未引仙、不能在戰鬥中引的賴一心息會第一個耗盡,煉鱗的瑪蓮、黃宗儒雖然還可以支持一段時間,但若真少了賴一心的干擾牽引,受到的攻擊威力至少又會大上三成,能不能長久支持,恐怕還很難說。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看到沈洛年提著金犀匕接近,心中都不禁一喜,雖然說起來有點窩囊,但每次遇到危機,沈洛年似乎總能變出辦法解決,眾人難免有點期待。

沈洛年倒沒這麼樂觀,他也只是想試試而已,眼前只有三個人圍著,不難找機會進去,而且黃宗儒動作慢,賴一心反應快……只要避開瑪蓮就好,他觀察著戰況,眼見瑪蓮和對方一個碰撞往後彈,賴一心和黃宗儒同時進襲的時候,沈洛年催動著妖,能力全開,連續七、八個轉折,往對方背後衝了過去。

他這麼快速閃身,就仿佛所謂的分身術一般,每個地方都留下殘影,不只是山魈,每個人都眼花撩亂的同時,沈洛年已經欺到近處,趁著山魈胡亂一個揮空,金犀匕對著山魈右邊脖子砍了過去。

這種強大妖怪,妖集中處很難分辨,只能從生理上的弱點直接攻擊。沈洛年匯聚著道息的金犀匕,破開那一層強大凝實的妖,刺上山魈右頸。

沈洛年的目標本來是右頸根,也就是關節活動處,但山魈畢竟不是死物,最後一個快速閃動,讓沈洛年刺歪了三分,不過既然妖無用,沈洛年這麼硬刺過來,總算讓他刺入山魈頸側。

雖刺入了山魈頸側,卻也只能刺入半吋……沈洛年既然化去了質量,雖然有速度奇快的優點,但攻擊帶出的力量也相對大幅降低,若對方只是一般血肉之軀,破開妖之後,可以靠金犀匕的銳利度刺入,但這種針對肉體特殊修煉的妖怪,可當真刺不進去。

這樣不行,沈洛年正要拔出金犀匕撤退,沒想到對方肌肉一夾,竟是拔不出來。這一瞬間,對方的右手並指如刀,正對著沈洛年腰間掃來。

扔下金犀匕逃命嗎?不行!那可是懷真的東西……沈洛年咬牙出力急拔,凱布利倏然脹大,妖狂催,推著身子往後衝,但就慢了這一下,眼看拔出金犀匕的瞬間,已閃不過山魈的右手手爪尖端,沈洛年只好猛一咬牙準備挨揍,反正大不了破個口子,等會兒縫起來便是。

下一剎那,那隻手果然有如利刃一般,在沈洛年肚腹開了一條裂口,他痛呼一聲,往後飛翻出去。

眾人看得清楚,大吃一驚,每個人都殺了上來,一下子刀矛劍棍通通往山魈身上砸,逼得山魈一面怪叫一面亂打。侯添良抱著摔在地上的沈洛年往外衝,狄純更是大叫一聲,振翅飛了過來。

沈洛年本以為只不過是個小傷,有血飲袍的幫助,應該不會太痛,卻沒想到這下和過去的傷口大不相同,那道傷口雖不算太大,但卻仿佛被一支灼熱的鐵條掃過,又仿佛被幾十、幾百根火熱的針同時翻攪,雖有血飲袍止血,傷口卻無法合攏。

「洛年?」侯添良驚呼聲中,連忙解開沈洛年的上衣,但看到裡面的血飲袍居然沒事,不禁有點愕然,他正想把血飲袍往外掀開查看,沈洛年一把抓住他手說:「別動。」

侯添良愣了愣,看著沈洛年說:「你明明被打到了……這衣服……」

沈洛年也不知怎麼回事,肚子上的傷確實不大對勁,雖然不深,但那痛楚和過去實在不一樣,而且還頗有點難以癒合的感覺……沈洛年咬牙忍著那燙針穿刺的感覺說:「扶……扶我坐起來。」

「你躺下吧!」侯添良驚呼說。

「洛年有沒有怎樣?」葉瑋珊、奇雅、張志文那兒出不上力,都奔了過來,尤其張志文更是一臉苦相,剛剛他連喊兩次,沈洛年才勉強出手,沒想到一上去就被山魈秒殺,這責任肯定落在自己身上,這次就算好運沒滅團,自己等會兒一定會被瑪蓮罵死。

「扶我……起來。」沈洛年又說了一次:「我……看傷口。」

「你別動啊。」奇雅也忍不住說。

狄純已經哭了出來,慌張地說:「洛年你痛不痛?傷得怎樣?」

「扶……我……」沈洛年手壓著傷口不讓人碰,一面掙扎著要起身,這一動到腹肌,他整張臉一片慘白,只差沒痛昏了過去。

葉瑋珊連忙跪下,雙手托抱起沈洛年,說:「別出力,我幫你。」

沈洛年就算不出力,這樣弓起身子也十分疼痛,他左手一抓,掀開血飲袍,霎時傷口血液往外湧,也許因為沒傷到什麼大血管,血液的量不算太多,但看到傷口,每個人都叫了起來。

只見傷口大約手掌長、半指寬,不算太大,也似乎沒傷到內臟,但問題是傷口周圍一片焦黑紅紫,皮肉翻卷變色,仿佛被烙鐵燙過一般,變成一圈燙熟的死肉。

「果然。」沈洛年喘了一口氣,掩回血飲袍說:「小純……取針線……」自從上次幫賴一心、張志文療傷,暴露出了醫療能力後,不時有些傷病會找沈洛年幫忙,他也就固定準備了醫療用針線讓狄純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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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第一章 真的打不壞(下)




狄純一面抹淚一面拿的時候,托抱著沈洛年的葉瑋珊忍不住叫:「這……可以縫嗎?」

「死肉……切掉……就可以縫。」沈洛年知道這傷還死不了人,倒不著急,但真的很痛。他喘了兩口氣,咬牙望著葉瑋珊,艱辛地說:「那傢伙……身上……帶著……炎……炎氣。」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傷口了。」葉瑋珊紅著眼睛,抹著沈洛年頭上的汗說:「你……你……痛嗎?」

「不……」沈洛年皺眉罵了一句:「笨……笨蛋!」

這時候還罵人?葉瑋珊又急又委屈,眼淚忍不住滴了出來。

「炎……炎氣……護體……」沈洛年喘了兩口氣說:「炎彈……沒……沒……凍……」

葉瑋珊還沒聽懂,奇雅一怔開口說:「炎彈沒用?要用冰柱?」

「對……」沈洛年忙點頭說:「冰……試試……」

「可是我冰柱沒他快,打不到。」奇雅對葉瑋珊說。

葉瑋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閉目想了想,睜眼說:「用爆閃心訣催動,一樣的比率,配在冰柱上。」

此法可行!奇雅馬上點頭說:「那快去。」

葉瑋珊望向沈洛年,正想開口,沈洛年已經皺眉罵說:「去!」

葉瑋珊咬了咬唇,終於輕輕把沈洛年放下,和奇雅並肩飄去戰場。

「針……線在這兒。」哭哭啼啼的狄純終於翻了出來,她淚眼迷濛地把那小彎針勾了好幾下,才勾上了線。

「誰……幫我?」沈洛年看著身旁的三人。

「幫你什麼?」帶著歉意的張志文說:「扶你起來嗎?」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地說:「幫……挖掉……死肉,縫……縫起來……」

「這……這我不會。」張志文跳了起來,展翅說:「我去找醫生來幫忙。」一面往西邊飛,不敢回頭。

「臭蚊子!你別溜啊!」侯添良罵完,回頭苦著臉說:「等醫生來好不好?我也不會。」

沈洛年目光望向狄純,狄純卻馬上慌張地搖頭說:「我不敢……我不敢啦……」

那自己還要痛多久?那群人還在幾十公里外呢。沈洛年一咬牙說:「添良……你去前面幫忙。」

這邊確實用不著自己,除非自己準備幫忙挖肉,侯添良吞了吞口水說:「那我去了,你小心。」一面轉身往戰場奔去。

「丫頭。」沈洛年伸手取過狄純手中的針線,一面忍痛說:「離開我……十公尺。」

狄純一怔說:「為……為什麼?」

真是囉嗦的丫頭!沈洛年忍不住皺眉罵:「別……別問了!」

狄純一驚,連忙站起,可憐兮兮地跑開,一面又忍不住偷瞧著沈洛年那兒落淚。

沈洛年吸一口氣,從心室散出闇靈之氣,那股力量湧出的同時,軀體的生理活動隨之僵死凝結,數秒後,連痛覺也跟著消失,皮膚下透出恐怖的青紫色,他猛然坐起,拉開血飲袍揮刀急劃,剜去傷口周圍一片壞死的皮肉,跟著拿起針線快速縫合。還好道息雖不能用,時間能力卻還存在,沈洛年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傷口,血飲袍一蓋,收回闇靈之力,躺在地上喘氣。

闇靈之力使用時間越短,道息恢復的速度就越快,沈洛年躺沒多久,身軀顏色已經恢復正常,死肉剮去的傷口也在道息催動下開始癒合。

那股仿佛火炙般的痛楚消失後,單純這樣一個傷口就不算什麼大傷了。沈洛年躺了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喘了口氣往旁看,卻見狄純可憐兮兮地站在十公尺外,正哭得稀裡嘩啦,一面不斷拿衣袖拭淚,沈洛年不禁好笑,輕聲喊:「小純?」

狄純一怔,望著沈洛年,癟著嘴說:「我……我可以過去了嗎?」

沈洛年點頭說:「可以。」

狄純馬上奔了過去,蹲在沈洛年身旁說:「你好了嗎?」

「好了。」沈洛年說:「把針弄乾淨收起來……妳去告訴志文,不用找醫生了。」

狄純剛接過了針,擔心地說:「不用醫生嗎?你一個人沒關係嗎?」

「我好了。」沈洛年說完,輕拍地面騰起,穩穩站在凱布利身上飄浮著,仿佛沒受傷一般。

狄純不禁訝異地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卻是沈洛年剛剛因為太痛,心神大亂,沒法順利控制身軀質量才動彈不得,傷口縫起後,只要別出力,就不過是一陣陣的撕裂痛,倒還忍得住,此時沈洛年放輕身體,以凱布利妖托體,自然又站了起來。

「快去。」沈洛年摸了摸狄純的頭說:「剛嚇到妳,抱歉。」

狄純搖了搖頭,擔心地又看了沈洛年幾眼,這才轉身向東方飛去。

沈洛年目光往戰場掃去,觀察著戰況,見眾人多已避開,只剩下黃宗儒和賴一心組成一面牆壁,擋著身後的奇雅和葉瑋珊,而兩人正不斷以爆閃之法催動冰柱攻擊。

眼看那一股股寒勁透入山魈軀體,山魈果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本來就不大靈動的身體又變得更僵硬了,但那股寒勁效果卻持續不久,山魈只受影響片刻,很快又行動自如。

似乎效果不大……沈洛年一轉念,暗暗皺眉,就算寒炎相剋,但奇雅的能力很明顯遠不如山魈,單靠奇雅出手,自然逼不走對方,那該怎辦?

沈洛年低頭沉吟的時候,突然聽到山魈一聲淒厲的怪叫,他連忙抬頭,卻見山魈正扭身向東方奔逃,幾個騰躍後,鑽入了噩盡島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吃了一驚,不禁飄了過去,葉瑋珊等人看到沈洛年無恙地飄來,也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們看了看沈洛年那染滿了血的衣褲,又望瞭望他仿佛沒事般的表情,都有點迷惑。

「洛年,你不是受傷了嗎?」瑪蓮叫。

侯添良也有點結巴地說:「對啊,那……是很嚴重的傷啊……」

「站著沒關係嗎?」葉瑋珊也驚呼說。

「弄好了。」沈洛年望著葉瑋珊和奇雅說:「怎麼趕跑那傢伙的?」

「我凍靈之力不如這妖怪的炎靈強大。」奇雅說:「雖然能牽制,但效果很小。」

「我有注意到。」沈洛年點頭。

葉瑋珊看了賴一心一眼,接口說:「後來一心要我們攻擊他受傷的地方。」

「受傷的地方?」沈洛年疑惑地問。

「洛年自己都忘了。」賴一心笑說:「你不是在他脖子上開了一個小口?雖然凍氣似乎能降低他的防禦力,但因為有那個傷口,奇雅的寒氣才透了進去……奇雅冰柱擊中肩側後,我對著那個傷口攻擊,大概刺入了兩吋,那山魈就逃了。」

沈洛年這才想起,就因為開了那個口,自己的武器才被夾住,肚子才跟著開了一個洞……他有點意外說:「那麼小口你也打得到?」

「凍氣讓他動作遲鈍不少。」賴一心說:「而且脖子後側,他反應比較慢,我之前攻擊了幾次眼睛都被閃開,還好你在那兒製造了傷口。」

這時候沈洛年應該先療傷吧?葉瑋珊忍不住走近說:「你真的沒事嗎?讓我看看。」一面伸手想掀開沈洛年那還帶著血的上衣。

沈洛年一把抓著葉瑋珊的手,白了她一眼說:「又想看我傷口?別看了。」

這話一說,兩人都想起前年中秋次日,為了看沈洛年胸口傷勢而吵起來的往事,葉瑋珊心中一暖,輕輕抽回手,低聲嗔說:「不講理的壞蛋。」

媽的,都過了這麼久,這女人怎麼還是一副很可口的樣子?沈洛年暗暗嘆了一口氣,目光轉開說:「都沒事就好。」

「蚊子那渾蛋呢?」瑪蓮突然想起,瞪眼四面看說:「幹嘛硬要你上!害你受傷,我幫你教訓他!」

「算了吧。」沈洛年哂然說:「若不是我自己想試試,他來叫一百次也沒用。」

這話倒是挺有說服力,瑪蓮頗覺好笑地抓抓頭,氣倒消了。賴一心跟著笑說:「若不是洛年上來開了一個口,這場仗還不知會打多久呢,萬一打到宗儒散可就麻煩了。」

眾人望向黃宗儒的同時,吳配睿走近他身旁,輕握著他手說:「沒事吧?」

黃宗儒苦笑搖搖頭說:「雖然也挺累,但比上次應付梭狪好多了。」

「那就好。」吳配睿安了心,放開黃宗儒的手,回頭嘟嘴說:「洛年你到底怎麼打傷那妖怪的?我用全力都砍不壞那傢伙!手還好痛。」

「對啊!」瑪蓮跟著叫:「教一下啦,教一點點就好。」

「你們學不會的。」沈洛年目光一轉說:「有人來了。」

眾人目光跟著轉過,卻見那群聚集在不遠處的共生聯盟人馬,似乎剛做好了什麼決定,其中三個人,領著近百人往這方向走來。

三人到了附近,停下腳步準備和白宗眾人攀談,至於他們身後那群人則繞過白宗等人,到西面收理那些被山魈挖心的盟友。

三人中,眾人只認識那前額上有條刀疤的何宗宗長,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陌生臉孔,那為首的壯漢身形高大微胖、濃眉大眼、厚唇大嘴,略帶福相的臉上輪廓分明,他背後背著一柄類似雙短戟的東西,正對著眾人點頭。

另一人是個四十餘歲、面無表情的削瘦女子,她剪著一頭短髮,眼睛雖然明亮,皮膚卻顯得有些粗黃,稱不上什麼美人,卻帶著一種抬頭挺胸的自信氣味,倒不讓人討厭。

兩方目光對上,何宗宗長何昌南開口說:「葉宗長、沈先生與諸位,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本盟張盟主與陳副盟主。」

那被稱為盟主的壯漢,微微點頭說:「本人張士科,祖籍山東,在眾人推舉下,暫居共生聯盟盟主一席,請多指教。」

「我叫陳青。」削瘦女子簡潔地說。

這時理當由葉瑋珊出來應付,她踏前一步,微笑說:「二位好,晚輩白宗葉瑋珊。」

「久聞諸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士科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葉瑋珊身上說:「葉宗長,今日若非各位相助,本盟不知會死多少人,張士科在此代表共生聯盟致謝。」

說完,他深深地彎腰,躬身對葉瑋珊行禮,陳青與何昌南也跟著鞠躬,葉瑋珊見狀不免有些尷尬,連忙說:「幾位快請起,急難互助本是天經地義,無須在意。」

三人直起腰,張士科露出笑容說:「諸位怎會恰好到這兒來?」

葉瑋珊有條不紊地說:「我們領了約十六萬難民,準備前往噩盡島島東,經過此處時,剛好發現諸位與妖怪纏鬥,所以趕上來協助。」

十六萬?共聯三人都吃了一驚,何昌南忍不住開口說:「台灣的人還有這麼多嗎?」

「不只台灣的。」葉瑋珊說:「天搖地動那一個月,台灣居民一路撤退到了江西,沿路也加入了部分難民,另外還有一些……來自雲南、泰緬、星馬、印尼、澳洲等地共兩萬多居民。」

這範圍也太大了吧?白宗跑了這麼多地方嗎?三人又吃一驚,張士科沉吟了片刻說:「葉宗長帶著這麼多人,不可能穿越島中間吧?」

「當然。」葉瑋珊說:「我們打算沿著島南側,繞到東北邊去……難道諸位打算穿過島中央?」

「倒也不是。」張士科說:「島上妖物眾多、林深草密、雜亂無路,高山深谷難以計數,直接穿越不如繞路……不過我們另有目的,所以才往內探。」

「喔?」葉瑋珊見對方似乎不想說出原因,也不追問,只接口說:「所以諸位是往內探的時候,引出了山魈?」

「那雙頭妖物就是山魈嗎?」張士科詫異地說。

「不是雙頭!是兩隻並在一起的獨臂單足妖怪喔。」瑪蓮得意地插嘴說:「又叫雙生山魈!」

三人一怔之後,陳青開口說:「你們有白澤圖?」

奇雅把瑪蓮拉回去訓話的同時,葉瑋珊搖頭說:「白宗沒有那種東西。」

這時張志文和狄純兩人正好飛回、斂翅而落,兩人見山魈已經不見,不免大驚小怪地低聲詢問,這且不提,另一面何昌南目光從兩人的雙臂巨翼,轉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關己的沈洛年說:「白宗本來沒有的東西,現在多了不少……不論是道咒之術、入妖之方、聚之訣、控妖之法,每一樣都是失傳的法門,連息都比一般變體者強大,而沈先生本人似無息,卻又具有特殊難解的戰鬥力……沈先生,莫非所謂的胡宗,才是真正的總門遺脈?」

沈洛年正被狄純纏著問傷勢,發現何昌南突然點名問話,他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不是。」

「這些技法,難道不是脫胎於道武門總門的『三天總訣』嗎?」何昌南又問了一句。

沈洛年想都沒想就說:「不是。」

「那麼這些法門從何而來?」何昌南說。

「關你屁事。」沈洛年煩了,瞪了他一眼,轉身飄開。

白宗眾人忍笑互看的同時,何昌南沉下臉正想發作,又想起當初被沈洛年救過一命,欠了份情,而且白宗眾人剛剛表現出的戰力太過強大,實在惹不起,他只好皺起眉頭,忍了下來。

葉瑋珊咬著唇、板著臉,好不容易才忍著沒笑出聲,過了片刻,她咳了一聲說:「眼前重要的是這十幾萬的人命,諸位是否願意與我們同行,一起把這些人送去東方高原?」

共生聯盟的戰力連山魈都無法抗衡,若闖入島內恐怕是凶多吉少,和大隊一起遷移,一方面為了那十幾萬人出一份力;二來在白宗的保護下,也多點生存的機會,葉瑋珊主動邀約,算是很給對方面子。

怎料三人沉吟了片刻,張士科開口卻說:「此時尚須收殮我盟友遺體,也不知山魈是否會再度來犯,我等且先共行一日,今晚休息時再做商討如何?」

這倒也是,反正對方要不要留下,當然隨他們自己的意思,葉瑋珊自是應允,片刻後,得到消息的印晏哲,也領著數百名引仙部隊趕來幫忙,協助收殮遺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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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第二章 三皇五帝(上)




變體者的遺體,不僅僅只是一具屍體而已,還意味著可以從屍首內萃取出一定量的妖質,如今是個妖質缺乏的時代,可不能浪費了。

一般成為變體者,迫入體內的妖質約莫是一公升左右,但迫出時約只能取回三分之一的量,就算萃取屍體時不用擔心對方生命受損,也頂多取出半數。

今日偶遇山魈,共聯就損失了四十餘人,換算過來少說也有二十多公升,當然不能扔著不管。

共聯的人們,花了一天的時間迫出妖質,然後在路旁挖了一個大坑埋葬這些遺體,而這段時間,那緩緩前進的大隊人馬,終於走過這狹長的海上走廊,正式踏入了噩盡島。

當晚紮營讓人們進食休息後,和過去幾個月一樣,白宗眾人遠遠離開人群,聚在一個營火旁,過去這種時候,通常都是在賴一心指點下,一起演練功夫,葉瑋珊則和奇雅在一旁觀看,一面研究著道咒之術的諸般竅門,狄純不練功夫,但常常變形了在空中飛翻,她雖因為體內妖質不多,也沒有洛年之鏡,妖強度不如眾人,但因體型輕巧,單論靈巧騰挪閃避的功夫,幾不下於張志文。

至於沈洛年,有時會在旁邊看看,揮著匕首陪著大家胡練,有時候躲到凱布利裡面,也不知道是睡覺還是練功,更多時候他會跑出去亂逛,不知蹤影。

不過今日和平常有些不同,共聯張士科等三人,晚飯後不久,隨即過來拜訪,葉瑋珊請三人在營火旁坐下,另外拉了比較穩健的奇雅、黃宗儒作陪,瑪蓮、吳配睿兩人愛湊熱鬧,拉著狄純,擠在三人後面旁聽。

賴一心倒不管這麼多,自顧自地在營火光芒可及處揮動黑矛演練,而侯添良、張志文感覺今日毫無建樹,也想多練點功夫,倒沒跟著瑪蓮湊熱鬧,至於沈洛年,則早已鑽進凱布利裡,躺在不遠處,也不知是睡是醒。

兩方見禮之後,張士科望著並在一起的兩個帳篷,首先開口說:「沒想到諸位居然在此紮營,真是讓人意外。」

眾人對視一眼,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何昌南接口說:「諸位把引仙部隊的大小事情都交給了那位印上尉?不怕日後不易管束嗎?」

葉瑋珊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也不是她反應不夠快,實在是一直沒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中,這才慢了半拍,葉瑋珊露出笑容說:「不管在哪個國家,武裝部隊都該為國家所用,而非個人……印上尉應該也很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是帝制的國家呢?」張士科說。

「那當然是例外。」葉瑋珊頓了頓說:「過去也許還有一些這種國家,但未來……不大可能吧?」

張士科笑問:「所以如果有人想要當皇帝,白宗會全力阻止?」

「這是當然的吧?人類努立了數百年才逐漸建立的民主觀念,怎能開倒車?」葉瑋珊說。

「對了,諸位和昌南兄一樣來自台灣。」張士科想了想說:「台灣這數十年來,一向以自由風氣、民主成就自傲,所以葉宗長這麼想,也不能說錯,但民主真的好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說老實話,她一年前也不過是個高三女孩而已,連投票權都沒有,雖不能說從沒注意過政治新聞,卻也沒十分用心,而且民主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怎會有人問這種問題?她一時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而白宗之中,瑪蓮且不提,奇雅年紀總算稍長一些,她微微皺眉說:「張盟主問這問題,有什麼用意?」

「那我便直說吧……」張士科說:「近代百餘年,人人口中都是民主共和與自由,甚至全世界都往這方向走,但民主自由其實是一種仿佛鴉片般會上癮的毒物,不只迷醉人心,還讓人受苦受難而不自知。」

眾人雖然都是年輕人,但越是年輕人越不能接受這種話,自由有什麼不對?但葉瑋珊也不想隨便得罪人,想了想開口說:「張盟主的想法,十分特殊。」

張士科對葉瑋珊的反應,似乎也不意外,他微微一笑說:「民主,意味著人民的未來由人民自己決定,決定的方式,通常都是透過投票或代議……而因為沒有帝皇王侯的階級統治,意味著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發聲和監督政 府的權力,對吧?」

眾人同時點頭,張士科一笑說:「真的是這樣嗎?四二九之前的台灣,真是人人平等、高官沒有特權、人民可以有效監督政 府?選出能幹、有效率又廉潔的政權?」

聽到這串話,眾人臉上不免有些訕訕然,葉瑋珊當然也不能違背良心點頭,不過她還沒回答,黃宗儒已經開口說:「也許不能盡如人意,但人民隨時可以用選票更換自己唾棄的政權,換人執政,不就是一種民主表現嗎?」

「但換上的人真的好嗎?人民真的滿意嗎?」張士科不等眾人回答,一笑說:「政治本是個污穢的大染缸,任何國家的民主政治,到最後總會變成在爛的之中想辦法選個比較不爛的,尤其兩黨政治更是嚴重,人民投票選擇某個候選人的動力,往往來自於對另一方候選人或政黨的不滿,而不是因為對己方候選人的喜好。選舉活動的進行焦點,也不再是政見的比較,而是兩邊誰的肮髒事被揪出來比較多……這還叫作『選賢與能』嗎?」

眾人雖然都才二十歲上下,但既然在台灣長大,從懂事以後卻也看了不少次選舉,聽到這些實在無言以對,誰也沒法開口。

張士科稍停了片刻,讓眾人思索了一下剛剛的言語,才緩緩地繼續說:「如果當真人人生而平等,根本就不用選舉。『選賢與能』這四個字,本就敞明瞭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就是適合管理,有些人就是適合被統治,這才要大家『選出』統治者!所謂的民主,只不過改用選舉的手段,來進行政治鬥爭、獲得權力而已,而人民不自知,以為這就代表進步、就代表自己有權力監督政 府,但就算能和平更替政權又如何,只不過代表從武裝戰爭取得政權的方式,進步成看誰欺騙人民的伎倆比較高明而已,並不代表人民就能過得幸福。」

「但少數服從多數,總是比較少怨言,不是嗎?」瑪蓮忍不住插口。

「多數決?」張士科一笑說:「民主最主要的觀念之一就是多數決沒錯……但其實每個人都知道,人類中人云亦云、愚蠢易騙、沒有遠見、重視私利、只問親疏不問是非的人占了絕大多數,這樣的多數決,能選出什麼正確的主張和人才?總說『人民眼睛是雪亮的』那些政客,轉過身還不是把人民都當傻瓜……有誰敢在財政困難的時候辦個『減稅或增稅』的投票?試看看人民到底有沒有腦袋?」

聽到這兒,葉瑋珊忍不住說:「張盟主的意思,難道是要恢復帝制嗎?那對人民的損害可比民主的害處大多了。」

「當然不是。」張士科微微搖頭說:「帝制傳承,先代也許是英明的君主,後代卻可能是扶不起的阿鬥,而專制帝皇無人可約束,若橫征暴斂、窮兵黷武,人民所受的傷害遠過於民主制度,當然更不理想。」

總算聽到比較熟悉的話了,眾人都有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卻聽張士科接著說:「古今中外數千年的歷史中,政治最清明、人民過得最好的時候,就是在帝制或獨裁時,遇到重視人民生活福祉的明君。」

葉瑋珊接口說:「但有些明君年紀大了後就開始昏庸,有些明君後代荒淫無能、殘民以逞……能不能遇到明君全憑運氣,所以帝制才會被人唾棄啊。」

「葉宗長說得是。」張士科微笑說:「但如果有種明君,頭腦不會老化,也不會死亡,不貪圖美色逸樂,不聽讒言,熱愛人民,還有辦法保護大家的安全……那就太好了,是不是?」

哪有這種事?看樣子說了這一大串只是閒聊……葉瑋珊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仍點點頭應和著說:「可惜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怎料張士科卻一笑說:「其實是有的。」

眾人一愣間,葉瑋珊微微皺眉說:「張盟主別開玩笑了。」

「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一個時代……」張士科說:「那些……姑且稱之為『君王』吧,他們統治、管理、幫助著人類,當感覺累了的時候,就選另外一個有興趣的好君王來管理,直到民智漸開,人類逐漸有自保的能力,他們選擇把權力還給人類,這才進入帝制家天下的時代……之後那些君王,偶爾才關注一下。」

「張盟主說的是……三皇五帝的時代?」葉瑋珊搖頭說:「這是某種比較冷門的神話傳說嗎?」

「葉宗主不知道也不奇怪。」張士科笑說:「那些上古明君,都是妖怪……或者該說妖仙。」

「妖仙?」偷聽的瑪蓮和吳配睿忍不住驚呼出聲,這一叫,連侯添良、張志文都忍不住跑了過來。

張士科看著眾人詫異的表情,臉色一正說:「這是千真萬確的,早期人類各族的首領,都是各種族的強大妖仙……若兩族產生衝突,則由妖族戰鬥分勝負,決定統治權,不會牽涉到普通人類……數千年前東方大地最早先是龍族與牛首族爭鋒,牛首族敗退之後,龍族內部再起爭端,虯龍迫走了應龍、蛟龍兩族,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神州大地的人類,都由虯龍族在管治,我們東方人最古老的語言和習俗、法制,都是由虯龍族指點而訂定的,不過後來演化得越來越複雜,和早期的模樣已完全不同。」

「虯龍?」張志文推了推侯添良,低聲說:「還記得那條青龍敖旅嗎?」

侯添良點頭說:「記得,怎樣?」

「所以他才問我們知不知道人類和他們的關係啊。」張志文說:「會不會他也當過人類的帝王啊?」

「不會吧。」侯添良張大嘴:「幹!他是黃帝還是堯舜之類的嗎?」

吳配睿回頭低聲說:「洛年說那是小龍,沒這麼老吧?」

「洛年也只是猜的而已啊。」張志文不甘願地說。

「他胡猜也比你準。」瑪蓮哼聲說。

奇雅聽得後面越來越吵,回頭低聲說:「安靜點。」

張士科等人沒聽清張志文等人的低語,見眾人反應古怪,有些意外地說:「難道諸位聽說過這些傳說?」

「不。」葉瑋珊搖搖頭說:「張盟主告訴我們這些,莫非想再找虯龍族管治人類?」

「正是。」張士科點頭說:「若有最強大的虯龍族保護,鑿齒根本不敢來騷擾,也不用劃地自限躲在噩盡島,天下大可去得,而虯龍不像人類有無盡的貪欲,他們壽命極長,若過了一段時間想休息,也會另找個善良的虯龍族接下這位置,總之我們只要奉虯龍族為尊,定期供養、祭祀即可。」

葉瑋珊思忖片刻,搖頭說:「四二九之後不知多少人的親友死在妖怪手中,讓妖怪來管理人類,他們會接受嗎?」至少葉瑋珊可以確定,李翰就不可能接受。

「也許一開始會不習慣,但久而久之就會接受了。」張士科說:「虯龍族的帝王,代表的是絕對的強大、正直、中立,正是最適合的帝王。」

葉瑋珊問:「那麼……當初為什麼要把權力還給人類?不一直管下去?」

張士科嘆息說:「因為數千年前道息漸退啊,強大的妖仙族都準備著移居妖界,人類沒法跟過去,當然要想辦法讓人類自立。但如今道息重返,人、妖兩界再度重合,在這充滿強大妖怪的世界中,人類並不具有足夠的競爭力……找虯龍族協助我們,不是理所當然嗎?」

雖然聽起來頭頭是道,但是情感上就是不大能接受……隔了片刻,葉瑋珊又說:「虯龍族又為了什麼會想幫助人類?」

張士科說:「人類還是萬物之靈的時候,不也如此?這本來就是最高等生物的自覺……過去的時代裡,如果我們發現了某種生物,若不管它的話可能會消失,難道就任它自生自滅,不會施以援手?」

「我可不想被人關到動物園裡面照顧。」瑪蓮沒好氣地應了一句。

張士科搖頭說:「用生態保護區來比喻比較正確,在虯龍族保護下,我們大體上還是自由的。」

上次那個敖旅確實有點這種味道,他似乎正是不想讓梭狪絕種才出面干涉……但葉瑋珊仍說:「張盟主,你怎能靠著古老傳說就確定虯龍族是這種個性?萬一有誤,豈不是害了人類?」

「古老的傳說當然不足為憑。」張士科肅容說:「四二九大劫後,共生聯盟千餘人分成數十組,在全世界尋找高等妖仙打聽確認,終於從善良的妖仙口中,確定了虯龍族的個性與這些歷史,這才依指引尋來……我們本以為虯龍族仍居北海,沒想到卻走了冤枉路,否則也不會這麼慢了。」

黃宗儒吃驚地說:「找妖怪打聽消息……不怕遇到凶惡的妖怪嗎?」

聽到這話,張士科等三人臉色都沉重了起來,過了幾秒之後,張士科才說:「當然有風險,所以共生聯盟……如今只剩數百人。」

其他人都死了?白宗眾人一怔,都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這件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我們也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著想。」張士科很快就打起精神,抬頭誠懇地說:「這樣諸位應該了解我們的想法了吧?就算當真有人排斥虯龍族,那也要給其他人一個機會啊,就算分成兩個不同的國度也成,有虯龍族保護的人類,其實並不須要住在噩盡島東方高原區啊!」

如果不是強迫的話,倒沒有必要堅持反對了……也許真有人願意讓強大的妖怪保護著呢?葉瑋珊正思索,張志文突然開口說:「不提還差點忘了哩,噩盡島東邊道息量少,妖怪又不大會接近,何必找人幫忙?為什麼不靠自己想辦法守住?再怎麼說我還是比較喜歡民主……我還沒投票過耶!」

「政治制度就先不提。」張士科目光一凝說:「萬一有天息壤效果消失了呢?若息壤當真能萬年不壞,為什麼過去沒有一點留下來?為什麼古老傳說中,息壤是被禁止使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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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第二章 三皇五帝(下)




這話可說得眾人有點發毛,若息壤當真失效,那些鑿齒、刑天和各種妖怪不就馬上衝了過來?變體者可能還有機會逃命,一般人類恐怕一天內就會死光。

葉瑋珊想了想,直接切入重點說:「張盟主,你希望我們幫你什麼忙?」

張士科目光一亮說:「我們獲得的資訊,虯龍族如今居住在東北方、離這兒約四百餘公里處的一個大湖中,但想深入到那種地方,我們的戰鬥力明顯不足,若諸位能大力幫忙……」

「不幹!」張志文忍不住搶著嚷:「今天就差點被山魈滅團!我們也打不過啊!」

「安靜點啦。」瑪蓮抓回他說:「這麼丟臉的話也敢喊。」

「我還想說『關我屁事』呢。」張志文笑著低聲說。

「去你的,少學洛年。」瑪蓮好笑地輕拍了張志文臉頰一掌。

張士科仿佛沒聽到張志文的聲音,目光凝住在葉瑋珊身上說:「葉宗主,這可不是兒戲,是牽涉了所有人類未來的大事,就算你們不幫忙,我們也一樣會往東北探入……共聯剩下的三百二十五人全部死盡那又如何?就怕最後一人仍找不到虯龍族,那人類的未來該怎麼辦?」

葉瑋珊皺著眉頭說:「那這十幾萬人呢?」

張士科見葉瑋珊似乎意動,目光一亮說:「四百公里,我等來回不須數日,讓大隊暫時在此等候即可,若能說動虯龍族保護,之後的行程必定安全無阻。」

「宗長,真要去啊?」張志文吐吐舌頭低聲問。

「對啊,真要去啊?」連瑪蓮也忍不住想問。

這次輪奇雅罵人,她皺眉說:「你們倆都別吵,讓宗長思考。」

張志文乾笑說:「好啦、好啦,可是奇雅,讓我說一句正經話。」

「什麼啊?」瑪蓮轉頭笑罵:「你也有正經話可以說?」

「阿姊怎麼這樣?我也是很認真思索的呢。」張志文苦笑了笑,回頭瞄著張士科說:「這種危險的行程,洛年不去我可不敢去,盟主大叔,您沒先去說服胡宗沈先生,太不應該了。」

這話確實有三分見地,瑪蓮一樂,輕拍了拍張志文肩膀,表示讚許,這可把張志文拍得全身舒泰,直衝著瑪蓮傻笑,瑪蓮瞄了兩眼忍不住火大,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

且不管這兩人在後面打鬧,張士科聽到這問題,微微一笑,看著葉瑋珊說:「我以為,只要葉宗長首肯、白宗願意出手,沈先生自會同行。」

這是什麼話?葉瑋珊臉龐不禁微微泛紅,但這話也不似隨口胡言,如果白宗去了,那人……確實會跟去吧?他是為了白宗,還是為了自己?

「宗長?」奇雅見葉瑋珊低頭發愣,輕推了一下。

葉瑋珊回過神來,連忙定下心神,這才說:「張盟主,可否給白宗一晚時間思索、討論,明日再給諸位答覆?」

「這是當然。」張士科點頭說:「打擾諸位了。」

「且慢。」沈洛年的上半身突然從凱布利中探了出來,輕飄飄地站起,他一面收起凱布利,一面沉著臉,不是很高興地看著這兒說:「我有幾句話說。」

「洛年沒睡!」張志文叫:「快來幫忙制止!」

「沈先生。」張士科也已站了起來,當下他用那看來十分有神的眼睛望著沈洛年,微笑說:「有任何指教,還請不吝賜告。」

「息壤排斥道息的能力,千年後效果才會逐漸消失。」會「算命」的沈洛年說:「如今飲食、呼吸無處不含細微妖質,千年過去後人類體質漸漸轉化,縱未修煉,也會恢復古時的強健,當能再度與鑿齒爭鬥,不用擔心。」

「原來如此……」共生聯盟的三人有點意外地互望瞭望,張士科才說:「不知沈先生如何得知?」

「第二件事。」沈洛年不理會他的問題,接著又說:「闖入島中尋找虯龍,有多凶險就不用說了……萬一大家都死了,這十幾萬人怎辦?」說到這兒,沈洛年頓了頓,望著葉瑋珊等人說:「我是不在乎這些人死活,你們也是嗎?」

「呃……」這一點大家倒是都沒想到,葉瑋珊、黃宗儒等人其實都比沈洛年機敏不少,但畢竟他們看過的強大妖怪不多,一時還沒想到失敗的後果,沈洛年卻因為懷真的關係,不得不先計算死亡的可能性,當然先想到這一點。

被這麼一提醒,葉瑋珊已經想通,馬上說:「洛年說得對,這十幾萬條人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張盟主,共生聯盟若真為人類著想,尋訪虯龍族之事理當延後,先與我們合作把這些人護送到安全地方,到時要不要找虯龍族,還可從長計議。」

張士科似乎也找不出理由反對,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白宗堅持不幫忙,成功的機會未免太小,他正沉吟著,沈洛年又開口了:「第三件事。」

張士科這時可不敢輕視沈洛年的發言,心神一凝,抬頭說:「沈先生請說。」

沈洛年凝視著張士科說:「張盟主,你一心尋找虯龍族,當真沒有私心?」

張士科一愣,看著沈洛年的眼睛,竟有點不敢貿然回答這句話,兩人對視片刻,張士科終於說:「若要說有私心……我希望能在那英明的君主下,一遂我為世人造福的心願。」

「靠!你想當宰相對吧?」瑪蓮嚷。

「嘖嘖。」張志文跟著搖頭說:「口才很夠當宰相了,剛剛把我們騙得一愣一愣。」

「我從不諱言自己有經國之志。」張士科似乎並不覺得兩人的明嘲暗諷刺耳,轉頭望著白宗眾人說:「我觀察已久,民主制度下,作秀總比做事有效,排在第一的永遠是選票,所有施政方針都不能與選舉利益相違背,幾乎沒法真正替人民做什麼事……我確實期待能在明君下施展抱負,為民謀福利。」

看這人一臉正氣地這麼說,瑪蓮和張志文兩人倒說不出話了,兩人身後卻傳來一句話:「說得很好呢。」

眾人回頭,葉瑋珊微微一愣說:「一心?」

卻是賴一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停了練武,走到眾人身後,他正對著張士科說:「我覺得你的想法很棒,但是那個明君,一定要虯龍族嗎?」

張士科一愣說:「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比如說若有個無私心又聰明的人類呢?」賴一心說:「大家都聽他的,讓他當帝王管理一切,別世襲不就好了?」

「一心!」葉瑋珊皺眉說:「你總是太理想化了,這怎麼可能?別說當帝王的人,就算在民主社會,有多少人願意浪費自己的政治資源,不培養子女當接班人?」

「不可能嗎?」賴一心抓抓頭自語說:「找個好人不行嗎?」

這人又在胡思亂想……葉瑋珊剛嘆了一口氣,卻見沈洛年突然對張士科點點頭說:「你倒不像壞人。」

張士科倒沒想到被個毛頭小子這麼說,不禁有點啼笑皆非,只好苦笑說:「多謝稱讚,沈先生還有問題嗎?」

「有。」沈洛年說:「北海周圍有仿佛縛妖派的人領著妖怪到處殺人這件事情,應該是你們各處散布的謠言吧?目的是什麼?」

張士科一怔說:「竟有此事?我完全不知。」

「你說的挺像實話。」沈洛年哼了一聲說:「但這事情半年前就從上海、日本等地傳到噩盡島,你身為共聯盟主,又去過北海附近,完全不知豈不奇怪?」

張士科一怔,回頭看了看身旁的兩人,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沈洛年也望向何昌南以及那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子陳青,最後沈洛年目光停在陳青臉上,開口說:「是妳散布的?」

陳青臉色終於微微變了變,皺眉說:「什麼?」

「當真是妳。」沈洛年眉毛一挑說:「騙我沒用的。」

陳青眉頭皺起說:「我不懂你說什麼。」

「騙人!」吳配睿首先叫:「洛年說的一定沒錯!就是妳,為什麼要造謠?」她對沈洛年有種近乎崇拜的盲目信心,當下喊了出來,其實狄純也差不多,只不過她膽子太小,不敢跟著喊。

「對啦,洛年說是妳就是妳啦!」瑪蓮其實沒這麼有信心,但卻有點唯恐天下不亂,跟著照喊,反正這次先喊的不是自己,奇雅怪不到自己頭上。

瑪蓮一喊,張志文和侯添良哪還客氣,跟著亂叫。

葉瑋珊好笑地回頭說:「又沒有証據,別這樣。」但這話中,也隱隱表示出她也相信沈洛年,只是不便直接支持。

沈洛年倒不窮追猛打,搖搖頭說:「不承認就算了,我只是想弄清楚原因而已。」

張士科轉頭看著陳青,緩緩說:「半年前就有這些消息?他沒說謊吧?我怎會不知?」

陳青遲疑了片刻,這才低聲說:「是我自作主張……我只是不想讓別人靠近那兒,該不至於對人有害。」

張士科眉頭皺起,回頭對沈洛年行禮說:「確實是本盟的不是……不知道對沈先生造成了什麼困擾?」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累得懷真跑去台灣忙了兩星期,沈洛年想想搖頭說:「我只是好奇這謠言的原因……影響並不太大。」

「等等!」張志文叫:「還沒確定是假消息之前,我們那時在台灣的十幾萬人都嚇得想逃命耶,那陣子每天都在趕著造船,怎麼說影響不大?影響可大了!」

「真是抱歉。」張士科眉頭緊皺說:「我沒什麼辦法補償諸位,若他日能留下這條性命,我會竭盡全力為人類謀福祉。」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當宰相嘛!」張志文拍腿說:「這哪算懲罰?」

「這臭蚊子,你還真刻薄。」瑪蓮忍不住哈哈大笑。

張志文倒沒想到開口罵人瑪蓮會這麼高興,難怪沈洛年這麼受歡迎!下次可得記得掌握罵人的機會。

「張盟主,抱歉。」葉瑋珊搖頭苦笑說:「他們只是愛開玩笑,我們其實並沒困擾太久,您無須在意,倒是剛剛的建議,希望張盟主仔細考慮。」

張士科思忖片刻後說:「葉宗主、沈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我會和盟友仔細討論後,再作答覆。」

三人有點狼狽地告辭後,葉瑋珊望向沈洛年,正想謝謝他適時出言提醒,卻見他走近眾人說:「最好別去。」

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洛年?」

「道息大漲後,我的感應能力就不很靈光。」沈洛年說:「一些獸性較重、野生型的強大妖怪,隱藏妖的能力都很強,就算百公尺內我也未必能感應。比如之前的白狼王、梭狪,還有今日的山魈,而這些妖怪常常都是無法溝通的,闖進去太危險。」

「洛年既然這麼說,當然別去。」張志文贊成地說:「既然息壤可用千年,何必找人來管我們?」

「我也不很贊成。」賴一心也說:「人類的事情還是人類自己處理比較好,真找不到一個好人來當皇帝嗎?」

「還是民主制度比較省麻煩吧?」葉瑋珊沉吟說:「萬一選錯人,比較容易換下來,皇帝很難。」

賴一心笑說:「但剛剛聽起來,民主似乎真有點差勁耶?」

沈洛年好笑地說:「不然一心當皇帝吧?你最像好人。」

「我不行。」賴一心哈哈笑說:「我腦袋沒這麼好,瑋珊倒不錯。」賴一心本來學著大家一起喊葉瑋珊宗長,但私下相處時葉瑋珊卻只肯讓他喊名字,整日換來換去,弄得他有點混亂,常常舌頭打結,最後乾脆都喊名字,反正兩人關係特殊,葉瑋珊既然沒有意見,眾人也不便計較。

「又胡說了。」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對沈洛年說:「你別陪一心一起發神經。」

「我有辦法!」瑪蓮突發奇想地說:「我們找個想當的人讓他去當,萬一他亂來,我們就把他換掉!反正人類誰也打不過我們,引仙部隊又都聽宗長的。」

奇雅沒好氣地說:「不聽妳的話就被換掉,還算皇帝嗎?」

「呃……好像怪怪的。」瑪蓮有點尷尬地呵呵笑了起來。

「總之他們該會把這事往後延。」黃宗儒笑著接口說:「可以拖到高原區之後再考慮。」

這倒也是,眾人不再多說,紛紛散開,做著每日的演練功課,沈洛年則鑽回凱布利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覺去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1 21:12
第十一集 第三章 花式飛行表演(上)




次日,共生聯盟果然決定隨隊先去東方高原,虯龍族之事暫且押後,這倒讓葉瑋珊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想,至少要讓人類內部充分溝通後,再考慮要不要找虯龍族。

當下大隊照著原先規劃的走法,沿著新浮起的海岸與舊海岸邊際,逆時針往東面移動,依照慣例,白宗等人在隊伍的最前方,準備應付變化,至於後面的隊伍,則一樣由印晏哲安排的引仙隊伍四面防護。

共生聯盟在此算是客卿的身分,千餘人的引仙部隊也不缺這三百人,他們倒是沒什麼事,就安排在白宗和大隊之間移動,算是做個前後呼應的角色。

也許是因為剛進入噩盡島,今日沈洛年沒躲在凱布利裡面,在眾人左側不遠處,靠著內陸的那個方位緩緩飄行,他也不和眾人多說什麼,神色似乎有點凝重。

葉瑋珊看了一陣子,越來越不安心,靠過去說:「怎麼了?」

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低聲說:「好像有幾道強大但細微的妖跟著,不是很確定。」

什麼叫作強大又細微?葉瑋珊吃了一驚說:「你怎不早說?讓大家準備一下。」

「還不知道有沒有惡意。」沈洛年說:「若是這兒先劍拔弩張的,說不定反而引起對方敵意。」

「算不出來是什麼妖怪?」葉瑋珊問。

「非法問題。」沈洛年搖頭。

連葉瑋珊都有點討厭聽到這句話了,輕輕一頓足說:「那怎辦?」

「我有提防著。」沈洛年說:「萬一有狀況,應該避得開,妳回去。」

「真不告訴大家嗎?」葉瑋珊遲疑地說。

「不用了。」沈洛年搖搖頭,突然說:「等等!」

「怎麼?」葉瑋珊一愣,忍不住捏著匕首,下意識地凝聚了息。

「別凝聚。」沈洛年低聲說:「似乎沒有惡意。」

葉瑋珊一怔,斂回妖,順著沈洛年目光望去,卻見左前方林間草旁,兩隻約成人小臂大小的黃絨色鼠狀獸類,正直立著探頭探腦,用那雙大眼睛望著沈洛年和葉瑋珊。

「這什麼?好可愛。」葉瑋珊戒心盡去,輕呼了一聲。

「別大意。」卻聽沈洛年說:「這些妖怪,妖雖然不明顯,強度似乎只比普通刑天稍弱一些。」

葉瑋珊一呆,可不敢再說這些妖怪可愛。

那些鼠狀獸類,交頭接耳片刻,突然躍起,背後展開兩片燕翼般的長翅,往林間又飛了回去。

「好像想問什麼又不想問……還有點疑惑的氣味。」沈洛年自語了幾句,想了想才抬頭說:「應該沒有敵意,不用太擔心。」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葉瑋珊鬆了一口氣。

「告訴大家吧。」沈洛年頓了頓說:「那叫『寓鼠』,群居型妖獸族,飛行速度快,翅膀是仿佛利刃般的武器,可以用語言溝通。」

「咦?」葉瑋珊詫異地說:「剛剛不是說不能算?」

「看到之後就可以算。」沈洛年說。

「喔?」葉瑋珊搞不懂沈洛年算命的規矩,苦笑間飄了回去,和眾人說明。

◇◇◇◇

又走了片刻,隊伍後端,這段時間感情越來越好的狄純和吳配睿,兩人正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談些什麼。過了片刻,吳配睿似乎一臉意外,正一連串發問,這時瑪蓮好奇湊了過去,三人說了幾句,瑪蓮突然驚呼一聲說:「多的時候也行嗎?」然後聲音又迅速小了下去。

「阿姊喊什麼?」張志文飄近。

「你滾遠點,不准偷聽!」瑪蓮板起臉,一面揚聲說:「奇雅、宗長,快來、快來!」

張志文十分乖覺,看得出瑪蓮這是認真的表情,當下乖乖地閃開,和侯添良等人抬槓,一面偷偷留意那兒。奇雅和葉瑋珊過去後,五個女孩隔了前隊十幾公尺遠,一面走,一面頗驚喜地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後來不知為什麼,笑著爭執了起來。

「她們在吵什麼啊?」走在前面的張志文好奇地問。

「女孩子總有些話想私下說,不用介意。」拿著黑矛、走在隊伍前端的賴一心笑說。

「我去睡覺。」沈洛年眼見那些寓鼠妖怪似乎沒敵意,也不打算繼續監視,當下飄回隊伍旁叫出凱布利,正打算用繩子捆著拿給狄純時,突然聽見後方瑪蓮大嚷:「洛年!先別睡。」

「幹嘛?」沈洛年回頭說。

「這……反正等一下啦,我們還沒決定誰來說。」瑪蓮又轉回頭去,一面比手畫腳,葉瑋珊和狄純等人卻猛搖頭,似乎瑪蓮想猜拳決定,其他人卻不同意。

「她們商量的事情好像和你有關。」黃宗儒笑說。

「到底怎樣?」沈洛年沒耐心,直接飄過去瞪眼說:「要說什麼?」

五個女孩一下都安靜下來,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過了片刻吳配睿才說:「小純妳用過啊,妳說?」

「不要啦。」狄純紅著臉,低頭囁嚅說:「我就……打算學妳們的辦法才問的,是妳們想問洛年的。」

「我們的辦法很麻煩耶。」瑪蓮看著沈洛年,有三分尷尬地說:「洛年,有件事情想要你幫忙。」

一頭霧水的沈洛年說:「什麼事?」

瑪蓮張開嘴,想想又回頭說:「宗長,妳和洛年感情最好,妳說吧?」

葉瑋珊臉一紅,白了瑪蓮一眼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自己說。」

「既然不會不好意思就妳說啊。」瑪蓮乾笑說:「又不是只為了我。」

「可是……被妳們搞得氣氛好奇怪,我不要說!」葉瑋珊扭開頭忍笑說。

瑪蓮目光一轉說:「不然小睿?」

吳配睿一怔,也忍笑說:「可是這麼多人面前說,好像有點奇怪。」

「那妳和洛年去私下說啊。」瑪蓮笑說。

吳配睿一怔,胡亂找理由說:「萬一……萬一無敵大想歪了怎辦?還是不要。」

「我來說吧。」奇雅皺眉說:「宗長說的沒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下其他四女都閉上嘴,看著奇雅,奇雅口中說得輕鬆,但看著沈洛年,似乎仍有兩分尷尬,她咳了咳才說:「洛年,小純說,以前她有個……有個東西,是你給的。」

「什麼東西?」沈洛年還是不明白。

「那個……」奇雅窒了窒才說:「生理用品。」

「啊。」沈洛年這才醒悟,有點尷尬地看著狄純說:「怎樣了?不好嗎?我當時是應急……」

「不是啦。」狄純聲如蚊蚋地說:「我上次用完了……所以來問小睿姊她們都怎麼……」

「別說了。」瑪蓮苦著臉打斷說:「我們現在的辦法好麻煩。」

「聽小純說起來好像不錯,我們也想試試……」奇雅接口說:「可以教我們嗎?那種東西好不好找?」

沈洛年總算明白了,抓抓頭說:「等我一下。」一面轉身到一旁,又開始喃喃自語。

「洛年又在算命了。」吳配睿好奇地說:「這不知道能不能學?」

「他會的都不肯教。」瑪蓮也很羨慕,嘖嘖說:「不然我就算算哪邊有妖怪肉可以吃。」

「小純,那真是植物做的嗎?」葉瑋珊則對狄純低聲問:「那植物長怎樣?不會很奇怪吧?」

「好像是有妖的植物。」狄純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洛年弄好才拿給我,我不知道長怎樣……」

突然間,沈洛年也沒打招呼,就這麼往外飄身,鑽到不遠處的森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東西了,葉瑋珊一怔說:「他怎麼跑了?」

「可能去找『那東西』了吧?」吳配睿說。

「總不能每次都要他找啊。」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說:「該教我們那植物的長相、生長的位置、還有怎麼製作成『那東西』才對。」

「總是那東西、那東西的很麻煩,取個名字吧。」瑪蓮摸摸身上的洛年之鏡,舉一反三地說:「既然也是洛年做的……那……洛年之條?」

眾人一愣,三秒過後,其他四個女孩臉龐同時泛紅,吳配睿首先抗議般地叫了一聲,奇雅更忍不住罵:「什麼爛名字?妳在想什麼啊?」

「怎麼?不好嗎?」瑪蓮還沒想通,一臉無辜。

「取這種名字,怎……怎好拿來用?」葉瑋珊低聲埋怨。

「靠!對喔。」瑪蓮想起用途,也覺得不對,忍不住臉也紅了起來。

片刻後,沈洛年飄了回來,手上捧著一大束從土裡挖出的完整木質莖蕨狀物,沈洛年一面說:「弄個盆子種起來吧!這很容易生長,一根多莖,只要早晚澆水就可以繁殖,取用時不要完全截斷……咦,妳們幹嘛?」卻是看到五個女孩臉都紅著,避著自己目光。

「跟我說吧。」奇雅鎮定下來,搖搖頭走近,但一看沈洛年的臉,想到剛剛那「爛名字」她終於忍不住掩嘴扭頭笑出聲來。

奇雅這一笑,幾個女孩再也忍不住,一起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說:「又怎樣了?」

剛剛那爛名字,這輩子可都不能說出去……五個女孩對望了一眼,一起忍笑搖頭,其實生理本是正常現象,這兩個月來,沈洛年在團隊中也有點像是醫生的存在,笑著笑著眾人也不顧忌了,當下都擠了過來,聽沈洛年講解這植物的特性。

剛講沒兩句,沈洛年突然一怔,把那株植物塞到狄純手中,一面說:「寓鼠又來了,這次多了幾隻。」

眾人一愣,紛紛往前奔,和賴一心等人會合,大伙兒雖不特別聚起息,但隱隱結成了陣勢,以免對方翻臉時猝不及防,葉瑋珊記得沈洛年說過寓鼠可以使用語言,於是順便叫出輕疾站在自己肩頭,這才讓眾人停下。

隨著白宗眾人的匯聚,森林外側也出現了七、八隻黃色的寓鼠,其中有只體型最小、約莫只有二十餘公分高的小寓鼠,站在眾寓鼠前方,竟仿佛是領導者。

剛剛除了葉瑋珊與沈洛年,其他人都沒看到寓鼠,這時一看,吳配睿忍不住低聲說:「好可愛……這小妖怪真有這麼強嗎?」

那為首的小寓鼠,突然吱吱叫了好幾聲,葉瑋珊肩上的輕疾隨即說:「我們是寓鼠族!人類,是你們擊退山魈的嗎?」

葉瑋珊望瞭望沈洛年,這才開口說:「對。」

寓鼠似乎難以置信,交頭接耳地彼此交換著意見。好片刻後,那小寓鼠才又開口說:「你們怎麼做到的?」

雖然說是靠著冰柱加上賴一心的穿刺趕走對方,但追根究柢,還是因為沈洛年開了一個小口,但誰知道他怎麼辦到的?葉瑋珊看著沈洛年,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小寓鼠的強度倒看不大出來……沈洛年見葉瑋珊目光轉來,只好接話說:「你們問這幹嘛?」

小寓鼠想了想才說:「我們想學,想趕走山魈。」

這時後方的共生聯盟注意到前方有變,張士科、陳青已經趕了上來,一看到寓鼠,張士科輕呼一聲說:「果然消息沒錯,是寓鼠族的妖仙。」

他們也知道寓鼠?沈洛年低聲問輕疾:「這裡面有妖仙嗎?」

「寓鼠族除幼兒外,強者體型會隨修煉減小。」輕疾回答:「是不是妖仙不一定。」

沈洛年見寓鼠的目光緊盯著眾人等待回答,開口說:「妳們知道玄界凍靈嗎?」

小寓鼠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用凍靈咒術趕走山魈?」

他怎麼有點失望?沈洛年說:「不全然如此,但以你們的妖強度來說,若有好幾位同時使用凍靈,山魈應該抵擋不住。」

「咒術我們不會。」寓鼠似乎有點洩氣。

張士科突然開口喊:「在下張士科,可否請問道號?」同時也喚出了一隻輕疾。

他也有輕疾?白宗眾人與沈洛年不禁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為了打聽消息,共聯死了近千人,想必也有遇到善良的妖怪,獲得輕疾倒也合理。

張士科這一喊,小寓鼠目光轉了過去,望著他說:「道號──翔彩。」

果然是妖仙,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寓鼠翔彩,頗不明白他把龐大的妖藏到哪兒去了。

張士科接著說:「聽說寓鼠一族在東北方的山谷中建基定居,昨日我等本想入谷拜望,卻在谷外遇上山魈……原來諸位也受山魈所困?」

翔彩那小小的頭轉了轉,開口說:「寓鼠族此時不便待客,現有三對雙生山魈糾纏我族,我也需盡快回去。」

「且慢……也許我們可以幫忙?」張士科說到後半句,一面望向葉瑋珊。

這算什麼?慷他人之慨?會死人的耶!張志文瞪眼說:「你們共生聯盟去幫吧,不送!再見!」

共生聯盟自然幫不上忙,去了只能送心臟給山魈吃而已,張士科不禁有點尷尬地說:「寓鼠族待人和善、與世無爭,是很善良的妖獸族,白宗諸位既能逼退山魈,何不仗義出手?」

葉瑋珊沉吟片刻,搖搖頭,委婉地說:「張盟主,我也很想幫他們,但是我們那次趕走山魈,其實靠的是運氣,並不是靠實力,若不是剛好讓他受了點傷……」

「受傷?」翔彩突然有點激動地叫了起來:「你們讓他受傷了?真的?傷在哪兒?」

葉瑋珊一怔,想了想才說:「右首的右後頸。」

「難怪那隻昨晚都沒出現!快回去通知,先找出那對山魈!」翔彩對著身旁的寓鼠下令,馬上兩隻寓鼠蹦起展翅,如閃電一般地往東北飛去。

眾人都愣了,不知道區區一個小傷口,怎會讓翔彩這麼高興?卻見翔彩下令之後,回頭看著葉瑋珊和沈洛年說:「凍靈咒術並不能使山魈受傷,你們如何能突破山魈的『炎結膚』?若願意告訴我們,我們就能除去山魈。」

那是什麼複雜名稱?沈洛年皺眉說:「有個小傷口就行了嗎?」

「正是。」翔彩說:「只要有傷,就有機會突破。」

葉瑋珊和沈洛年對看一眼,都有點為難,沈洛年確實能讓山魈受傷,但他昨天也正是因此躺下……萬一山魈昨天那一爪擦過的是腦袋,沒息護體的沈洛年,可是會當場斃命,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翔彩見兩人不答,又說:「我族已有近千人死於山魈之手,若能幫助我們除滅山魈,寓鼠全族感恩,一定不會忘記。」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他們為什麼攻擊你們?」賴一心突然插口。

翔彩聽到這些人類有辦法傷了山魈,這下又不急著走了,他目光掃過眾人說:「渾沌原息初起之際,海中息壤暴漲,我族重返人界,渡海遷來此處,合力以妖凝定土塊,聚集了約半里寬的土地,不使爆散……」

「聚集了息壤幹嘛?」賴一心迷惑地說:「渾沌原息又是什麼?」

「就是道息。」沈洛年解釋:「他指的是四二九,息壤土爆增那時候。」

「固定息壤、不使爆散,可維持吸引渾沌原息的能力,一來居住舒適,二來修煉容易。」翔彩接著說:「這島上這樣的妖族十分多,有些強大妖族甚至在島內凝聚了十餘里寬的息壤土,都能維持爆散前的吸聚力。」

眾人這下都聽明白了,這不就是固定型、大範圍的「洛年之鏡」嗎?不過效果若只和當初的噩盡島一樣,那可遠不如洛年之鏡的功效。

翔彩看看眾人的表情,接著又說:「山魈不久前來到人間,知道此事後,便想強占我族居所,我族不怕別的妖怪,但這種全力修煉皮毛的妖獸,我們實在不擅應對……」

「山魈應該也拿你們沒辦法吧?」賴一心詫異地說:「山魈移動雖快,但手腳動作卻僵硬,剛剛看那幾位的飛行又快、又靈巧,山魈應該抓不到才對,怎會死了千多人?」

「山魈拿我們沒辦法,但抓得到我們子孫啊……」翔彩沉重地說:「雖然堅持了一段時間,但子孫卻不斷地死亡……也許……也許為了後代,我們終究得撤離這個地方……」

「原來如此,那些山魈也太過分了!」賴一心一挺黑矛說:「我去幫你們!」

「一心?」葉瑋珊驚呼一聲。

「一心去我也去!」瑪蓮跟著喊。

「阿姊?」張志文臉也苦了起來。

翔彩那圓圓的眼睛發亮,透出興奮的神采說:「你們打得傷山魈,若是願意幫忙,那就太好了。」

「這……」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其實也打不傷山魈。」一面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那……你們當初怎麼辦到的?」翔彩隨著賴一心的目光,看了看沈洛年,但他眼中的沈洛年沒有半絲息,自然看不出所以然來。

沈洛年卻是大皺眉頭,懷真總叫自己離這傢伙遠點,果然大有道理,他考慮著現在的狀況,依然沒有吭聲。

這時張志文拉著瑪蓮低聲說:「阿姊?很危險耶。」

「怕危險,你在這等啊。」瑪蓮回頭說。

「阿姊去我怎麼可以不去?」張志文乾脆拖人下水:「我們白宗是一體的,大家都得去。」

「那你就少囉嗦。」瑪蓮好笑地說。

「我去就好了啦!」賴一心笑說:「大家都去也沒用啊,還有寓鼠們幫忙,放心。」

「我陪一心去吧。」黃宗儒說:「有寓鼠幫忙,至少可以休息回,只要足,我倒不怕山魈。」

「我的冰柱可以幫點忙。」奇雅說:「我也去。」

「奇雅去我當然要去。」瑪蓮想想說:「而且宗長沒去,妳冰柱也打不到啊?」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1 21:13
第十一集 第三章 花式飛行表演(下)




這麼一來不就又得全去了?眾人不禁都轉頭看著葉瑋珊,見葉瑋珊一直沒說話,黃宗儒輕喊了一聲:「宗長?」

葉瑋珊也十分為難,但是誰又攔得住賴一心?他去的話,自己非跟去不可……那還不是又把沈洛年拖去了?那種妖怪對沈洛年來說太過危險……自己違背了懷真的囑咐,讓沈洛年一起行動,已經很不應該,怎麼還能把他推入險境?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那皺起的眉頭,倒也不難猜出她正煩惱什麼,沈洛年輕吁出一口氣說:「我去就好,你們別去。」

「洛年?」眾人都叫了出來,葉瑋珊臉色也變了,一把抓著沈洛年的手臂。

「你們都留著。」沈洛年輕輕推開葉瑋珊的手,轉頭對翔彩說:「我跟你去。」

翔彩疑惑地看著沈洛年說:「你也是修行者嗎?你有辦法打傷山魈?」

「可以。」沈洛年點頭。

「洛年,我也一起去吧?」賴一心喊。

「你去幹嘛?」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我去戳眼睛,說不定會戳到。」賴一心說。

「山魈和我族戰鬥,三層眼瞼都是閉上的。」翔彩說。

那妖怪有三層眼瞼?賴一心一愣間,沈洛年已板起臉說:「你一去白宗又全去了,死光怎辦?這十幾萬人又不管了嗎?」

賴一心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只好摸摸鼻子閉上嘴。

狄純忍不住說:「洛年,我……我……」

沈洛年轉頭瞪眼說:「妳更不准去!」

狄純嘴一癟,眼眶又紅了起來。

沈洛年望了葉瑋珊一眼,見她正臉色蒼白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沈洛年搖搖頭,腳底下黑雲湧現,凱布利妖充盈,帶著他身軀飄起,他轉頭對翔彩說:「我跟你們去,走吧。」

翔彩感應到凱布利的淡淡妖,仍有點錯愕地說:「你……真的可以嗎?」

「試試。」沈洛年身影倏然消失,下一剎那,他已經凝立在十餘公尺外的森林外緣,仿佛沒動過一般,正回頭說:「你們帶路。」

「咦?」翔彩驚呼一聲,眾寓鼠躍起展翅,御飛騰,如閃電一般,同時朝森林中飛去。

沈洛年也不遲疑,身形一陣閃動,只見好幾個淡淡虛影倏然出現倏然消失,就這麼往林間冉冉隱去,沒幾秒鐘,寓鼠和沈洛年都消失不見。

昨日沈洛年剛上去就被打倒,所以這還是張士科與陳青第一次見識沈洛年的挪移功夫,兩人不禁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張士科才回神說:「怎會是沈先生去……昨天他不是一下就受傷了?」

他這話一說,一下子好幾個白眼扔了過來,最後葉瑋珊才說:「山魈就是在那一瞬間,被洛年所傷……若不是洛年冒險出手,我們根本趕不走山魈。」

原來這似沒息的胡宗小子如此厲害?張士科和陳青兩人睜大眼對看,都有點難以置信。

「瑋珊?」賴一心看葉瑋珊愁眉深鎖,走近說:「別擔心,洛年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葉瑋珊望著山林,黯然說:「否則……我實在沒臉見懷真姊,他們已經幫我們太多了。」

聽到這話,眾人頭都低了下來,當下大家也不趕路了,就這麼在林緣旁佇立,等待著沈洛年回返。

◇◇◇◇

另一面,入林中追著寓鼠的沈洛年,對寓鼠的速度卻也頗有些驚訝。

寓鼠的妖似乎也是走輕訣一路,加上體細質輕、妖強大,展翅飛行時的速度,比張志文、侯添良全力奔掠都還快上不少,沈洛年本該追不上,但在密林之中飛行,轉向閃避樹幹的次數自然不少,而每一次改變方向,難免需要減速、加速,轉折間仿佛無視物理定律的沈洛年,就在這一剎那突然追近,寓鼠群卻也甩不脫他。

雖說為首的翔彩並沒有全力以赴,但跟他來的幾隻寓鼠也算是寓鼠族戰士中的佼佼者,見這種速度下沈洛年仍能尾隨,翔彩雖不明白沈洛年的能力從何而來,對他的印象已完全改觀。

飄出了數十里,接近了一處谷地,寓鼠們速度慢了下來,前面兩隻寓鼠突然由林間鑽出,吱吱低聲說:「找到那隻了!」

「打起來了嗎?先帶我們去。」翔彩目光一亮說。

當下眾人方位一轉,向著另一個方向快速飄掠,沈洛年隨著寓鼠們繞過了數公里的森林,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林間空地,千餘只大小寓鼠,分成好幾群,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站定,仿佛訓練有素的部隊。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目光一轉,卻見空地中間,躺著昨日那隻雙生山魈,原本黏合的部位已經分開,顯現出一片平板般的無毛光截面,也不知道之前是怎麼樣緊緊吸附在一起的。

兩隻山魈中,其中一隻脖子被切割過半,似乎正是從自己當初劃開的那傷口不斷擴大而成,而另一隻山魈,那裸露出的光潔部位卻整片被挽開,內臟一片混亂,血灑遍地,已經斷氣。

林邊不遠處,有數十隻寓鼠的屍骸堆在一起,看來是這一戰所犧牲的寓鼠。

翔綵帶著沈洛年落下,好幾隻一樣嬌小的小寓鼠掠了過來,速度極快地吱吱叫個不停,兩方說話都快,翔彩一面指指沈洛年,一面又吱吱嚷了回去。

沈洛年等了片刻,見輕疾不吭聲,詫異地低聲說:「怎麼不翻譯?」

「說得太快了,來不及翻。」輕疾說:「寓鼠彼此之間溝通,說話速度很快,他剛剛是為了讓你們使用輕疾翻譯,才刻意放慢說話速度……簡單來說,翔彩主要解釋剛剛和你們談的事,另一群則搶著說和山魈戰鬥的戰況。」

這時翔彩和那些寓鼠似乎討論完畢,一批批寓鼠隊伍分別解散往外飛,翔綵帶著幾隻寓鼠也跳了回來,他仰望著沈洛年說:「那傷口是你造成的?因為有傷口,破了『炎結膚』的效果,我們就可以把他頭割斷!」

「喔?」沈洛年點點頭說:「另外一隻呢?怎麼死的?」

「雙生山魈之間,以力互吸,其中一隻死了之後就會失效分開。」翔彩快速地說:「而內側皮膚軟嫩,並沒有『炎結膚』的防禦能力,很容易就可以殺死。」

沈洛年表情有點古怪,愣了愣才說:「恭喜你們。」

「我這就帶你去找另外兩隻。」翔彩喜悅地說:「我們的族人會準備好,協助你出手。」

「走吧。」沈洛年聳聳肩,又隨著翔彩往原先的山谷飛,而那一批批寓鼠,果然分散在前後不遠處,隨著沈洛年這批人行動。

在林間飛繞的同時,沈洛年目光一轉突然低聲說:「輕疾……他一直說『閹去姊夫』……那是啥?我剛在海邊就聽不懂了,是聽錯了嗎?」

「炎結膚──炎靈之力與本身之高度凝結於皮膚表層。」輕疾說:「山魈以這種法門,配合著堅硬如金石的皮膚肌肉,達到很強大的防禦外傷效果,很適合對付攻擊方式偏向輕快銳利的寓鼠,但相對的,皮膚一破,這護身法也破了。」

原來如此……沈洛年說:「也就是說,如果有個很強的妖怪重重對他打下去,就算表面不傷,也會內傷囉?」

「這是非法問題。」輕疾說。

「呿。」沈洛年哼了一聲說:「既然是炎靈的功夫,瑋珊怎不會?」

「炎靈、凍靈都可以這樣運用,不過你那兩位朋友息量太少,達不到這種效果。」輕疾頓了頓又說:「她們皮膚和體質,也遠不如山魈的強度,不適合模仿這種法門。」

也對,葉瑋珊那水嫩嫩、白裡透紅的皮膚,要是和山魈一樣,那可倒胃口了……媽的!倒胃口又怎樣,又輪不到自己!沈洛年搖搖頭,把葉瑋珊的倩影從腦海中甩開,嘆了一口氣,心中暗罵……臭狐狸啊臭狐狸,妳最好快點出關,否則別怪我忘了妳。

沈洛年隨著翔彩等寓鼠,又竄回了剛剛那個谷地外緣。翔彩停了下來,回頭對沈洛年說:「我們的土地在谷內,剩下的兩隻山魈應該就在谷口不遠,他們只要心血來潮,就進谷胡鬧、殺人,你要我們怎麼配合?要我們待命,還是要我族派人先搜出他們?」

沈洛年想了想說:「妖的感應,你和山魈誰比較靈敏?」

「山魈比我們強。」翔彩頓了頓說:「他五十步外就可以發現我,我要到三十步內才能察覺……更年輕的寓鼠,就差更遠。」

這也有道理,翔彩雖然是妖仙,但妖仍不如山魈。寓鼠和山魈作戰,靠的是人海戰術,可不是一對一拼鬥。沈洛年沉吟片刻說:「你讓大部分族人在周圍等候,我跟你進去找。」

「你可以提前發現山魈?」翔彩有點意外。

「百步左右。」沈洛年說。

「當真?」翔彩有些懷疑地說。

「就算騙你,死的還不是我?」沈洛年翻白眼說。

這倒也是,翔彩身為妖仙,雖然打不過山魈,總是逃得掉的,但若沈洛年其實只是廢物,死的當然是他,翔彩不再多說,要周圍的寓鼠把消息傳了出去。

沈洛年當下把凱布利收起,點地往內飄,這樣速度雖然稍慢,卻也慢不了多少,這一人一鼠往內搜進了片刻,沈洛年突然停了下來,往北一指低聲說:「那兒,百步外,有一對。」

翔彩看了看沈洛年,雖仍半信半疑,卻也有點高興。

「你讓族人在周圍這附近聚集等候。」沈洛年拔出金犀匕,低聲說:「我先動手,你們感覺到對方的妖發出,再來幫忙。」

「好!」翔彩點頭。

「別拖太久了。」沈洛年瞪眼說:「我可打不過山魈。」

「你能傷了他,怎會打不過他?」翔彩迷惑地說:「就算打得贏山魈的妖族,也未必能讓山魈受外傷。」

「我其實很弱。」沈洛年說:「相信我。」

這翔彩倒不覺得意外,他從不覺得沈洛年強,他上下看看沈洛年,目光轉到金犀匕上說:「難道這是什麼特殊武器?不像啊。」

這匕首確實是神兵,可惜自己不會用……沈洛年苦笑搖搖頭說:「別問了,我去了。」

「好,我去叫族人準備。」當下沈洛年往北,翔彩往南,分向兩個方位掠去。

◇◇◇◇

沈洛年一面飄一面思索,自己的速度可不能太快,萬一寓鼠還沒集結就和山魈槓上,打著打著又被山魈掃到可就糟了,那傢伙手上帶著炎靈之力,燙得傷口合不攏,痛得要命……可沒法撐著傷口繼續打。

於是沈洛年拖了約莫兩分鐘,這才一面繞到下風,一面向著山魈的息那兒飄,大約在距離三十步左右的時候,沈洛年在樹梢間,看到山魈的身影。

這隻雙生山魈和之前那隻山魈看起來差不多,肩膀上那兩顆腦袋正四面張望著,鼻子不斷聞嗅著,仿佛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味道,正在尋找。

因為自己身上的體味嗎?下次要問問輕疾,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一堆妖怪鼻子都靈得跟狗一樣,打起架來實在吃虧。

而這山魈兩顆頭到處看,沒有死角,也不能偷偷欺近……沈洛年正困擾,心念一轉,摸出了牛精旗,迎風一招,白霧滾滾而出,往外散了開來。

卻是不知為什麼,這兒雖然是密林區,山魈卻特別選了一個空曠的地方休息,這樣一來,牛精旗說不定有用。沈洛年靠著白霧籠罩,軀體輕如飄羽,踏著無聲步往那兒掠去,而那滾滾而出的白霧,也就仿佛活物一般,對著山魈撲去。

白霧一出,山魈立即提高了警覺,他望著白霧對自己湧來,連退了三步,突然發現白霧不知怎麼一繞,四面八方都是,他妖一漲,正想往空中飛掠,突然身後微微一下刺痛,他怪叫一聲,飛起前手臂往後急撈,卻什麼都沒撈到。

百步距離,對寓鼠來說只是一瞬間事,兩方這一接觸,周圍妖立即爆起,千餘寓鼠紛紛飛空撲來,沈洛年一面急退收旗,一面叫:「傷口在背後。」

卻是沈洛年這次學乖了,刺進去會被肌肉夾住,割削過去總可以吧?反正只要破皮,寓鼠們就有攻擊的地方。沈洛年剛剛那一個偷襲,在山魈身後切開個寬約五公分的破皮裂口,肌理只切開了一點點。

山魈這時還在空中,他妖大漲,怪叫聲中,突然用一手緊緊壓住了背後那傷口,一面閉上眼睛,御往那還沒完全散開的白霧中急落。

沈洛年這時突然明白山魈為什麼選空曠的地面,寓鼠飛行轉折之快天下少見,在密林中和寓鼠群戰鬥,必定大大吃虧,何況山魈本身動作僵硬,更不適合障礙多的地方。

不過他既然用手擋住了……那該怎辦?難道自己還要再去開兩個口子?

沈洛年遲疑間,白霧尚未飄散,聽見沈洛年呼喊的寓鼠群們,突然在空中編隊,只見寓鼠分成數十條不同的隊伍,每一隊數十隻寓鼠,都是一隻緊跟著一隻飛行,領頭的通常是較嬌小、妖強大的寓鼠,他們在前方御破空,帶著後方的寓鼠展翅,一隊隊不斷交錯騰挪,仿佛幾十條正在空中進行花式表演的飛行部隊。

這一道道黃色的閃電在空中高速穿插飛繞,帶出的勁風急捲,不消兩秒,白霧四面捲飛、完全消失,寓鼠們相準了方向,朝空地中閉著眼睛的山魈衝了過去。

沈洛年不禁張大嘴巴,這牛精旗果然對付不了強大的妖怪,這些寓鼠隨便一衝,帶起來的勁風馬上把霧刮得乾乾淨淨,就算不提寓鼠,山魈剛剛的高躍飛騰,也是破解之法,看來這旗子只能帶回東方高原,欺負鑿齒的時候用用。

山魈面對寓鼠不敢睜眼,他左掌壓著背後傷口,右掌鋼爪急揮,猛抓飛近的寓鼠。沈洛年看得正緊張,卻見一串寓鼠揮翅對著山魈背後的左手臂撞,一連串砰砰砰砰的急響,兩方妖連續衝突,一串過去又是一串,仿佛找死一般,就這麼直撞山魈那硬邦邦、帶著炎的手臂。

仿佛連珠鞭炮炸響的同時,雖然不少寓鼠撞得頭昏腦脹、摔滾落地,但只不過幾秒的工夫,那緊緊壓著傷口的左臂,就這麼被銜接不停的寓鼠們硬生生撞開,此時另外一串寓鼠適時趕至,他們御於翅,仿佛一片片銳利的刀片,一刀接一刀地對著那小小的傷口切割,在山魈好不容易扭身滾開,用另一手擋住傷勢之前,那本來只有五公分的傷口,已經擴大了兩倍,深可見骨。

原來寓鼠是這麼打的?難怪不怕對方擋住傷口……眼看寓鼠群又衝了下去,只要再來回幾趟,這山魈非死不可,沈洛年正放寬心的時候,突然西方不遠處另一股強大妖爆起,一道勁風夾帶著龐然妖對著這兒衝,幾個騰挪間已閃入場中,正是另外一對山魈。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22 23:36
第十一集 第四章 分身術、隱身術(上)




第二對山魈衝入場中時,先一對山魈背後血槽又被寓鼠們切削了一次,傷口切入骨中,臟腑隱約可見。

眼看再過幾趟,山魈遮也遮不住傷口,就要倒地,但另一對山魈一欺入場中,兩對山魈的背後突然貼在一起,仿佛變成個四頭四手的巨人,那好不容易切開拉大的傷口,卻看不到了。

而這麼一來,先一對山魈的雙手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他們四條手臂四面亂抓,逮到寓鼠就直接一拗,捏斷頸骨往下扔,寓鼠雖仍不斷攻擊,但攻擊其他部位,卻怎麼切也切不進去,也不可能藉著撞擊的力道把這兩對山魈的巨體分開,當下寓鼠又落下風。

沈洛年也暗暗發急,要叫寓鼠撤退嗎?但山魈已經有了經驗,下次未必能偷襲成功……如果要趁寓鼠攻擊的同時出手,應該就是這種時候了,否則下次不就又要害死一批寓鼠?

沈洛年望著兩方的動作,山魈因為四隻黏在一起,不易移動,動作還不算太快,寓鼠卻是如同電閃,數量又多,就算啟動了時間能力,也只能勉強看清他們的動作,想趁隙穿入幾乎是不可能……

「人類!」翔彩驚呼地衝來喊:「沒傷口了,多切一個?」

「等等。」沈洛年腦海中靈光一閃,過去時間能力提高到這種程度,自己腦袋就快受不了了,但這三個月鍛煉精智力似乎確實頗有幫助,好像沒這麼難過……那是不是意味著還能更提高時間變慢的程度?

一念既動,心隨行之,下一剎那,沈洛年眼前的寓鼠飛行漸漸變慢,但這樣還不夠……要在這種速度下切入,還得看得更清楚才行……沈洛年集中著心力,全部心神都放在寓鼠的飛行軌跡上,終於,眼前寓鼠飛行的動作,漸漸變成慢動作一般,沈洛年的頭也跟著脹熱、發疼起來。

沈洛年心中微驚,這種狀態可支持不久,他不再考慮,心神放空,踩著凱布利、拿著金犀匕,對著那近千隻寓鼠造成的包圍圈衝了過去。

翔彩大吃一驚,眼前的千隻寓鼠,就等於在空中高速飛行的兩千把刀刃,寓鼠能這麼飛行轉折不彼此碰撞,除了靠高速反應、固定路線之外,還靠著千百年來的練習與默契,也不是每只寓鼠都能辦到,近萬寓鼠中,也只有這千餘名有資格,一個人類這麼衝進去豈不是送死?

但寓鼠陣勢已經組成,若因為沈洛年而臨時變化,反而會造成彼此衝撞傷亡,所以也沒有人理會,只照著原來的路線飛旋,砍到也沒辦法。

就在這時,卻見沈洛年全身包著淡淡妖,化成數十條鬼魅般虛影,在寓鼠一排排翅刀間閃入,就這麼衝到了山魈面前。山魈們這時四顆腦袋八隻眼睛都閉著,只靠妖感應周圍的狀態,但沈洛年妖遠不如寓鼠,在這千隻寓鼠的包圍圈中一點也不起眼,山魈渾然不知沈洛年近在眼前,仍到處亂抓著接近的寓鼠。

沈洛年閃入的瞬間,寓鼠來不及反應,但過了這幾秒,領隊的寓鼠們都發現沈洛年已無聲無息地飄入陣中,他們駭異之餘,紛紛帶隊往外繞,不敢貿然接近,下一瞬間,山魈周圍倏然一空。

發現周圍的寓鼠妖突然遠離,山魈一怔之間,也停下了動作,感應著周圍的妖,準備應變。

沈洛年自從學會使凱布利妖提升的法門之後,移動速度就大幅提升,他身軀輕若無物,極速限制雖仍決定於風阻,但近距離中騰挪閃避、扭轉換位,卻主要受限於自己的反應速度,既然時間能力陡然提升,他旋動速度再度變快,只見他一瞬間旋身急繞,推刀急刺,在山魈放聲大叫的同時,沈洛年已經往外急退,幾個閃動間,又飄出了寓鼠的刀翅圈。

沈洛年退出圈外,躲到樹後,馬上解除時間能力,抱著頭蹲了下來……媽的!這種用腦法好傷,可比以前都還痛。

「怎麼了?」翔彩慌張地大喊。

「眼睛。」沈洛年皺眉說。

「眼睛?」翔彩一愣。

沈洛年頭疼欲裂,指指場中,又說了一次:「眼睛!別跟我說話!」

這古怪的人類還挺凶的?翔彩正冒火,卻聽到場中許多寓鼠歡喜地叫了出來,他轉頭一看,卻見場中的寓鼠已改變了戰術,一串串對著四隻山魈的眼睛衝去,卻是沈洛年剛剛一個急繞連刺,把每只山魈的左目都刺了一個大洞……那三層眼瞼下當然沒肌肉,不用擔心金犀匕被夾,對方既然閉著眼睛發愣,不戳那兒戳哪兒?

翔彩高興得吱吱亂叫,也不再打擾沈洛年,跟著飛去排隊打落水狗。而山魈一下子被開了四個洞,只能用手遮著逃命,但他們身上背著千多條寓鼠性命,寓鼠哪會放過他們?當下一路圍攻,兩方一打一逃,轉眼消失了蹤影。

沈洛年一個人靠在樹下休息了片刻,差點昏睡過去,半睡半醒間,他突然想起葉瑋珊等人,自己若在這兒睡著,他們恐怕會擔心地找了進來……沈洛年打起精神,也不等翔彩回返,就這麼半閉著眼睛,往海邊飄出去。

◇◇◇◇

沈洛年從林中一鑽出來,眾人大喜之餘連忙圍了上去,每個人都爭著說話,但沈洛年頭還在痛,根本沒精神應付,也搞不清楚大伙兒吵些什麼,他只扶著腦袋說:「我頭痛,要睡覺。」

白宗眾人倒不意外,沈洛年也不是第一次頭痛,只不過很久沒見他喊了……看來剛剛沈洛年確實有出手,卻不知道有沒有順利傷了山魈?

不過這時不是問的時候,鬆了一口氣的葉瑋珊,扶著沈洛年說:「沒事就好,先休息吧。」

「小純。」沈洛年放大了凱布利,一面說:「氣球。」

「好。」狄純卻沒看過沈洛年頭痛,有點擔心地拿出細繩,一面問:「還好嗎?」

「睡睡就好。」沈洛年綁妥了凱布利的腳,旋即鑽入其中橫躺,就這麼讓狄純牽引著,呼呼大睡。

◇◇◇◇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洛年在睡夢中醒來。

這次似乎睡得特別飽?在凱布利的一片漆黑中,沈洛年伸了伸懶腰,從懷中取出一物,貼在左上方的凱布利內側表面。下一瞬間,這片黑影中漸放光明,仿佛點了一盞緩緩亮起的白熾燈泡。

那個貼上凱布利表面的物體,就是當初獵得的小飛梭,沈洛年取了一個帶在身上,只要靠著凱布利的妖,就能很方便地取得光亮,雖然凱布利本身吸光能力太強,光線無法靠著周圍壁面反射,但至少一般視物沒有問題。

沈洛年坐起身來,逐漸清醒的同時,卻不禁有些奇怪,一般來說,狄純帶著自己移動,通常都會因為移動和風吹,微微地搖晃著,偶爾還會聽到她和吳配睿、瑪蓮等人的對話聲,怎麼這時凱布利卻似乎動也不動,除了南側傳來的海浪聲外,幾乎沒聽到什麼其他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心念一動,頭往下探,想鑽出凱布利張望,沒想到剛往外一探,卻砰地撞上一片沙土,沈洛年一愣,收起飛梭,身子往上飄,這才順利地鑽出了凱布利。

仔細一看,原來凱布利正被兩塊大石壓在海邊,白宗眾人隔著幾十公尺遠,正圍坐著閒聊。

這兒是哪兒?沈洛年四面張望,似乎已經離開原來地方有一段距離……怪了,天也沒黑,他們怎麼不走了?

沈洛年正東張西望,白宗眾人也發現沈洛年醒來,紛紛笑著招手,狄純更迅速地起身奔了過來,高興地叫:「洛年,你沒事了?頭不痛了?」

「沒事了。」沈洛年收起被石頭壓著的凱布利,一面說:「怎麼沒走了?」

「宗長說一直搖應該不好睡。」狄純微笑說:「我們就先跑了二十公里遠,然後固定著等你睡醒。」

二十公里?沈洛年說:「我睡了多久?大隊還沒追上來?」

「三小時左右。」狄純搖頭笑說:「大隊至少還要一個小時吧。」

「喔……」沈洛年想想突然說:「對了,那個植物呢?剛剛我還沒說完。」

提到那東西,狄純就有點不好意思,她臉龐微紅地說:「我們找了個盆子種了起來,先放在大隊那兒……」

「妳不是說用光了嗎?」沈洛年問:「要不要我先做一些?」

「還……還有十幾天啦。」狄純紅著臉說:「我只是突然想到,就先問小睿姊而已。」

「喔,那就好。」沈洛年尷尬地乾笑兩聲,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狄純搖搖頭,拉了拉沈洛年袖子說:「這不急,有客人等你,我們過去吧?」

「客人?」沈洛年往那兒望,除了白宗眾人之外,卻誰也沒看見,詫異地說:「誰?沒人啊。」

「那個可愛的寓鼠啊,翔彩。」狄純微笑說:「他等你兩個多小時了呢。」

「啊?」大概被人擋住了,沈洛年點頭說:「過去看看。」

走近一看,果然寓鼠翔彩正在人堆中,和葉瑋珊等人藉著輕疾說話,看沈洛年接近,他站直身子,前足合起,做出仿佛拱手的動作,行禮說:「洛年先生。」

怎麼突然客氣起來?大概因為有幫上忙吧?沈洛年走近說:「聽說你來很久了?抱歉,我剛頭痛休息。」

「無妨,我是前來致謝的。」翔彩說:「山魈均已鏟除,洛年先生的大恩,寓鼠全族同感,不知該如何答謝?」

沈洛年搖頭說:「不用謝了。」

「這可不行。」翔彩說:「我族長者商議,想送洛年先生一對古仙飛翼,不知道洛年先生覺得如何?」

沈洛年詫異地問:「那是什麼?」若是裝上可以飛很快,拿來玩玩倒不錯。

「寓鼠的精氣、妖都煉在這一對翅膀上。」翔彩動了動身後的長翼,一面說:「我族過去少數幾名修至天仙的先祖,命終之前留下自己精化的一對翅膀供後世瞻仰,對外族來說,該是個很不錯的武器,如果洛年先生用得著,我馬上去取。」

聽到一半,沈洛年就沒勁了,果然又是武器,他搖搖頭說:「我不需要武器。」身上東西越多就越累贅,最好還是別拿。

翔彩愣了愣說:「很多異族妖仙都想盡辦法和我們討呢。我族的古仙飛翼,除金犀之類的神物,很少有武器比得過,洛年先生用的既然是匕首……」

除了金犀?沈洛年不禁有點哭笑不得,自己的武器恰好就是金犀,只不過不能用而已。

「很像匕首嗎?」賴一心突然插口。

「就像我們的翅膀一樣。」翔彩揮了揮他銳利如刀的燕翅說。

「那洛年要是不用,小純挺合適的。」賴一心笑說:「小純缺兩把匕首。」

「我不用,我又不敢打架。」狄純連忙搖頭。

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想了想說:「翔彩,聽你這麼說,那飛翼對你們寓鼠族來說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當然,那是祖先遺骸的一部分啊。」翔彩說。

「既然這樣,你們就留著。」沈洛年說。

翔彩一愣,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我沒做什麼,不想拿別人的寶物。」沈洛年說:「你回去吧。」

翔彩似乎不大能理解沈洛年,迷惑地看了他片刻,這才說:「真的嗎?」

「真的。」沈洛年點了點頭。

翔彩小小的腦袋似乎有點困擾,他轉身想走,又覺得不大對勁,想了想,他突然回頭說:「既然如此,我送你們去東北方吧?」

「啊?」沈洛年一愣。

「你們不是要帶著一大群人類去東北的息壤高地嗎?」翔彩說:「一路上妖族這麼多,你們知道怎麼走安全嗎?」

「呃?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島上的妖族,我們寓鼠族大部分都認識,打個招呼就不難通過。」翔彩想想又說:「哪兒有凶惡的妖族我們也知道,可以領你們繞走別的路。」

「那就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

翔彩卻不理會賴一心,只看著沈洛年說:「洛年先生覺得如何?」

「這群人走去至少也要一個多月,不會太麻煩你嗎?」沈洛年說。

「沒問題的!」翔彩似乎挺高興能幫上忙,他想了想又說:「既然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一直用輕疾翻譯太耗妖,你們妖也不多……」說到最後,他突然看著沈洛年身後的狄純,蹦了過去。

狄純本來一直躲在沈洛年身後偷看,沒想到翔彩突然盯著自己,跟著居然跳了過來,狄純有點尷尬,又有點害臊地說:「怎……怎麼了?」

「妳似乎恰好合適。」翔彩看著狄純說:「若沒準備使用的話,『精元』可以給我嗎?」

「什……什麼精元?」狄純詫異地問。

翔彩開口說:「精元就是……」

「等……等一下!」沈洛年連忙喊停。

「洛年先生?」翔彩詫異地回頭。

「這個……」沈洛年尷尬地抓抓頭說:「你想變人是嗎?」

翔彩那顆鼠頭上下點了點說:「這樣才方便使用人語。」

「那……你和小純私下談。」沈洛年咳了一聲說:「別在這兒說。」

「咦?」眾人起了好奇心,張志文問:「為什麼不能在這兒談?」

「我也要聽!」吳配睿不平地叫。

「對啊、對啊!變人有什麼秘密?」瑪蓮也喊。

「其實別人也可以。」翔彩轉過頭,又要觀察著其他女孩。

「小睿、瑪蓮去聽無所謂。」沈洛年看了張志文一眼說:「男生就別去了。」

似乎是有點古怪的事情,瑪蓮和吳配睿彼此看了看,簇擁著狄純和翔彩,跑到遠處去討論,葉瑋珊眨眨眼也自動跟去了,奇雅本來還沒動,卻被瑪蓮順手拉了過去。張志文見狀不好追問,想了想,一轉話題說:「洛年!剛剛翔彩說你一招就戳壞了四隻山魈的眼睛耶,好厲害。」

還不就是舉起來戳了四下,該算四招吧?沈洛年搖搖頭說:「寓鼠攻擊的時候山魈不敢張眼,剛好方便我偷襲。」

「對啊,洛年沒有息,閉著眼的山魈真是只能挨打。」賴一心想了想,突然說:「洛年,我有個想法。」

「怎麼?」沈洛年說。

「你快速移位的時候,就仿佛分身或消失一樣。」賴一心說:「是有意的嗎?」

什麼叫有意的?沈洛年疑惑地說:「我不明白。」

「我懂了。」賴一心說:「雖然不知道你怎麼辦到的,但是你能很高速地轉折方向,對吧?」

沈洛年點了點頭之後,賴一心又說:「於是就有兩個可能了,一個是你轉折的時候稍微減速,使我們眼中產生好幾個殘像,就像分身術一樣。」

「嗯。」沈洛年點頭說:「這我知道。」

張志文插口說:「那都沒轉折,就不會慢下來,就是消失了嗎?」

「不。」賴一心搖頭說:「都沒轉折,反而會看得很清楚。」

「咦?」張志文詫異地說:「為什麼?」

「我猜是……」賴一心沉吟說:「眼睛會自動追尋動態物品,把接收到的影像組合起來……所以一直線反而很好判斷下一瞬間的位置,但高速轉折方位的狀況下,影像紛亂,反而無法判斷。」

「這我知道。」沈洛年想起當初被攔腰砍斷的往事,點頭說:「懷真以前就叫我別跑直線,要不斷改變方向。」

「那消失的時候是怎樣?」侯添良說。

「應該是由慢突然變快吧,凱布利妖變大之後,就開始會有這種現象。」賴一心沉吟說:「眼睛適應慢速或者停留的狀態時,洛年突然無預警地高速移動,就會感覺好像憑空消失了,通常都是剛開始移動的那一剎那。」

「有道理。」張志文點頭說:「但是說這幹嘛?洛年又不教我們。」

「不是不教,是沒法教。」沈洛年皺眉說。

「洛年別理他啦。」侯添良笑說:「蚊子只是羨慕而已,你要他說話不酸可難了。」

「嘿嘿。」張志文也笑說:「別在意、別在意,說說而已。」

沈洛年搖搖頭,看著賴一心說:「問這做什麼?」

「我覺得分身術不如隱身術。」賴一心想想又說:「不對,該說更清楚的分身術比較好。」

「嘎?」沈洛年聽不懂。

「試試就知道了。」賴一心突然站起,倒拿黑矛說:「你在我前方高速移動位置。」

「唔?」沈洛年有點意外,想想也無所謂,開口說:「現在開始?」

「嗯。」賴一心點頭,張志文等人也睜大了眼睛,準備看兩人表演。

沈洛年妖一催,果然由靜而動的那一瞬間倏然消失,跟著在賴一心面前高速地騰挪閃身,不斷置換方位,漸漸變成仿佛分身術一般的狀態,賴一心目光凝定,看了片刻,突然輕喝一聲說:「小心。」跟著黑矛一閃,仿佛動了一下。

下一瞬間,沈洛年突然在十餘公尺外落下,滿臉詫異地看著賴一心。

「怎樣?怎樣?」張志文等三人看不出所以然來,一個個睜大眼睛和嘴巴,看著兩人的表情。

沈洛年停了幾秒,摸摸胸口說:「我被一心打到了。」

「沒受傷吧?」賴一心走近問。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22 23:37
第十一集 第四章 分身術、隱身術(下)




原來剛剛沈洛年不斷快速換位的途中,賴一心突然抓準了沈洛年準備轉向、減速的一瞬間,黑矛往前急刺,雖然沈洛年這時沒開啟最高層次的時間能力,但賴一心出手那瞬間速度實在太快,他還來不及考慮要不要開啟,就看著對方黑矛倏然點上了自己胸口,又仿佛閃電般地收了回去,沈洛年則習慣性地飛閃十餘公尺,這才停了下來。

「黑矛碰到衣服就收回去了。」沈洛年佩服地說:「你真厲害。」

「不是我厲害。」賴一心說:「你轉折很快的時候,雖然看到很多分身,但戰鬥時間一長,對方慢慢習慣你的速度,就會發現分身之間還是會有淡淡的虛影,可以讓人感覺到你移動的可能方位,如果再掌握到你的移動習慣距離,就不難猜到你的位置。」

「一心,是你怪胎吧。」侯添良笑說:「我怎麼猜不出來?」

「呃?」賴一心愕然說:「萬一真遇到這種敵人就很危險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洛年想了想說:「要我每次的移動距離別固定?」

「這也是辦法。」賴一心說:「但更重要的是,適應速度後就容易分辨,比如志文妖化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出你的虛影落點。」

「嗯,那時確實看得比較清楚。」張志文千羽引仙的時候,目力確實會大幅提升,他點了點頭,又搖頭說:「可是我出手哪有你這麼快?」

沈洛年目光一轉問:「我該怎麼辦?」

「你每次轉折或不轉折的時候,突然停一下。」賴一心說:「不要一味求快。」

「咦?」不只是沈洛年,幾個人都叫了出來,黃宗儒也不懂了,皺眉說:「這樣不是更危險嗎?」

「一下下就好。」賴一心用黑矛指著地面,畫出各相隔兩公尺的三點說:「你在這三角快速來回,轉折前稍微停一下。」

「停一下?」沈洛年不是很明白。

「完全靜止。」賴一心說:「然後再加速,完全靜止的時間越短越好,但是要真的停下。」

「喔?」沈洛年聳聳肩,照著賴一心的指示做。

不過繞了幾圈,張志文等人突然咦咦啊啊、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沈洛年一愣停下說:「怎麼了?」

「分身術!真的分身術!」張志文瞪大眼,突然聚集息,千羽仙化,展開翅膀、瞪大那一對鳥眼說:「再來一次!我看仔細一點。」

「再一次?」沈洛年看了賴一心一眼,照著剛剛的動作,再度在那三點上快速移動,卻看張志文瞪大那對鳥眼左右轉頭說:「到底在哪兒?看不出來!好奇怪!」

「到底怎麼回事啊?」沈洛年不跑了,停下皺眉問。

「你同時在三個點出現。」侯添良愣愣地說。

「三個影像中間沒有虛影。」黃宗儒也搖頭。

「一心,這是怎麼回事啊?」張志文對著賴一心嚷。

「因為由慢而快,眼睛會無法適應啊。」賴一心說:「所以只要在不同位置稍慢一剎那,就只會看到慢下來那一剎那的影像,反而看不到虛影了,這樣做,一來對方無法判斷洛年可能的移動方位;二來雖然能看到轉折點有人,卻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難怪賴一心說不要一味求快……沈洛年想著,若早點掌握這種功夫,就不用怕那巨型刑天了,梭狪的範圍攻擊說不定也能應付,不一定需要靠著時間能力。

「用這種方式移動……我也抓不到你。」賴一心想想又說:「一般來說,三、五個分身已經夠用了,太多沒有什麼意義,你移動的速度越快,兩點之間的距離可以拉更遠。」

沈洛年點頭受教間,張志文卻抗議說:「一心啊,洛年已經這麼強了,你還幫他想功夫,幫我們想想好不好啊?」

「呃?」賴一心抓抓頭乾笑說:「因為昨天洛年受傷了啊,我覺得他可以不受傷的,一直在想怎麼回事,就想到這個。」

其實自己受傷倒不是因為移動方式,而是匕首被山魈的肌肉夾住……不過這理由太過丟臉,還是不提為妙。

「這麼好玩的事情,阿姊沒看到好可惜。」張志文往女孩子那邊望望,卻見她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鑽到森林裡面去,不見蹤影,張志文一驚說:「什麼時候不見了?」

「入林不遠而已。」沈洛年說:「不用擔心……好像要出來了。」

果然過沒多久,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前後跑了出來,卻沒看到翔彩。

「那飛天鼠呢?」張志文東張西望地問。

「小純抱著吧?」賴一心說。

眾人目光轉過,果然看到狄純手收在那罩袍裡,胸腹間似乎捧著一個東西,五女掠了過來,瑪蓮站在狄純身後,嘻嘻笑說:「來!來!來,請注意、看這兒。」

「怎麼了?」賴一心笑問。

瑪蓮伸手左右一拉,狄純外袍左右張開,卻見她胸前合起的雙掌中,坐了一個二十多公分高的袖珍女子,正對著眾人點頭。

「咦!」男孩們都叫了出來。

「翔彩是女的喔?」賴一心吃驚地說。

「是啊。」葉瑋珊笑說:「我們本來也不知道。」

眾人仔細看著翔彩,見她仿佛二十餘歲的妙齡女子,身材曼妙、曲線玲瓏、細腰長腿,白玉般的肌膚配上明眸紅唇,活脫脫是個大美人,還好她仿佛玩偶一般,只有二十幾公分高,若有真人般大小,恐怕很容易引出亂子。她頭髮削短而凌亂,身上用一片手絹裹成短裙洋裝,只在左肩上綁起一個小結,裸露著圓潤的右肩,看來十分性感。

「這……」眾人看了看,黃宗儒首先說:「好像……有點像小純?」

「很像吧!好漂亮。」女孩們自然知道原因,瑪蓮和吳配睿嘻嘻哈哈地笑了出來。

「我沒有翔彩漂亮啦。」狄純不好意思地說。

沈洛年心裡有數,翔彩雖取了狄純的遺傳因子,卻未必會變得完全一樣,狄純體質單薄,加上千羽引仙,長大後恐怕也是風吹就倒的香扇墜兒型瘦弱美女,不大可能變成這種身材……不過確實看得出相似之處。

翔彩雖然化成人形,身後的長形燕翅卻沒消失。她展翅在空中一掠,飄到狄純肩上坐下,不很愉快地說:「這衣服不舒服,能不能不穿?」

「不要啦。」狄純紅著臉說:「拜託妳穿著,脫光不好看。」

「我會找人做比較舒服的衣服。」葉瑋珊也說:「請先忍一下。」

翔彩不置可否地微微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妳了。」

翔彩變成人形之後,雖然漂亮,卻不似當初那麼可愛,反而多了點穩重的氣度,幾個男孩對看了幾眼,都不敢胡亂說話,張志文想想才開口說:「怎麼會這麼像小純啊?怎麼變的?」

「不准問。」瑪蓮笑說:「秘密。」

翔彩目光一轉,看到人圈外的沈洛年,她展翅飄飛而起,凝停在沈洛年面前,恭敬地說:「洛年先生。」

「不用這麼客氣,叫洛年就好。」沈洛年說。

「不敢。」翔彩微微躬身說:「東方百餘公里外山林,有朱厭猿族盤踞,朱厭一向與人不睦,但與我族尚有往來,該可順利借道通行,我這就走一趟?」

「妳剛變身,該不大習慣這身體吧?」沈洛年說:「明天再去沒關係,一般人類移動速度沒這麼快。」

翔彩想了想,點頭說:「既然如此,就依先生的指示。」

「不用這麼客氣。」沈洛年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又說一次。

翔彩飛了過來,眾人也忍不住湊了過來,狄純站在沈洛年身旁,習慣性地拉著沈洛年衣角,望著翔彩說:「翔彩幾歲了啊?應該叫翔彩姊姊吧?」

翔彩似乎對狄純挺有好感,又落在她肩頭上,微笑說:「叫名字就好,若要照人類輩分來喊……恐怕得叫我婆婆,我兩千多歲,子孫都傳了幾十代了。」

眾人一聽,不禁暗暗咋舌,狄純吃驚地說:「叫婆婆妳會不會生氣?」

「這倒無所謂,族裡的孩子都叫我們老祖宗呢。」翔彩看看狄純說:「小純,妳怎沒存想妖?」

「什麼?我不懂。」狄純搖頭說。

「妳不是千羽引仙嗎?」翔彩說:「應該將輕化吧?」

「咦!」賴一心突然叫了一聲說:「引仙還可以練四訣嗎?」

「可以啊。」翔彩望著瑪蓮等人說:「大家都有練,不是嗎?」

「可是他們是引仙之前練的。」賴一心說:「其他引仙的人都沒法練四訣。」

「你說隊伍後面那些人嗎?」翔彩說:「因為那是不完全的引仙,所以不能練。」

原來是這樣?賴一心大喜說:「太好了,小純把妖輕訣化之後就會更快了,晚點我教妳。」

「喔。」狄純看了賴一心一眼,紅著臉點點頭,低聲說:「謝謝。」

沈洛年目光一轉,插口說:「輕訣讓志文或添良教就好了,一心有時間不如想點別的。」

「都可以啊。」賴一心呵呵笑說。

狄純聞言,偷瞄了沈洛年一眼,有點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張志文得意地說:「小純就交給我吧!我順便教她在空中的運用。」

「不如我來教,如何?」翔彩突然說。

眾人一怔間,翔彩看著狄純說:「想學寓鼠族的飛行戰鬥術嗎?」

狄純側頭看著肩上的翔彩,囁嚅地說:「我……我不大敢打架。」

沈洛年雖有點意外,但想想也不是壞事,當下說:「或者教她逃命的辦法就好了?」

「攻防本是一體,運用存乎一心。」翔彩微笑說:「晚上再教妳。」

張志文乾笑湊近說:「翔彩婆婆,我可以一起學嗎?」

翔彩看了張志文一眼說:「不行,你不適合。」

「呃?」張志文沒想到居然被拒絕,一臉苦相。

「婆婆,我有問題!」賴一心喊:「像小純這樣的引仙者,還有辦法修煉,讓妖更強嗎?」

「當然。」翔彩看看幾個引仙者,疑惑地說:「你們都不會嗎?」

眾人一起搖頭,翔彩望著沈洛年說:「洛年先生的意思呢?」

沈洛年一怔說:「看妳方便啊。」

翔彩想了想,這才開口說:「只要凝集大量妖,浸透身軀的各部位,會隨之聚引渾沌原息浸體,體內不純物會逐漸消失,妖也會因此逐漸增加和純化,可以選擇全身一起調整,也可以選擇重點調整,最後不純物越來越少,仙化程度就越來越高。我們寓鼠族天生易修雙翅,所以都從這開始。」

「請問……怎麼聚引渾沌原息啊?」黃宗儒說:「那無法感知,不是嗎?」

「我可以教你們辦法。」翔彩目光一轉說:「人類的道術也有相似的法門,不是嗎?」

「是。」葉瑋珊詫異地說:「但我們不知道可以用在引仙者的修煉上。」

就這麼簡單?侯添良詫異地說:「所以我們以後每天都要找時間變身引囉?」他一面說,一面揚馳仙化變身,吸引妖,他腿這一拉長,身子陡增數公分,他看著腿說:「我應該從腿開始吧?」

「我也是翅膀嗎?」張志文本就已經變身,他展了展翅有點困擾地說:「我翅膀似乎不像婆婆的翅膀適合打架。」

「我和小睿還有瑪蓮姊應該都是全身吧?」黃宗儒沉吟說。

「嘿嘿!我不要全身。」瑪蓮有點得意地單手舉刀笑說:「我就先專心從右手開始吧!」

其實這些內容,當初懷真曾把較簡單的版本告訴過沈洛年,之後沈洛年轉述給葉瑋珊,葉瑋珊再告訴大家,但沈洛年記憶力和理解力本就平平,敘述的耐心也不足,加上轉述後的七折八扣,眾人聽到時自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翔彩望望眾人,又說:「若你們壽命結束之前,能修至隨意變化的妖仙境,自然能隱約感應到渾沌原息,到時直接凝聚修煉,又是另外一種階段……不過人類壽命太短,恐怕不容易。」

「翔彩婆婆。」賴一心笑著說:「那我這種呢?」

翔彩上下看看賴一心說:「你是易質?」

上次懷真也是這麼說的!賴一心連忙點頭說:「對,易質。」

「只有人類能藉著吸收妖質這種法門易質,細節我也不清楚。」翔彩望瞭望賴一心、奇雅、葉瑋珊三人說:「只聽說若能一直吸收妖質,就能直接進入妖仙境,不需要花心思淬煉體質。」

「真的嗎?」賴一心詫異地問:「為什麼?」

「人類介於妖與非妖之間,是個很奇怪的存在。」翔彩說:「天生無卻擁有仙體與靈智……才能這麼修煉,不過就算妖質足夠,吸收也極耗時日,你們這些人類,能修煉到這種程度,其實已經很少見。」

這可能就是洛年之鏡的功勞了,葉瑋珊想到這,連忙瞪了賴一心一眼,要他別多嘴,賴一心果真差點說出口,看到葉瑋珊的眼色,才警覺地收了回去。

翔彩倒沒注意到兩人的眼色,她轉頭望著沈洛年說:「不過洛年先生的修煉方法,我可就看不出來,沒法給什麼建議……恐怕是某強大天仙的換靈吧?但實在想不到是哪位……」

妖仙不愧是妖仙,隨口一猜就八九不離十……沈洛年搖搖頭說:「不用在意我,妳願意的話,就幫幫他們。」

「是。」翔彩微微躬身說:「我會盡力。」

對自己實在太客氣了,但似乎說也沒用……沈洛年搖搖頭,飄了開去。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22 23:38
第十一集 第五章 探花邪神(上)




既然有寓鼠妖仙翔彩領路,之後遇到友善妖怪則借道,凶狠妖怪便繞行,一路趨吉避凶,不再有意外的爭鬥,這趟旅程從原本的小心翼翼,轉變為遊山玩水,大隊人馬花了五十天左右的時間,從噩盡島的西南角一路繞到東方扇柄處的南側,也就是高原區的南緣。

越接近這兒,道息就逐漸減少,所以之後該不會再有強大妖怪出現,只要沿著高原東緣海岸往北繞,兩日內當能抵達東北區的人類居住地。

這段時間,翔彩成為白宗的半個師父,除指點幾名引仙者妖修煉之法外,還花了不少時間教導狄純飛行空戰的諸般技巧。

說也奇怪,她就是不肯教張志文飛行技巧,眾人私下推敲,猜測因為當初翔彩前來求援時,張志文一直站在反對的立場,使翔彩暗暗不快,不過個頭迷你、輩分奇高的翔彩,除了在沈洛年面前十分恭敬之外,對其他人卻頗為嚴肅,很有長輩的架式,眾人也不敢當面詢問,張志文最後無可奈何,只好拜託狄純用心學習,準備日後偷學二手功夫。

這段時間中,另有一件比較特殊的事情……在翔彩領隊往東走出十餘日之後,印晏哲突然向葉瑋珊報告,說共生聯盟似乎少了十餘人,連盟主張士科、副盟主陳青,都已經數日不見蹤影。

眾人一討論,推測他們可能仍想冒險尋找虯龍族,既然只帶走了十餘人,倒也無可厚非,見共生聯盟似乎不想張揚,葉瑋珊也覺得不便干涉,於是要印晏哲裝成不知此事,繼續帶隊往東行。

今日入夜紮營後,白宗眾人和過去一樣,聚集在離大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賴一心等人演練著武技,沈洛年躲在凱布利中練那古怪的睡覺功,狄純和翔彩在高空中快速地前後翻轉。

翔彩不斷地變化動作,狄純也相應為之,回轉、翻飛、急掠、繞行,兩人動作整齊又漂亮,一大一小不斷飛騰,隨著翔彩的速度越來越快,狄純身上漸漸冒出淡淡黃光,兩人仿佛在表演一般,把這五十天學會的所有技巧一次又一次地展現,連飛了近一個小時,依然沒停下。

眾人看了古怪,慢慢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仰頭看著上方,而沒機會學功夫的張志文,看狄純翻飛技巧已遠遠超越自己,不禁有三分吃味,表情快樂不起來。

瑪蓮瞄了一眼張志文,看他一臉委屈,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說:「別這樣,以後小純會教你的。」

張志文沒想到瑪蓮突然安慰起自己,受寵若驚地咧開嘴笑說:「謝謝阿姊。」

「怪怪的。」葉瑋珊看了看,飄掠到那足有五公尺長,仿佛一台大型貨車大小的凱布利旁,敲了敲外殼說:「洛年,醒著嗎?」

「怎麼?」一頭汗的沈洛年從裡面鑽了出來。

「沒在睡啊?」葉瑋珊微微一怔。

「嗯。」沈洛年剛剛其實在練匕首,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他搖頭說:「什麼事?」

「你看上面。」葉瑋珊說:「她們已經這樣飛了一個小時了。」

沈洛年抬起頭,微微皺眉說:「幹嘛這麼拼命?」

「嗯,好像是考試還是驗收一樣。」葉瑋珊說。

沈洛年搖搖頭,看了葉瑋珊一眼說:「妳意思是……?」

「會不會翔彩婆婆想走了?」葉瑋珊湊近低聲說:「明日就要繞到高原東側,道息會更少了。」

「嗯,她這幾天都不大舒服,很少落地。」沈洛年點頭說:「也許差不多了。」

「所以我想還是讓你出來看看。」葉瑋珊頓了頓,突然有點好奇地說:「凱布利裡面是怎樣啊?沒有妖嗎?」

「平常沒有。」沈洛年說:「就空空、黑黑的,需要光芒時我就點飛梭燈。」

「不會氣悶嗎?」葉瑋珊上下張望。

「開洞就好。」沈洛年說:「只是妳看不出來哪兒有洞。」

「好像是個很不錯的房間呢。」葉瑋珊笑說:「我可以參觀嗎?」

「可以啊……晚點吧。」沈洛年抬頭說:「她們要下來了。」

葉瑋珊跟著往上看,果然翔彩和狄純兩人速度已經放慢,正在做最後的盤旋,只見兩人一起下旋繞飛,當狄純落在沈洛年面前的同時,翔彩也飄落在她肩膀上。

狄純現在身體當然比以前健康多了,她緩緩退去了仙化,小小的臉上紅通通的,渾身冒著熱氣,一面笑望著沈洛年說:「洛年,翔彩婆婆有話跟你說。」

「嗯,婆婆請說。」既然大家都這麼叫,沈洛年也只好跟著叫,說來妖怪個性和成熟度也真是各自不同,山芷的媽媽山馨也有千多歲了,但只像個有點童心的少婦。翔彩才兩千多歲,就老聲老氣地讓人叫婆婆……至於那臭狐狸更不用說了,少說也萬把歲了,還讓人叫她姊姊!

在葉瑋珊拜託馮鴦幫忙縫製衣衫後,翔彩換上小小的短褲與背心,看來倒也俏皮可愛,只可惜一開口就一點也不俏皮,她正對沈洛年行禮說:「洛年先生,之後的行程應該不會再有變數,我打算告辭了。」

果然要走了。沈洛年和葉瑋珊對視一眼,也沒什麼理由挽留,沈洛年看了看葉瑋珊,見她不說話,只好說:「這趟旅程多謝婆婆幫忙。」

「多謝婆婆大力相助。」葉瑋珊這才跟著說了一句。

「舉手之勞而已,比不上洛年先生對我族的恩惠。」翔彩目光轉向狄純說:「小純學得很快,寓鼠的飛行戰鬥術,她幾乎都學全了,只差翅膀強度和銳利度不足,不能直接模仿我們的攻擊方式。」

狄純到現在才知道翔彩要走,意外之餘,難過地說:「婆婆,妳不能跟我們再多走兩天嗎?」

「不了,到這兒我已經很不舒服。」翔彩微笑說:「就算跟過去,我也不想落地,那不是一樣嗎?你們已經到安全地方,我也該回去了。」

另一面,賴一心等人也都感覺到有異,漸漸湊了過來,聽到後面幾句,瑪蓮輕呼一聲說:「婆婆要走啦?我們還沒好好謝妳呢。」

翔彩微微搖頭,目光掃過眾人,當掃到張志文時,突然開口說:「志文小弟。」

張志文本來低著頭,聞聲一愣,抬頭說:「翔彩婆婆?」

翔彩說:「我不教你飛行,是因為你學不會寓鼠的飛騰術。」

張志文詫異地說:「為什麼?」

「你太重,身體也太大。」翔彩說:「就算是小純,也有些動作學得挺勉強,何況是你,以後可以讓小純教你一些通用的訣竅,但寓鼠的特殊技巧你學不會。」

張志文瞪大眼睛,有點慌張地說:「難道我根本就不該千羽引仙嗎?」

「不,只是你要學的話,不如學鵰、梟、鷹類的撲擊之術。」翔彩說:「但這不易找人教,靠自己多觀察和揣摩吧。」

原來如此,張志文連忙點頭說:「謝謝婆婆指點。」

「婆婆。」賴一心突然有點迷惑地說:「小純飛行速度有時似乎比志文還快,這也是因為飛行技巧嗎?」

「一方面是因為小純身體比較輕巧。」翔彩望望小純,微微皺眉說:「另外有點古怪的是……小純似乎已經修煉了很久,妖若都釋放出來,恐怕只略遜你們半籌。」

「咦?」眾人都叫了出來,瑪蓮張大嘴說:「我們引仙前還吸收了不少妖質呢!而且我們身上有洛……哎喲……」卻是奇雅捏了她手臂一把,她這才硬生生把「洛年之鏡」四個字吞了回去。

「小純妳以前就會修煉的方法嗎?」吳配睿插口問。

「我不會啊。」狄純慌張地搖頭。

狄純看起來實在不像會騙人,而且她引仙后都和眾人在一起,也不可能瞞著大家修煉,眾人彼此互望,都不知怎麼回事。

「我也不明白。」翔彩搖搖頭說:「雖然不是全身,但小純身上許多重要筋骨肌肉仿佛都被渾沌原息浸染過,很適合妖運行和集中,這若非有意修煉而導致,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會不會是當初幫她按摩了一個月的關係?沈洛年暗想,當時狄純體無息,自己幫她按摩復健時,沒很留意控制體內道息的出入,說不定無意泛了出去……這可不能說出去,否則明天開始就會從算命師變成按摩師了,而且捏捏別人就算了,捏到葉瑋珊恐怕不大妙。

話說回來,這道息既是良藥也是毒藥,不同濃度能造成的影響也不同,濃度稍高反而會化散息,甚至對化妖之軀體有害,當時不就曾把懷真嚇得逃開?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別做。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翔彩已回頭望向沈洛年說:「洛年先生,請記得寓鼠的山谷隨時歡迎您,他日若需要古仙飛翼……」

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婆婆,真的不用。」

「那麼……我這就去了,洛年先生再會。」翔彩對沈洛年微微行禮,才回頭對眾人說:「諸位再會。」

「婆婆再見。」沈洛年回禮說。

「婆婆慢走。」「婆婆一路順風。」眾人跟著說。

翔彩騰空而起,在眾人上方繞飛三圈,這才認準西方直飛,她妖鼓蕩之下,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成為天際的一個小點,消失了蹤影。

沈洛年望著西方夜空片刻,轉過頭,卻見狄純正紅著眼抹淚,他詫異地說:「哭什麼?」

「婆……婆婆走了。」狄純哽咽地說。

這也好哭?不過這一個多月,狄純確實和翔彩相處的時間最長,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純的小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沈洛年不會安慰,自有其他人安慰,瑪蓮和吳配睿已把狄純拉到一旁安撫,眾人正想散開時,賴一心突然說:「小純若戴上洛年之鏡不知道會變多強?」

「要試試看嗎?」瑪蓮伸手往自己衣下探,摸到一半又有點捨不得地說:「拿下來很不舒服。」

「不用了。」沈洛年說:「現在沒法多製造,讓她試也沒意義。」

「別讓小純戴啦。」張志文苦著臉說:「她已經『常常』比我快了,不需要把她變成『一定』比我快吧?」

「洛年之鏡,那是什麼?」狄純淚痕未幹,迷惑地問。

「洛年沒跟妳說過喔?」吳配睿回頭看了沈洛年一眼,輕笑說:「好東西喔。」

葉瑋珊卻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數落說:「你看!洛年連小純都沒說,你卻老是掛在嘴上,總有一天會惹來麻煩。」

賴一心正乾笑,沈洛年突然轉頭往北看說:「咦……那是……」

「有妖怪嗎?」張志文吃驚地說:「不會吧,婆婆剛走妖怪就來了?」

「好像是藍姊和黃大哥。」沈洛年頓了頓說:「另外一個帶著妖……大概是李翰?」

「他們來了?」葉瑋珊又驚又喜地說:「舅媽不是說明早才來嗎?」葉瑋珊和白玄藍每隔數日就會簡短地聯繫一次。上次聯絡後,本決定次日才來與大隊會合,再一起繞過高原區,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我們迎上去吧?」瑪蓮跳了起來,大喜說:「好久沒看到藍姊了。」

「好啊,大家一起去。」葉瑋珊笑說:「洛年,有多遠?」

「三十公里左右。」沈洛年說。

「你現在能感應這麼遠了?」葉瑋珊吃了一驚。

「沒內斂的才行。」沈洛年說。

「三十公里嗎?阿猴,我們先去迎接!」張志文躍上空中展翅,往北急衝。

「好!」侯添良兩腿肌肉賁起拉長,點地間帶出一道黃光,追著空中的張志文而去。

◇◇◇◇

一陣相見歡後,眾人回到營地,免不了要談正事,白玄藍、黃齊、李翰、葉瑋珊、奇雅、印晏哲圍成一圈,白宗其他人圍在外圈旁聽,還有印晏哲帶來的兩個引仙部隊幹部,也圍坐在一旁。

那兩人一個叫盧明龍、一個叫黎英傑,都是二十出頭的短髮年輕人,過去當然都和白宗眾人見過好幾次,卻不算太熟,兩人從前也都是上尉連長,和印晏哲似乎是老朋友,此時擔任著副營長的職務,印晏哲自己則暫任副團長,至於團長、營長的職務,都暫時從缺,似乎是準備讓葉瑋珊指派。

沈洛年除了一開始和黃、白兩人打過招呼後,並沒擠到人堆裡面寒暄,他與印晏哲等人也不熟,到了談正事的時候,更是遠遠避開,而狄純只和白玄藍、黃齊見過一面,沒看過李翰,和引仙部隊也不熟,大多時間都怕生地黏著沈洛年身旁,不敢過去。

白玄藍和黃齊把玩著剛拿到手的飛梭燈,先問了問這十幾萬人的狀態,又和印晏哲談了幾句,想了想,白玄藍沉吟著回頭說:「小睿,幫我請洛年和小純過來。」

吳配睿一怔,起身向沈洛年奔去,把兩人找了過來。

眾人讓出位置,讓沈洛年和狄純在葉瑋珊身旁坐下,白玄藍望著沈洛年說:「洛年,上次齊哥告訴過你,總門有印制報紙。」

「嗯。」沈洛年雖然沒放心上,但這一提起也有印象,點了點頭。

「那報紙的內容,當然不免偏向總門,我們也不怎麼介意……」白玄藍頓了頓說:「不過,那報紙上面每天都印著你的畫像。」

白宗眾人不免嘩然,瑪蓮從後方拍著沈洛年肩膀說:「哇!你是名人。」

「不是吧,阿姊。」張志文好笑地說:「恐怕是通緝。」

「啊?」瑪蓮一怔說:「幹嘛通緝?」

「洛年不是說過,小純是從總門偷出來的?」張志文說:「總門還說他是採花賊。」

「咦!對喔。」四個月過去,瑪蓮倒忘了這件事,哈哈笑說:「小純這麼可愛,難怪被洛年采去。」

狄純漲紅著臉,小聲地抗議:「才沒有啦!」

「我們當然知道實情不是這樣。」白玄藍看著沈洛年說:「但兩天後,到了歲安城……」

「歲安城?」眾人一愣。

「忘了告訴你們。」白玄藍微微一笑說:「地 震那一個月,大多數的房子都倒了,之後噩盡島慢慢隆起,原本港口北方地面,浮出一大片平緩的土地,總門集合了眾人商議,考慮到地 震前鑿齒曾經來犯,決定建一座兼具河港和城池功能的都市,就是『歲安城』。」

聽到鑿齒來犯的事情,狄純和沈洛年對看一眼,心情都有點複雜。

「對了,藍沒說到這事我還差點忘了。」黃齊突然有些不快地插口說:「總門把鑿齒來襲的事也推到了洛年頭上,說你和鑿齒有勾結,趁上次來見我們時引走大部分變體者,之後讓鑿齒毀了他們在西邊建立的前線堡壘,還說若不是剛好地 震,鑿齒說不定就一路殺到高原來了……這真是荒唐!我和藍雖然去抗議過,但他們硬是要把這罪名栽到你頭上。」

原來那個堡壘已毀?雖然沒勾結,但確實是自己引去的,也許當時有人看到……沈洛年本有幾分高興,但看狄純一臉難過,他又不禁有三分氣悶,這丫頭心腸實在太軟,真是麻煩。

白玄藍接著說:「現在歲安城周圍城牆地基已經建妥,正不斷蓋上壓縮息壤磚增高,城內土地也都會鋪上雙層的息壤磚,據說是為了防禦妖怪攻城。」

「那蓋好之後,變體者和引仙者不就不能住了?」葉瑋珊說。

「其實還可以。」白玄藍說:「只是會變得像平常人,如果妖質吸收多的,可能要定期出城透透氣……」

「藍姊,妳和齊哥去那地方感覺怎樣?」瑪蓮忍不住問。

「嗯……」白玄藍打了個眼色說:「有點不適,但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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