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噩盡島‧一 作者:莫仁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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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2011-2-1 14:42: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2245150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2-9-15 00:06 編輯

【小說書名】:噩盡島‧一

【小說作者】:莫仁

【作者簡介】:
男,筆名莫仁。1970年出生於台北縣,1993年東海大學物理系畢。

【其他作品】:

1998年年底,出版第一本小說《星戰英雄》,之後連續出版《星路謎蹤》、《翠杖玉球》、《移獵蠻荒》、《夢華傳說》等作品。

【內容簡介】:

 分離數千年的仙凡兩界重合為一,仙靈精怪重返世界,
 人類不再是地球的主宰,而是瀕危的族類……
 豔陽高照、日正當中也會出現鬼嗎?
 到海島打工的高中少年,身旁一陣強風莫名颳起,
 蛙仙石微微震動的當下,腦海中響起了聲音
 少年必須做出抉擇——「要更多還是更少?」
 平凡的少年對世界即將來臨的變局一無所知,
 直到平靜的校園,竟有手持兵器的高中生消滅不明物體,
 而少年所到之處,更不斷有怪物跟著現身,
 防不甚防,無處可躲。
 到底他是招惹了什麼東西?
 竟讓他變成了妖怪來到人間的通道……
 一切就從那年暑假在那座島上的奇遇開始,

 因為少年所做的選擇,世界將邁向不一樣的未來……
 莫仁構思多年的異想鉅作《噩盡島》,以驚人的手筆,
 將中國神話世界翻轉穿透現代,揭啟氣勢磅礴的奇幻史
 詩!末日的降臨,英雄的崛起,大規模的魔獸戰爭,加
 上莫仁獨特的青春友情與愛情,武俠與道術的熱血戰
 鬥,一開始閱讀就令人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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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45
人物介紹



    沈洛年
  ◇乍看有些白淨文弱的少年。個性冷漠,不喜與人接觸,討厭麻煩,遇事時容易失控。
  ◇巧遇鳳凰換靈,身負渾沌原息,持有影妖凱布利。
  ◇裝備:金犀匕、血飲袍

  懷真
  ◇具有喜欲之氣的白色巨狐,個性精靈調皮。三千年前因故留在人間。
  ◇不慎與沈洛年訂下「平等」誓約,目前正極力尋找寶物轉贈洛年,以望蓋約。

  葉瑋珊
  ◇校內有名資優生,個性負責認真,稍有潔癖,有時容易自責。
  ◇隸屬白宗,現任白宗宗長。發散型,專修爆訣。目前正學習道術五靈中的炎靈。
  ◇武器:杖型匕首

  賴一心
  ◇校內體育健將。個性樂觀開朗善良,頗受歡迎的短髮陽光少年。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柔訣。對於武學頗有研究,是白宗的武學指導。
  ◇武器:銀色長槍

  瑪蓮
  ◇個性粗疏率真,笑駡間單純直接,平常活潑好動、食量奇大。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爆訣。
  ◇武器:青色厚背刀

  奇雅
  ◇個性冷靜寡言,表情不多,愛穿寬鬆運動外套、黑色緊身牛仔褲與短靴。
  ◇隸屬白宗,發散型,專修柔訣。目前正學習道術五靈中的凍靈。
  ◇武器:銀色細窄小匕首

  吳佩睿
  ◇有一副娃娃臉,平時臉上表情不多。跳級就讀高中,被沈洛年引入白宗。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爆訣。
  ◇武器:偃月大刀

  張志文
  ◇體格輕瘦,喜歡選輕鬆的事情來做,頗有點小聰明。外號:蚊子。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輕訣。
  ◇武器:細長劍

  黃宗儒
  ◇稍矮胖,給人穩重感。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多話,善於分析情況,常給瑋珊許多建議。外號:無敵大。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凝訣。
  ◇武器:帶刺雙盾

  侯添良
  ◇個性憨直開朗,講義氣,很好相處,常和張志文一搭一唱。外號:阿猴。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輕訣。
  ◇武器:細長劍

  劉巧雯
  ◇美豔,身材修長豐滿,最初隸屬白宗,後因故加入總門。善於察言觀色,巧於心計。
  ◇隸屬總門的道武門人,發散型,爆輕雙修。
  ◇武器:匕首

  白玄藍
  ◇個性溫柔和善,但決斷力稍弱,心腸與耳根子皆軟。是葉瑋珊的舅媽。
  ◇隸屬白宗,為白宗前任宗長,發散型,專修爆訣。
  ◇武器:匕首

  黃齊
  ◇白玄藍丈夫,聲音低沉。對古文頗有研究,十分疼愛白玄藍。
  ◇隸屬白宗,內聚型,輕柔雙修。
  ◇武器:五節劍

  焰丹
  ◇麟犼幼獸,原形為龍首、馬身、全身赤紅,腦後一大片金色鬃毛。
  ◇對奇怪的事物充滿好奇心,人形為夏威夷混血少女。

  山芷
  ◇窮奇幼獸,原形為白色紫紋、肋生雙翅的虎狀幼獸。和羽霽是從小玩耍吵鬧的玩伴。
  ◇討厭一般人類,但特別喜歡聞不可理喻之人的氣味。人形為金髮碧眼女娃。

  羽霽
  ◇畢方幼獸,原形宛如巨鶴,全身披帶著紅色紋路的藍色羽翼,只有單足。
  ◇因為玩伴被洛年搶走,因此對沈洛年特別有敵意。人形為黑髮黃種女娃。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46
第一集 第一章 如你所願




  「這就是蛙仙火山口上的蛙仙石,也就是蛙仙島這名稱的由來。」一個穿著泳褲、披著白色紗衫、體格健壯結實、全身曬成古銅色的青年,指著前方一個聳起的大石說。

  青年是這個島嶼——蛙仙島上的居民,除定期出海捕魚外,偶爾會兼導遊的工作,此時正對一群住在「蛙仙大旅社」的遊客,介紹這最主要的景點。

  但那二十多名年紀不等的男女遊客似乎興趣不大,有的人正四面張望,不理會他的介紹,有些人已開始往不遠的沙灘走,還在聽他說話的,不到一半。

  這些人中,一個戴著遮陽帽、穿著輕飄飄洋裝的二十來歲女子,笑咪咪地介面說:「這是蛙仙嗎?不大像。」

  「要有想像力啊。」青年笑說:「看,那左右膨起的就是蛙腿,前面那突起,就是蛙仙正吐舌頭……」

  「不像。」幾個人同時搖頭。

  「這真的很特別,這個……」青年手一攤,往周圍一比說:「你們看,這一圈數公里寬的圓形山壁都沒被泥土覆蓋,是這個火山最頂端的部分。」

  「這兒是火山口,你說了好幾遍了。」又一個貌美女子笑著說,似乎因為這青年外形健碩而純樸,獲得不少女性的好感。

  「是,這是火山……也就是說,這兒的石頭,都是火山噴出的岩漿凝固而成。」青年接著說:「那麼,這顆立在火山口頂端,好幾公尺高的蛙狀大石頭,是哪兒來的?」

  這話一說,留下的人同時一愣,不由得都多看了那蛙狀石兩眼。

  「很奇怪吧!」青年得意地笑說:「比起什麼風化、水蝕的石頭稀奇多了……這不可能是岩漿自然凝成,又不可能有人搬上來,如果說當時火山噴發到了最後關頭,突然噴出這麼一個大石頭,恰到好處地立在這頂端,那更是匪夷所思了,我們島上故老傳說,這是因為當初有一對戀人……」

  「等等,故事不用說了。」一個戴著眼鏡、微瘦的中年人,打斷說:「可以先帶我們去沙灘嗎?」

  青年微微一愣,點頭說:「沙灘嗎?好吧。」

  「抱歉了。」中年人眺望著海濱,一面說:「這石頭我們拍戲用不到。」

  「沈導你好急喔。」戴著遮陽帽的女子嘟嘴說:「我們才剛到呢,不是明天才開始拍片嗎?」

  「我今天要先巡一遍場地。」沈導轉頭微笑說:「你們如果不想去沙灘,我和這位先生去。」

  青年聽說過,這群不是普通遊客,是來這兒拍電影的,連忙說:「我們島上的沙灘也很漂亮,整片都是白色的貝殼砂,因為沒有機場,就算是旅遊旺季也沒多少人,拍片很方便。」

  「當然要去沙灘,這石頭有什麼好看的?」眾人紛紛嚷著,先一步往下跑。

  沈導正要往下走,突然回過頭,望著人群週邊一個少年說:「洛年,你呢?」

  沈導問的是個穿著輕便短衣褲、臉龐白淨、乍看有點文弱的十來歲少年,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走近淡淡地說:「叔叔,今天沒工作的話,我就不下去了。」

  「今天沒事。」沈導說:「剛坐了很久的船,你累的話就先回旅館。」

  「知道。」洛年點了點頭:「我在這兒逛逛。」

  少年也姓沈,他雖然隨著這群人行動,卻不是演員,而是導演沈商山的侄子,這次是趁著暑假,以打工的名義,隨劇組來到這座島嶼做些打雜的工作,除了賺點零用錢、看看美女之外,也當作在這南海的熱帶島嶼稍微度個假。

  沈洛年的父母在四年前的一場意外中過世,之後沈商山便將他接去照顧,但沈商山工作性質特殊,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幾個月不見人影,除了負擔沈洛年的經濟需要之外,其實很少和他碰面,這次到蛙仙島拍片,順便帶沈洛年同行,算是叔侄倆難得的相處機會。

  而沈洛年這幾年過去,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不喜歡和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既然今日沒工作,也就不想跟著團隊行動。
  但雖然留下了,沈洛年目光卻不怎麼安分,老望著那些不算有名氣的女明星,遠遠欣賞她們姣好的體態。

  打量美女是他不算很好的習慣之一,常因此受人白眼,不過除了看以外,他倒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念頭,至於遭人白眼,他其實也不大在乎。

  慢慢地人群遠了,看不清楚,沈洛年回過頭,向那不像青蛙的蛙仙石走,他站在石頭旁往下望,見本該是火山口內側的凹坑已堆滿沃土、長滿各種植物,仿佛一個小森林,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除了這莫名其妙的蛙仙石之外,這兒還真沒什麼可看的,現在大夥兒都在海灘,自己該去哪兒呢?這小島上還有其他的景點嗎?

  沈洛年摸了摸蛙仙石,正不知道該不該離開,突然冒出個古怪的感覺,他吃了一驚,挺直身子四面張望,卻又沒看到任何人。

  剛剛那種感覺十分地不協調……像有人對著他驚噫了一聲,但耳朵卻又沒聽到任何聲音。

  「看不到?」

  又來了!明明沒有聲音,為什麼覺得有人說話?而且那什麼鬼話?見鬼了嗎?洛年雖不怕鬼,但全身寒毛仍不禁豎了起來,他仰頭一望,只見豔陽高照、晴空萬里,這種日正當中的時候,會有鬼嗎?

  「氣已極淡……等久了?」

  這是幻聽嗎?媽的,自己大腦有毛病了嗎?

  突然砰的一聲,猛然一陣強風莫名刮起,洛年猝不及防,一下重重撞在蛙仙石上,疼得他忍不住閉上眼睛哎了一聲。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出現,洛年一呆,睜開眼睛,突然發現一大片閃亮火紅飄浮,占滿眼前整片空間,那光芒似比上方太陽還要炫目,但卻一點都不覺刺眼。

  這是什麼東西?洛年往上下左右看去,居然看不出這東西的邊際,也看不出實際的形體,他畢竟才十六、七歲,這瞬間不禁有些兩腿發軟,若不是背靠著蛙仙石,恐怕已跌了下去……怪了,這蛙仙石似乎正在微微地震動,剛好有地震嗎?

  「既然找到我,我便遵守承諾。」那聲音依然在腦海中響著:「至於其他……你要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

  這算什麼問題?洛年一呆,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當然是更多吧?但這是什麼意思?

  「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聲音又問了一次。

  沈洛年雖然搞不懂,卻覺得在那股壓力下,似乎不能保持沉默,他不由自主地開口說:「更……更多?」

  「如你所願。」聲音說完的同時,洛年身體突然一陣虛軟,似乎被什麼滲透了身軀,全身湧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他正茫然若失的時候,眼前那大團紅芒突然往上騰起,洛年跟著抬頭往上看,只見那團紅芒前尖後寬,兩側往外延伸,竟似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鳥?

  自己不只有幻聽,還有幻視了……沈洛年正頭昏的時候,只見那火紅巨鳥一展翅,突然就這麼消失不見、無影無蹤,緊跟著一陣急風往上刮去,仿佛空氣也急著湧去填補那突然產生的空缺。

  就在這時候,身後那蛙仙石突然轟的一聲爆裂開來,洛年猝不及防,順著山壁往下直摔,但翻沒幾下,突然胸腹處被一股巨力壓迫著,身子就這麼在陡峭的山壁上定了下來,沈洛年惶然仰望,卻見一隻比自己身體還大的巨爪,正壓踩著自己胸膛,一頭渾身雪白的巨獸,正在上方惡狠狠地瞪視著自己。

  那翻出兩長排利齒的巨嘴、聳起的耳朵、血紅的眼珠、比車子還大的腦袋……這是什麼?巨狗?還是巨狼?先是巨鳥,跟著出現這種巨獸,這是怎麼回事?

  媽的!是夢嗎?沈洛年看著巨獸,不知這怪夢會怎麼發展下去。

  那巨獸一聲不吭,血紅色的眼睛中似乎流露著怒意,直盯著沈洛年的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它緩緩低下頭,嗅了嗅洛年的腦袋。

  似乎沒打算咬自己?洛年顧不得這是不是幻覺,忍不住說:「你……你是妖怪嗎?」傳說中妖怪會說人話,說不定自己應該和他聊聊?小說、漫畫不是都這麼說嗎?每本書都說妖怪也有人性,應該可以溝通吧?

  巨獸卻似乎沒聽到洛年的言語,只一個勁兒地瞪著他,洛年正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突然巨獸咧開了那血盆大口,低頭往沈洛年左手咬下。

  那銳利的犬齒一夾,洛年左手隨即傳來一股劇痛,正想驚呼,卻見對方頭一揚,一股大力湧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空飛甩,然後就這麼頭上腳下地摔入那巨大血紅色喉嚨中,隨著那黏膩的口水不斷往內滑……沈洛年感覺到自己逐漸被吞沒,這一刹那,他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媽的,人生用這種方式結束,也算得上別致。

  就在隨著黏膩唾液滑入喉嚨中的那一刻,沈洛年被巨獸口中一股惡氣一熏,他眼前旋即一片漆黑,但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仍能感覺到周圍的擠迫……他忍不住手腳外掙,突然砰磅一聲,本來的束縛毫無徵兆地消失了,左手同時傳來一股刺痛,他痛呼一聲睜開眼,卻不禁一怔。

  這兒可不像巨獸的胃袋……白色的屋頂,柔和的燈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剛剛那果然是夢?自己沒被吃掉?

  「洛年?」一旁傳來沈商山的聲音,沈洛年轉過頭,只見叔叔手上拿著一本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正緩緩說:「終於醒了。」

  「叔叔?我……我怎麼了?」沈洛年還有點迷惘,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摔下火山口。」沈商山說:「左手受傷、失血過多,還有輕微腦震盪,已經昏了快三天。」

  所以巨鳥、巨狗那些都是作夢?沈洛年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些迷惑,搖頭說:「我不記得怎麼跌的……」

  「可能是因為蛙仙石爆碎,把你炸下去的。」沈商山微微皺眉說:「島上一開始還有人懷疑是我們炸的……你有看到過程嗎?」

  「蛙仙石……爆炸了?」沈洛年微微一怔,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那難道不是作夢?真有怪物從那石頭裡面蹦出來?

  「沒看到就算了,說不定是地震引起的。」沈商山放下書,走近說:「醫生說你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怎麼昏這麼久?」

  「我不知道……」沈洛年用右手勉強支起身子,四面看看說:「這是蛙仙島的醫院?」

  「我們現在在台東,不在蛙仙島。」沈商山說。

  回臺灣了?沈洛年吃了一驚說:「不是要拍戲?」

  「沒法拍。」沈商山搖頭說:「當晚開始就一直不停地震,有些地方還開始冒煙,似乎有火山爆發的可能,連島民都疏散了,托你的福,我乘運傷患的救難直升機回臺灣,劇組其他人還在船上。」

  「啊,他醒了嗎?」門口傳來一聲輕呼。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個圓臉蛋的護士小姐正推著一車藥物走入,一面有點驚訝地說:「沈先生怎麼不通知我們?」

  「他剛醒。」沈商山說。

  護士說:「那麼我去通知醫生,看他有沒有空過來。」

  「謝謝。」沈商山說:「如果洛年身體沒問題的話,可以出院吧?」

  「要由醫生決定,我會告訴醫生的。」護士微微一笑,轉身往外走。

  護士服其實挺難表現出身材曲線呢,沈洛年毛病又犯了,看著護士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

  片刻後,圓臉護士又走了進來,一面說:「醫生剛好有空,一會兒就會過來,我先幫你換藥吧,點滴也可以拔了。」

  護士動作很快,三兩下就拔下了點滴的針頭,跟著開始拆開沈洛年左手的繃帶、更換藥物,沈洛年好奇地轉頭打量,只見左臂外側好大一條隆起的縫口,周圍有點泛白,手臂只要微微一動,就引來一股劇痛,但是動都不動,又感覺麻麻癢癢的。

  「看不出你身體這麼好,複元真快。」護士一面重新纏上紗布一面說。

  這是被那怪物咬的傷口嗎?還是自己跌下山谷時碰傷的?沈洛年不禁有點迷惑,雖然那時的感覺這麼真實,但世間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生物……就算真有,自己不是被它吞入肚子裡面了嗎?又怎麼還活著?

  不可能有妖怪……大概是受傷時的劇痛,使自己作了那樣逼真的夢吧,也就是還得賴活下去……沈洛年不再想那件事,抬起頭,卻見眼前多了一個穿著白袍的男子。

  此人正是負責的醫生,他檢查了片刻,又問了一堆問題,雖然他建議多觀察幾日,不過不只沈洛年本身堅持離開,叔叔沈商山也頗支持,醫生不好堅拒,折騰了好片刻,他才宣佈沈洛年可以出院。

  等醫生和護士離開,沈商山仔細看著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其實多住幾天也沒關係。」

  「我不想住院。」沈洛年搖頭。

  「我得在台東等劇組回來,另外找地方拍攝。」沈商山說:「你自己回板橋嗎?還是要跟我去旅館等?」

  「我回去好了。」沈洛年搖了搖頭,反正自己手受了傷,也沒辦法打工。

  「那我幫你訂回臺北的機票,行李會幫你寄回去。」沈商山掏出皮夾,拿了幾張千元鈔票給沈洛年,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說:「拿著
坐計程車,手傷沒好別到處跑……也別和人打架。」

  都受傷了還打什麼?自己也很少打架,雖說確實曾幾次被抓去警局……沈洛年沒好氣地說:「知道了。」

  ◇◇◇◇

  上了計程車,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他駕駛著車子,沿濱海公路往北,向機場行駛,一面隨口和沈洛年聊了幾句,但他很快就發現沈洛年不大想開口,漸漸也就不說話了。

  台東的人口本就不多,離市區越遠,車子也越少,整條筆直的道路上,常常看不到半台其他車輛,不過沈洛年卻也不覺沉悶,畢竟在
台東的濱海道路上,隨時往外望都是一大片蔚藍大海,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一路往北,計程車剛駛上一座大橋,突然車身怪異地一陣扭動,正望著海面發呆的沈洛年一驚,忙抓著扶手穩住身子,正想發問間,司機已經有點慌張地開口說:「大……大概是爆胎。」

  只見他一面穩著把手,一面減速,在扭動中,把車子往旁邊靠,好不容易停在路旁,他正回頭笑說:「我還是第一次在半路上……」

  說到這兒,兩人臉色都變了,司機自然也說不下去,原來車子雖然停了,車體卻依然不斷地上下左右搖晃著……不是爆胎,是地震?

  沈洛年正有些不知所措,卻見司機已經打開車門往外跳,一面口中似乎還嚷著什麼不明意義的聲音。

  這種時候應該跑出車外嗎?沈洛年並不這麼想,但又覺得自己待在車裡也很奇怪,只好跟了出去。

  沈洛年跨出車門時,這才發現地震似乎已經停止,他走到司機身旁,順著對方目光往大海方向看去,只見本來大片蔚藍的海水,在遠
處突然變成一片深藍,一直往外延伸。

  莫非蛙仙島真的火山爆發了?沈洛年望著海天之際,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次地震似乎不小,還好橋沒事。」司機大叔籲了一口氣這才說:「小弟上車吧,送你到機場後,我得趕回家看看。」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隨著司機轉身上車。

  到了機場後,因為不久前地震的騷亂,班機有稍微延誤,但畢竟飛機是在天上飛的東西,只要機場沒垮,影響倒是不大。不久之後,沈洛年順利搭上飛機,一路返回位於板橋的住家,安分地過著養傷生活。

  ◇◇◇◇

  過了一個多月,沈洛年手臂的傷已合口拆線,只留下一條肉丘般的傷痕,蛙仙島受傷昏迷時的夢,對他來說,不過是每當手臂傷痕發癢時,容易回想起的一段古怪回憶。

  至於叔叔沈商山,這一個多月並沒回來過,只撥過兩次電話,而沈洛年就讀的私立西地高中,在兩個星期前已經開學,他也恢復了規律的生活,每天準時地上下課,讀書、交作業、應付考試,就這麼一天度過一天,就如同千萬個高中生一樣,過著有點乏味的學生生活。

  這時已是放學時間,班上同學多已離開,坐在窗旁的沈洛年一個人留在教室,看著正繞操場跑步、身材健美的女壘隊隊員們發呆。

  「這位同學?……是沈……沈洛年對吧?」教室門口傳來一聲輕喚。

  沈洛年微微一怔,回過頭,有點訝異地說:「老師。」

  在教室門口出現的年輕男子名叫朱國庸,是這學校的英文老師,高一時教過沈洛年,他年紀很輕,和學生說起話來大多嘻嘻哈哈的沒什麼架子,和不少學生交情不錯,不過沈洛年向來少湊熱鬧,除了課堂上以外,倒沒怎麼和這老師接觸,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名字。

  「你怎麼還在學校?」朱國庸笑呵呵地走近,一面說:「準備和誰約會嗎?」

  「不,只是晚點走。」沈洛年搖搖頭,回頭望瞭望窗外,這才接著說:「有事嗎?」

  「沒事。」朱國庸說:「今天輪我值班守學校,要巡教室鎖門。」

  「喔?」沈洛年說:「可是打球的通常會打到天黑,有些人書包還放在教室。」

  「沒關係、沒關係。」朱國庸笑說:「反正整個晚上都沒事,多巡幾次也無所謂……沈洛年,你既然不是等人,為什麼還留在這邊?」

  這老師挺囉唆……沈洛年微微皺眉說:「晚點走,捷運比較少人。」

  「家裡不會擔心嗎?」朱國庸問。

  沈洛年看了朱國庸一眼說:「我家裡沒人,沒差。」

  「啊?」朱國庸微微一怔,似乎有點想問又不知該不該問。

  沈洛年倒也不避忌,接著說:「我爸媽都死了,和叔叔住在一起,他不常在家。」

  「原來是這樣。」朱國庸有點尷尬,想了想突然說:「這樣好了,到值班室坐坐如何?我們聊聊。」

  「不用。」沈洛年可不想聊,拿起書包說:「我回去了。」

  「喔?」朱國庸微微一愣,倒也不好多留,只好說:「路上小心。」

  「知道。」沈洛年一轉身就走了出去。

  一面往樓下走,沈洛年一面想,再待下去的話,說不定朱國庸開始嘗試開導自己,那可就有點麻煩了,自己可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就算敞開心房,他也找不到東西可以開導。

  自己父母雙亡的事,每個人知道後,都表現得有點謹慎,不敢對自己多提這件事,甚至談話的時候,也常常刻意地避免提到他們自己
的父母,對這樣的關懷,雖然有時候挺方便,但其實沒什麼必要。

  很少人知道,對於父母過世的事情,別說已經過了四年,就算在當時,沈洛年也沒有特別難過,並不是父母對他不好,但不知為什麼,除了一開始有三分感傷、兩分失落之外,沈洛年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自己個性很奇怪嗎?沈洛年也不大清楚,雖說小說、漫畫、電視、電影中的人物,不管主角還是配角,不管是熱血白癡、善良廢物還是聰明混蛋,幾乎總認為每個人的內心都害怕寂寞……可是自己卻從沒感覺到寂寞……是自己特別奇怪嗎?還是只因為這些故事的作者本身害怕寂寞?

  走出大樓,沈洛年看看四面無人,他跨開腳步,三步兩步地快速奔跳過一片花台,穿入一幢校舍大樓後方,這兒只要一個轉折,就可以直通校門口,比其他路快很多,不過一般都不准學生往那兒走,因為那花臺上的草皮,已經被沈洛年這種學生踩得有點禿了。

  走入校舍後面的巷道,沈洛年繼續低頭想著剛剛的問題,也許故事裡的角色害怕寂寞,是因為若設定成不怕寂寞的人,根本就沒法寫出故事吧?這似乎有點道理,想到這兒,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幹!笑屁?」

  沈洛年一怔,抬起頭,這才發現剛轉過轉角,眼前居然站著三個學生……其中兩個正拉長了臉,斜眼瞪著自己,另外一個個頭矮小稍胖的學生,戴著眼鏡,畏畏縮縮地靠著牆壁,也正偷眼打量著自己。

  這就是傳說中的校園霸淩事件嗎?沈洛年聽是聽多了,還是第一次現場目睹,那被欺負的眼鏡矮胖子長得還真是標準啊,看起來就是很適合被欺負的樣子。看樣子,這三人都是三年級的,這麼說來,那被欺負的傢伙難道已經被欺負三年了?

  不過這時不是欣賞的時機,那人剛剛罵的似乎是自己,看來是誤會了,平常自己沒這麼早回家,沒想到這兒還有別人使用……

  別看沈洛年外表文弱,但真要幹架他也不在乎,不過對方人多,加上打完又累又痛,還是能免則免。沈洛年停下腳步,站直瞭望著兩人,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注意到這兒有人,剛剛是想別的事好笑。」

  那兩人上下看了看沈洛年,又彼此對望兩眼,其中一個倒三角臉瘦黃少年瞄著沈洛年說:「你是高二的?跑來這邊做什麼?」

  「這條路近。」沈洛年說。

  沈洛年雖然長相文弱,但人只要心中無懼,顯現的氣勢就不同,那兩人看沈洛年目光坦蕩,不卑不亢地看著自己,倒也不想多惹事,兩人又對望一眼,另外一個長臉、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學生一側頭說:「沒事就走吧。」

  沈洛年點點頭,經過三人的時候,忍不住瞄了那被欺負的矮個兒一眼,只見他正有點膽怯地瞄著自己,沈洛年也不想多管,別過目光,繼續往前走去。

  剛走出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你們在這幹嘛?沈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後方轉角,朱國庸突然冒了出來,正沉下臉看著四人發問。

  被他看到自己跳過草皮,所以追來嗎?沈洛年暗叫不妙,停下腳步回過頭,正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時候,那三角臉的偏瘦學生已經笑著開口說:「老師,我們在這裡聊天啦。」

  「聊天?」朱國庸皺起眉頭。

  「對啊,聊天啦。」黑長臉也說。

  「你們三個……是三年幾班的?」朱國庸問。

  「仁班啦,幹嘛一直問,我們又沒幹嘛。」黑長臉臉色有點不耐煩。

  「都是仁班的?」朱國庸目光望向那個矮個子,口氣放緩了些說:「你呢?在這兒做什麼?」

  「就說聊天了。」三角臉笑望著那矮個子說:「對不對?」

  「對……聊天。」矮個子低聲說。

  朱國庸自然也懷疑這人似乎正被欺負,不過受害者若是不說,總不能硬把罪名套到其他人身上,他想了想說:「你們三個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黃宗儒。」矮個子說。

  「侯添良啦!」黑長臉不耐煩地說。

  「我是張志文。」三角臉笑說:「老師你問這麼多幹嘛,我們又沒做什麼。」

  朱國庸目光望向沈洛年說:「你呢?也是來聊天的?」

  「只是剛好經過,正想走。」沈洛年照實說。

  雖然眼前這些學生似乎沒說實話,朱國庸如果真想找麻煩,自然可以用踐踏草皮當理由處罰四人,不過他也不是這種老師,正沉吟時,突然他眼睛圓睜,看著沈洛年身後吃驚地說:  「那是什麼?」

  「什麼?」四人被朱國庸的表情嚇了一跳,順著他目光望去,沈洛年剛轉頭,只見自己身旁不遠的牆壁,莫名冒出了一段黃色蠕動的指粗蛇狀物,正一面扭動一面往外延伸。

  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往旁退開,一面瞪大眼睛。

  「幹!這牆裡面有蛇窩?」黝黑的侯添良,顧不得老師在旁邊,粗話衝口而出。

  朱國庸沒空挑剔侯添良的用詞,詫異地問:「這是蛇嗎?」

  這時候那蛇狀物已從牆上鑽出二十公分左右的長度,突然就這麼往地上摔落,在地面扭動。

  「什麼東西啊?沒眼睛,超惡的。」張志文嘖嘖說。

  侯添良對那怪東西輕踢了一腳,哈哈笑說:「蚯蚓嗎?好肥。」這東西畢竟不大,又只會扭動,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雖然出現得十
分突兀,眾人並不很在意。

  「那……那……」矮個子的黃宗儒突然開口。

  「什麼啦?」侯添良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牆壁……那個沒有。」黃宗儒還是說不清楚。

  「牆壁怎樣了啦?」侯添良看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來,不耐地說:「幹,說快一點啦!」

  沈洛年望向牆壁,介面說:「牆壁沒有洞。」

  「咦?」其他三人都吃了一驚,果然剛剛這蛇鑽出的地方,那水泥牆面依然平整,根本沒有可以鑽出的地方,這是……

  眾人望著牆壁正傻眼間,突然朱國庸大喊了一聲:「咦……你們快過來!」

  四個學生一怔,轉過頭,卻見剛剛落在地面的黃色大蚯蚓,已經變成手臂粗細、近一公尺長,而且似乎還在不斷變大。

  會變大?這是什麼東西?四人吃了一驚,連忙向著朱國庸那方向退,卻見那蚯蚓隨著形狀改變,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眼睛和嘴巴,此
時已經活脫脫是條兩公尺余、成人大腿粗的黃色巨蟒,正朝著五人吞吐著蛇信。

  什麼怪物?這下不用打招呼,五人驚呼一聲,同時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命。

  「哎呀。」落在最後的矮胖子黃宗儒突然怪叫一聲,四人回過頭,卻見他左腳已經被巨蟒纏住,正眼淚鼻涕齊流地摔在地上雙手亂爬。

  大夥兒都吃了一驚,前後停下腳步,正不知該怎辦的時候,卻見沈洛年不知為何突然怪叫一聲,沖上前去,舉起書包對著巨蟒腦袋就是一陣亂打。

  這人好大的膽子……其他三人站在遠處觀望,雖覺得也該上去幫忙,但看著巨蟒又不禁膽寒,一時都愣在一旁,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巨蟒本想纏上黃宗儒,沒想到腦袋被人敲個不停,它猛然一頂,一股巨力撞上沈洛年,迫得他往後一飛,重重撞上牆壁,書包也摔在一旁,裡面東西散成一片。

  「媽的!」沈洛年隨手撿起了一枝筆,往前一撲,對還纏著黃宗儒的蛇身直接插了下去。

  這巨蟒倒不像漫畫裡面的妖怪刀槍不入,沈洛年這麼一插,就這麼硬生生插入小半截,那蛇吃痛一扭身,甩開黃宗儒和沈洛年,跟著張大嘴巴,對沈洛年腦袋就這麼咬了下去。

  才被甩開的沈洛年,這時正在地上亂滾,見狀只能盡力扭開腦袋,那蛇巨口一合,恰好咬上他的左肩。

  說也奇怪,這巨蟒似乎沒牙齒,被這麼咬著並沒有刺痛感,但那張嘴仍像個大夾子般緊緊夾住了沈洛年;他一吃痛,還拿著原子筆的右手,對蛇身就是一陣亂戳,但那蛇這次可不放了,蛇身一扭,纏上了沈洛年腰間。

  朱國庸眼看不妙,勉強壓下恐懼,奔過來抓著蛇尾猛扯,想解開巨蟒的纏繞,他一面拔,一面大嚷說:「你們誰……快去找人幫忙!」

  朱國庸是對著黃宗儒喊的,但他卻已經軟在一旁,掩著眼睛發抖,似乎沒聽到朱國庸的聲音。

  「幹,賤蛇放開!」卻是黑臉侯添良終於鼓起了勇氣,沖過來一把抱著巨蟒腦袋拔河。

  跟著張志文也奔了過來,他手上拿著一把不知哪兒撿來的掃把,望著和三人滾在一起亂翻的巨蟒發急,卻是他想揮下去又怕打傷旁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幾秒,張志文始終找不到機會,他只好扔下掃把,跟著朱國庸在巨蟒尾端出力。

  但人力畢竟遠不如蛇力,三人死命地拔,蟒身卻是越纏越緊,沈洛年全身骨節欲碎,不斷刺戳蟒身的右手,也漸漸抬不起來,正亂的時候,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塵埃揚起,眾人眼前寒光一閃,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巨蟒突然用力一抖,把四人通通甩開。

  沈洛年再度砰的一下被甩到牆上,好不容易眼冒金星地往回望,卻見一個穿著學校制服,背著個大背包的矯健少年,正站在巨蟒身旁,他手持一柄看來十分突兀的銀色長槍,那閃著銀光的槍尖,正穿過了蟒首,將巨蟒硬生生釘在地面。

  巨蟒雖然被槍尖穿過了腦袋,卻還在扭動掙扎,不斷撞擊地面和周圍牆面,從那巨大聲響與掉落的水泥牆面粉塵,可知力道十分大,但抓穩著銀槍的那少年,卻仿佛巨石一般屹立,動也不動。過了好片刻,巨蟒終於停下動作,不再掙扎。

  「你們都沒事吧?」那少年回過頭望向眾人,露出燦爛的笑容,一臉開心地說:「這可以給我嗎?」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48
第一集 第二章 要是遇到第三次




  「他們又用不到,當然是我們的,還問什麼?」一個女子聲音從另外一側傳來,眾人轉過頭,卻見眾人的身後巷道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長髮少女,正對著那少年皺眉。

  看清兩人的臉後,大家都吃了一驚,這兩人都是高三學生,男的叫賴一心,雖有著修長結實的體格,但圓圓的臉蛋卻還帶點孩子氣,他個性爽朗熱情、待人和善,是有名的體育健將,學校每一項對外體育競賽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但他卻一直沒決定要全心投入哪一項運動。

  少女叫葉瑋珊,她容貌端麗、氣質不俗,是頂頂有名的資優生,在學校裡從沒拿過第二名,至於為什麼會選擇這所二流私立高中就讀,在學生之間,一直是個謎。

  這兩人一個俊男、一個美女,都是眾人的焦點,加上常走在一起,交往的傳聞甚囂塵上,雖然兩人從未證實此事,卻也沒極力澄清,此時若不是情況太過詭異,兩人同時出現,倒不是件讓人很意外的事情。

  沈洛年從牆邊撐起身子,目光先是掃過賴一心手中銀槍,跟著轉到長相清麗的葉瑋珊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葉瑋珊一眼,不禁暗贊了一聲,這倒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這位學姊,她穿著制服,看不出上身曲線如何,不過依然看得出下半身腰細腿長,裙下那雙穿著短襪的小腿線條也挺美,難怪這麼有名……不過老是板著那張臉,扣分。

  葉瑋珊注意到灰頭土臉滿身傷的沈洛年目光正在自己臉上和腿腰間掃來掃去,她眉頭微微皺起,警告般地瞪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倒也不在乎,只懶洋洋地轉過目光。

  「你們……呃……」朱國庸本想發問,但說到一半,不由得又停口,卻是那條巨蟒居然開始縮小,漸漸又變回剛剛出現的模樣。

  賴一心舉起槍尖,正要向那異物伸手,葉瑋珊注意到,忙說:「別又用手抓!」

  「啊?」賴一心微微一怔,疑惑地轉頭。

  葉瑋珊走近,從口袋掏出手絹,隔著手絹托起那黃色蚯蚓狀物體,她那細長白皙的手指,輕巧地將手絹一層層裹起,把那怪東西包在裡面。

  葉瑋珊懸空包裹那異物的同時,一旁的賴一心,不知怎麼一抖,他手中的銀槍槍尖倏然收入槍身,跟著槍身斷成三節,斷處露出小段鐵鍊,變成一支銀白色的三節棍,賴一心這才將它折起,收入身後的白色皮制長背包中。

  等手絹紮得緊實,葉瑋珊似乎嫌髒,有些嫌惡地一遞說:「你拿。」

  「好。」賴一心呵呵一笑,提著手絹,將那怪東西也收入了背包。

  「賴一心、葉瑋珊。」朱國庸走近兩步,愕然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葉瑋珊目光掃過眾人說:「這只是一種怪蛇,我們會送去相關單位,你們別在意,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校長,我們是經過許可的。」

  「哇!」張志文回過神來,忍不住張口說:「賴一心,你居然帶這麼大支武器來學校?還有校長許可?」

  「這……」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們別管這些事。」葉瑋珊轉頭對賴一心說:「走吧?」

  「等等。」賴一心突然眼睛一亮說:「瑋珊,上次妳不是說我們可以增加組員了?」

  葉瑋珊一怔,目光掃過沈洛年等四人,訝異地低聲說:「這些人嗎?」

  「他們不怕耶,居然敢沖上去打。」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我覺得很棒了。」

  「唔……」葉瑋珊怔了怔,瞄了瞄除沈洛年之外的三個高三生,微微皺眉說:「可是這幾個……你不認識嗎?他們怎麼適合?」

  「認識啊,張志文和侯添良對吧,我們一起打過籃球,他們兩人的默契很好喔,至於他……」賴一心轉過頭,將還軟在地上的黃宗儒扶起,一面笑說:「沒事吧?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謝。」黃宗儒結巴地說:「我……我是……黃……黃……」

  「他叫黃宗儒。」葉瑋珊微微皺眉說:「他膽子太小,派不上用場吧?」

  「也是有緣,一起問問沒關係。」賴一心笑說。

  葉瑋珊好像拿賴一心沒辦法,白了他一眼才說:「隨便你,反正他們也未必相信。」

  賴一心咧嘴一笑,轉頭對著眾人說:「你們會相信我吧?」

  這話該怎麼回答?每個人都張開了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我有個大消息跟你們說。」賴一心也不等回答,對五人說:「這世界有大危機了!」

  聽到此言,誰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五人沉默了片刻,侯添良皺著眉頭,湊到張志文耳邊低聲說:「幹!他是在說笑話嗎?不笑是不是很沒禮貌?」

  「我哪知道?」張志文也低聲說:「不然你笑一下表示捧場。」

  侯添良雖比張志文憨直三分,卻也不笨,並沒真以笑聲表示捧場,只忍笑推了張志文一把。

  賴一心不知兩人在旁邊低聲說什麼,見沒人答腔,他接著說:「剛剛那種東西,其實是妖怪,以後會越來越多,需要有人捕獵它們……你們似乎不怕,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抓妖怪?」

  賴一心說完後,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過了好片刻,朱國庸才開口說:「賴一心,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賴一心認真地說。

  「算了吧。」葉瑋珊拉著賴一心說:「他們不信,我們走吧。」

  「等等啦,瑋珊。」賴一心停下腳步說:「讓我再跟他們說一下。」

  「我……我相信。」黃宗儒追上兩步說:「可以讓我參加嗎?」

  「你敢和妖怪戰鬥嗎?」葉瑋珊瞪了黃宗儒一眼說。

  「呃……我……」黃宗儒被這麼一瞪,說不出話來。

  「瑋珊——」賴一心苦笑說。

  葉瑋珊見拉不走賴一心,歎口氣說:「好吧,我來說。」

  「那最好。」賴一心笑了起來,退開兩步。

  葉瑋珊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五人,這才緩緩說:「剛剛攻擊你們的東西,是不是妖怪不重要,但是確實和一般生物不同,我們這世界,本來就有這種生物,只是過去很少人看到。」

  「本來就有?」朱國庸訝然說:「那為什麼沒人發現?」

  「因為數量很少,偶有出現,很快就被知情的人捕捉了。」葉瑋珊接著說:「但是最近卻有增多的趨勢,據可靠的消息,世界正在改變中,這種生物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所以我們宗派中的每個人,都接到了指示說要增加新手……以應付未來的變局。」

  「果然是妖怪!」侯添良一面揉著身上的痛處,一面說:「妖怪怎麼打得過?你剛那把槍有沾聖水、符咒之類的東西嗎?」

  「不是這樣。」賴一心笑著說:「加入以後就知道了,當然也會學到對付妖怪的辦法。」

  「學收妖嗎?」張志文似乎挺有興趣,興奮地說:「加入有什麼條件?」

  「別以為這麼簡單。」葉瑋珊板著臉說:「這只是只小妖,如果遇到強大妖怪,是有生命危險的,而且有了能力就有責任,要受到我們宗派的管束,不能亂來。」

  「什麼宗派?」朱國庸身為老師,年紀較長,懷疑地插口說:「是某種宗教團體嗎?」

  葉瑋珊說:「不是這樣……」

  「其實也有點像耶。」賴一心插口說。

  「你別說話啦。」葉瑋珊微微一跺腳,賴一心連忙閉嘴。

  但朱國庸更懷疑了,試探地問:「你們那個……加入要繳錢嗎?」

  「朱老師,我們不是騙人的團體!」葉瑋珊皺眉說。

  朱國庸卻不是很相信,只皺了皺眉,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

  「怎樣,你們有興趣嗎?老師也歡迎喔。」賴一心笑著說。

  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對看一眼,交換了意見,侯添良首先嚷:「好啊!跟你去看看。」

  「我也是。」張志文瞄了黃宗儒一眼笑說:「你還是算了吧?遇到真妖怪就只會哭。」

  黃宗儒漲紅了臉,似乎想去又不敢說要去。

  「嗨,你呢?叫什麼名字?」賴一心目光轉向沈洛年。

  「沈洛年。」沈洛年想了想說:「你們要找人和妖怪戰鬥?」

  「對、對!」賴一心高興地點頭。

  「不用了……我又怕痛又討厭打架。」沈洛年搖搖頭說:「謝謝你們出手搭救,我先走。」沈洛年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學弟!」膚色黝黑的侯添良卻抓著沈洛年笑說:「你哪會怕痛?你超猛的,剛要不是你先回頭和那怪物拼命,我還不敢上呢,唉!一起去看看吧?」

  「對啊,要不是看你和老師都跟那條蛇打成一團,阿猴哪敢上?」張志文插嘴說。

  侯添良忍不住瞪眼:「幹,你才是最後一個上的。」

  「反正我也有出手。」張志文得意地說。

  「剛剛是……」沈洛年頓了頓,輕掙開侯添良的手說:「我真的沒興趣,抱歉。」

  侯添良似乎有點失望,卻又不好勉強沈洛年,只好罷了。

  「沈洛年。」葉瑋珊對沈洛年印象不怎麼好,自不挽留,只喊了一聲:「這件事還不到公開的時間,麻煩別對其他人提起。」

  「知道。」沈洛年對眾人打個招呼,轉身走了,至於誰加入誰不加入,他也懶得注意。

  走出學校,沈洛年四面望望,周圍依然是熟悉的街道、店面,剛剛那場變故,就像夢一樣。

  他照著平時的習慣,繞入一個小巷口,走入常去的自助餐店,選了幾樣食物在餐廳角落用餐,心中一面想著剛剛發生的事。

  那東西是不是妖怪還有待商榷,說不定只是什麼會變大變小的未知生物而已,畢竟戳打下去還是會受傷,甚至死亡,若說妖怪只是這樣,未免太不爭氣,至於賴一心和葉瑋珊口中的宗派,如果實際去瞭解,也許和想像又大不相同……

  不過還真得感激賴一心出現,剛剛若不是他們倆及時趕到,自己恐怕就要死了……當時為什麼自己會沖上去呢?雖說若自己沒沖上去,那個姓黃的矮胖子恐怕就得完蛋,但換自己去死總不大對頭,下次遇到事情,還是要多想兩秒才妥當。

  雖然這麼說,但遇事的時候自己卻老這樣……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不再想這個困擾自己許久的老問題。

  吃飽了飯,沈洛年拿著免洗餐盤正要往外走,突然頭上的燈光迅速閃動起來,餐廳中眾人一愣,自然而然地抬頭看著上方的日光燈管,就在這時,沈洛年座位不遠處的廚房那兒,突然傳來一連串驚呼聲,三個本在廚房忙碌的廚師,正一面怪叫一面奔出,沈洛年嚇了一跳,不禁停下腳步。

  就在此時,廚房的木制隔間牆突然嘩啦一聲破開,一個灰黑色、毛茸茸的巨物迅疾地撲出,一把壓住個帶著孩子吃飯的婦人。

  那婦人還沒來得及驚呼,那怪物口一張,對著婦人腦袋就咬了下去,只不過一眨眼,婦人的腦袋破開一半,紅紅白白的東西往外噴濺,噴得那怪物滿嘴是血,身旁被撞翻的孩子滾在地上,馬上扯直喉嚨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媽的殺人了!沈洛年就在那婦人旁邊不到兩步的距離,這又是來不及思考的場景,沈洛年怪叫一聲,右手拿起一旁的圓鐵凳,對著怪物腦袋就敲了下去,一面伸左手抓住了那孩子手臂往後拖。

  怪物似乎捨不得放過美食,腦袋被敲的同時,它吱的一聲,那仿佛肉柱般的尾巴一掃,把沈洛年連那小孩一起打出了兩、三公尺,沈洛年這一摔,手中的圓鐵凳已經不知道滾哪邊去了,不過小孩倒還抓在手中。

  沈洛年也不管他哭夠了沒,把小孩往自己身後一甩,隨手又抓了一張椅子爬起,只見那婦人整個腦袋都已經不見,本還微微顫動的身子也已完全攤平,雖然血液還不斷往外飛噴,但看來已經死透。

  沒救了?沈洛年這下清醒三分,總算沒繼續往前撲,仔細一看,那怪物根本是隻身長一公尺餘的大老鼠,正盯著自己猛看。

  又是妖怪嗎?在不斷閃動的燈光照映下,這房子倏然間變得十分詭異。沈洛年退了兩步,目光往旁瞄了瞄……除了那吵死人的小孩之外,周圍的人怎麼都跑光了?啊!媽的,巨鼠瞪過來了!下一個腦袋被啃掉的就是自己嗎?

  沈洛年瞄了小孩一眼,低聲說:「快出門去!」

  這小孩的膽子似乎比黃宗儒大一點,雖然鼻涕眼淚流得滿面,但在沈洛年這一叱喝下,他只呆了呆,隨即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而沈洛年則不斷揮動著椅子,吸引著巨鼠的目光,一面也慢慢往門口退。

  不過退沒幾步,巨鼠便倏然彈起,對著沈洛年撲來。

  遇到危急的瞬間,有些人會渾身發軟、動彈不得,有些人卻是會分泌出大量腎上腺素,做出一些平常辦不到的事情,沈洛年就是後一種人,但缺點就是在那一?那,他大腦所有功能都集中在解決問題上,往往忘了其實自己未必需要插手,十幾分鐘前,他會突然回頭沖去和巨蟒拼命,剛剛會拿起椅子扁巨鼠,就是這個原因。

  不過這次危險的是自己,沈洛年這一瞬間判斷出,自己速度絕比不上這動作有如電閃般的巨鼠,如果現在才轉身逃跑,恐怕下一秒後腦勺就會被老鼠啃掉,他當下全神貫注地看著老鼠,算准了時間猛一揮凳,對著老鼠腦袋轟了過去。

  沈洛年因為有這種遇事衝動的缺點,所以對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全身所有感覺開關同時打開的感覺,也不算陌生,但今日這一?那,卻多了一種奇異的感受,好像又多一個開關在這一瞬間啟動了,不知為什麼,老鼠飛撲過來的速度,仿佛慢動作一般,當然,自己揮動圓鐵凳的速度也跟著變慢了下來。

  兩邊都變慢,其實沒能占到便宜,不過總算有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不斷修正力度和方位,不大可能打歪,果然在這奇異的狀態下,沈洛年的圓鐵凳頂端,很順利地轟上了巨鼠臉頰處,啪的一下,老鼠身子一歪,跌到了另外一側。

  似乎比巨蟒好對付一點?沈洛年吸了一口氣,繼續聚精會神地瞪著巨鼠;巨鼠捱這一下似乎也頗痛,翻身站起後,只緩緩掃動著身後那一節節帶著光澤的長尾,眼睛直瞪著沈洛年,不敢貿然往前撲。

  這樣僵持的過程中,時間的流逝仍保持在那種慢速狀態,沈洛年這時沒空思考這是怎麼回事,只能一面盯著巨鼠,一面慢慢往後退,總之先逃出店門再說。

  在時間流速變慢的情況下緩緩後退,可真是件苦差事,沈洛年度日如年地慢慢移動間,突然感覺到,右後腳跟碰到了障礙物,似乎沒法往這兒退。

  沈洛年正遲疑該不該回頭看看狀況,巨鼠似乎也察覺到了變化,就在這一瞬間,再度往前直撲,又對著沈洛年沖來,而且它這次不是用嘴撕咬,而是飛撲之際翻身而起,用兩支前爪一左一右、由上往下地揮動。

  巨鼠剛剛彈起,沈洛年已經看清了它的來勢,他只握著一個圓鐵凳,沒法同時招架兩邊,而且對方整個巨體壓下來,恐怕也不是隨手一揮能打發的,沈洛年一面全力往右方閃避,一面將圓鐵凳往回收,抵擋著巨鼠的左爪。

  就在兩方即將在空中接觸的同時,沈洛年眼角有什麼一閃,發現對方那長尾已然彈起,正向著自己脖子卷來,沈洛年已沒手格擋,只好全力扭身往下沉,但能不能閃過,可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很快地,凳面首先和巨鼠的左爪接觸,兩方力道一迸,沈洛年身子往右急拋,加上剛剛下扭的勢子,總算險之又險地閃過那條長尾,但身子已控制不了,飛滾著往右急摔。

  媽的,這種經驗真稀奇,慢動作飛行?沈洛年在空中扔開圓鐵凳,伸手一撐,淩空翻過了張打翻的桌子,兩足一接觸地面的同時,身子立即控制著全身肌肉將力道化散,所以只退了一步,便穩穩地站定。

  這時巨鼠已轉過頭來,似乎準備再度撲上,沈洛年忙找武器,但周圍卻半張凳子都沒有,他正自遲疑,卻見眼前數道黑線閃過,老鼠突然身子一歪,往旁側了側身子,然後緩緩地轉向左側。

  那是什麼?沈洛年正想轉頭看,這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聲古怪的炸響,沈洛年轉了半天腦袋,終於望過去,卻見門口站了兩個員警,正一臉恐懼地拿槍對巨鼠狂射。

  員警來這麼快?對了,不遠處就有個警察局……不過用槍打妖怪有用嗎?要不要裝上銀子彈?沈洛年一面冒出這個想法,一面往後退,想離老鼠遠些,免得被誤傷,他心中也暗暗訝異,那古怪的聲音,就是槍響被拉長後的怪響吧?那黑線莫非是子彈?如果自己連子彈的軌跡都能勉強看到,這麼說,這種感覺似乎不是錯覺,而是真有這種能力……

  如果這世上真有妖怪,有超能力者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但自己平凡了一輩子,怎麼這時突然冒出怪異的能力?

  沈洛年一面思索,一面看著巨鼠身上炸出一個個傷口,兩個員警似乎看到巨鼠也嚇呆了,把槍中子彈一顆不留地往外猛射,全招呼在巨鼠身上。

  巨鼠雖被子彈的力量衝擊著往後直退,卻似乎並沒有致命的創傷,身上那許多彈孔,沒流出半滴血液。

  這時不知是不是子彈打光了,兩個員警突然停下動作,呆在那兒,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只見巨鼠猛然一聲怪叫,突然往門口沖去。

  媽的員警要糟糕了,沈洛年一驚,連忙往前奔,但他感受到的時間流速雖然變慢,卻不代表他動作變快,才踏出兩步,速度遠比他快的巨鼠,已經撲到了門口。

  就在這一?那,巨鼠的身形突然凝止在空中,一道銀光從它的後腦透出,沈洛年一呆,卻見賴一心出現在大門口,手中那閃閃發亮的銀槍,正穿過了巨鼠的面門,把巨鼠懸吊在空中。

  媽的,抓妖的趕來了?看樣子沒事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氣,心神微微放鬆,突然一股強烈的倦意湧來,他身子一軟,不禁靠著牆壁坐下。

  這一瞬間,時間流逝感突然恢復正常,周圍的雜亂聲音也突然一股腦兒地沖入他耳朵,有員警招呼他的聲音,有路人的驚呼聲,有女人的尖叫聲,當然不免還有小孩的哭鬧聲,還有更多人招喚左鄰右舍一起欣賞的聲音……卻是剛剛處於時間緩慢的狀態,這些聲音仿佛從遠處分割傳入,不習慣這種狀態的沈洛年,只以為是什麼古怪沒意義的聲響。

  此時那巨鼠就像不久前的巨蟒一般,開始逐漸縮小,一面還不斷地把子彈往外褪出,過沒多久,就縮成一團拳頭大的小鼠,直到這時,那不斷閃爍的燈光,才恢復正常。

  「咦,怎麼又是你?」沈洛年抬起頭,卻見賴一心提著銀槍走進,正驚訝地笑望著自己,而門口那兒,那漂亮的學姊葉瑋珊正和那兩名員警不知在說什麼,員警的神色似乎半信半疑,正拿著一張葉瑋珊遞去的證件,對著對講機問個不休。

  如果員警讓他們進來的話,那他們說的該不是謊言了,這世上真有妖怪,而他們還真是專門處理妖怪的人,連員警都知道他們的存在。

  「受傷了嗎?」賴一心見沈洛年沒回答,又問了一句。

  「沒有……」沈洛年搖搖頭,打量著變小的鼠屍說:「你這槍怎麼一戳怪物就死了?子彈都打不死它。」

  「要直接擊散妖?集中的地方,才容易殺死妖怪。」賴一心笑說:「子彈只能讓妖怪受傷,要打死很費工夫。」

  走近的葉瑋珊,似乎把員警搞定了,她也一樣露出訝異的神色,盯著沈洛年說:「聽員警說,你一個人和這妖怪搏鬥?還一直拖到他們抵達……你學過什麼功夫嗎?」

  「那哪算搏鬥……」沈洛年勉力站起,一面揉眼睛一面搖頭說:「到處逃命、僥倖沒死而已,還好員警來得快。」真是奇怪,怎麼突然之間這麼想睡覺?好像剛讀了好幾小時討厭的課本。

  「同一天連續出現妖怪的機率很低耶,還都被你碰上。」賴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說:「你真是夠倒楣。」

  「難道『道息』增加的速度突然提升了?」葉瑋珊沉吟說。

  她剛說啥?沈洛年正疑惑,卻聽到門口突然有人大呼小叫:「我們和他們倆是一起的!喂——賴一心!葉瑋珊!咦?那不是那個學弟嗎?」三人轉過頭,卻見侯添良和張志文正在那兒探頭探腦,對著員警喊。

  「別讓他們進來搗亂。」葉瑋珊轉頭說:「一心,你收拾『妖體』,我去應付員警……別直接用手拿喔!」

  「知道了。」賴一心笑說。

  「我也該走了。」總不能在這兒睡著,沈洛年忍著疲憊說:「員警該不會攔我吧?」

  「我送你走。」葉瑋珊對沈洛年瞥了一眼說:「你要是遇到第三次,我可得把你抓回去研究。」

  這學姊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沈洛年瞄了瞄她的側臉,隨口說:「學姊別詛咒我。」

  葉瑋珊聽到這句,抿嘴一笑,倒沒繼續說了。

  她笑起來也還挺好看的?沈洛年多打量了兩眼,但葉瑋珊一注意到沈洛年的目光,笑容很快就收了起來,又是平常那副嚴肅的模樣。

  果然葉瑋珊有點本事,和員警說了幾句後,很快地就讓沈洛年離開,沈洛年這時連走路都感覺疲憊,好不容易才走到土城捷運站,搭上捷運,向著板橋移動。

  雖然已經過了尖峰時間,但只是不擠,還是不容易找到位子坐;沈洛年拉著扶手,一面搖晃一面打瞌睡,好不容易到了板橋,下了捷運,爬上一樓出口前,想到要回家還要走個十幾分鐘,他忍不住在車站找個椅子坐下,打算稍微休息,但這麼一靠上椅背,就無可控制地陷入睡夢之中。

  ◇◇◇◇

  「小弟、小弟!怎不回家睡?」

  沈洛年正流著口水作好夢,突然被人搖醒,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卻見面前站著個員警,正皺眉看著自己。

  自己在捷運站睡著了?沈洛年吃了一驚,忙看表,居然已經接近十一點了,他雖然腦袋仍昏沉沉的,連忙抹著口水站起說:「我……我睡過頭了。」

  「身上怎麼這麼髒?」員警上下看著沈洛年說:「你家在哪兒?有帶身分證或學生證嗎?」

  今天和妖怪打了兩次架,不髒才奇怪,沈洛年皺眉說:「衣服是在學校弄髒的……我家在附近。」

  「證件。」員警一板臉,對著沈洛年伸手說:「不然就跟我回警局。」

  去警局的話可就麻煩了,說不定要找叔叔來員警才肯放人,問題是叔叔現在不知道在天南地北哪個角落呢……沈洛年不大甘願地拿出學生證,一面說:「我只是睡過頭而已。」

  員警拿過學生證,上下看了看,隨口問:「你家住址?」

  沈洛年一面在心中歎氣,一面對員警說出地址,員警聽這住址確實在這附近,對沈洛年的疑心淡了些,畢竟對他們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不是沈洛年制服上頗多泥汙,有些狼狽,他還未必會問這麼多問題。

  員警正想警告兩句之後就放沈洛年離開,突然整個一樓大廳的燈光快速地閃動著,兩人身旁不遠處的排水管路同時嘩的一聲,傳來奇怪的聲音。

  剛剛那妖怪巨鼠出現,燈光也是閃個不停……沈洛年已經是驚弓之鳥,在這一瞬間提高了注意力轉頭,卻見那不知是不是水溝蓋的東西,突然砰的一聲炸起,一個藍白色半透明仿佛果凍般的怪物,正從裡面往外擠,還不斷地蠕動。

  又是妖怪!為什麼又遇到了?真有人對我下詛咒嗎?媽的,這是……史X姆嗎?

  這次可不上去拼命了,沈洛年學到教訓,先一步往外直跑,直奔到大廳口才回頭偷瞧。

  周圍當然也馬上傳來一片驚呼,畢竟板橋站是三鐵交會的大站,就算已經深夜,仍有不少人來去,不過像沈洛年一樣馬上逃跑的人不多,更多人是一面叫一面拿著手機猛拍,還有人好奇地湊近,想看清楚那異物的模樣。

  員警當然也吃了一驚,他顧不得逃跑的沈洛年,往後連退三步,一面解開腰間手槍的安全扣,隨時準備拔出。

  切記切記,這員警就算被咬也別上!沈洛年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做足心理準備,這才定睛望向正蠕動變大的果凍狀怪物,只見那東西仿佛一個發酵中的饅頭,緩緩地膨脹,直脹到兩公尺高、五公尺寬,這才停止變化,不過仍不斷地微微顫動。

  好像這只不會隨便咬人?沈洛年放心了些,往回走近兩步,卻見圍上去的人越來越多,眾人一面拍照一面議論,還有人伸手戳上兩下,至於那個員警,則一面驅趕眾人,一面對著掛在肩旁的對講機,不知道嚷著什麼。

  就在這時,那仿佛無害的巨大饅頭果凍,突然一個變形,從中腰處翻出大片裙狀般半透明肉片,倏忽包住最近七、八個人,其中還包括那個員警。

  這一瞬間,沈洛年的腳步馬上停了下來,而因為好奇而圍上去的人們,更是爆出一陣驚呼,紛紛向外逃開。

  因為這怪物是半透明的,那些人雖被裹入體內,隱隱還能看到,只見他們正緩慢地舞動手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掙扎。

  雖不知道怪物體內是什麼物質,但看樣子不可能有空氣,再過一段時間,這些人非死不可,沈洛年看著那些人掙扎的模樣,猛一跺腳,奔到救火設備處,取出那沉重的大斧頭,往果凍妖怪沖了過去。

  斧頭一揮,這果凍妖怪皮倒不硬,就仿佛當真是果凍一般,被切開了個大口子,但卻又隨即黏合起來,看不出有沒有被砍過,沈洛年一呆,又揮了兩斧頭,一樣沒什麼效用。

  沈洛年這一動手,幾個青年見狀也跟著奔上,有人隨手拿起直立式的垃圾桶,對果凍妖怪猛砸,也有人拿著排在一旁的金屬立架敲擊,但果凍妖怪雖然容易割開,卻似乎不容易打爛,那幾個青年亂敲一陣,果凍妖怪只隨著敲擊變形,也沒什麼效用。

  沖上來救人的,剛剛都見識過果凍妖怪吞食人的手段,所以都不敢太接近,免得被吞了下去,不知道這果凍妖怪是不是吃飽了,就在那兒一面顫動一面挨揍,也沒繼續攻擊周圍的人。

  又過了片刻,果凍妖怪體內的七、八個人,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微弱,眼看不妙,而沈洛年斧頭揮來揮去,只覺得手上越來越重,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叱:「一群笨蛋在幹嘛?統統讓開!」

  那些青年和沈洛年一樣,因為一直打不出所以然來,本已有些頹喪,聽到有人這麼大剌剌地喊話,不禁都停下了手腳退開,回頭打量說話的人。

  只見大廳門口那兒,前後奔入了兩個女子,那兩個女子看來年紀比沈洛年稍長,前面一個女子咧開嘴、一點也不文雅地笑著,一面喊著:「走開走開——」

  她穿著略嫌寬大的短袖圓領衫,下身穿著件比膝蓋略高的緊身運動褲,配上高筒球鞋,右手握著一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青色厚背刀,正一面嚷著一面奔近,她也不管別人退開了沒,縱身飛跳,對著果凍妖怪直劈,飛跳的瞬間,那一頭染成黃褐色的過耳短髮被風吹得往後散開,根根往後豎立。

  她這一刀激起一陣勁風,破開果凍妖怪的同時,連沈洛年在內的幾個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隨著刀勢,果凍妖怪馬上裂開一個大口,但就像剛剛沈洛年用斧頭劈砍的狀況一樣,那怪物微微地顫動著,又將裂口融合了起來。

  「咦?」女子吃了一驚,她隨即大喝一聲,將刀舉過頭,奮力往下劈。

  這一刀和剛剛那刀大不相同,只聽空中一聲霹靂般的響聲炸起,刀身似隱隱泛出光華,隨著這一劈,那足有兩公尺高的巨大果凍竟被劈成兩半。

  這是什麼法術嗎?沈洛年可真的嚇了一跳,刀子明明只有一公尺餘,怎能劈開這麼遠?

  「哈哈!怎樣?死了吧?」那女子似乎十分得意,哈哈笑著說。

  「沒死。」她身後另一個黑髮女子淡淡地說了一句,她頭髮更短,是一種帶著造型的後梳髮型,她穿著和前一個女子不同,寬鬆的運動外套,配上貼身的黑色牛仔褲與短靴,打扮和髮型雖然中性化,但她生得一張小臉,睫毛修長、五官娟秀、皮膚細緻,依然很有女人味。

  「嘎?己褐發女子吃了一驚,仔細一看,卻見一分為二的果凍妖怪,搖呀搖地挪動著身軀,沒多久又黏合在一起,恍若無事。

  「先救人。」黑髮女子說。

  「好。」褐發女子動作突然快了起來,她一刀刀上下亂劈,將果凍一片片往外切,眼看那員警出現在近處,她就這麼左手往內一探,硬生生把員警一把抓出、往外急扔。

  員警似乎還沒昏迷,脫出之後馬上滾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氣,緊跟著持刀女子動作越來越快,一轉眼被吞入的七個人統統脫困,滾在一處。

  周圍圍觀的人本就不少,現在更多,此時不少人忍不住大聲喝采。

  褐發女子似乎頗得意,露出笑容對著大家揮手點頭說:「謝謝、謝謝。」

  「別鬧了。」黑髮女子從身側口袋,取出一柄表面經過霧化處理的銀色細窄小匕首,走近說:「這妖物的妖?是散開的。」

  「難怪找不到聚集處。」褐發女子四面一望,見被自己切成幾十片大小塊的怪物,正各自蠕動變形,一面緩緩挪動接近,似乎又想彙聚在一起。

  「哇靠,這要怎辦?」褐發女子將厚背刀刀尖往下,支在地上皺起眉頭問。

  「等它們聚集後我試試。」黑髮女子等了片刻,見果凍妖怪終於又聚成一團,她手中匕首微微舉起,凝神片刻,突然輕輕吐出一口氣,低叱了一聲:「落!」只見她匕首往下一揮,就在這一?那,突然轟的一聲,那果凍怪物整片扁了下來,攤成好大一片,仿佛被什麼無形的重物從上方往下輾過一般。

  在此同時,怪物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擠壓的關係,變形時身上也不斷地滲出水分,大片帶著異味的液體往外蔓延,往周圍的排水道流去。

  「散!」黑髮女子匕首一揚,怪物身上的壓力盡去,倏然間又縮回一團,不過似乎因為水分大量流失,果凍妖怪這時只變成一個不到半公尺寬、滿是皺摺的怪球。

  「妖?聚在一起了!」褐發女子眼睛一亮,欣喜地笑說:「我砍了它!」

  「砍吧。」黑髮女子將那仿佛裝飾用的匕首收了起來。

  褐發女子不再遲疑,厚背刀一揮,將那妖物破成兩半。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48
第一集 第三章 直到永遠




  這兩人……莫非比賴一心厲害許多?沈洛年吃驚地想,那褐發女子能一刀砍出像刀氣的東西,已是駭人聽聞,剛剛那揮動匕首隔空壓扁怪物的招式,又是什麼魔術?賴一心或葉瑋珊會這種東西嗎?

  那怪物此時無法再作變化,就如前兩次所看到的收妖場景一般,正逐漸縮小,而那褐發女子似乎一點都不嫌髒,直接抓著那兩半殘骸,聯手中的厚背刀,一起塞到她身後的大背包中。

  這褐發女子的背包,比賴一心背著的還大一半,不過看來材質有點相似,說不定和他們是同一派的……就算不是,都是收妖人,想必有點關係。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葉瑋珊最後說的話……今天還真的第三次遇上妖物,雖然她似乎是開玩笑,但總是一臉嚴肅的她,實在不像會開玩笑的樣子……總之和這些人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沈洛年當下擠出圍觀的人群,悄悄地往家裡走去。

  這時已是深夜,離開火車站周邊鬧區後,路上行人迅速減少,沈洛年繞過個中型公園,經過一塊似乎被縣政府遺忘的某市場預定地,轉進一個老舊的住宅區,他和叔叔沈商山的家,就在這條小巷弄中。

  這兒的房子,屋齡都超過三十年,一排排的四層樓公寓,整齊地組成一個小社區,其中一棟房子的頂樓加蓋違章建築,就是沈商山租下讓兩人住的地方。

  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雖然頗有幾分名氣,卻還稱不上什麼大導演,不算有錢,加上他一年到頭回家的時間沒有幾日,租個這樣的房子,已經很夠用。

  這兒小小巷道兩旁,停滿各家住戶的汽車,立了幾十年的路燈,在路面上撒下一片淒冷光線,在坑坑疤疤的柏油路面上,沈洛年慢慢走著,心中一面有些迷惑……昨日之前,他可能還不相信這世界有妖怪,但到了今日,這話可就說不出口了。

  照賴一心說法,同一日連續出現兩隻妖怪很少見,更別提連續出現三次……葉瑋珊曾提到一個怪名詞——「道息」,似乎怪物出現的頻率提高和這東西有關,這麼說的話,難道日後妖怪出現次數真會越來越多?

  至於自己三次都剛好在場,自然只能用倒楣來解釋,比較讓沈洛年不解的,反而是另外一個問題,從賴一心、葉瑋珊,還有剛剛那兩個女子的行動看來,他們絕不是第一次撲殺妖怪,對於怎麼處理人群和員警也挺有心得,既然如此,為什麼從沒聽說過?臺灣有名嗜血的新聞媒體,怎麼會不管這樣的消息?

  就算他們勢力很大,連新聞媒體都可以控制,在這網路發達的年代,難道沒有人將妖怪的相片拍上網公佈嗎?

  想著想著,沈洛年到了公寓入口,他順著黑暗潮濕滿是壁癌的樓梯往上爬,直到五樓屋裡,打開大片燈光,這才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

  因為心中有疑惑,沈洛年今晚洗澡速度很快,他草草沖刷過後,換上衣服,馬上回客廳打開電視新聞,一面開電腦上網,想看看有沒有妖怪的消息。

  電視新聞是依序報導,不大可能打開就看到想看的事件,沈洛年開著不管,在電腦搜尋網頁上,打上「妖怪」這兩個字。

  剛按下輸入鍵,沈洛年馬上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果不其然,出現了十億個網頁連結,相信其中九成九以上,都和自己想找的事件無關。

  沈洛年試著再加上幾個關鍵字,比如板橋捷運站、西地高中,卻一直沒有找到相關網頁,他心念一轉,想起搜尋網站未必能找到這麼新的文章,當下轉到幾個人氣特別高的討論區,配合著時間和關鍵字,使用搜尋功能。

  果然馬上在某個討論版,找到一篇文章——

  「我跟你們說!就在剛剛!晚上十一點!板橋火車站出現個超大藍色妖怪!長什麼樣子呢?就像一個大奶一樣!厲害吧?連員警都被吞了,大家嚇得到處亂跑!就——在這個摸悶特!兩個正妹出來殺了妖怪!其中一個短褲正妹的腿超漂亮,卻拿一把刀揮來揮去,另一個短髮正妹小小的臉蛋超正,不過渾身包緊緊的。她們打死妖怪後誰都不理,只和員警說幾句話就走了,幹!別說沒圖沒真相!我的手機他媽的剛好壞掉拍不到,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去問!我騙人的話就沒雞雞,幹!」

  好多驚嘆號……看得真是辛苦,沈洛年皺緊眉頭,繼續往下看,卻見下面出現的回應卻是一面倒的謾駡,過不多久,這文章就被人刪除了。

  沈洛年只好繼續翻找其他文章,不久後他確實又在別處找到幾篇,也提到板橋捷運站果凍妖怪被兩個女子收服的事,但卻也都因為手機故障,拍下的照片報廢,也因此,沒人相信這個傳言。

  每個人的手機都故障?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當妖怪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燈光都不斷地閃動著,莫非是電磁場會產生干擾還是影響?使相機、手機無法紀錄影像?

  如果一直是這樣,而過去妖物出現的頻率又沒這麼多的話,一直沒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沈洛年思考著,一面瞄向電視,卻見新聞已經結束,改播出談話性節目,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今天的主題正好是妖怪。

  沈洛年眼看著平常總是批評政治人物的幾個名嘴,談到妖怪也表現得一臉內行,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名嘴不愧是名嘴,果然無所不能。

  他正打算關掉電視休息,突然上方電燈猛烈閃動,電視和電腦螢幕也跟著扭動變形,沈洛年吃了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四面張望,不會來第四次吧?

  這麼一找,沈洛年在不遠窗玻璃上,發現一個比手掌略小、形似蜥蜴的爬行生物,似乎正從門旁窗戶外透過玻璃鑽進,還一面顫動一面緩緩變大,沈洛年一面後退一面暗叫糟糕,且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吞掉,這東西若在這個地方變大,這個家豈不是毀了?

  就在這一瞬間,窗外突然出現一隻白玉般的纖細手臂,從外往內伸,撞破窗戶的同時,一把捏住那只已經比手掌還大的蜥蜴。

  咦?沈洛年一呆,卻見那只纖手突然收緊,那本來還在不斷搖動的蜥蜴,肚腹被這股力量倏然捏爆,血花四濺的同時頭一垂,僵直地死去。

  「呃……」沈洛年本該松了一口氣,但看到這場景,卻不知為什麼輕鬆不起來。

  又是收妖者嗎?這算是今日見到的第三次了,不知是不是也兩人一組……剛剛看到那兩個女子,已經覺得比賴一心她們狠辣許多,沒想到這次出現的人更悍,居然一把捏死妖怪。

  而且那手還挺漂亮的……似乎是個女子,說也奇怪,這人怎麼能在怪物還沒變大的時候就出現?她怎知這兒會有怪物?

  還沒想清楚的時候,門口已經傳來一聲重重敲門的聲音,沈洛年這才回過神來……對方既然出手救了自己,至少要謝上一聲,他走到門口打開鐵門,果然見到一個體態修長的女子,她染血的右手正抓著那怪蜥蜴屍體,一面用有些不大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沈洛年。

  「謝謝,請……請進。」沈洛年一面往內讓,一面打量眼前這女子。

  女子長相帶著點古典味,有雙仿佛會說話的鳳眼與一對往後微揚的柳眉,還配上挺直鼻樑和小巧的嘴,她頭上烏黑秀髮披散到腰際,身上穿著一襲絲質短袖洋裝,輕薄柔軟的質料,襯出她窈窕的身段,比膝蓋略高的短裙下顯露出修長的小腿,比較奇怪的是,這身穿著,卻配著一雙軟布鞋,還背著一個帆布大背包,看來有點突兀。

  如果硬要說長相上的缺點,就是膚色雖白卻沒血色,有點病懨懨的。

  除了這一點之外,她畢竟仍是少見的美女,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手中還握著那個死蜥蜴,沈洛年雖然喜歡看美女,但看著她,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更沒有絲毫動心的感覺,反而有點害怕。

  女子走入屋內,卻不繼續往前走,只停在沈洛年身前凝視著他,眼神中不知為何竟似乎帶著一股怒意。

  沈洛年不明白女子為何這樣看著自己,而且那眼神似乎並不陌生,仿佛在哪兒見過……但這女子如此醒目,如果見過又怎麼可能忘掉?

  「妳……」沈洛年腦海裡一堆問題,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他想了想才接著說:「妳是誰?」

  女子沒說話,仍沉著臉瞪視著沈洛年,沈洛年渾身不對勁,只好繼續說:「謝謝妳……抓住這東西。」

  女子似乎被這一言提醒,總算沒繼續看著沈洛年,她一轉頭,突然張開小嘴,把那變小的蜥蜴塞了進去。

  媽啦!好噁心!沈洛年吃了一驚,退開好幾步,只見女子三口兩口將蜥蜴吞食入腹,她還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染血的右手,眼睛一面斜瞄著沈洛年,似乎有點不懷好意。

  莫非這女人……也是妖怪?沈洛年心中突然浮現這個念頭,但周圍的電器並沒有閃動,似乎不符合妖怪出現的畫面,而且若真是妖怪,為什麼只盯著自己瞧?如果想吃自己,還有什麼好客氣?

  女子舔淨了手,突然身子一動,倏然伸手將沈洛年推倒在沙發上,跟著身子一撲,整個人壓在沈洛年身上。

  女子雙手壓著沈洛年左右肩頭,兩膝跪在他左右大腿上,而這女子明明看起來纖細窈窕,應該重不到哪邊去,但沈洛年卻覺得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只能愣愣地和對方對望。

  然後那女子緩緩地低下頭,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披散,一縷縷地飄落到沈洛年臉上,她輕嗅著沈洛年臉上的氣味,表情竟似乎頗有點陶醉。

  這樣的姿勢,若有外人看在眼裡,該會覺得頗旖旎浪漫,但沈洛年卻只覺得恐怖荒謬,正無所適從的時候,突然女子低下頭,接近沈洛年的口唇之處,深吸了一口長氣。

  「妳……妳做什麼?」卻是剛剛那個過程中,沈洛年感覺到自己仿佛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般,但卻又說不上來,只好結結巴巴地發問。

  那女子抬起頭來,嘻嘻一笑,突然變得神采飛揚,仿佛連皮膚都隱隱發出光澤,一改剛進門那病美人的模樣,她此時不再壓著沈洛年,扭身坐到一旁的沙發看著沈洛年,轉動著目光,不知正打著什麼主意。

  「妳……是人還是妖怪?」沈洛年忍不住把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

  女子看著沈洛年,不知為什麼,本來還有點開心的表情,慢慢地又湧起了怒意,那雙鳳眼就這麼瞪著沈洛年,依然不說話。

  沈洛年剛剛就覺得這眼神有點印象,看著看著越來越覺得熟悉,忍不住又說:「我見過妳嗎?」

  女子臉色微微一變,哼了一聲說:「想起來了?」聲音雖然帶著怒氣,卻仍輕柔悅耳,讓人聽得十分舒服。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話,沈洛年不知該不該高興,愣了愣才說:「我真的見過妳?我……怎麼想不起來?」

  「還好意思說?」沈洛年眼前一花,女子倏然伸手,一把抓著他領口說:「我當時真該直接吃了你……說!你那時是要更多還是更少?」

  「什……什麼?」沈洛年吃了一驚,完全不明白女子的問題。

  「要我再把你吞進肚子裡一次嗎?」女子怒氣勃發,瞪著沈洛年罵。

  聽到這話、望著那眼神,沈洛年終於醒悟,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妳……妳是那只大狗……」

  「你才是狗。」女子啪的一下給了沈洛年一個巴掌,把他打翻回沙發,這才說:「你對鳳凰要求了什麼?時間更多還是更少?」

  鳳凰?那只紅色大鳥是鳳凰?那真的不是夢?沈洛年顧不得算挨打的帳,愣了愣說:「好像……好像是更多。」

  「可惡。」女子蹦過來,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憤怒地說:「為什麼不選更少?更多有什麼用?你這笨蛋!」

  沈洛年無法呼吸,更抵不過女子的巨力,捶打對方似乎又無用,他血液充塞在腦部,漲紅著臉,掙扎說:「我……我不明白。」

  女子眼看再掐下去,說不定就這麼捏死了沈洛年,她想了想,哼了一聲鬆手說:「不能讓你死得這麼輕鬆,至少也要活吞才劃算。」

  活吞?沈洛年喘了好幾口大氣,這才回過氣來,他這時雖然有恐懼,卻也不免有些火大,好不容易才穩下情緒,深吸一口氣說:「妳真是那只……那只什麼?」

  「囉唆。」女子瞄了沈洛年一眼,伸出手指點著沈洛年喉嚨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

  「幹嘛?」沈洛年推開女子的手,縱然打不過,可不代表非得聽話不可。

  「你還想招來更多妖怪嗎?」女子說:「我雖然吃了一半,只能保持穩定一段時間。」

  「什麼東西妳吃了一半?」沈洛年瞪大眼睛問。

  「渾沌原息。」女子回瞪過去說:「就是你從我這偷走的東西!」

  「呃……」沈洛年氣勢不如女子,張口結舌半天才說:「我沒偷過什麼息啊!」

  女子怒衝衝地說:「我拿玉膏跟白澤換消息,留在凡間苦等三千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鳳凰,你卻跳出來撿便宜,還敢說不知道?混蛋!爛人!」

  「啊?三千年?」一堆名詞聽不懂,沈洛年只能愣在那兒。

  「當時我元氣未複,一時受困岩中,鳳凰雖感應到我的炁息,卻以為出自於你,還依諾替你換靈……」女子越說越氣,咬牙說:「這還不算偷?你這小偷、強盜、不要臉!原息對無能的人類又沒用!笨蛋!」

  這女人罵人的口吻倒是挺現代的?雖然半懂不懂,沈洛年也大概明白了女子的恨意由來,試探地說:「所以妳當時從蛙仙石裡面蹦出來把我一口吞了,就是為了那個什麼息嗎?那為什麼後來又把我吐出來?」

  女子聽沈洛年說話平靜,不禁微微一怔,訝異地看著沈洛年說:「你似乎挺不介意被我吃掉?」

  話也不能這麼說,沈洛年想了想說:「反正我看樣子也打不過妳,如果妳真等了這麼久,卻被我搶去,想拿回去我也可以理解啦……這個,可以別活吞嗎?至少先讓我死透再吃,上次滑進去的感覺很糟糕,裡面空氣也不怎麼好。」

  女子睜大眼睛,歪頭看著沈洛年,似乎看著什麼怪物,一時沒回話。

  沈洛年想想突然一驚,忙說:「啊,給我幾分鐘,讓我先把硬碟裡面一些東西刪掉……」電腦裡面有些隱藏檔可不適合讓別人看到,也不能放在資源回收筒裡面,得殺個乾淨。

  當沈洛年把一些從網路上搜集的見不得人影片、圖片刪除的同時,女子突然說:「你意思是願意讓我自由取走渾沌原息囉?如果你真這麼想,倒未必需要吃了你。」

  啊?不用死了?沈洛年一驚,連忙拿著滑鼠按取消,但為時已晚,電腦中長久的累積,已經在這一瞬間消失。

  「唉,回答啊,你是真心的嗎?」女子望著沈洛年,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期待。

  「真的啊。」沈洛年還在惋惜那些檔案,無所謂地說:「既然本來該是妳的,為什麼不行?」

  「口說無憑。」女子露出喜容說:「跟我立咒誓。」

  「什麼誓?」沈洛年愕然問。

  「讓我想想,嗯,是這麼做……」女子思忖了片刻,突然拔下一根長髮,將一端纏繞在自己左手無名指,跟著對沈洛年招招手說:「過來。」

  沈洛年離開電腦,皺眉走近,女子一把抓過他的手,把長髮的另外一端,也繞上了沈洛年的左手無名指,一面說:「對了,你有什麼願望嗎?」

  「為什麼問這個?」沈洛年訝然問。

  「雖然咒誓不用完全公平,但太不『相稱』的咒誓也立不起來,強烈的願望,在心中的分量會比較高,比較容易達到咒誓的條件。」女子說:「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事,可以包含在咒誓之中。」

  「願望……比如有錢之類的嗎?」沈洛年不大懂女子的意思,半開玩笑說:「我挺窮的,錢變多一點的話,我會挺高興。」

  女子搖頭說:「金錢太簡單,不能『相稱』……你看。」女子把身後的背包往沙發上一抖,掉出一整袋的鈔票,還有不少金品、首飾。

  「這哪來的?妳剛搶過銀樓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女子得意地露出笑容說:「別人送的。」

  沈洛年可不大相信,不過現實的法律似乎也管不到妖怪頭上,只好不追究,轉回話題說:「其實我沒什麼願望……」

  「沒有?我記得不相稱的誓約很難成……」女子遲疑了一下才說:「但試試看也無所謂,你叫什麼名字?」

  「沈洛年。」沈洛年說。

  「我道號懷真,你跟我說一遍——」女子肅容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願讓懷真自由吸取……嗯……直到永遠。」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照著說一次,說完之後,這自稱懷真的女子,低聲喃喃念了幾句,突然那條長髮由黑轉紅,倏然一緊,將兩人的手指拉在一起,緊跟著一道紅光閃耀,沈洛年眼前一花,卻見左手無名指根部,套著個半透明的血色薄玉指環,那指環表面光滑、晶瑩剔透,帶著股涼氣,看來十分漂亮,而懷真左手無名指,也同樣出現一個形貌完全相同的細指環。

  「啊!」懷真驚呼一聲,舉起手開心地嚷:「居然成功了,你真是真心的。」

  「呃……」沈洛年一怔,望著手上指環說:「這是什麼?」

  「這叫血冰戒,是誓約的證明,除非完成咒誓,是取不下來的喔。」懷真似乎挺高興,笑著說:「好奇怪,只有單方面付出的咒誓居然也能成立?不管了……能成立就好,你可記住了,若是違約,咒誓反噬,會受血化冰針、萬針穿心之苦喔。」

  「完成咒誓才能取下……」沈洛年瞪眼說:「那不是要戴一輩子?喂!我可不想一輩子戴這指環,還是紅色的!」

  「沒關係啦。」懷真笑說:「戴久就習慣了,總比被我吃掉好吧?」

  「這……」沈洛年不禁大皺眉頭。

  「好吧,重點來了。」懷真一點沈洛年脖子和胸口交接處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將從你全身不斷外泛的渾沌原息凝聚,別再往外散,否則妖怪會一直出現!你一點用都沒有,會被吃的,我可懶得當你保鏢。」

  「我真有什麼息嗎?我根本感受不到啊。」沈洛年還是有點半信半疑說:「感受不到如何凝聚?妳剛為什麼不乾脆吸光?」

  「別管這麼多。」懷真一撇嘴說:「反正你只要心念集中,自然就會感受到,快開始。」

  沈洛年苦笑搖了搖頭,心神貫注在那一點,過了好片刻,果然真如懷真所說,似乎真有什麼東西,緩緩往那兒凝聚,只不過感覺若有若無,不很明顯。

  「有了吧?現在量少,所以感覺比較淡,慢慢就會變多的。」懷真卻似乎能感受到,她說:「渾沌原息雖出自體內,但本質外散,體內不易收住,只容易存在內外之間,喉嚨根部乃內氣、外氣、食氣三氣交會之處,是最適合的地方。」

  沈洛年不知能不能開口說話,睜開眼睛望著懷真,等她繼續說明。

  「好了。」懷真卻不說了,只一笑說:「你記得隨時保持這樣,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妳要走了?」懷真那一笑宛如百花綻放,煞是好看,沈洛年看得不禁有點心動,連忙說:「這種狀態必須隨時保持著?睡覺怎麼辦?」

  「只要習慣了,睡覺也不會忘記。」懷真妙目一轉,笑說:「你要是不快點習慣,身邊又會出現妖怪喔。」

  「為什麼妖怪會出現在我身邊啊?和這原息有什麼關係?」沈洛年忙問。

  「不重要啦,有閑再跟你說。」懷真背起空背包,指著沙發上那一團亂說:「那些送你。」

  「送我?喂?」沈洛年還想發問,卻見懷真已經踏出門外,沈洛年急忙追出去,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漂亮女人……還是女妖?怎麼一達到目的就走人啊?話說回來,她說在那火山口旁等了三千多年,可是聽她說話,似乎挺現代的嘛?會不會是騙子?不過剛剛她那生氣的眼神,確實很像當初那巨獸……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輕易相信她說的話,而且若不是那只巨獸,又怎會知道那件事?

  站在家門口,沈洛年有些迷惘,這世界是怎麼回事?以後真的會有妖怪一個個冒出來嗎?難道自己應該聽賴一心的建議,加入他們的殺妖行列?

  算了,就算以後真有妖怪到處跑,也不關自己的事,有賊自然有員警,想必日後也會有一群收妖者負責這種事,不用為此操心。

  回到屋中,沈洛年收拾起那一片雜亂,一面收,他一面咋舌,那些首飾的價值他看不出來,但單是鈔票就有好幾百萬,那妖怪當真不是搶來的嗎?沈洛年看了看不敢亂動,只能先把這些東西用塑膠袋包起,藏到床下,且過幾日,看看有沒有什麼銀行、銀樓遭搶的新聞再說。

  ◇◇◇◇

  一星期過去,沈洛年的人生並沒有突然變成妖怪世界,就如過去好幾年一樣,依然平靜穩定,那日放學後接連遇妖的忙亂,仿佛騙人一般。

  這幾日,沈洛年仍依照著自己的步調過日子,上學、放學、讀書、考試,唯一不同之處,就是照著懷真的吩咐,儘量把注意力凝聚在喉底那兒,將所謂的「原息」集中。

  這倒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習慣之後,並不需要花費多大的注意力,就可以讓那東西穩定下來,不過每日傍晚夕陽西沉、日月轉換的時候,那東西往往會突然失控,不受抑制地往外奔散,還好馬上又可以收回,沈洛年不明白原因,又沒人可以問,也只好順其自然。

  懷真吸去這東西不知道用來做什麼?她似乎不大想跟自己說清楚……還有手上這戒指……沈洛年看著自己左手,心中一面搖頭,這不知是什麼鬼東西,用盡了辦法仍拿不下來,只好拿個OK繃包起,還好那血冰戒挺薄,包起來並不明顯,還能遮掩過去,否則被老師看到,可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時是中午休息吃飯時間,西地高中雖是男女合校,卻是男女分班,整個班級都是男孩子的情況下,不到半個小時,八成的人都已經吃飽了,教室鬧哄哄地吵鬧著,沈洛年這時也已經把餐具收妥,正看著窗戶外休息。

  「沈洛年!有人找你。」門口突然傳來同學的叫聲。

  沈洛年一怔轉頭,卻見教室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滿臉都是笑容,女的卻帶著點疑惑味道地瞄著自己,正是那兩個有名的高三學生——賴一心和葉瑋珊。

  沈洛年一面走一面狐疑,這兩人來找自己做什麼?上次不是已經拒絕得很清楚了嗎?而且如果真想找自己,為什麼隔了一周才來?

  「學長?學姊?」沈洛年走到門口,對兩人打個招呼。

  賴一心卻不說話,只一臉開心地笑著。

  沈洛年見狀將目光轉向葉瑋珊,卻見她從上衣口袋取出一個東西,對著自己晃了兩晃。

  那是……沈洛年一驚說:「我的學生證?」自己什麼時候丟掉的?

  「沒錯。」葉瑋珊卻似乎沒打算還,將學生證放回胸口口袋說:「是你的學生證。」

  「呃?」沈洛年沒想到葉瑋珊收了起來,愕然說:「學姊?」

  葉瑋珊瞅著沈洛年說:「板橋車站。」

  沈洛年這才想起,那日在板橋車站,自己將學生證交給了員警,後來一忙亂倒是忘了……怎麼會落到葉瑋珊的手裡?

  「想起了嗎?」葉瑋珊淡淡一笑說:「放學時,我和一心在校門口等你,請你吃晚餐。」

  「吃晚餐?」沈洛年一呆。

  葉瑋珊卻不再多說,轉身揮了揮手,往高三的教室走。

  賴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笑說:「到時候再聊。」旋即跟著葉瑋珊身後離開。

  沈洛年呆了半晌,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班上同學好奇地湊近說:「沈洛年,你認識那兩個有名的高三校對嗎?」

  沈洛年回過神說:「見過,不熟。」

  「喔?」同學不知怎麼接下去,聳聳肩去了。

  沈洛年和人相處總是這樣,稱不上太無禮,但總讓人感覺有點距離,所以雖然沒什麼人排斥他,卻也沒什麼深交的朋友,他一個人回到窗旁的座位,想起放學後的約會,不由得有點頭痛。

  既然葉瑋珊拿到了自己的學生證,想必知道那只妖怪出現時自己也在場,她上次說要把人抓去研究的話雖然該是開玩笑,但這種巧合連續出現,他們總會想找出個合理的答案……聽那妖怪懷真的語氣,那天幾次妖怪的連續出現,似乎和體內「渾沌原息」的散逸有關……

  是不是該對他們坦然相告呢?自己雖然不想抓妖,但總該提供相關訊息吧?而且換個角度想,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許他們都明白,兩邊交換一下資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啊呦不對……懷真可明擺著就是個妖怪,怎能跟這些收妖的人全盤托出?萬一他們來自家埋伏,豈不是害了她?但話說回來,懷真既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是不是該讓她被這些人除了才對?

  想到這兒,沈洛年伸手輕撫著隱藏在OK繃下的血冰戒,想起咒誓完成時懷真高興的模樣,不禁有點遲疑。然後心念一轉,想起咒誓的內容,沈洛年一驚,若自己害死她,算不算違反了咒誓?萬針穿心聽起來可不像什麼好死法,還不如被懷真吞了。

  想來想去,沈洛年一直拿不定主意,但時間倒是過得挺快,沒多久就到了放學時間,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收拾了書包,少見地隨著眾人往外走。

  在這有點熱鬧的放學人潮中移動,簡直是受罪,沈洛年一面走一面輕歎著,明明可以花五分鐘走完的路程,在這種時候卻得花上十幾分鐘,還不方便偷偷走那條校舍後的密道,可真不劃算。

  抱怨歸抱怨,沒多久,校門還是出現在眼前,在人潮中,沈洛年一面走一面四下張望,很快就在校門一側看到賴一心與葉瑋珊兩人並立的身影;這兩人郎才女貌,在人群中十分醒目,無論男女,經過時難免都會看上兩眼,露出一絲羨慕的表情。

  沈洛年轉過方向朝兩人接近,兩人很快也發現了他,賴一心一面引沈洛年往外走,一面笑說:「今天去『彩葉』吃晚餐,我們請客。」

  「彩葉?」沈洛年聽過,那是間開在附近的西餐廳,雖然不是什麼太高檔的地方,卻也不是一般高中生會去的地方。

  「那兒近,也方便說話。」葉瑋珊說。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們走路速度突然慢了下來,不少人發出了驚歎聲,人群中這種感染力是很強的,不用多作提醒,很快地眾人目光都會轉向同一個方位。

  沈洛年也不例外,順著眾人的目光往左前方望去,卻忍不住張大嘴巴,那兒一個美貌女子正笑吟吟地走來,吸引了每個人的視線。

  沈洛年揉了揉眼睛,那女人……雖然打扮不同,但不正是懷真嗎?

  媽的,妖怪和收妖者撞見了,自己是不是該先溜為妙?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49
第一集 第四章 還以為是猛漢




  懷真這時的打扮和上次又大不相同,她套著一襲白色的手鉤針織半透明長裙罩衫,裡面穿著同色系背心短裙,腳下踩著短跟涼鞋,柔美的腿部線條,在針織罩裙下若隱若現;上身那七分長的袖子外,露出了一小節藕般的手臂,左手腕上掛著一圈細鏈銀飾,右手提著個銀白色提包,柔順的長髮末端顯現出層次,隨著她的接近而微微搖擺。

  她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系,只有左手無名指上那血冰戒,偶爾漾出一片紅芒,格外引人注意;而那帶著古典氣質的少見長相,配合現代的服飾,展現出另一種十分少見的風格。

  沈洛年暗暗喝采一聲,女人果然需要打扮,上次見到懷真雖然已頗驚豔,卻沒想到打扮以後又美上三分,莫非她當時還沒搞清楚該怎麼打扮?話說回來,她出現前的一個多月做了什麼?只顧搶錢嗎?

  不過也奇怪了,周圍的人怎麼一個個眼睛都直了?懷真雖然漂亮,也沒美到這種傾城傾國的程度吧?這時候資訊流通容易,說實在的,人人都見多了美女,路上出現俊男美女……比如賴一心、葉瑋珊這種的,通常也只是偷偷多瞧兩眼,不該會這樣傻盯著瞧才是。

  想到這兒,沈洛年目光轉向賴、葉兩人,不由得又吃一驚,怎麼這兩人也一樣看呆了?難道他們發現眼前這是妖怪?……可是看表情又不大像。

  「嗨。」懷真走到沈洛年身前,嫣然一笑說:「現在是……這叫放學對吧?」

  「對,妳怎麼來了?」沈洛年詫異地低聲說,一面警戒地看了賴、葉兩人一眼,卻見兩人正詫異地看著自己,對自己和懷真認識,似乎十分意外。

  「算算你快有危險了,打算來吸走一些。」懷真湊近沈洛年耳畔,低聲笑說。

  「呃?別在這兒。」沈洛年想到上次懷真吸取原息的模樣,不由得有點尷尬。

  「知道啦。」懷真噗嗤一笑,轉頭看著一旁說:「你的同學嗎?」

  「是……」沈洛年看著還在發呆的賴一心和葉瑋珊,不由得訝異地說:「學長?學姊?」

  「啊。」葉瑋珊先回過神說:「沈洛年,這位……是你的……你的朋友嗎?」

  「妳好。」賴一心也有點慌張地說:「我叫賴一心!請問……請問……」

  他們似乎沒看出懷真是妖怪?沈洛年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也不知該怎麼替懷真介紹,卻聽懷真微笑開口說:「兩位好,我是他姊姊,我叫懷真,你們找洛年有事嗎?」

  姊姊?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閉上嘴不說話,看她要怎麼編下去。

  「沈姊姊……我們有點事想和沈洛年談,想請他吃個晚餐。」葉瑋珊眼神中帶著驚訝與傾慕的神色,看著懷真說。

  「我剛好也想和洛年吃飯呢。」懷真一笑說:「可以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賴一心馬上說。

  葉瑋珊瞄了賴一心一眼,望著懷真的表情產生了微微的變化,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麼我就厚著臉皮打擾了。」懷真在旁挽著沈洛年的手,笑說:「走吧,去哪兒?」

  「不遠,我和瑋珊帶路。」賴一心微微一禮,往前先邁步。

  葉瑋珊目光一轉,跟著賴一心走,倒是沒多說什麼。

  沈洛年一面跟著走,一面壓低了聲音問:「妳……妳……這一個星期妳在哪兒?」

  「妳什麼妳?叫姊姊!怎麼這麼激動?很想我嗎?」懷真笑說。

  「去妳的。」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妳沒騙我吧,我覺得妳說話一點都不像古人。」

  「觀光客在旁邊吵了幾十年,早就聽熟現代的語言了。」懷真說:「不過有些東西倒真是出來了才見識到……唉,你這兩個同學不是普通凡人,是修行者嗎?」

  「妳看得出來嗎?」沈洛年才想到這事情,忙說:「他們是收妖的耶,妳和他們碰面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是低級的小妖。」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噘嘴說:「照人類的說法,你該稱我仙。」

  仙?沈洛年搖搖頭撇嘴說:「仙會吞人嗎?」

  「喂!」懷真一捏沈洛年耳朵,扯著說:「你試試等了三千年的東西被人撿便宜拿走,看會不會氣瘋了?我吞到一半想想還是把你吐出來,很仁慈了。」

  「唉唉,放開啦……」沈洛年眼見四面眾人都在看自己,發窘地說:「好啦……妳不是妖怪,妳是妖仙。」

  「哼!這還差不多。」懷真這才放開沈洛年,一點前方兩人說:「說說他們是幹嘛的?」

  早點說清楚也好,省得等等懷真在兩人面前失態,沈洛年當下把那日的事情簡略解釋,當然不忘提到賴一心曾邀自己加入收妖行列,等到把幾次妖怪事件說完,四人也走到了目的地。

  ◇◇◇◇

  土城這兒,是大臺北都會區的南方邊際,恰好在市鎮和山區的交界處,雖不算荒涼,卻也稱不上熱鬧,在這種地方,頗有名聲的彩葉西餐廳,已經算挺好的選擇。

  四人上了位於二樓的餐廳,葉瑋珊似已先行訂位元,服務生沒有多問,直接引著四人到一間半封閉式的小包廂,走進去一看,裡面卻有一張長桌,可容納八到十人。

  賴一心一面招呼眾人坐下一面說:「等等還有人來,不過我們先吃沒關係。」

  四人點了餐點,葉瑋珊首先對懷真說:「沈姊姊……」

  「叫我懷真吧。」懷真搶著說。

  「懷真姊。」葉瑋珊從善如流地換過稱呼,一面說:「不知道洛年學弟有沒有跟妳提過,前陣子發生的一些事情。」

  懷真妙目一轉說:「遇到妖怪的事嗎?」

  「既然懷真姊也知道,就容易解釋了。」賴一心笑說。

  「嗯。」葉瑋珊點點頭,接著說:「我和一心,還有在板橋車站滅妖的那兩人,是同一個宗派的弟子,我們懂得怎麼除妖,這也是我們的工作。」

  「原來如此。」懷真點了點頭。

  葉瑋珊續說:「學弟那一天連續遇到三次的妖怪,其中有兩次我和一心恰好趕到,另一次在板橋車站,由另外一組處理……其實三次都十分危險,若晚點趕到,說不定已經出事了。」

  其實是四次。不過最後一次的蜥蜴被這妖仙吞了,沈洛年偷瞧了懷真一眼。

  懷真卻睜大眼睛說:「真有妖怪嗎?我聽洛年說的時候,還一直半信半疑呢。」

  好會演戲!媽的妳自己就是妖怪,沈洛年佩服之餘,不禁暗暗搖頭偷笑。

  「真的有。」賴一心介面說:「據我們知道,會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強。」

  「啊……那該怎麼辦?」懷真問。

  葉瑋珊沒回答這句話,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一天出現三次妖怪的機率很低,都讓學弟碰上的機率更低,這當然可以說他是運氣不好,但換種方式考慮,也許是因為某些我們不明白的原因?說不定他有吸引妖怪的體質?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若真如此,可是很珍貴的。」

  「珍貴?」懷真微微一怔,表情嚴肅了些說:「為什麼?」

  「為了應付變局,我們必須儘快獵捕更多的妖怪。」葉瑋珊說:「如果真有這種體質,不用疲於奔命地四處尋覓,當然很珍貴。」

  「獵捕妖怪?做什麼?」懷真似乎真的不明白,微微皺起了眉頭。

  賴一心介面說:「這是因為抓到妖怪才能……」

  「一心!」葉瑋珊皺眉輕聲說:「這件事……」

  「啊。」賴一心一怔,尷尬地轉頭說:「抱歉,一時忘了。」

  「懷真姊,這方面我們不便說明……」葉瑋珊臉上帶著歉意說:「派中有嚴格的規定,不能外傳。」

  「沒關係、沒關係。」懷真目光一轉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一心希望邀請學弟加入我們。」葉瑋珊說:「上次學弟已經拒絕過一次,這次我們打算和他好好再談一次,沒想到剛好遇到懷真姊……」

  「懷真姊有興趣加入嗎?」賴一心突然說。

  「我?」懷真噗嗤笑說:「我什麼都不會耶。」

  「學就會了啊。」賴一心笑說。

  「別說我了,你們本來是想找洛年吧?」懷真身子往後一仰,靠著椅背笑說:「怎麼問起我來了?」

  賴一心也不糾纏,一笑轉頭說:「學弟,你覺得怎麼樣?」

  沈洛年吸了一口氣說:「我覺得……」

  「這樣很好不是嗎?」懷真突然開口說。

  「什麼?」沈洛年一呆。

  「加入很好,你應該加入的,就這樣決定吧?」懷真瞅著沈洛年。

  「真的嗎?」賴一心大喜說。

  沈洛年見懷真目光中有點警告和暗示的意味,但他卻不吃這套,馬上說:「什麼加入很好?我沒興趣。」

  懷真眉頭微微一皺,白了沈洛年一眼,拉著他站起,一面對賴、葉兩人微笑說:「不好意思,我們姊弟私下聊一下。」

  葉瑋珊雖感意外,仍只好說:「沒關係,請便。」

  「聊什麼?」沈洛年愕然問。

  「出來啦。」懷真一把拉著沈洛年往外走。

  ◇◇◇◇

  沈洛年只覺得抓著自己的那雙玉手力大無窮,不得不跟著往外走,兩人轉入廁所前的走道,眼見四下無人,懷真這才低聲咒駡:「臭小子,你幹嘛不答應?很不給面子耶!」

  「這種事不能給面子。」沈洛年理直氣壯說:「我才不想和妖怪戰鬥。」

  「你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懷真有點搞不懂沈洛年了。

  「我膽小、怕痛、怕麻煩。」沈洛年哼聲說:「所以不想和妖怪拼命。」

  「那你為什麼每次遇到妖怪都沖上去?」懷真好笑地問。

  「那是腦充血沒想清楚,想清楚我就不會上了。」沈洛年皺眉說:「所以我更要遠離那種場合。」

  「我不管你腦袋是不是有病。」懷真撇嘴說:「你這陣子難道沒察覺,每逢日夜交替,渾沌原息就會難以控制?」

  「對,我一直想問妳這件事情。」沈洛年一驚說:「妳是不是該吸一點走?」

  「是可以吸一點,但我能擁有的量和這世界的原息濃度有關,沒法吸取太多。」懷真說:「雖然一部分可以煉化為道行,但那可急不來……」

  又開始聽不懂了,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妳可以直接說結論嗎?」

  「結論就是當你的原息回滿之後,身邊還是會出現妖怪的,尤其是每天傍晚。」懷真說:「我今天回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怕再不來吸點走,你會被其他的妖怪吞了。」

  沈洛年呆了呆說:「媽啦!妳意思是……就算妳吸走了,還是會有妖怪來找我?」

  「終於明白了。」懷真食指戳著沈洛年額頭說:「你不學自保之法,是想死嗎?你死了的話,我去哪兒吸渾沌原息?又不可能一直當你保鏢,現在有人搶著教你,那不是剛剛好嗎?雖然你大概沒法怎麼修……但一方面有人保護,二來學點自保法門也不壞啊,傻瓜!」

  「唔。」沈洛年呆了呆說:「所以非加入不可了?」

  「沒錯。」懷真說:「終於懂了?」

  沈洛年拒絕加入是不想和妖怪爭鬥,既然不學也會被妖怪找上門,那當然沒選擇了……他悶悶地說:「學就是了。」

  「乖。」懷真一笑,揉揉沈洛年的額頭又說:「而且我對他們這宗派挺有興趣,這兩人的成就可不低,以前凡人沒有修行幾十年沒法到這種程度,卻不知他們抓妖怪做什麼?這些沒智慧的小妖又不能收服。」

  「他們是殺掉喔,不是活捉。」沈洛年說。

  「那更怪了,死妖怪有什麼用?」懷真勾著沈洛年手臂,笑說:「你也順便查探一下。」

  「想知道的話,妳不會自己加入?」沈洛年沒好氣地說:「說也奇怪,學長似乎被妳迷昏了,老是盯著妳,聽說他們是情侶,妳別破壞人家感情。」

  「我可沒施媚術喔,如果那小子喜歡上我,代表他們之間的感情本就不到那種程度。」懷真聳聳肩說:「我是天生就惹人喜愛,沒辦法。」

  「還真敢說,我就沒那種感覺。」沈洛年好笑地說:「不過平心而論,妳確實挺漂亮。」

  「你身負渾沌原息,各種媚惑之術、障眼之法、天成之氣,都對你無效。」懷真媚目一瞟說:「你沒注意到其他人都怎麼看我的嗎?可不只你那個學長。」

  「唔……」沈洛年愕然說:「這就是媚惑之術嗎?」

  「就跟你說沒用媚術了,這是我的天成之氣,又叫喜欲之氣,是生而有之、自然散發的。」懷真一臉無辜地說。

  還有這種事情?沈洛年忍不住好奇地說:「妳到底是什麼妖……不,什麼仙啊?」

  「不跟你說。」懷真一笑說:「別說我了,你自己眼睛還不是在那女孩全身上下轉個不停?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對那女孩有興趣吧?」

  「我看到每個美女都這樣的,不只是她。」沈洛年倒不在乎被說破,一面說:「我也有看妳啊,妳不比她差。」

  「謝謝啦,我倒是習慣被人看了。」懷真笑說:「但姊姊可得警告你,還沒培養感情就猛看著別人身體,女孩子不會喜歡的。」

  「管她的,她不喜歡無所謂。」沈洛年說:「我只是看看,沒打算討好她。」

  「怪人。」懷真聳聳肩接著說:「既然出來了,我順便幫你吸走一點原息吧?否則等會兒太陽下山,說不定會蹦出妖怪。」

  「那……」沈洛年看看四下無人,低聲說:「那快一點。」

  「還會害臊呢。」懷真扶著沈洛年的臉龐,緩緩靠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懷真這才笑說:「張開嘴,比較容易吸。」

  沈洛年皺起眉頭,微微張開嘴,只覺唇端一陣清風撫過,耳畔傳來懷真悠長的吸氣聲,此時一直凝聚在喉部的那團炁息,也跟著緩緩拉出一束,順著那股吸力外送。

  過了好片刻,懷真這才停下,她似乎陶醉在那炁息的能量之中,臉頰輕靠著沈洛年的肩膀,呢聲說:「……你下次把控制的力量放鬆一點,讓我好吸一點。」

  沈洛年有點尷尬,輕推開懷真說:「好啦,別黏著我。」

  「嘻,不是對我沒感覺嗎?」懷真站直了身子,拉著沈洛年笑說:「進去吧,記得答應加入。」

  「知道了。」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隨著懷真往內走。

  ◇◇◇◇

  回到包廂,食物已經擺滿一桌,看來這兒不太講究正式的西餐規矩,前菜主餐一下子全送上來了。

  見兩人挽著手走入,賴一心笑說:「你們感情真好。」

  「是啊。」葉瑋珊試探地說:「你們姊弟差幾歲啊?」

  這話沈洛年可答不出來了,只好愕然望向懷真,懷真見狀一笑說:「你們猜我幾歲?」

  「若是不聽說話和打扮,單看外表真看不出來。」葉瑋珊搖頭微笑說:「說懷真姊是學弟的妹妹,我也相信。」

  「應該只大一點點吧。」賴一心也說。

  「這個嘛……二十好幾了啦,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吃吧吃吧。」懷真笑著說,一面把沙拉和麵包推開,拿起刀叉直接對付雞腿。

  還好她也會用刀叉,沒直接拿起來用嘴啃,沈洛年安心了些,也開始用餐,賴一心和葉瑋珊兩人見狀不好多問,只好跟著開始進食。

  吃著吃著,動作最快的懷真,已經把雞腿吃得只剩下光溜溜的骨頭,她放下刀叉,眼睛一轉說:「我還有事,不陪你們囉。」

  三人同時一怔,沈洛年更是吃驚,自己還有不少事情想問,怎麼她就要走了。

  「懷真姊不多坐一陣子?」賴一心也出言挽留:「我們還有好幾個朋友沒到呢,不能認識懷真姊太可惜了。」

  「有機會的。」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對了,洛年答應加入你們了。」

  「真的嗎?」葉瑋珊睜大眼睛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只好點頭說:「真的。」

  「太好了。」賴一心期待地說:「那懷真姊呢?」

  「以後再說吧。」懷真笑說:「最近事情多,有空我會考慮的。」

  「一定要考慮喔。」賴一心笑說。

  「那個,懷真……我送妳出去。」沈洛年站了起來。

  「喔?」懷真有點意外,倒也沒拒絕,和賴、葉兩人道別後,與沈洛年一前一後往外走。

  兩人走出包廂,懷真低笑說:「還想知道什麼?有關妖怪的事情,問他們就可以了。」

  「有些事不能問他們……比如為什麼我會引來妖怪?」沈洛年最在意的就是這問題。

  「妖怪不是被你引來,是終於找到穿過的空隙。」懷真一笑說:「渾沌原息,可以讓這世界和仙界之間產生穿越的縫隙。」

  「仙界?」沈洛年吃驚地說。

  「或者說妖界、魔界、異界都可以,反正是另一個和這兒融合重疊的世界。」懷真走到餐廳門口,停下腳步說:「鳳凰回到這世界後,逐漸散佈渾沌原息,微小的通道也漸漸出現,你渾沌原息往外發散的同時,身旁原息的密度自然會變高,通道既然出現,就會有仙界居民嘗試著過來,沒什麼好奇怪的呀。」

  沈洛年跟著停步,心中一面想,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只要自己的渾沌原息逐漸累積,每天傍晚原息外散的時候,身旁就有可能出現妖怪?

  懷真接著又說:「現在原息不濃,頂多偶爾出現無智慧的小妖,既然有修道者保護你,我就專心煉化原息,不常來看你了。」

  「我明白了。」沈洛年點頭。

  懷真正要舉步,想想又停下腳步說:「雖然不知有沒有用,但你可以試試有沒有多得到什麼獨特的能力。」

  「就是……就是可以感覺時間變慢嗎?」沈洛年說:「那個能力使用之後,會很疲倦想睡。」

  「我不是說那沒用的能力。」懷真啐了一聲說:「而且實際速度沒提升,時間變多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只能看著別人的動作發呆?我要是想抓你,你躲得掉嗎?只有和速度差不多的一般人打架可能有點用。」

  遇到速度比自己快許多的敵人,好像真的沒用……沈洛年苦著臉說:「時間變少比較好嗎?」

  「代表可以隨心意往未來跳躍啊,無論是戰鬥、應劫、修煉甚至平常生活都有好處,要是你會的話,我說不定也拿你沒辦法……時間變多有什麼用?可以有更多時間發呆而已。」懷真搖頭說:「別提了,想到我就生氣,你這傢伙不但把這資格浪費掉,二選一也能選錯……」

  沈洛年不明白「時間變少」為什麼好用,但反正沒選這能力,這時候也不需要研究,他只好說:「為什麼鳳凰能力到我身上就是浪費?」

  「因為你只是個沒道行的普通人類,本來就什麼底子都沒有。」懷真說:「換靈之後就只是一個渾沌原息發散者而已,若有道行的妖仙取得這能力就完全不同了……真是太浪費了!」說著說著懷真又生氣了。

  「我也不是自願的。」換靈是啥?不過這時沒時間問這種好像不很重要的名詞,沈洛年岔開說:「妳說的其他能力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鳳凰是最古仙之一,總有點獨特的能耐吧?看你會不會蒙到一點鳳凰其他的能力。」懷真說:「有空體會看看。」

  沈洛年嘗試著說:「妳意思是……我會有什麼超能力嗎?哪一類的?」

  「除了渾沌原息外,誰也不瞭解鳳凰能做什麼……你自己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他們在大概不會死,以後傍晚最好別離開他們。」懷真伸出食指,笑著彈了沈洛年額頭一下說:「下次再聊。」隨即繞過沈洛年,轉身往外走。

  沈洛年目送著懷真時,卻發現前方有三個人站在樓梯口,正張大嘴巴看著懷真,懷真對這種目光也習慣了,對三人嫣然一笑,穿過他們離去。

  那三人忍不住回頭往下看,直到懷真的身影走出樓梯口消失,這才轉回頭,沖過來圍著沈洛年。其中一個長臉的黝黑壯漢,一把抓著沈洛年雙肩,瞪大眼睛說:「學弟,那是誰?你女朋友嗎?幹!好親熱、好閃、好刺眼!」

  沈洛年皺眉說:「那是……我姊。」

  「真的嗎?」壯漢的表情馬上換了一種,熱切地笑說:「你姊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

  「我姊很老!不適合你們。」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二十多歲。」

  「色猴,你昨天不是才說喜歡蘿莉?」另一個瘦黃的倒三角臉在旁嚷:「學弟,介紹你姊給我認識吧?」

  「幹,昨天說的不算。」壯漢乾笑著說:「今天開始喜歡禦姊,學弟,別理他,介紹給我!」

  「呃……」沈洛年換個話題說:「學長,你們怎會來這兒?」

  「賴一心找我們來的啊。」三角臉笑說:「他們要我們做一部分功課再來這兒吃飯,怎樣,你答應加入了嗎?」

  「算是吧……」沈洛年搖搖頭說:「我帶你們進去。」

  「我們知道在哪兒。」兩人往前先走。

  後面一個一直沒吭聲的矮胖眼鏡少年,經過沈洛年的時候,尷尬地笑了笑,低聲說:「你姊真的很漂亮。」

  「謝謝。」沈洛年只能歎氣。

  這三人正是侯添良、張志文還有黃宗儒,他們似乎不是第一次來這兒,熟門熟路地往內走。

  沈洛年回到座位之後,繼續吃著還沒吃完的西餐,侯添良等人則找來侍者,點選想吃的食物。眾人一面聊著,沈洛年才知道,侯添良等三人都已經加入,當時也在場的老師朱國庸,則因為家庭因素婉拒了。

  確定了沈洛年也要加入,除了黃宗儒沒吭聲之外,侯、張兩人倒是大力歡迎,不過關於他們加入之後學了些什麼,大家倒是都不提,沈洛年也不問,反正若對方真心要自己加入,自會說清楚。

  等大家都吃完,又聊了幾句,葉瑋珊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對賴一心說:「她們好像晚了些。」

  「可能有事吧。」賴一心說。

  「嗯。」葉瑋珊望向沈洛年,從口袋中取出學生證遞過,一面說:「還你。」

  「謝謝。」沈洛年接過說。

  「以後就是自己人了。」葉瑋珊說:「我們歲數其實差不多,不用學長、學姊地客氣,彼此叫名字就好。」

  這樣最好,沈洛年本也不是什麼重禮貌的人,點點頭沒有意見。

  「對,叫他阿猴或色猴就好。」張志文拍著侯添良說。

  「幹,你才色,叫這傢伙色蚊子就好了。」侯添良反唇相譏。

  「至於他……」張志文看著黃宗儒,笑說:「我們都叫他無敵大。」

  「對,無敵大。」侯添良也跟著笑說,一面嘲笑般地拍了黃宗儒肩膀一下。

  「別這樣。」黃宗儒臉上發紅,一臉為難地說。

  「為什麼這樣叫?難道他什麼……很大嗎?」賴一心訝異地說。

  而葉瑋珊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有點尷尬,輕啐了一聲,白了賴一心一眼。

  「不是啦,只是名字叫無敵大。」張志文忍著笑說。

  「為什麼?」賴一心有興趣地問。

  「直接問他吧。」侯添良笑呵呵地望著黃宗儒說:「為什麼你叫無敵大?」

  「沒有啦……」黃宗然囁嚅地說:「他們……兩個愛開玩笑。」

  這三人的關係,似乎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樣子?沈洛年有點意外,但也不是太過關心,聽過就算了。

  「你還記得板橋車站出現的那兩個女生嗎?」葉瑋珊不跟他們笑鬧下去,對沈洛年說:「這學生證,是她們交給我的,她們在事情結束後,和那受困的員警打招呼,員警卻拿著這東西在找你,她們一問才知道,當時你是第一個往妖怪沖的人。」

  這件事情,侯添良等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侯添良首先嚷:「幹!學弟果然有種。」

  「學弟……不,洛年,你是有種還是找死啊?」張志文乾笑說:「沒練過的人怎麼打得過妖怪?」

  沈洛年可不知怎麼回答,自己遇到緊急事情就會失去理智這個毛病,可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他只能尷尬地苦笑。

  葉瑋珊接著說:「她們看到學生證,知道證件的主人和我們同校,又知道我們想找人加入,就向員警拿了這證件,建議我們考慮引你入門……我們前兩天碰面時拿到手,這才知道原來是你……」

  「是啊。」賴一心笑著說:「當時看到,我和瑋珊都嚇了一大跳,也才知道你那天晚上居然又碰了一次妖怪,後來沒再碰到了吧?」

  「嗯……沒有。」沈洛年一面說,一面暗暗好笑,如果把懷真也算進去的話,那天可是總共遇到五次妖怪。

  葉瑋珊接著說:「因為晚上我們……」

  說到這兒,突然外面傳來聲音:「遲到了!不好意思!嗨!瑋珊、一心。」上次出現在板橋車站那位褐發女子,突然出現在包廂口,只見她依然穿著運動短褲、短袖上衣,背著那個超大包包,仿佛旋風一樣地刮了進來,正咧開嘴豪邁地笑。

  「瑪蓮。」賴一心笑說:「奇雅呢?」

  「這兒。」另外一個容貌娟秀的短髮女子,這時才出現,她也仍是運動外套配上緊身牛仔褲,面無表情、安靜地走入。

  葉瑋姍微笑說:「妳們終於到了。」

  「抱歉、抱歉,我剛剛忍不住肚子餓,拉著奇雅在路旁找了家面店吃飯。」瑪蓮哈哈笑著說:「本來以為一定趕得上的,不好意思。」

  「吃到一半,她發現牆上的紙條,就晚了。」奇雅說。

  「什麼紙條?」賴一心問。

  「能一次吃三碗大碗牛肉麵的人免費!」瑪蓮拍拍肚子乾笑說:「當然要試試啦。」

  「真吃了三碗嗎?」葉瑋珊咋舌說。

  「是啊。」瑪蓮打了一個飽嗝說:「反正今晚不是要幫你們小倆口收新人嗎?不用幹活。」

  「瑪蓮……」一向嚴肅端凝的葉瑋珊臉龐微紅起來,皺眉說:「別開我們玩笑啦。」

  「好啦、好啦。」瑪蓮嘻嘻笑說。

  「我幫你們介紹。」葉瑋珊定了定神,轉回頭望著眾人:「這兩位是瑪蓮小姐和奇雅小姐,是我們的前輩,對她們兩位要有禮貌;這幾個新人是……」

  「不用介紹了,這麼麻煩。對啦,快說上次那個勇者是誰?」瑪蓮大剌剌地躺在椅背上說,至於奇雅則是一聲不吭,只用眼光掃過四人一次就算交待。

  葉瑋珊莞爾一笑,也不勉強,只指著沈洛年說:「他就是那學生證的主人,洛年。」她一面對沈洛年說:「我和一心要帶他們三個修煉,今晚你的入門說明和適性測試,我們特別請瑪蓮小姐和奇雅小姐幫忙。」

  「是這小子?」瑪蓮湊近,上下看了看長相稍嫌文弱的沈洛年,表情似乎有點失望,她過了幾秒才說:「你是笨蛋嗎?為什麼會沖上去和妖怪拼命?」

  「下次不會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你擅長什麼運動或技擊?」瑪蓮又問。

  「沒什麼特別擅長的。」沈洛年說。

  「果然,看起來就沒什麼運動細胞。」瑪蓮喊:「靠!我聽說你第一個上去扁妖怪,還以為是什麼猛漢呢,我看算了吧?還有這個也是!能打嗎?你們真要找這種人入夥?」說著一指黃宗儒。

  「別說入夥,又不是強盜窩。」奇雅淡淡地說。

  「隨便啦。」瑪蓮聳肩說:「我不是開玩笑耶,就算得到能力,手眼協調度也要好才能發揮,否則不是浪費了?奇雅妳說是不是?」

  奇雅似乎沒什麼興趣,只說:「瑋珊的組讓瑋珊作主。」

  「可是有一部分的材料是我們提供的說……」瑪蓮嘟嘴說。

  奇雅還沒開口,賴一心已經笑說:「這不是瑋珊的主意,是我找他們的,我覺得他們幾個很棒。」

  瑪蓮微微一怔,看了賴一心一眼,別過頭哼了一聲說:「那隨你們吧。」

  「那今晚就麻煩兩位照顧洛年了。」葉瑋珊轉頭對沈洛年說:「明天放學,你到教師大樓地下室來。」

  「地下室?好。」沈洛年有點意外地點點頭。

  交待完畢,賴、葉兩人領著三人離開,只留下沈洛年和那兩個女子。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這才把目光轉到眼前兩個女子身上。

  欣賞、細看女子的身材外貌,是沈洛年的嗜好,這其實和欲念的關係很淺,是一種見到美好事物時,微微心動的快樂感覺。

  這習慣往往讓女性不大自在,不過他看歸看,目光中卻也沒有什麼邪念,對方縱然不快,通常不至於發火,而如果對方回瞪一眼表示不滿,他大多也就不看了。

  而現在眼前的兩個女子,瑪蓮粗枝大葉,沒注意沈洛年的目光,奇雅是根本就沒怎麼望向沈洛年,所以兩人都沒理會沈洛年的眼睛不大規矩,既然如此,他恰好得其所哉,大瞧特瞧。

  沈洛年上次急著跑,沒仔細看兩女的外貌,這時細細一打量,見瑪蓮的容貌雖然較普通,但也端整乾淨,只不過她頭髮雜亂不成型,全身太過健康結實,再加上常咧開嘴大剌剌地笑,看起來不大淑女,不過雖然乍看少了點媚惑力,但緊翹的臀部曲線,加上結實的一雙長腿,仍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

  而留著帥氣短髮的奇雅,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配上一張少見的娃娃臉,論長相不比葉瑋珊遜色,不過葉瑋珊是一臉嚴肅,她卻是面無表情,那雙大眼常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奇雅身材纖細,上半身運動外套包得緊密,看不出體態,但單從緊身牛仔褲顯出的優美腿形,已讓人有不少揣想的空間。

  「就在這兒嗎?」瑪蓮轉頭問奇雅:「先作說明吧,我來?」

  奇雅無所謂地點頭。

  「好!小子別發呆了,眼睛在看哪兒?」瑪蓮對著沈洛年嚷。

  沈洛年回過神,不再欣賞兩人的體態,望著瑪蓮,等她開口。

  瑪蓮當即說:「拜見『宗長』正式入門,是以後的事情,我們這門派的管束很松啦,除了偶爾聚會之外,一般來說大家都各過各的,我和奇雅在瑋珊剛入門的時候,帶過她一陣子,所以比較常聯繫,她其實挺可愛的,就是個性太認真了,我看他們兩個……」

  「瑪蓮。」奇雅忍不住打斷,沈洛年不禁好笑,這兩人果然比葉瑋珊還資深,難怪說是前輩,那麼賴一心呢?莫非是葉瑋珊引入的?宗長又是什麼東西,這宗派的掌門人嗎?

  「呃……總之等下次宗派聚會,大概就可以正式入門了……」瑪蓮想想又說:「反正那只是形式啦!過去入門的條件很嚴苛,但現在變很寬鬆,宗長隨便都好,不然憑你們幾個……」

  「瑪蓮!」奇雅又喊了一聲,這次眉頭皺了起來。

  「好啦、好啦……又扯遠了……」瑪蓮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總而言之,只要你能遵守本門的戒律,入門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有點像加入黑社會的感覺,沈洛年說:「什麼戒律?」

  「不就要跟你說嗎?」瑪蓮放開身旁那個大包包,拿了一本黑色薄皮書,打開來正想念,想想又說:「嗯……五戒八律十守則的念起來很囉唆,你大概也記不住,簡單來說,就是別作奸犯科,別當個混蛋,這樣比較好懂吧?」

  「懂。」沈洛年可也不想聽一長串的規矩,連忙點頭。

  「哈哈,其實我也記不住,正式入門時會給你一本宣誓,自己慢慢看。」瑪蓮接著說:「宗派裡面平常大家不大碰面,也不分什麼大小,但是萬一有事,就要服從宗長指示,團結對外,平常就聽你組長的話就對了。」

  「組長?」沈洛年微微一愣。

  「你們那組的組長是瑋珊。」瑪蓮說:「我這組是奇雅,我和奇雅不想擴大小組,所以一直都只有我們兩個,收集的材料也都送瑋珊了……這些晚點再說,總之我們門派裡面有不少機密,沒經過允許不能對外胡說,知道嗎?」

  沈洛年再度點了點頭。

  「最基本的守則就是這樣……」瑪蓮看了奇雅一眼。

  「嗯。」奇雅這才開口說:「守戒、團結、服從、保密,能遵守嗎?」

  又要發誓嗎?沈洛年忍不住低頭看了那包著OK繃的左手無名指,心中有點好笑,隨便答應當然簡單,但有多少人會真心地發誓呢?除非像懷真一樣用咒誓束縛,口頭說說有什麼要緊?

  「怎樣?」瑪蓮說:「這是最基本的喔。」

  反正答應很簡單,能不能辦到就再說了,沈洛年無所謂地說:「明白了。」

  奇雅點點頭,接著說:「你若決定入門,你的資料我們會先送警政署、國安局查對。」

  「沒錯。」瑪蓮瞄著沈洛年說:「會查遍你的三代履歷、健康報告、國小成績,連你幼稚園交過的女朋友都會翻出來,直到確定你身家清白、思想正常、行為正直,才會讓你入門。」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1
第一集 第五章 脹脹的發散型




  這麼麻煩嗎?沈洛年張口結舌地說:「這……」

  「瑪蓮說得誇張了些。」奇雅說:「但大概就是這樣。」

  這是什麼組織啊,政府機關幹嘛幫他們查?話說回來,他們到處除妖也沒人管,應該和政府有一定的聯繫,只不知道是……

  「還有,如果你犯了戒律、為非作歹、恃強淩弱,門中的處罰可是很嚴厲的喔。」瑪蓮板起臉說。

  「知道了。」沈洛年點頭。

  「你這傢伙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瑪蓮瞪眼說:「別懶洋洋的!」

  但沈洛年本就是這種無所謂的個性,要他裝認真可有點困難,他勉強坐正了些,皺起眉頭說:「好啦。」

  「有幹勁一點!另外正式的誓約,入門儀式的時候再做。」瑪蓮不大高興,轉頭問奇雅說:「沒了吧?」

  「門派歷史。」奇雅說。

  「對喔,還有這個……」看沈洛年沒勁,瑪蓮似乎也有點懶得說,皺起眉頭說:「我們是道武門白宗子弟。」

  「白宗?道武門?」沈洛年說。

  「對,因為當初創立宗派的祖師姓白。」瑪蓮又說:「現在的宗長,是當初來台祖師的後代。」

  「姓白就叫白宗?」沈洛年點頭,這倒也挺易懂的。

  「白宗是道武門的其中一個分支。」瑪蓮說:「祖師當初隨著國民政府來台後創建的。」

  「所以本來的門派還在大陸囉?」沈洛年問。

  「嗯。」瑪蓮說:「不過那邊曾大亂一段時間,那時兩邊就失去聯絡了,後來也沒消息,說不定總門在大陸已經失傳了,但應該還有其他的分支宗派。」

  「喔。」沈洛年點頭。

  「道武門,出自道系,祖師宗承蜀中鶴鳴山,那是……對了,漢末的時候。」瑪蓮想了想又接著說:「那時候天下大亂、妖孽橫行,祖師游遍天下,道武兼修,後來找出以道入武之法,創立道武門,至今已傳一千八百年。」

  這麼久了?真的假的?沈洛年疑惑地想。

  「你以為我在騙人嗎?」瑪蓮看出沈洛年表情不對,哼聲說。

  「我只是想……怎麼沒聽過?」沈洛年儘量表現得有幹勁。

  「道武門武技聽說曾經很多人學,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變很少人了,後來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傳承越來越隱密。」瑪蓮說:「直到一年前,臺灣的三門宗長碰面,得知妖氛將起,宗長才改了主意,想多收點門徒應付未來變故……聽說在預言中,世界會經歷很大很大的變亂喔!」

  「三門?妖氛?預言?」沈洛年大皺眉頭。

  「哎呀,越扯越遠,聽不懂的你就先跳過。」瑪蓮不耐煩地說。

  沈洛年只好應是。

  「回到道武門。」瑪蓮屈指說:「道武門傳到臺灣的有何、李、白三宗,其中我們白宗的修行方式是專修派,何、李兩門走的是兼修派。」

  沈洛年介面說:「專修是……」

  「那個也先別問,以後再說!」瑪蓮一拍手,回頭對奇雅說:「歷史說完了,可以測試他體質適不適當了吧?」

  「嗯……」奇雅看著沈洛年說:「可能有點不舒服。」

  沈洛年可不喜歡不舒服,詫異地說:「要做什麼?」

  奇雅不回答,從運動服的口袋中,取出個指頭大小、造型古樸的銀色金屬瓶,對沈洛年說:「手朝上,放桌上。」

  手?沈洛年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奇雅扭開瓶蓋,對著沈洛年的右手倒出一滴仿佛水銀般的銀白色液體,滴在沈洛年掌心。

  沈洛年覺得一陣冰涼,只見那液體就這麼迅速地往內滲入,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靠?這是怎麼回事?」瑪蓮睜大眼睛湊近嚷:「沒施術就進去了?」

  表情不多的奇雅,也露出訝異的神色,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沈洛年搖頭。

  「有脹脹或者是緊緊的感覺嗎?」瑪蓮又問。

  「手掌嗎?」沈洛年說。

  「當然啦,不然我問哪邊,笨蛋!」瑪蓮瞪眼。

  「好像沒有……」沈洛年頓了頓說:「脹或緊是什麼意思?什麼感覺?」

  「說你笨還不承認!脹就是肚子很脹的脹,緊就是腰帶很緊的緊,一個往內縮一個往外撐。」瑪蓮罵說:「這代表你的基本屬性是發散還是內聚。」

  「別急。」奇雅搖頭說:「我還沒施術引炁,怎麼會有感應?」

  「也是……」瑪蓮訝異地說:「但至少確定他體質適合,不過首次融合不是至少要搞半小時以上嗎?奇雅妳聽過這種事嗎?」

  「沒有。」奇雅搖搖頭,想想說:「我換一種辦法。」

  「再試一次嗎?」瑪蓮問。

  「嗯。」奇雅點點頭,對著已經將手縮回去的沈洛年說:「手。」

  沈洛年只好又把手伸出來,奇雅搖頭說:「換手。」

  沈洛年微微一怔,換上左手。

  「有傷口?」奇雅看到無名指上的OK繃,微微皺眉。

  「這樣不好吧?」瑪蓮也大皺眉頭:「還是用右手?」

  「這麼快連續兩次不好。」奇雅微微搖頭。

  「等等……」沈洛年說:「這不是傷口,沒關係的。」

  「那你貼這幹嘛?」瑪蓮不禁瞪眼:「裝飾品嗎?你是某種娘娘腔變態嗎?這繃帶又不見得好看!」

  沈洛年還來不及回答,奇雅已經緩緩說:「沒傷的話,打開我看。」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撕下OK繃,露出裡面的血冰戒。

  看到血冰戒,奇雅和瑪蓮眼睛同時一亮,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瑪蓮首先說:「靠!好漂亮,哪兒來的?多少錢啊?叫什麼玉?怎能做這麼薄?不會壞嗎?」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有點意外,瑪蓮看起來大刺刺的,沒想到也喜歡首飾。

  奇雅手往前伸,想想又停下,抬頭說:「可以碰嗎?」

  「可以。」沈洛年點了點頭。

  奇雅伸出食指輕觸著血冰戒面,一面仔細地打量。

  「我也摸摸。」瑪蓮手也伸了過來,她可沒奇雅這麼客氣,捏著沈洛年指頭亂轉,上下翻看,一面笑嘻嘻說:「涼玉?冷玉?都不對。沒見過這種材質,真是玉嗎?你這大男人怎麼戴紅色戒指啊,賣我吧?」

  如果能拔下來就送妳……想歸想,沈洛年可不好這麼說,只能苦笑說:「不行。」

  「咦,有特殊意義嗎?總不會和誰私訂終身吧?」瑪蓮皺皺眉頭說:「這指頭代表訂婚還是結婚?呿!我也搞不大清楚。」

  見兩人都盯著自己手指看,沈洛年有點尷尬地說:「確定沒有傷口吧,我貼起來了。」

  「這麼漂亮幹嘛貼起來?」瑪蓮惑然說:「不適合戴的時候就取下呀,尤其戰鬥的時候記得別戴,敲壞多可惜?」

  「知道。」沈洛年一面貼上,一面敷衍。

  「沒傷就好。」奇雅恢復了平靜,左手由下方輕捉著沈洛年的手掌,右手拿著那罐銀瓶,看著沈洛年說:「開始了,仔細體會。」

  「是。」沈洛年望著她那比自己還小一號的手,感覺到有點冰涼。

  突然一股力量從奇雅左手泛出,力量逐漸擴張,輕柔而緩慢地包住沈洛年的手,跟著右手一側,又滴出了一滴水銀狀液體。

  這次因為那股力量阻擋,液體沒直接接觸到沈洛年的手掌,就這麼離手半分,懸空飄著。

  奇雅放下銀瓶,右手接近,又泛出一股力量,兩股力量在沈洛年手上相會,將那液體擠成一片半透明的銀色薄膜,這一瞬間,奇雅將下方的力量抽去,薄膜就這麼貼上了沈洛年的手掌。

  兩邊一接觸,就像剛剛一樣,薄膜馬上被沈洛年的手掌吸收,消失不見,此時奇雅的力量突然龐大起來,手掌周圍的空氣隱隱產生改變,似乎有種怪異的氣氛,沈洛年吃了一驚,卻又看不出所以然來,不知如何是好。

  「吸收好快!你快感覺是脹還是緊?往外散還是往內壓?」瑪蓮嚷。

  沒感覺啊……沈洛年心念一轉,暗暗懷疑,莫非因為渾沌原息的關係,所以這種術法也對自己無效?

  正想老實回答,沈洛年看著兩人的神色,又覺得不大妥當,看樣子他們不大能接受失敗,可能會搞到成功為止……

  聽他們的口氣,這法門似乎是想找出自己體質是發散還是內聚,照懷真所言,渾沌原息的性質本是外散,那應該就是發散吧?

  沈洛年掙扎片刻,終於說:「好像……應該是往外的……」

  「往外,脹脹的?真的?哇!」瑪蓮睜大眼睛問。

  會不會二選一又選錯了?沈洛年心中暗暗叫糟,心虛地說:「應該是吧。」

  「啊——發散型的男生耶,很少見。」瑪蓮坐回座位說:「那你可能在瑋珊組待不久囉。」

  「為什麼?」沈洛年意外地說。

  「一個組只需要一個發散型的。」瑪蓮說:「等你熟練之後,找個內聚型的搭檔,另外成立一個小組吧?這樣比較有效率。」

  「我不明白。」沈洛年說。

  「不急。」奇雅說:「瑋珊會安排。」一面把銀瓶收了起來。

  「你真奇怪。」瑪蓮上下看著沈洛年:「這妖質大家都擠好半天才能擠進去,你怎麼像海綿吸水一樣吸進去啊?」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如果『變體』的時候也這麼順利,那可就輕鬆多了。」瑪蓮回頭對奇雅說:「奇雅!該做的都做完了吧?」

  「嗯。」奇雅輕扯開衣袖,看看手錶說:「還早。」

  「是啊,因為不用擠妖質啊。」瑪蓮抓抓頭說:「喂!小子,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聽不懂的多了,不過該從哪邊開始問?沈洛年一想,說:「『變體』是什麼意思?剛剛那叫作『妖質』的東西又是什麼?」

  瑪蓮微微一愣,看著奇雅說:「可以說嗎?」

  奇雅似乎有點遲疑,但想了想,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你也真會問。」瑪蓮回過頭說:「妖質,就是妖怪死亡後,用道術煉化萃取出來的妖怪原始本質,如果把大量的妖質擠到你身體裡面……嘿嘿……就能使你的軀體妖化,那就叫變體!」

  「妖化?變妖怪嗎?不好吧……」沈洛年張大嘴巴。

  看沈洛年果然嚇一跳,瑪蓮咧開嘴,得意地笑說:「雖然說妖化,但只是身體內外強化,沒有副作用的啦,阿弟別怕。」

  「所以我的手……」沈洛年望著自己的左右手,有點忐忑。

  「剛剛那一點,效果很短暫啦。」瑪蓮說:「要一定的量,才能產生永久變化。」

  「這就是所謂的以道入武嗎?」沈洛年不禁皺眉,這比較像是科學怪人吧?

  「當然不只是這樣。」瑪蓮說:「這只是過程,目的是為了『納炁』。」

  「納『氣』?」沈洛年說。

  「不是『氣』喔,是『炁』!同音不同字,『納炁』!」瑪蓮邊說,邊在桌面上寫著。

  「炁?原來這字和氣讀法一樣?」沈洛年沒見過這個字,有點迷惑。

  「這個可有學問了啦,讓阿姊告訴你。」瑪蓮得意地說:「炁上面這個旡呢,古字通元,元者無也,『炁』就是無形之火,也就是無形的能量,那其實就是武者修煉的內功,後來這字和呼吸的『氣』混用,人人都說氣功,反而不明白原來的意義。」

  「改變體質就會有炁嗎?」沈洛年問。

  「那是兩回事。」瑪蓮揮手說:「你怎麼扯在一起了。」

  「呃?」沈洛年又迷惑了。

  「你看過武俠小說或功夫電影吧?聽說過氣功嗎?」瑪蓮問。

  「看過。」沈洛年忙點頭,過去有一段時間他常看武俠小說打發時間。

  「小說雖然寫得誇張了些,但現實中修煉炁功,就像小說裡面寫的一樣,需要長久累積的。」瑪蓮說:「但是我們道武兼修的祖師卻發現,練武者修煉的炁,和修道者追求的道術之力,雖然形式不同,本質卻是相同的……雖然看似來自宇宙萬物,其實在那之前,是來自虛無飄渺的道境。」

  「道境?」沈洛年聽得頭越來越大,和懷真口中的仙界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只是個名詞啦,反正說得複雜點你又聽不懂了,簡單說,可以利用道術,從道境取得大量的炁!」瑪蓮說。

  「取得大量的炁?」沈洛年說:「所以就不用練功了?」

  「沒錯!」瑪蓮一拍桌說:「祖師當初發現這一點,馬上做了測試,但是接受測試的弟子,卻當場七孔流血、經脈碎裂而亡。」

  「嘎?」沈洛年又吃一驚。

  「哈哈哈!」瑪蓮哈哈大笑說:「你表情真好笑。」

  沈洛年一呆,尷尬地說:「是騙我的嗎?」

  「不是啦。」瑪蓮笑說:「因為那位前輩的犧牲,祖師也找到了原因,正常修煉的過程中,不只是累積炁,也借著儲存的炁不斷地調整、改變身體……雖然祖師找到了取炁的捷徑,但普通沒修煉過的人,卻沒能力承受這麼強大的能量,而能承受的人,卻又不需要捷徑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

  瑪蓮說到這兒,故意停下,等著沈洛年接話,沈洛年果然懂了,介面說:「所以先強化體質,之後再引入炁?」

  「對啦。這可是最高機密,萬萬不能對門外的人說,以後你要是獲傳此法,當然更不可以外傳。」瑪蓮板起臉說:「這可是道武門的大秘密,道武門的門徒,只要短短數日,就可以超越一般練武者一輩子苦修,所以一直到這武術衰微的時代,本門還能保持傳承。」

  難怪懷真會說賴、葉兩人仿佛修煉數十年的修行者……沈洛年想通這一點,不禁說:「那怎會沒有名氣呢?既然有實力,有必要這麼隱蔽嗎?」

  「咦?」瑪蓮一時答不出來,只好轉頭看著奇雅說:「為什麼?」

  「妖質太少。」奇雅說。

  「對啦!」瑪蓮一拍額頭,對著沈洛年說:「以前妖怪可難找了,徒弟不好收,這兩個月才突然好找起來,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現在別問。」

  也許這才是道武門由盛而衰的原因吧?這方面沈洛年反而有點概念,所以他只點了點頭。

  「既然你是發散型的,就不能選重武器了。」瑪蓮突然又笑說:「就和奇雅、瑋珊一樣,選個漂亮匕首吧?」

  「漂亮匕首?」沈洛年想起板橋車站看到的場景,望著奇雅說:「我上次有看到,那是魔法嗎?」

  奇雅只微微搖了搖頭,瑪蓮則笑說:「不是,那是道術。」

  「細節變體後再說。」奇雅從衣服口袋中,取出那把漂亮的匕首,遞給沈洛年說:「看看?」

  好精緻的小刀,沈洛年接過,仔細看過去,那雖然稱為匕首,但造型細長,一體成形,刀身和握把是同一塊金屬打造,外觀和拆信刀差不多,除了刃口的部分,其他地方則經過了霧化處理,尾部還有些精巧的雕飾。

  對自己來說,握把似乎小了點,沈洛年掂了掂重量說:「挺輕的。」

  瑪蓮介面說:「發散型使用的武器小點好,但為以防萬一,要保留最基本的攻防能力,所以做成匕首型,其實很少用到啦,除非旁邊的組員在發呆!」

  「原來如此。」沈洛年將匕首還給奇雅。

  「走吧。」奇雅收起匕首,一面說。

  「回家嗎?太好了,今天提早收工。」瑪蓮背起背包嚷。

  「沒事了嗎?」沈洛年訝然問。

  「沒事了,你明天記得去找瑋珊。」瑪蓮往外走,一面還念:「靠,帶新手這麼麻煩,他們怎麼不嫌累啊?收了一個又一個。」

  奇雅則對沈洛年微微點了點頭,也跟著轉身去了。

  就把自己這樣扔在這兒?沈洛年苦笑了笑,拿起書包,也跟著離開這彩葉西餐廳,爬下樓梯,卻見大樓騎樓外,奇雅正跨坐在一台油箱純白、其他一色黑的越野機車上,這時車子已經發動,她正戴上安全帽,而站在一旁的瑪蓮,也正拿著安全帽要戴。

  這兩人總是穿著褲裝,騎越野車也沒什麼稀奇,但為什麼那油箱上面用黑字寫著「臺北縣警察局巡邏車」啊?這組織和政府機關的關係也未免太深厚了吧?下次會不會有人開警車出現?

  瑪蓮跨上機車的時候,看到沈洛年,還對他揮了揮手,沈洛年訝異地走近,還沒開口,瑪蓮已經笑說:「這是員警採買的時候一起買的,你畢業以後想不想也買一台呀?」

  「這要二十歲以上。」奇雅淡淡地說:「他還早。」

  「對喔,這是大型重機。」瑪蓮揮手說:「你才十七歲吧?慢慢來,奇雅也剛拿到駕照不久。」

  「這……上面怎麼寫著警察局巡邏車?後面還有警笛?」沈洛年瞪大眼睛。

  「這樣比較方便。」瑪蓮嘻嘻一笑,坐穩微微翹起的後座,扶正那有點累贅的大背包,再緊抱著奇雅的腰,想想突然板起臉說:「小子,你這傢伙懶懶散散的,可別扯瑋珊和一心的後腿喔!」

  「知道了。」沈洛年說。

  「再見。」奇雅左手對沈洛年揚了揚,不再多說,油門一催便絕塵而去。

  ◇◇◇◇

  第二天,沈洛年記得昨日的約定,放學後依約走向教師大樓的地下室。

  記得那兒是個小演講廳,偶爾有特別的電影播放,也會讓學生去那兒觀賞,其他時間大多關閉著,不知為什麼會約在那兒?

  沈洛年走到大樓前,正要往下轉,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葉瑋珊出現在自己身後,沈洛年尷尬地笑了笑說:「學姊……嗯,瑋珊。」第一次這樣叫,還是有三分不習慣。

  「聽說你也是發散型的?」葉瑋珊走近,和沈洛年並肩往下走。

  其實有點像扯謊,沈洛年有點心虛地說:「好像是。」

  「嗯,很好啊。」葉瑋珊說:「按照過去慣例,等你學會了基礎,就可以另外建立一個小組……但是未來情勢有變,未必須要這樣做。」

  「哦?」沈洛年不明白。

  「到時候再說吧。」葉瑋珊淡淡一笑,一面推開門一面說:「我和校長借了這個地方訓練大家,以後你也要留下練習,家裡沒問題吧?」

  「沒問題。」沈洛年走入地下室,見裡面椅子都已搬空,賴一心、侯添良等四人都在,除賴一心以外,另外三人都正忙著揮動著手中的武器,似乎在演練著某些固定的動作。

  只見侯添良拿著一柄武士刀,張志文拿著把近人高的雙手巨劍,至於黃宗儒,右手拿著把寬短刀,左手卻莫名其妙拿個金屬茶桶蓋,不知是什麼意思。

  除了那個茶桶蓋之外,三人手中的武器,也挺怪模怪樣的,上面不知為何貼上了一層膠帶,只在不同位置,分別露出一小片金屬面。

  三人前方,以粗大橡皮筋綁上一塊瓶蓋大小的金屬片,橡皮筋的上下端,則固定在地板和天花板兩端,只見他們做著固定的動作,不斷地往前揮砍,每當砍到金屬片當的一聲之後,又退回原來的站姿,看到沈洛年進入時,也只轉頭打了個招呼,又繼續做著一樣的動作。

  「洛年!」賴一心走近笑說:「歡迎。」

  「他們在幹嘛?」沈洛年問。

  「練習。」賴一心說:「力量、反應、速度都可以借著變體的過程提升,但是姿勢和準確度只能不斷練習。」

  「怎麼武器都不一樣?」沈洛年感覺有點好玩。

  「武器是讓他們自由選擇的。」賴一心微微皺眉說:「我是比較建議長武器……不過只有志文的雙手劍算半個長兵器,但那種大寬劍又不大好攜帶……」

  「我以後做個背帶,斜背在身後。」瘦瘦的張志文猛力一揮雙手巨劍,當的一下,他前方金屬片不斷搖動中,他又恢復原來的姿勢。

  「因為他最喜歡的漫畫,正妹主角用那種武器啦。」在一旁揮著武士刀的侯添良說。

  「你還不是因為某個動畫的蘿莉才用武士刀的?」張志文反唇相譏,兩人雖然在鬥嘴,但動作卻一直不停。

  「那宗儒呢?那蓋子是……」沈洛年忍不住問。

  「那是無敵大的標準配備。」張志文立即嘿嘿笑了起來,黃宗儒臉一紅,沒吭聲,只繼續揮舞著手中的寬短刀,攻擊那金屬片。

  「他說要拿盾牌。」賴一心苦笑說:「我在練習用武器庫中找不到,只好用這代替。」

  「你也太隨便他們了。」葉瑋珊低聲埋怨說:「都用長槍不是很好嗎?你使用的經驗又最豐富。」

  「大家武器不同,也許可以有相輔相成的效果啊。」賴一心呵呵說:「選自己喜歡的還是比較好。」

  「相輔相成?不要變成一團混亂就好了。」葉瑋珊皺眉說。

  「不會啦。」賴一心笑說:「我會找出配合的辦法,沒問題。」

  「嗯。」葉瑋珊點點頭,走到一個櫃子旁打開,不知在裡面翻找著什麼東西。

  「他們已經變體了嗎?」沈洛年見每個人動作都很迅速,仿佛手中揮動的只是根羽毛,不由得有點訝異。

  「還沒呀,怎麼了?」賴一心說。

  「難道武器很輕?」沈洛年說。

  「是很輕。」賴一心說:「鋁合金殼,空心的,等變體了才會打造他們要的武器。」

  「空心?」

  「因為變體引炁之後,他們拿起真正的武器,感覺就差不多這麼輕了。」賴一心說:「現在這樣練剛好。」

  變體之後這麼好嗎?沈洛年心中惴惴,自己體質特殊,吸收了妖質也沒效果,說不定不能引炁,到時候會不會被趕出門派?

  「洛年……到這兒來。」葉瑋珊在一旁招呼。

  沈洛年一怔轉頭,卻見葉瑋珊在牆旁的桌子上,攤開了一片黑色大皮夾,沈洛年和賴一心走近,見裡面排了十余支大小形狀不同的金屬匕首,葉瑋珊一面說:「匕首比較輕,可以比較早拿著成品……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妳也帶匕首來了?」賴一心笑說。

  「對啊,洛年你仔細選。」葉瑋珊補充說:「要能順利使用炁,平常就必須不斷將炁貫通自己的武器,讓武器適應自己的炁息,所以最好固定一把。」

  原來是這樣,這些雖然長短不等,造型有異,但和奇雅的匕首其實都大同小異,似乎都十分細緻,很像女孩子用的,沈洛年忍不住說:「都是一體成形的?握把是金屬的不怕滑手嗎?還有……會不會太細了點?」

  「通體同材質的武器,貫穿炁的時候比較容易。」賴一心突然從身後取出一把有刀鞘的匕首,拔出遞過去說:「怕滑手的話,可以選有易握造型的……我建議這把,切削感應該不錯。」

  原來和炁也有關係?沈洛年接過,上下端詳,賴一心選的這把匕首,刃面薄寬,刀身黝黑,護手只有單邊,雖是同材質一體成形,但握把上有易握曲線,抓在手中的感覺很實在,老實說,這把比較像沈洛年心目中的「匕首」,葉瑋珊帶來的那些都和奇雅的匕首類似,比較像漂亮、稍大的拆信刀,實在不像匕首。

  「你也帶了一支?」葉瑋珊似乎有點意外,微微皺眉說:「會不會太大了些?發散型的武器比較像法器,很少真的拿來砍劈……」

  「可是說不定也有機會用到不是嗎?」賴一心興沖沖地對沈洛年說:「你覺得怎樣?這支好吧?我可是選了很久。」

  「我是用這種的。」葉瑋珊從左手袖口中取出一支亮銀白色棍狀物,沈洛年仔細一看,才發現也是一支匕首,這匕首比奇雅的還細,下半截渾圓造型,上方的細長刃面更別提了,似乎沒開鋒過,畢竟不用刀鞘就可以隨意藏在衣袖中,可知沒什麼銳利度,遠看起來,還比較像指揮棒。

  「這種輕巧又好攜帶。」葉瑋珊說:「一心那種實在太……唔……」說到一半,葉瑋珊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賴一心問。

  「算了,就用一心建議的匕首吧,反正還沒變體,不能以炁貫通,過陣子想換還可以換。」葉瑋珊突然轉了念頭,把其他匕首收了起來。

  沈洛年和賴一心反而有點意外,不知道葉瑋珊怎麼變了心意。

  「我這種法杖型匕首不好施力,不適合練習肉搏攻防技巧,要變體之後才能修煉道術。」葉瑋珊望望還在苦練的三人,低聲說:「你們差不多時間來的,加上還沒變體,總不好讓你在旁沒事做,還是先和他們一起練習好了。」

  「我也是這樣想。」賴一心高興地說:「多學點功夫也不錯,瑋珊要不要順便換支匕首一起練?」

  「我免了,你這種練法累死人。」葉瑋珊一頓說:「你們真要練的話,不能直接用這支,鋒刃會壞掉。」

  「我有準備練習用的。」賴一心得意地又從身後抽出一支匕首,果然是一樣造型的沒開鋒鋁合金匕首。

  自己豈不是白帶了一大包?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收起了那包漂亮的匕首。

  「開始吧。」賴一心先在沈洛年右手臂上綁了一個電池,其中一條電線接上匕首,跟著拉著沈洛年到三人旁邊,開始上下綁起橡皮筋,架上金屬片。

  走近看,沈洛年才注意到,那金屬片還連著一條電線,通到下面一個類似電子計數器的東西,賴一心一面弄一面說:「等會兒把另外一條線接到計數器,只要砍到這金屬片,通電就會計數。」

  「喔?」意思就是要砍准才算數了?

  賴一心綁妥了,拿著膠帶走近,把匕首包起,只露出尖端說:「只有這兒碰到金屬片才會出現數位,匕首的正握上刺動作是這樣。」賴一心拿著真品匕首,對沈洛年示範。

  「這樣?」沈洛年一面模仿。

  賴一心調整了一下沈洛年的動作,讓他又做了幾次,這才說:「好,先刺五百次,每次都回到原點,起始動作如何不要緊,但出手要練習到十分流暢。」

  五百次?起始動作不要緊?這算什麼修煉法?沈洛年不禁呆了一呆。

  「動作快喔!」賴一心拍了拍手,退開幾步說:「先講究順暢和准度,再追求速度,打空太多次的話,我會增加次數喔!」

  呃……反正就刺吧……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開始往前突刺。

  「嘿嘿,匕首耶。」左手邊的侯添良笑說:「喂!無敵大、蚊子,我們的打怪小隊裡面有刺客了。」

  張志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停下手腳,抱著肚子笑說:「色猴你說什麼打怪小隊?」

  「匕首啊,不是刺客專用的嗎?」侯添良把武士刀擱在肩頭,對著沈洛年呶呶嘴。

  黃宗儒沒吭聲,只是苦笑搖頭,又是一刀刺出,此時他停下動作,把恰好顯示五百的計數器歸零,接著調整金屬片高度、更換武器膠帶的位置,把本來露出金屬的尖端,換成寬刀前方約四分之一處,再換種揮擊的方式,繼續敲打金屬片。

  「幹!無敵大練完第一招了。」侯添良看自己的計數器只有四百出頭,不敢再說笑,一面揮著空殼武士刀說:「我的武器比較重,不公平。」

  「屁啦!我的最重。」數字只有三百多的張志文也連忙開始動手,揮動那雙手劍繼續砍。

  每個人的招式,都是賴一心教的嗎?他每種武器都會嗎?沈洛年看看計數器,還在兩位數,當下不敢多想,努力地往前突刺,讓那金屬片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一面刺,沈洛年越覺得不怎麼輕鬆,先別說偶爾失神刺不准的事情,穩穩地刺出收回,少說也要二、三秒,加上等金屬片穩定的時間,五百下不就是快要半小時過去了?就算鋁制匕首比較輕,這樣揮下去手臂受得了嗎?

  不過……望向一旁三人,自己的武器可是最輕的了,而且他們似乎還不只要練一招……

  「洛年,別太用勁,手臂放鬆點。」賴一心喊:「一直用力撐不久的。」

  「可是放太松比較不准……」沈洛年說。

  「就是要練到放鬆也能打准啊。」賴一心笑說:「用意不用勁。」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沈洛年又刺了一刀以後說:「不能用槍炮炸彈嗎?我比較想用槍……手槍、步槍、衝鋒槍都可以,如果可以用狙擊槍更棒。」反正躲遠遠不上戰場最好。

  「不行。」賴一心說:「火藥武器不能傳遞炁,所以槍炮威力不夠,強大火力的武器,輪不到我們用。」

  「這問題我問過了啦,洛年。」張志文一面笑著說,一面一劍猛揮出去,當的一下讓金屬片大搖特搖。

  「呃……」沈洛年只好繼續戳。

  「加油啊。」賴一心說:「練完第一招你就先吃飯,今天讓你學兩招。」

  嘎?自己也不只一招?沈洛年不禁有點後悔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2
第一集 第六章 賞月抓妖




  十月一日星期四,恰逢陰曆八月十五,是今年的中秋節,這一天,學校當然放假,但葉瑋珊卻和眾人半開玩笑地商議,要大家一起出門賞月抓妖怪。

  卻是每月的農曆十五月圓時,某些特定的地方、符合某些條件下,有機會出現妖怪,過去還只有兩成左右的機會,但是到了最近這種狀況,出現的可能性自然大幅提高,也就變成道武門門人每月的固定活動。

  但這次十五恰好是中秋節,是許多人在家中團聚的日子,而沈洛年等人還沒正式加入,更未變體,去也只是參觀,所以葉瑋珊雖希望大家參加,也不勉強。

  沈洛年雖然家裡沒人,不用過什麼中秋節,卻也不怎麼想去,只是為了某個不好說的隱憂,不得不跟;而另外三人考慮後,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都表示家中已有計劃,不能參與,反而是看似乖小孩的黃宗儒很快就答應了。於是葉瑋珊便交代沈、黃兩人,當日下午五點,穿著運動服和登山鞋,在新店捷運站前會合。

  沈洛年去新店的次數不多,對路程不大熟悉,所以稍微提早了點出門,當他到達車站出口的時候,只不過四點半左右。

  站在新店站前,沈洛年一面在人潮中尋找著有沒有值得欣賞的美女,一面慣性地揮了揮右手,隨即想起今天不用練功,不禁微微苦笑。

  這八天來,匕首的動作,從兩招學到七招,分別是正握時候的上刺、斜刺、側刺、反刺,以及反握時的下刺、直刺、橫切七種動作,至於什麼時候適合用哪種動作,賴一心倒沒有細說,只要求沈洛年每招每日五百下,據他說,等熟練了速度自然會越來越快,到時候就可以增加每招的揮動次數,直到又快又准為止。

  學全七招後,沈洛年從此每天放學後得花四個多小時揮砍,至於那「增加時間」能力,不但無用,而且漸漸讓沈洛年感覺到有些累贅。

  卻是這種能力,只要精神集中的程度稍高,便會自主啟動,又不能隨意調整成兩倍、三倍等稍慢的流速,沈洛年自己估計,這能力將時間拉長的程度,一啟動就增加不少,隨著集中力的提高,還能提高更多,但越提高就覺得精神越疲憊,平常非常不適合運用。

  而正如懷真所言,自己的實際速度如果沒提高,時間流速變慢,也只是發呆而已,頂多是打棒球、乒乓球之類運動的時候,比較容易打中,但如果沒技術,打中以後飛到哪邊去,一樣沒法控制。

  如果練習匕首時使用,當然可以提高精准度,但這種能力只要使用個五分鐘,對腦部的負擔就等於連續集中注意力數十分鐘,很快就會頭昏腦脹,根本支持不久,何況眼巴巴看著自己慢動作往前揮動,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更別提在這狀況下,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還變成十分古怪難懂,雖然勉能辨認,卻很吃力。

  話說回來,懷真到哪兒去了?上次她七日就來找自己,這次可經過九天了,自己的渾沌原息會不會又太多了?最近傍晚——原息容易外散的時間,自己都在地下室揮匕首,雖然因為賴、葉兩人也在比較安心,但仍讓人有點心神不寧。

  這也就是今日沈洛年雖然不想來,卻不敢不來的原因,否則若今日傍晚自己身旁冒出妖怪,那可有點麻煩。

  「洛年。」黃宗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洛年回頭一看,見他正有點靦腆地微笑說:「他們……還沒到?」

  「嗯,還沒看到。」沈洛年也有點陌生的感覺,過去這一個多星期,雖然每天放學後都在一起相處練功,但沈洛年本就不常主動說話,黃宗儒更是很少開口,兩人幾乎沒聊過,其實還挺生疏的。

  兩人沉默並立了片刻,黃宗儒想了想,才突然說:「你昨天說,今天家裡沒人。」

  「嗯?」沈洛年微微一愣,回過神說:「是啊,我叔叔不常在家。」

  「那……」黃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才說:「你姊呢?」

  不會吧?繞這個彎是為了問懷真嗎?沈洛年啼笑皆非地說:「她沒和我住在一起。」

  「喔。」黃宗儒呆了片刻,臉上有點泛紅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嗯。」沈洛年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隨便應了一聲。

  過了片刻,黃宗儒又說:「你姊在外地念書嗎?」

  真是怪了,懷真到底是什麼仙,怎麼只看一眼就能被她迷住?莫非是狐狸精之類的東西?對啊,這倒有點可能,第一次見面那巨獸像狼又像狗,若說是狐狸也挺像的,對了,不能叫狐狸精,得叫狐仙才成……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她在做什麼。」

  「怎會這樣?」黃宗儒意外地說。

  「因為她不想說,我也不想問。」沈洛年不想多談懷真的事情,隨口說:「對了,宗儒你怎會想參加這打妖怪的門派?不怕嗎?」

  黃宗儒微微一愣,低頭想了想,有點尷尬地說:「會怕。」

  沈洛年喔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片刻,黃宗儒突然慢慢地說:「我膽子很小。但是如果做好心理準備、有把握的話,就不會膽小了……這門派可以讓我變強,只要強,我就不會怕,所以我練功的時候很努力,只要夠強,就沒問題。」

  好像第一次聽黃宗儒說這麼多話,沈洛年想了想說:「某些地方和我有點像。」

  「是嗎?」黃宗儒有點意外。

  「沒把握的事情,我也習慣躲遠點。」沈洛年說:「和你不同的是——就算我有把握,但是若很麻煩,我還是會躲遠點。」

  「可是你之前救了我……」黃宗儒有點意外,看著沈洛年說:「我還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能像你一樣勇敢……就算打不過也不怕,那就更好了。」

  「那是誤會。」沈洛年搖頭說:「我有時候……會失去理智,那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並不是勇敢。」

  「這叫……雙重人格嗎?」黃宗儒吃了一驚,上下看著沈洛年。

  怎麼想到這種地方去了?沈洛年搖手說:「單純是失去理智而已。」

  「真的嗎?」黃宗儒詫異地說:「不是……騙我的吧。」

  「騙你幹嘛?」反正閑著,就隨便聊聊,沈洛年說:「比如初中時畢業旅行……有天下午在溪旁自由活動,有不少人跑去水淺處玩水……我也在那附近,那時前面有個女生突然腳一滑,跌到水裡掙扎,我就馬上跳下去,把她救了起來。」

  「啊。」黃宗儒說:「很勇敢啊。」

  「但是上來之後,我的手錶壞了,全身衣服、鞋子、鈔票、證件都濕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更重要的是——那兒的水根本只到她胸口,只要站穩就沒事了。」

  「呃……」黃宗儒不知該說什麼。

  「反正如果我能冷靜點就好了,慢個兩秒鐘,至少可以把皮包手錶拿下來,如果多想五秒鐘,她說不定已經站穩了,不,媽的,多想五秒鐘我就不會下去了!」沈洛年敲了敲自己腦袋說:「一直到救她上岸,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溪旁的幾十個人只有我一個下水,我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白癡,這缺點我一直想改,就是改不掉。」

  「唔……」黃宗儒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不一定要改。」

  「那是你只聽到這個例子,還有更慘的。」沈洛年卷袖瞪眼說:「去年有次叔叔帶我去他朋友家的party玩,我去廁所時,媽的突然聽到旁邊房間一串很慘烈的尖叫,我頭一昏,馬上沖了進去……」

  「然後呢?」黃宗儒忙問。

  「別提了……」沈洛年嘟囔地說:「那時該先敲門問一下的。」

  「到底是什麼?」黃宗儒被勾起了好奇心。

  「兩個光溜溜的人疊在一起啦!」沈洛年想起來就生氣,憤憤地說:「誰知道那不是慘叫?……媽的也不鎖門!」

  「原來真會那樣叫?蚊子告訴我A片裡都是喊假的說。」黃宗儒大表訝異。

  「是喊假的嗎?我不知道。」沈洛年可也沒經驗,詫異地說。

  「什麼喊假的?」身後突然傳來葉瑋珊的悅耳聲音。

  兩少年大吃一驚,黃宗儒還差點跳了起來,沈洛年忙說:「沒有!」

  黃宗儒也跟著紅著臉說:「沒事、沒事。」

  葉瑋珊望望兩人,沒追究下去,回頭對賴一心說:「坐計程車去吧?」

  「我去招呼。」賴一心微笑著往外走,攔下了一台計程車,載著四人往山區行駛。

  車子駛到一條陡峭的山林小路外停下,眾人付了車資,沿著凹凸不平的林道往上走。一面走,葉瑋珊一面說:「我們未成年,不方便使用交通工具,所以宗長把最近的一個點安排給我們,以前我和一心都在挺遠的地方捕妖,來回很花時間。」

  「月圓之夜的妖怪,比你們看過的都強喔。」賴一心一面認真地說:「你們只是觀摩,也沒帶武器,別靠太近,危險!」

  「嗯,但強的妖怪,能提煉的妖質也會比較多。」葉瑋珊頓了頓對賴一心說:「加上奇雅、瑪蓮送的份,我們現在累積的……差不多快夠三個人用吧?」

  「對!今天的妖怪如果比較強大,收服後,他們四個人就可以一起變體。」賴一心笑說。

  「過強的反而不容易提煉妖質。」葉瑋珊搖頭說:「而且也不大可能這麼早就出現。」

  葉、賴兩人在後面一面聊天一面輕鬆地往上踱步,但黃宗儒可是氣喘如牛、汗流浹背,沈洛年也是大汗淋漓,沒好上多少,兩人誰也沒力氣開口。

  走著走著,最前面的沈洛年突然一怔,停下腳步。

  黃宗儒本是望著沈洛年腳後跟走,見狀抬頭,也跟著吃了一驚。

  卻是不遠前方,居然停著兩台大型的軍用貨車,裡面幾十個士兵拿著半自動步槍排排坐,兩方目光一對,都有點意外,士兵們大多訝異地看著四人,沈洛年則是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咦?」葉瑋珊穿過兩人,一面往前走一面說:「是在等我們嗎?」

  「是葉組長嗎?」前方車子打開門,一個軍裝青年走下說:「請問有沒有帶著證件?」

  葉瑋珊從斜背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張東西,遞過去說:「怎麼回事?」

  青年看過之後,恭敬地還過證件說:「上面指示,葉組長這次會帶新手來,要我們順路帶你們一程。」

  葉瑋珊說:「請問您是……」

  「我姓吳,階級是中尉。」吳中尉說:「四位可以分別坐在兩輛車的車頭座位……」

  「別客氣,我們四個一起擠車尾就好。」賴一心介面笑說。

  「這樣嗎?」吳中尉也不勉強,安排了一下,讓四人在第一輛車的尾端,和十幾個阿兵哥坐在一起,那些士兵約莫二十出頭,似乎也不知道這次是來幹什麼的,但也許是受了軍令,雖然不少人好奇地打量四人,卻沒人開口。

  沈洛年和黃宗儒兩人都有點迷惑,不過對看一眼,總覺得這時候不適合提出問題,也就閉著嘴不吭聲。

  車子又行駛了一段時間,眼看周圍天色漸黑,後車的黃色大燈已經開啟,眾人正隨著路況搖動的時候,突然一個士兵怪叫了一聲,眾人目光集中,卻見他滿臉驚駭,正伸指往自己鼻子裡面不知掏摸著什麼東西。

  「幹嘛?」他旁邊另一個士兵皺眉低聲說:「小心回去被關禁閉。」

  那士兵卻沒停下動作,突然他手往外急甩,一道慘綠色的光帶隨著他的手指,從鼻孔中抽了出來,還在一面變長增粗,男子一面驚呼一面不斷甩手,看來十分慌張。

  「別動。」葉瑋珊已經探手入袖,取出那圓窄的匕首,對著那綠色光帶一指輕叱:「矢!」

  沈洛年只覺得一股力道倏然向著葉瑋珊的匕首集中,旋即在刃端化成一束銳利的炁息沖出,直接撞上那光帶和士兵手指接觸的尖端。

  光帶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響,被那股力道擊飛,砰的一聲撞上前方的金屬車殼,同一瞬間,已經取出銀槍接妥的賴一心,手一伸,銀槍穿過還沒來得及開始慌亂的人群,槍尖已將那光帶釘上車殼,只見光帶稍微顫動了片刻,又漸漸縮小,跟著連光芒都消失了。

  「怎麼了?」前後相通的車窗打開,吳中尉詫異地發問。

  「抓到一隻小的。」賴一心笑說:「沒什麼。」

  「抓到?」吳中尉吃驚地說:「任務結束了嗎?」

  「不,這只是恰好出現的。」這時葉瑋珊已經拿著手帕接近,一面把那怪東西收了起來,一面說:「任務還沒開始。」

  吳中尉臉色變了變,想了想,還是沒繼續問下去。

  葉、賴兩人不管周圍士兵驚訝的臉色,回到後面的座位,賴一心一面收拾那妖體,一面高興地說:「運氣真好,就在旁邊出現,還沒變大就逮到了,輕鬆不少。」

  葉瑋珊也微微點頭,一面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頭沉思。

  事實上,剛剛正是日夜交替,沈洛年的渾沌原息照著老規矩倏然失控外散,就在收攏前一瞬間,那東西就出現了。沈洛年心虛之餘,不免暗暗擔心,終於開始出問題了,若是懷真還不來吸點走,明天開始,是不是每天傍晚都會有妖怪冒出來?

  車子晃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賴一心領著眾人跳下貨車,沈洛年四面一望,只見林道依然往上延伸,左邊是往下的斷崖,前方右邊的山壁下,卻有一塊頗寬的空地,這空地上似乎曾有建築物,看得出過去建築地面的痕跡,不過除此之外,其他部分都已消失。

  而往遠處看,空山寂寂,一片清冷,除了森林還是森林,似乎也沒什麼顯著的目標。

  那約三十名的士兵,正紛紛拿著武器下車,有兩人搬著拒馬往山路下方走,還有人搬下了幾個箱子,拿出一些管狀物體組合。

  是這附近嗎?為什麼車子擋在路上,不乾脆停到那空地去?沈洛年有點疑惑,又多看了空地兩眼,他突然微微一怔,那片大約三十公尺寬的空地,似乎有點古怪的氣氛。

  是自己的錯覺嗎?沈洛年眼睛眯著到處看,卻又看不出所以然來,只感覺到空地中央凹處,似乎有東西正緩慢地盤旋凝聚……嗯,那是從周圍聚來的,但來源可就有點虛無飄渺難以察知了。

  「感覺到什麼了嗎?」葉瑋珊突然開口說。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正想點頭,賴一心卻笑著插口說:「他們還感覺不到吧?」

  應該感覺不到嗎?媽的,差點露餡,還好賴一心說得快,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問的。

  「嗯……你們還沒變體,應該感覺不到有異。」葉瑋珊表情不變,指著周圍的山勢說:「這地一山環抱,兩峰虛指,地脈左右而過,是個眾氣彙聚之地,以前有人在這兒蓋房子……但住沒多久,就因為鬧妖怪把房子毀了。」

  果然在這地方,沈洛年仔細望瞭望,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眾氣彙聚,莫非這和風水之術也有關係?

  葉瑋珊接著說:「事情傳到宗派,自然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聚妖之地,平常沒事,但是每逢陰曆十五,月華與地氣氣息相引,凝聚道息,就有機會出妖,如果加上道術控制,機率更大,到這幾個月,聽說是每月必出,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妖……」

  說到這兒,葉瑋珊見沈洛年和黃宗儒一臉迷糊,她頓了頓,換種方式說:「簡單說,就是這兒的地勢,能彙聚一股能量,在圓月的時候,這能量有可能產生增強,使妖怪出現。」

  這樣說就比較好懂了,沈洛年和黃宗儒愣愣地點頭,不免又多看了那地方幾眼。

  「每次月亮位置不同,這次預估的出妖時間,大約是七點。」葉瑋珊頓了頓說:「因為沒料到有車接送,我們到得早了些。」

  沈洛年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不過六點出頭,看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你們等等和那些士兵站一起,別太近。」拿著銀槍的賴一心說:「出現的有多強還不知道。」

  「如果像剛剛一樣,一出現就殺掉,應該比較好對付吧?」沈洛年問。

  「不一樣。」賴一心說:「這種地方出的妖,通常不是會變大那種。」

  「跟我站一起吧。」葉瑋珊說:「我也不會太接近。」

  「嗯。」賴一心對葉瑋珊笑說:「妳也要小心。」

  葉瑋珊目光轉向賴一心的時候,臉色自然變得柔和了些,她頓了頓才微笑低聲說:「知道了。」

  總之退遠些安全,沈洛年回頭看看那些士兵,似乎也已經準備好,持槍分站在空地的兩側入口,有的人身旁還放著像火箭筒般的東西。

  ◇◇◇◇

  又過了二十幾分鐘,突然山路往下那側,傳來一陣騷亂,眾人轉過目光,卻見兩個穿著白色無領襯衫、披件黑外袍的三十余歲青年,推開了拒馬旁的士兵。往這兒走了過來,而這兒畢竟不是戰場,那些士兵雖然拿著槍,卻似乎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幹什麼的?站住!」吳中尉往前走過去說:「這兒部隊演習,閒雜人等……」

  「我們不是閒雜人,這次的排長是你嗎?」為首那個濃眉深目、嘴角微微下撇的男子,取出一張證件,對著吳中尉遞了過去。

  「咦?」吳中尉望過去,吃了一驚說:「你們也是?那他們……」

  「所以不關你的事了。」男子推開了吳中尉,目光轉向賴一心說:「你們是白宗的?」

  賴一心難得地收起笑容,點頭說:「沒錯,我是白宗賴一心,請教兩位是……?」

  「李宗,我姓周,他姓郭。」濃眉男子望望四人,微微皺眉說:「都是小孩子嘛,你們可以走了。」

  「我不明白。」賴一心睜大眼睛說:「這兒是分配給我們處理的地方。」

  「因為我們倆本來有事情要忙,但現在又有空了。」周姓男子說:「而這地方一直都是我們李宗的,沒錯吧?這樣懂了吧?」

  「這地方這次交給我們處理,是你們宗長同意的。」葉瑋珊沉著臉插口說。

  「別爭這些了。」周姓男子皺眉說:「小孩子就早點回家吧,這邊讓我們來。」

  葉瑋珊臉色微微一變,正想繼續說,賴一心卻搶一步說:「知道了。」

  「一心?」葉瑋珊微微一怔。

  「沒關係。」賴一心搖了搖頭,回頭對葉瑋珊笑說:「都是同門,不要傷了和氣。」

  葉瑋珊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頗不願意忍受,但又不想和賴一心爭執,最後輕輕一跺腳,轉身往旁走開。

  「可以讓我們觀摩吧?」賴一心對著那周姓男子笑問。

  「隨你們。」周姓男子見賴一心很爽快地讓開這地方,臉色好了一些,但也許是天生嘴角下垂,看起來還是不怎麼可親,只見他撇了撇嘴說:「你們都還在念書吧?白宗是怎麼回事,專收一些小孩?」

  「只有我們這組比較年輕啦。」賴一心笑說。

  「這樣嗎?」周姓男子哼了一聲,望瞭望東方偏南的圓月,一面看了一下時間。

  「賴小弟。」另一個長得較白淨,但也是板著一張臉,仿佛有人欠他錢一般,他走近說:「抱歉啦,現在大家都缺妖質。」不過在那種表情下說,感覺不出多少誠意。

  賴一心似乎不在意,只點點頭說:「沒關係,大家目的是相同的,哪邊多一份力量都是好事。」

  「你這樣想就好。」這人大剌剌地說:「我叫郭家念,他是周懷雲,沒見過你們。」

  「我們這組成立的時間不長。」賴一心往外望瞭望,見葉瑋珊似乎還在生氣,不好叫過來介紹,只好不點破組長其實是葉瑋珊。

  「差不多了,你退開吧。」周懷雲拉開外袍,從衣側抽出了一支一公尺左右的細劍,緊跟著郭家念也拿出一支同樣的武器,站在另外一側。

  在一旁的葉瑋珊,見狀低聲念:「沒創意、爛宗派。」

  沈洛年站得近,聞聲訝異說:「什麼?」

  「李宗每個人都用一樣的武器!」葉瑋珊低聲說:「我最討厭這宗的人。」

  「怎麼了?」沈洛年問。

  葉瑋珊說:「很多人很霸道、沒禮貌、像流氓!」

  像流氓?沈洛年訝異說:「入門派前,不是都篩選過?」

  「不是真的流氓。」葉瑋珊說:「李宗大部分都是從軍警特系統找的,本來就不是好人。」

  「呃……」本來就不是好人?沈洛年頗覺好笑,沒想到葉瑋珊在這種地方也有點孩子氣。

  「好吧,本來可能還好,但是加入李宗之後就變壞了!以前……」葉瑋珊說到一半突然一頓,轉口說:「剛剛那人就很凶,誰怕他們凶?一心絕對打得贏他們。」

  「也許因為常常需要應付壞人,口氣就差了。」沈洛年目光一轉說:「一心功夫會比員警、軍人厲害嗎?」

  「當然。」葉瑋珊臉上仿佛寫著「這有什麼好懷疑的?」一面說:「他是天才。」

  這……別和戀愛中的女人爭執才是善策……沈洛年咳了咳,沒繼續說下去。

  「沒生氣?」賴一心這時正笑著走近,看到葉瑋珊的表情,似乎是松一口氣。

  「誰說的?」葉瑋珊臉又板了起來,微嗔說:「為什麼要讓給他們?」

  「沒必要為這種事情吵起來啊。」賴一心低聲說:「宗長知道也不會高興的,而且既然我們兩個沒事做,剛好可以對洛年和宗儒解釋過程。」

  葉瑋珊似乎仍頗不能釋懷,但也不想為此和賴一心吵架,噘起嘴不說話了。

  此時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脫下了外袍,賴一心一面看,一面對沈洛年和黃宗儒說:「他們和我們雖然同門,但他們是『兼修派』的,和我們『專修派』不同,所以要兩個人一起施術,才能開啟門戶,若是我們來開啟,只要瑋珊一個人就可以辦到。」

  這兩個名詞,曾在瑪蓮口中聽過,不過當時她並沒解釋,沈洛年還沒開口詢問,黃宗儒已經先說:「兼修?專修?」

  「嗯,我們讓門人走專精的路線,兼修派則只有一種。」賴一心說。

  講了等於沒講,沈洛年和黃宗儒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是迷惘。

  在一旁賭氣的葉瑋珊聽不下去,板著臉插話說:「就是發散和內聚的差別,雖然都是用炁,我們會分成不同的修煉走向,讓內聚型偏向武術,發散型偏向道術;兼修派則是武道兼修,缺點就是兩門都不精。」

  「還是瑋珊說得清楚。」賴一心呵呵一笑,接著說:「不過優點就是他們每個人都可獨立作戰,不像我們最少兩人一組,這也是他們宗派比我們興盛的原因之一。」

  「遇到強點的妖怪,還不是得來兩人?」葉瑋珊說。

  賴一心不禁好笑說:「瑋珊……」

  「沒錯喔。」黃宗儒卻認真地說:「要應付強敵,還是要專業分工比較好。」

  「對吧!」葉瑋珊有三分得意,嘟起嘴說:「你不也說不同武器配合會有相輔相成的效果?」

  平常一板一眼、落落大方的葉瑋珊,在賴一心面前還挺容易出現小兒女姿態的,突然發現這點的沈洛年,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是、是……」賴一心苦笑搖了搖頭,接著說:「他們正在施術,過一會兒可能就會有妖怪出現了。」

  沈洛年目光轉過,果然感覺到兩人指著地面的細劍正不斷散出一股氣息,那應該就是所謂的炁,而且那氣息不只是單純地泛出,還在空間中建構出獨特的運作流轉模式,而這些氣息,正和那空地中央本就存在的氣息揉合在一處,在月光照耀下,逐漸地改變。

  「那些動作就是施術?」黃宗儒問。

  「你還沒變體,感覺不到炁和周圍氣氛。」賴一心微笑說:「現在只能看看樣子。」

  「喔。」黃宗儒點點頭,沒繼續問下去。

  沈洛年卻有點煩惱,如果沒變體就不能感受,那自己為什麼能感受到?自己已經變妖怪了嗎?但說也奇怪,幾次傍晚渾沌原息往外泛出,賴一心和葉瑋珊雖然在旁邊,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又是怎麼回事?渾沌原息和所謂的炁與妖炁,到底有那些差異?

  又過了兩分鐘,賴一心突然說:「怪了,這樣下去時間會……瑋珊,妳覺得我們要不要幫……」

  「不要!」葉瑋珊說。

  「呃……這個……」賴一心表情有點無奈。

  這兩個人怎麼了?沈洛年和黃宗儒兩人忍不住對望,不知道這是不是打情罵俏,不敢插嘴。

  「好啦,濫好人!」葉瑋珊嘟起嘴說:「你去說。」

  賴一心露出笑容,往前踏出兩步說:「冒犯了,我們也想出點力氣,不知可不可行?」

  那李宗的兩人對視一眼,郭家念這才說:「有勞了。」

  葉瑋珊本就站在圈外,她取出匕首,往外一指,一股強大的炁馬上順著匕首往外發散,以同樣的方式在外築構流轉,和另兩人的炁結合,使得中央那股異樣的氣氛更強烈。

  而賴一心臉上的笑容這時也已經收起,他拿著銀槍,表情嚴肅地站在葉瑋珊身前,似乎正小心防範著什麼。

  又過了兩分鐘,依然是什麼動靜都沒有,而這段時間中,葉瑋珊的炁不斷往外送,越來越多,果如賴一心所言,葉瑋珊一個人所能放出的炁,居然和李宗的兩人合力相差仿佛,但奇怪的是,這樣的三人合力居然仍沒出現任何妖怪。

  「奇怪。」周懷雲他那濃眉蹙成一線,突然望著賴一心說:「你們在之前搞了什麼嗎?」

  「胡說八道!」葉瑋珊瞪眼說:「你們自己辦不到就別……」

  「瑋珊!」賴一心連忙打斷。

  沈洛年可真是差點笑了出來,看樣子葉瑋珊還不是普通討厭李宗的人。

  郭家念瞥了葉瑋珊一眼,沒想到卻被葉瑋珊一點不讓地回瞪,他有點意外地說:「妳這小女孩真凶!」

  眼看葉瑋珊要回嘴,賴一心連忙搶著說:「別見怪,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葉瑋珊低聲說:「現在怎辦?我不想陪他們鬧下去了,反正妖質也不算我們的。」

  「這樣抽手不大好吧?」賴一心遲疑地說:「支持到月華效果消失如何?」

  葉瑋珊沉吟了一下,不吭聲了。

  沈洛年在一旁觀察著葉瑋珊的炁息,發現葉瑋珊的炁本來是淡淡的,在全身周圍飄散盤旋、時遠時近,但她要使用的時候,就會集中彙聚到那支漂亮匕首之上,進而往外發射,這時候就能產生足夠的凝聚力,並加以控制,也就是說,自己的渾沌原息,如果用一樣的步驟,說不定也可以這樣使用。

  但問題不是怎麼用,而是不能用吧?隨便一用,妖怪馬上就出現了……感覺上,自己的渾沌原息運行上雖然頗似他們口中的炁,可是實用上卻不同,並不具有威力。

  咦,他們不正想找妖怪嗎,自己倒可以助一臂之力,而且說不定可以耗掉一些渾沌原息?

  想到這兒,沈洛年心中一喜,見沒人注意自己,他稍退了一步,想將收集在喉底的渾沌原息,透過手指放出。

  但那原息雖然聽話的運行到了手端,卻不待集中,馬上就往外散射,沈洛年一驚,連忙又把原息收回喉底,心中有點迷惑。

  啊,一定是因為沒有拿著匕首……

  這幾日,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偶爾會和眾人聊到炁息的使用,尤其葉瑋珊更是會找沈洛年特別多提一些發散型的特性,因為這種型的人,本身體質容易發散,所以必須拿著用炁息淬煉過、適應了自己炁息的匕首,就能以心念將炁息在武器上凝聚,進而催出運用。

  至於內聚型的人,一樣也需要和武器培養感情,但是原因恰好相反,當他們的武器和本身炁息融合之後,從體內迫出至武器的過程會更顯暢,如果炁息夠強,武器貫通度又夠,就有可能借著武器,將炁由武器向外激發出一小段距離,當初沈洛年看到瑪蓮砍斷巨大的果凍妖怪,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用匕首凝聚發出,是為了施用道術或者攻擊,現在只想叫來妖怪,把原息一股腦送去那中間該也可以吧?沈洛年想到此處,也不從手指放出了,直接微微張嘴,將凝聚的渾沌原息往場中央空處送去。

  果然一出口就散成一大片,那股渾沌原息,受了場中三人的氣機牽引,很快地往中央凝聚,和原來的氣息融合,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陣能量狂暴,場中央炸出一股輕響,亂流狂卷、塵埃四起,在煙塵中似乎出現了一個東西。

  成功了嗎?沈洛年連忙把渾沌原息收了回來,藏入喉中,此時眾人目光都向著場中央集中,只見煙塵漸散,那兒漸漸出現了一個似人的身影,仔細看去,那人十分高大,身高超過兩公尺,穿著原始的皮衣裙,雙足精赤,左手拿著一支短矛似的物體,右手提著一個超過半人高的狹長盾,正背著眾人,向四面張望。

  弄了半天,弄來一個原始人?眾人正瞪大眼睛時,那人腦袋轉了過來,眾人大吃一驚,忍不住退了半步。

  原來那人上顎居然爆出兩條長牙,就這麼往下延伸,超過下巴之後往外勾出,這麼一來,那張嘴自然稱不上好看,口唇外翻不打緊,裡面的其他牙齒也生得亂七八糟。

  這人皮膚黝黑泛青,頭上無發無眉、滿臉橫肉、有對銅鈴大眼和幾乎被壓扁的鼻子,總之奇醜無比;他看清了四面眾人後,突然仰天怪嘯一聲,跟著二話不說,對著手提銀槍的賴一心,飛身撲了過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2
第一集 第七章 媽啦!你好面熟




  賴一心反應奇快,銀槍一振,格向那人的短矛,一面喊:「住手!」

  那人卻不理會,短矛一收,身子縮在盾牌之後,團身向著賴一心撞了下去。

  這一接近,賴一心不由得吃了一驚,已經吸收妖質、完成變體、引入炁息的他,反應和速度早已經遠超過普通人,但這人一動,賴一心馬上感受到,這人的速度和力道竟似乎不下於己,眼看對方撞來,賴一心不敢大意,銀槍改格為拍,對盾牌急揮。

  槍盾接觸時,只聽碰的一聲古怪巨響,對方的力量雖不比賴一心小,但畢竟人在空中,這一撞之下不得不往後飛退,但賴一心卻也登登退了數步。

  「你聽不懂話嗎?」賴一心虎口發麻,心中暗栗,又叫了聲:「住手!」

  那人從出現到這一刻,只不過一刹那,受到攻擊的賴一心不得不反擊,但其他人幾乎都還在發愣,最先回過神的是葉瑋珊,她目光一凝,突然大聲說:「一心,這是妖怪!有妖炁。」

  妖怪?眾人都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卻不免同意葉瑋珊的說法,就算不提妖炁,那種長相實在也不像人。

  此時那人剛落地,他怪叫一聲,倏然往前飛射,以更快的速度離地飛撲,短矛再度對著賴一心搠來。

  不過飛到一半,他突然一扭身,盾往後拉,把自己縮到盾後,卻是李宗的周、郭兩人,已然同時向著他揮劍,只見兩人揮出兩道銳利的炁息,破空而出,同時撞上那片長盾,啪啪兩聲輕響過後,那人形妖怪似乎火大了,彈身一撲,往周懷雲直沖。

  「瑋珊你們退遠點。」賴一心抽空回頭快速地說:「這長牙妖怪力氣比我還大,我不能死守一處。」

  葉瑋珊微微一怔,回頭急拉沈洛年和黃宗儒說:「去部隊那邊。」

  「葉組長。」吳中尉焦急地走近說:「那是什麼?」

  「那是妖怪。」葉瑋珊目光不離戰場,迅速地說:「叫部隊準備,要是我們頂不住,就開火射殺妖怪。」

  「我明白了。」吳中尉連忙回頭吩咐,士兵們雖馬上拿起槍炮,卻是一個個張大嘴訝然看著場中,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難怪他們如此,場中三人一妖的動作,都已經超過他們對人類速度的認知,雖然還不至於看不清楚,但實在太快。

  「注意看,這就是兼修派的打法。」葉瑋珊凝視著戰局,一面低聲對沈、黃兩人說:「他們修煉的時候,迫使內聚型的內炁外發,發散型的外炁內斂,久而久之,自然兩個方式都可以使用,所以他們的攻擊方式可近可遠,變化多端,但論及威力,遠距不如我,近身不如一心……而他們雖然比我適合近身搏鬥,但防護力依然不足,所以遇到近戰強敵還是以閃避為主,反過來說,遇到遠攻者,他們就會想辦法欺近。」

  沈洛年一面聽葉瑋珊敘述,一面觀察戰況,果然周、郭兩人正和那妖怪大轉圈圈,他們似乎同時運用著內炁、外炁提高速度,極迅速地在週邊旋動,不斷爆出劍炁遠距攻擊,偶爾快速欺近揮劍刺削後又快速飛旋繞開,不和對方直接接觸。

  妖怪一面抵擋,一面狂追,幾次折衝之後,妖怪似乎察覺不對,不再到處亂追,專追郭家念一人,這麼一來,郭家念越來越是辛苦,幾個閃折過後,妖怪短矛終於追撞上郭家念的細劍,他身子被這股巨力一震,往後飛摔出去。

  這般失控的飛摔,自然比控炁移動慢,長齒妖怪立即追近,正要攻擊的時候,短矛卻被橫來的銀槍一挑,失了準頭。

  卻是賴一心已沖了上去,他這一上前,銀槍飛挑,一面快速地對著妖怪點刺挑戳,一面不斷移位元,他移位元速度雖不及妖怪,也遜于周、郭,但銀槍威力強大,對方一時也攻不入他的槍圈,但也因為他速度最慢,妖怪的攻擊火力再度換到了賴一心身上,而郭、周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遠打近攻地來去攻擊。

  外圈的葉瑋珊,見狀不禁埋怨了一聲,她拿著匕首遙指場中,卻又不敢貿然出手,畢竟這時候三人離妖怪很近、動作又快,她和李宗兩人又沒默契,很難找到插手的時機。

  而此時既然有賴一心抗敵,周、郭兩人的攻勢又流暢了起來,兩人忽遠忽近地出手,不斷從背後找妖怪的麻煩,只見此去彼來,不斷交錯,妖怪一面抵擋著賴一心威猛的銀槍,一面又要應付兩人不斷來去的攻擊。打著打著,他突然怪吼一聲,一股妖炁從體內爆出護身,短矛長盾同時對著賴一心揮動,隨著他不斷怪叫,一連串快打猛砸,往賴一心沒頭沒腦地打去。

  此時他對周、郭兩人遠距的外炁遙攻,根本懶得理會,直到欺身近刺,他才猛然揮盾,將對方遠遠撞開。

  而周、郭兩人根本沒法和對方拼力,幾下之後不敢再接近,雖明知遠攻無效,但兩人仍不敢停手,只好持續的遙發劍炁,聊盡心力。

  而不斷正面承受妖怪全力攻擊的賴一心,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他早知力道不如對方,都是靠著槍術巧打,一面移位一面化散對方的力量,但不管怎麼移位,他仍得守住葉瑋珊等人的方位,自然一直承受著不小的力量,不過此時也沒別的辦法,賴一心只能咬牙拼下去。

  此時一陣氣流破空聲倏然響起,一連串的炁矢飛射,對著妖怪直沖,把妖怪打得怪叫連連,忍不住以盾護身。

  原來因為周、郭兩人已經退遠,葉瑋珊不再顧忌,當下匕首連揮,她一道道外炁凝聚,如錐似矢,在空中畫出弧線飛射,從四面八方開始對著妖怪轟擊。

  這炁矢的威力可不小,長牙妖怪不能無視葉瑋珊的攻擊,只好以盾抵擋,但葉瑋珊發勁迅速,左點右指,手腕不過微微一個挪動,有如箭矢的炁息卻攻擊完全不同的方向,長牙妖怪顧得東來顧不得西,身上倏然多了好幾個裂口。

  妖怪痛得連聲怪叫,馬上把注意力轉到葉瑋珊身上,他當下猛然一擊,想把擋路的賴一心逼開,去找葉瑋珊算帳;但賴一心也很清楚,若自己退開,妖怪一沖近,葉瑋珊就完蛋,當下他顧不得閃避卸力,只好硬頂著對方的攻擊。

  葉瑋珊發現連自己都只能造成小創傷,她臉色越顯凝重,一面加快了攻擊速度,一面暗叫糟糕。

  而那些士兵們雖拿著槍炮瞄準,卻不敢出手,畢竟賴一心和對方距離太近,若誤傷可就麻煩,眾人瞄啊瞄的,就是不敢按下扳機。

  至於周、郭兩人則已臉色難看地退到外側,此時怪物正全力攻擊賴一心,護體妖炁則被葉瑋珊打得七零八落,兩人的攻擊突然又有效了,當下他們配合著葉瑋珊,不斷地遙發劍炁,就算只能打個小傷口,也算是稍盡棉薄之力。

  但賴一心畢竟不是鐵打的,長牙妖怪身上雖然創傷處處,滿身是血,力量卻越來越大,終於在一次聚力猛敲下,賴一心一挫,炁息內逆,噴出一口鮮血,往後翻了出去,滾在地上。

  「一心!」葉瑋珊大吃一驚,忍不住叫了出來。

  「媽的,還不快逃!」沈洛年見長牙妖怪沖來,腦袋一下子又故障了,身體自動攔到葉瑋珊身前。

  此時士兵們不待下令,槍炮齊發,火力向著妖怪集中,但妖怪理都不理,已經閃到了沈洛年身前,短矛一戳,插入沈洛年的胸腔,一把將他往外挑摔,跟著長盾一削,往葉瑋珊腦袋切去。

  葉瑋珊見沈洛年突然擋在自己面前,又突然往上飛,接著眼前倏然灑下一大片鮮血,妖怪已近在眼前,她一下驚呆了,尖叫一聲,籠罩在全身的炁息,猛然往前直湧。

  這一下直撞妖怪,居然把妖怪撞得往後飛退了數公尺,同時部隊的火箭炮、子彈也射了出去,但這些武器攻擊似乎打不穿妖怪籠罩體外的妖炁,雖然不斷將他往後震退,卻似乎無法造成傷害。

  一段時間過去,槍炮漸止,在一陣煙硝之中,妖怪露出得意的怪笑,他目露凶光,又對著葉瑋珊走去。

  葉瑋珊的外炁在剛剛那一沖下已耗去大半,此時她除體能比正常人好之外,幾乎沒什麼攻擊力,眼見妖怪再度接近,葉瑋珊心中一涼,只能閉目等死。

  雖然有些小摩擦,但總不能看著這女孩死在眼前,李宗的周懷雲、郭家念兩人,同時掩到葉瑋珊身前,揮劍拼命。

  但妖怪根本不在乎兩人,往前一個跨步,短矛右刺,長盾左揮,一下子把兩人打飛老遠,正要對臉色慘白的葉瑋珊下手時,突然一個石頭扔在妖怪頭上。

  眾人都是一呆,連妖怪都有點意外,愣愣地轉過頭,卻見側面不遠,胸口還在冒血的沈洛年,正站在那兒對自己瞪眼。

  「來啊!媽的暴牙妖怪,你來啊!」沈洛年一面罵嘴巴還一面咕嚕嚕噴血,他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又撿起了一顆石頭扔過去。

  他沒死?葉瑋珊大吃一驚,剛剛那一矛明明穿過了沈洛年胸口,就算他命大沒死,怎麼還站得起來?

  被沈洛年的石頭連砸了兩下,妖怪自然是不痛不癢,但卻不禁火冒三丈,一轉身,對著沈洛年走去。

  媽的,我剛在幹嘛?真的要死了!沈洛年這才開始後悔,突然西面森林上方,一陣風聲急卷,由遠而近爆出一串轟然巨響,林木亂飛之間,一隻足有十餘公尺長的雪白巨獸,有如一道閃電般,折枝斷木地沖入人圈,巨口一張,倏然叼住那長牙妖怪。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望著那白色巨獸……媽啦!妳好面熟啊!該不該打招呼?

  巨獸那紅色的眼睛憤憤瞪了沈洛年一眼,點地間飄飛而起,一個扭身轉向,乘風而去。

  原來她會飛呀?沈洛年望著天空正自發呆,倏然間胸口一陣劇痛襲來,他身上的力氣突然消失,再也站不住,渾身一軟,往地上坐了下去。

  「洛年,你……你沒事吧?」剛剛躲在一旁發抖的黃宗儒,首先奔了過來。

  「不知道。」沈洛年也莫名其妙,剛剛明明胸口很痛,現在似乎好了不少。

  「我看看。」一個似乎是醫護兵的青年士兵,拿著醫藥箱奔了過來,把沈洛年胸口衣服掀起,拿著大塊棉花清理血漬,這才察覺傷口似乎沒想像中深。

  這樣的傷口不像能透過去啊,後面怎會有傷?……他疑惑地看了看,把沈洛年背後衣服也扒開,果見背上也有一大片鮮血,但是傷口卻遠比想像中小,這醫護兵看不懂這前後傷勢怎麼造成的,迷惑地上藥,再用繃帶把沈洛年前後綁住,這才讓幾個士兵把沈洛年放上擔架,運到貨車上。

  上了車,沈洛年發現賴一心也一樣躺在擔架上,剛好和自己並排,葉瑋珊正煩惱地蹲坐在一旁,她看到沈洛年,微微一驚,站起說:「你……傷還好嗎?」

  很明顯,她剛剛完全忘記自己了,沈洛年心中暗罵,又不禁覺得想笑,只好搖頭說:「我還好,妳和一心沒事吧?」

  「一心只是氣岔昏過去,還有一些內傷,休息就會好了。」葉瑋珊坐到沈洛年身旁,用手絹擦抹沈洛年染血的嘴角,疑惑地說:「如果傷不重,你為什麼會吐血?肺受傷了嗎?」

  「嘴巴撞破吧。」沈洛年說。

  「撞破……那……妖怪明明把你挑起來……」葉瑋珊此時似乎有點頭暈,她扶著頭說:「是我看錯了嗎?」

  「大概是。」沈洛年說。

  「對了……」葉瑋珊有點尷尬地說:「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如果真的很感激,就不會把我忘了啦!沈洛年心中雖然這麼想,表面上卻搖搖頭,沒說什麼。

  「我沒遇過這麼強的妖怪……太慌張大意了,不然不會這樣。」葉瑋珊咬著唇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妖怪強怎算妳的錯?」沈洛年莫名其妙。

  「這妖怪似乎不會飛。」葉瑋珊低聲說:「我該儘量運外炁騰空攻擊,這樣一心不用持續硬拼,我也沒有危險……更不會連累到你。」

  媽的原來妳會飛?那可就真是妳的錯了!沈洛年一翻白眼,正想念上兩句,但看葉瑋珊一臉難過、自責的模樣,實在不好意思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只好說:「下次記得就好。」

  「嗯。」葉瑋珊深吸一口氣,恢復成平常的表情,對沈洛年說:「不舒服隨時叫我。」

  「知道了。」沈洛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傷口,心中暗暗有些不安。

  「怎麼?會痛嗎?」葉瑋珊眼尖,見沈洛年摸著胸口皺眉,不禁問。

  「不。」沈洛年連忙說:「沒事。」

  事實上,沈洛年皺眉的原因卻是——不知為什麼,已經不大痛了。

  沈洛年很清楚,剛剛那妖怪的短矛確實穿透了自己胸口,那時鮮血和肺泡混在一團,自己不但猛咳血,還差點喘不過氣,但隨著時間過去,胸口的疼痛就不斷減輕凝合,剛剛醫護兵檢查的時候,連背後的傷口都縮了起來……現在如果打開繃帶,說不定連胸前傷口也變小了。

  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是人類啊?沈洛年想了想突然說:「瑋珊。」

  「嗯?」葉瑋珊馬上湊近。

  「我想問個問題……變體後,傷勢會痊癒得比較快嗎?」沈洛年問。

  「當然。」葉瑋珊點頭。

  「會多快?」沈洛年問。

  「看傷病的種類。」葉瑋珊想想說:「筋絡穴脈血氣之類的問題,以炁貫通好很快,但受傷或骨折之類的,就沒這麼快了……比如一般骨折,大概要三到五個月時間,已經變體引炁的人,也得花兩、三個星期,當然,如果配合一些比較先進的醫療技術,比如手術固定、超音波治療之類的,又會更快。」

  兩、三個星期?不,自己痊癒的速度沒這麼慢。

  「瑋珊……」黃宗儒一臉慚愧,低聲地說:「對……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還沒變體,幫不上忙很正常,別介意。」葉瑋珊搖頭說。

  「最後那個雪白色、很漂亮的大狗,是怎麼回事?」黃宗儒遲疑地說:「也是妖怪嗎?還是和宗派有關?」

  「和我們無關,應該是妖怪。」葉瑋珊表情嚴肅起來,沉聲說:「但這種大妖這時不該出現,而且為什麼會幫助我們?那人形妖被那大狗妖一咬毫無抵抗力,若是對我們動手,恐怕全部都會被吃光。」

  說她是大狗妖?她可是會生氣的,沈洛年偷偷吐著舌頭。

  「我已經聯絡好了,下山後,我帶一心去讓宗長看看,順便問這件事。」葉瑋珊說:「另外會有一台救護車送洛年去醫院,宗儒你方便陪他去嗎?」

  「當然、當然。」黃宗儒馬上說。

  「我不用去醫院。」沈洛年忙說:「回家自己換藥就好。」

  「胡說什麼?」葉瑋珊臉微沉說:「你渾身都是血,怎麼可以不去醫院?那短矛上面也不知有沒有毒,要去全身檢查一下!」

  唔……這美女似乎有點激動,和她爭下去太麻煩,此時沉默是金,沈洛年眼睛轉了轉,乖乖閉嘴。

  軍車駛出山道,剛接回北宜路,果然有兩輛救護車在下面等候,眾人和那些神魂未定的士兵們告別,葉瑋珊又交代了幾句,四人這才分別上了兩台救護車,至於那兩個李宗青年,似乎沒臉和他們打招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

  分車而行後,過了大約十分鐘,沈洛年開口說:「宗儒,他們的車還在後面嗎?」

  「轉別的路走了。」黃宗儒往外望望,回頭說:「怎麼?」

  「那不用去醫院了。」沈洛年突然坐了起來,把旁邊隨車的醫生嚇了一跳,沈洛年努力對那人擠出笑容說:「我朋友擔心過度,我其實沒事,不用去醫院。」

  「呃?」醫生看著沈洛年上身滿滿是血的繃帶和外衣,張大嘴說:「怎會沒事?」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胡扯說:「我身上只有小傷口,嚴重的那個坐另一台了。」

  「還是去檢查一下吧?」醫生不放心地說。

  「不用、不用。」沈洛年眉頭微皺說:「我討厭去醫院,要我簽什麼切結書都可以,讓我下車。」

  醫生見狀也不好再說,通知了司機,在新店捷運站把兩人放下車。

  總算不用去醫院,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到醫院後,若被發現傷口複元速度古怪,那可不大妙。

  「真的沒事嗎?」黃宗儒雖然也擔心,卻挺相信沈洛年的話,畢竟他剛剛嚇得閉上眼睛,沒親眼看到妖怪矛挑沈洛年的那一幕,所以也不大清楚沈洛年的傷勢有多重。

  「沒事。」沈洛年說:「回家吧,你家住哪兒?」

  「樹林,我先送你回板橋,再換車過去。」黃宗儒靦腆地笑了笑說:「添良和志文也住那附近。」

  「你們是好朋友嗎?」兩人買了票,一面往月臺走,沈洛年一面好奇地問,黃宗儒和那兩人的氣味實在太不相同了。

  黃宗儒想了想才說:「我們認識很久,有時候會……一起玩。」

  不只是朋友,還會一起玩?沈洛年可真是意外,詫異地說:「玩什麼?」

  「你聽過『妖獸』嗎?」黃宗儒小聲地說。

  車子到了,沈洛年一面上車一面愕然問:「夭壽?」

  「不是,妖獸online!」黃宗儒說:「線上遊戲。」

  原來如此,難怪看來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也能玩在一起,看來那天他們不是在欺負黃宗儒,沈洛年搖頭說:「我沒怎麼玩線上遊戲。」其實沈洛年不是完全沒玩過,不過因為他個性獨來獨往,討厭組隊和交際,以現在的遊戲設計,他往往玩到一個程度就漸漸玩不下去,幾次後也就沒興趣嘗試了。

  「有興趣玩玩看妖獸嗎?」黃宗儒微笑說:「我家開網咖,到我家玩,不會收你錢。」

  「你家開網咖?」沈洛年吃了一驚。

  「對啊,每天都要做生意,所以也沒時間慶祝中秋。」黃宗儒說:「我們全網咖都一起跳遊戲、創公會,很熱鬧,添良和志文也常來。」

  想像著那種「熱鬧」的狀況,沈洛年頗有點抗拒,搖搖頭說:「還是算了,我真想玩的話,寧願在家裡玩。」

  「也可以呀。」黃宗儒說:「我可以拿光碟給你安裝,你家電腦跑得動吧?」

  「嘎?」沈洛年本只是敷衍兩句,沒想到提到遊戲,黃宗儒突然積極起來,不禁有點意外。

  「我們公會現在比較缺牧師。」黃宗儒又說:「不過還是看興趣比較好,你對哪種職業比較有興趣?防禦型、輔助型、攻擊型?近戰還是遠攻?喜歡打怪練功還是PK?喜歡多人對戰還是一對一?如果對任務故事不是太在意的話,我有辦法讓你在短時間內……」

  「等、等等!」沈洛年連忙打斷,吃驚地說:「你說話怎麼突然變這麼快?」

  「這個……」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我清楚的事情……就會說得比較順。」

  「原來如此。」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想玩的話再跟你說吧。」

  「好吧。」黃宗儒想想又說:「懶得練的話,我可以借你高級的角色玩,就算自己練,有人帶也是很快的。」

  「好——好——知道了……」

  ◇◇◇◇

  好不容易到了板橋,告別黃宗儒之後,終於脫離線上遊戲的世界,沈洛年加快腳步往家裡走,回家得先換下這身血衣,順便看看胸口的傷是不是真的全好了。

  爬上五樓,沈洛年打開大門,還沒開燈,卻見沙發上一條白色的身影,那對紅色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是她嗎?怎麼變小了?沈洛年關上門,打開燈,仔細看著那個異獸,那異獸和剛剛出現的雪白巨獸果然一樣,但卻小了許多,連尾巴都算進去,只恰好和三人座的沙發同長,那顆腦袋現在只比人頭大上一點,不再像原來一樣可怖。

  「妳怎麼不變人了?」沈洛年打量著她,見她耳尖嘴長,確實有點像是狐狸,但是頸後一直到尾端那蓬鬆大片的白色長毛,和狐狸似乎又不大相同。

  異獸低嘶一聲,站起身向著沈洛年接近,到了一步之前,她突然人立而起,前腿搭到沈洛年肩膀上,鼻子湊在沈洛年面前。

  「怎……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沈洛年結巴地問。

  異獸對著沈洛年口鼻輕嗅了一下,沈洛年一怔,連忙張開嘴,並稍放鬆了對渾沌原息的控制,果然異獸跟著用力一吸,吸走了大片的渾沌原息,這才放開沈洛年,躍上沙發曲身而臥。然後她身子緩緩地扭動、變化著,先是頭部慢慢化成懷真的臉型,跟著身體也逐漸轉變,本來長度相同的四肢也逐漸符合人體的比例,那蓬鬆大片的長尾,更是不知縮到哪兒去了。

  沈洛年越看越不對,一個光溜溜的美女正逐漸成形,他連忙跑到浴室,取出一條大浴巾,蓋上懷真身軀,但這一蓋自然沒得看了,他不免又有三分後悔。

  非人形的狀態下,似乎不能說話,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依然沒吭聲,過了好片刻,直到手腳完全成形,雪白的頭髮轉為烏黑,渾身白毛盡沒,懷真才咳了一聲,怒衝衝地開口說:  「你這混蛋,到底幹了什麼?」

  「妳是狐狸精對不對?」沈洛年其實一直想問這句。

  「什麼狐狸精,你當我是什麼小赤狐嗎?我是仙狐!叫天狐也行!」懷真蹦了起來,伸手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

  這下浴巾自然隨風亂飄,懷真曼妙的身材顯露無遺,沈洛年直了眼,忍不住嚷:「媽的,妳真讓我看我就不客氣了!」誰怕誰啊?這娘們骨子裡果然是妖怪,一點都不會害臊。

  懷真哼了一聲,撿起浴巾包妥身子,一面板著臉說:「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怎麼把鑿齒搞出來的?」

  「什麼齒?」沈洛年一怔說:「那暴牙妖怪嗎?我不知道啊。」

  「還敢說不知道!」懷真又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現在根本不可能出現那種妖怪,一定和你的原息有關。」

  「那種很稀奇嗎?還不是被妳一口吞了,妳能出現不就更奇怪。」沈洛年不甘願地說。

  「我是一直留在凡間沒走啊!」懷真說:「而且在這種環境下,為救你而現形,不知耗掉我多少元氣!連變成人形的力量都沒了……而且變人的過程身體有多不舒服你知道嗎?還有!變回原形,害我當時穿的衣服全破了,那件我很喜歡的,你怎麼賠我?」

  懷真每罵一句,就推沈洛年腦袋一把,一路罵下去,沈洛年頭都搖昏了,連忙起身逃開說:「別推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對啦,妳怎麼會剛好來救我?」

  「對了,還有這件事!」懷真氣呼呼地說:「可惡,伸手出來,我要解咒!」她一面把左手無名指舉了起來。

  「怎麼了?」沈洛年愕然說。

  「我被騙了!」懷真說:「咒誓果然是相稱的!你還記得誓言內容嗎?」

  「就是我讓妳自由吸取原息,不是嗎?」沈洛年說。

  「後面還有一句——『直到永遠』對不對?」懷真憤憤地說:「因為前面是你的責任,後面這句變我的責任了!」

  「嘎?」沈洛年不明白。

  「就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變成是我違咒啦!」懷真氣鼓鼓地說:「我好端端在修煉,突然血冰戒化成冰針反噬穿心,差點把我痛死,我只好從山裡一路沖去找你!果然你這傢伙正在找死!真是差點被你害死。」

  「我不知道會這樣啊,直到永遠?」沈洛年還是搞不大懂:「那萬一我老死了呢?」

  「誰管你為什麼而死?反正只要你肯讓我取用原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都變成我的錯,這樣總有一天會害死我,我幹嘛陪你這種短壽人類一起死?」懷真說:「快,先解咒再說,另外重新立一個相稱的咒。」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伸手說:「怎麼解?」

  「兩手遙對、誓指輕觸……你貼這東西幹嘛?」懷真一把撕掉OK繃,一面說:「跟我說——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兩人說完,懷真一面喃喃施法,之後一股柔柔的力量緩緩從兩人指間泛出,懷真連忙低頭查看,但她隨即驚呼說:「為什麼沒取消?」

  沈洛年一看,果然手上的血冰戒還在。

  「為什麼!」懷真瞪著沈洛年:「你沒有真心想取消對不對?」

  「啊?」沈洛年呆了呆,這才說:「有啊。」

  「那怎會還在?」懷真生氣地說。

  「也許……」沈洛年想了想,抓抓頭說:「我心底隱隱覺得,其實保留這誓言好像也不錯。」

  「不行啦!」懷真瞪大眼,抓著沈洛年肩膀搖說:「心裡一點留戀都不可以有,快,重來一次。」

  「好吧……」

  兩人就這麼重複了七、八次,卻一直沒法成功,懷真耐性盡失,猛一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說:「臭小子,你真想害死我是不是?」

  「呃……」沈洛年被掐得舌頭往外吐,他漲紅著臉,眼看快要沒氣,懷真指上血冰戒倏然溫度遽降,似乎又要發作,她一怔,放開沈洛年的脖子,捂著臉哭泣說:「你怎麼這樣啦!無賴啦!」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沈洛年摸著喉嚨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儘量讓自己真心的。」

  「我得永遠保住你性命,這種好事你怎會真心想放棄?」懷真嗚咽地說。

  「說得也是,難怪這麼難。」沈洛年看著懷真說:「不過我怎麼覺得妳好像在假哭?」

  懷真一呆,想起對方身負渾沌原息,媚惑之術無用,只好放下手瞪著沈洛年,扠腰說:「可惡,騙不過你,反正你無賴啦!」

  「好啦,這件事先放一邊。」沈洛年頭疼說:「我說真的,我會努力放棄咒誓的,妳先說說那個什麼齒怎麼來的。」

  「什麼齒!鑿齒!這我還要問你呢,你們那些人到底幹了什麼?怎麼招惹到鑿齒的?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懷真瞪眼說。

  沈洛年只好把今晚的動作說了一遍,當他說到李宗兩人加上葉瑋珊都沒能開啟門戶,接著自己好心湊上一腳的時候,懷真又是一掌揮了過來,一面說:「你白癡啊!」

  「又怎樣了啦!」剛剛至少還有理由,這下卻是沒頭沒腦地挨揍,沈洛年終於火了起來,大聲說:「會痛耶!妳他媽的白毛大狗妖!」

  「你說什麼?找死!」懷真往前一撲,推倒沈洛年,壓在他身上,又把他脖子掐住,但血冰戒隨即又起反應,懷真一呆,憤憤地鬆手跳起罵:「混蛋。」

  「媽啦!」沈洛年爬起身罵:「要宰我爽快一點。」

  「能宰你的話,還選日子嗎?」懷真怒目說:「居然敢罵我,你欺負我不敢動你,無賴!」

  「妳若沒動手動腳,我罵妳幹嘛?」沈洛年瞪回去說:「到底誰欺負誰?」

  懷真一想,倒也消了氣,噘起嘴說:「不打你就是了,你也不准亂罵我。」

  「隨便啦。」沈洛年哼聲說:「剛剛說到哪兒?妳幹嘛生氣?」

  「笨蛋……平常能開啟門戶,那時突然開啟不了,就代表有問題,你居然還用原息湊熱鬧,我當然生氣。」懷真罵完,想想突然莞爾一笑說:「你這人類居然會和我吵架,這倒是有趣。」

  「幹嘛,沒人跟妳吵過架啊?」沈洛年說完,突然想起,懷真身負那喜欲怪氣,說不定還真的沒人會跟她吵架。

  懷真沒回答這句,只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你說他們已經在那兒抓了好幾次妖?」

  「嗯。」沈洛年點頭。

  「那兒月圓之夜會有通道,可能已經被注意到。」懷真說:「可能那鑿齒恰好醒來,起了興致,所以占住那個通道,想先一步來人間,笨蛋。」

  笨蛋是罵自己還是鑿齒?沈洛年不是很確定,只好不吭聲。

  懷真又說:「因為他把別的小妖怪都趕走了,而他們三人合力所開闢的通道,又沒法讓具有較大妖炁的鑿齒通過,本來這樣就沒事……」

  「呃……」沈洛年說:「所以是因為我……」

  「對!」懷真又想扁人,手剛舉了起來,卻見沈洛年已經開始瞪眼,她不禁好笑,放下手說:「你這笨蛋,渾沌原息隨便散溢就會打開小通道了,何況你集中往外送?找死嗎?」

  「不敢了。」沈洛年摸摸自己的胸口說:「我的傷好得很快,妳知道怎麼回事嗎?」

  「渾沌原息是最純粹的元初生命之力,恢復力強並不奇怪。」懷真說:「除非你受到致命傷害,也許不容易死……」

  「怎樣算致命傷害?」沈洛年問:「砍頭嗎?還是心臟被挖掉?我剛受的傷……其實已經很致命了。」

  「反正你應該是有生命危險,不然血冰戒不會有反應。」懷真突然生氣起來,瞪眼說:「又不是我被鳳凰換靈!誰知道這麼多?」

  「唔……」看樣子她想起被自己撿便宜的往事,沈洛年咳了咳說:「我去換個衣服,妳呢?總不能穿浴巾出門,拿些我的衣服給妳?」

  「隨便!」懷真正在火大,哼聲說:「你們這些人類,自己把毛退化到得找衣服穿,最後卻規定大家隨時都要穿衣服,真是莫名其妙。」

  「是、是……」沈洛年一面敷衍,一面走進房間,他先脫掉滿是血的上衣,拔下繃帶、抹掉血漬,果然連前胸的傷口都已合口,只留下一條長條形肉疤,沈洛年摸摸胸口,雖然裡面仍隱隱作痛,但表面已經看不大出來。

  「喂!臭小子,不要包太緊的。」懷真在客廳嚷:「我不喜歡褲子!」

  「別找麻煩!我家哪來的裙子?」沈洛年往外喊:「找松點的就是了,妳走了以後,自己換喜歡的。」

  「走?我不走了!」懷真叫:「咒誓沒取消之前,我得看著你這笨蛋!省得被你害死!」

  「嘎?」沈洛年叫:「不走是什麼意思?妳想住哪?我家又沒多餘的房間。」

  「管你的!我在你家住定了!咦……咦……那個……洛年……來一下。」懷真聲音突然小了三成,柔和許多。

  怎麼突然客氣起來,叫起名字了?剛剛不都是「白癡、笨蛋、臭小子」地亂罵?沈洛年往外一探頭,一驚之下,手上拿的衣服一下子全掉到地上。

  卻是大門正敞開著,叔叔沈商山和四個年輕男女,提著一袋袋啤酒、零食,一群人站在門口,正看著裹著浴巾的美豔裸女懷真發呆。

  沈商山的目光,從懷真身上,轉到了沈洛年,見他也赤裸著上身,沈商山倒吸一口氣,乾咳了兩聲說:「這……我們五分鐘之後再進來。」一面扶著額頭,把鐵門又關上了。

  媽的,完蛋了……沈洛年張大了嘴,這下該如何解釋?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4
第一集 第八章 不想叫我嬸嬸嗎?




  幾分鐘之後,已經套上上衣的沈洛年,有點尷尬地打開鐵門,把在門外吹風的幾個人請入屋中。

  至於懷真,這時倒是挺安分地穿上沈洛年準備的運動長褲和外套,靜靜站在一旁,雖然衣服裡面是空空如也,倒也不用計較。

  這時沈商山也已作足了心理準備,看看懷真又看看沈洛年,他平靜地說:「女朋友?介紹一下。」

  既然讓叔叔看到剛剛那場景,這時若說不是女朋友,麻煩可就更多了,沈洛年含糊地應了一聲說:「她叫懷真。懷真,這是我叔叔。」

  「叔叔好。」懷真看似乖巧地叫了一聲,跟著也對其他人微笑說:「大家好。」

  剛剛懷真全身赤裸,只裹著一條浴巾,眾人雖然不是沒看過這種場面,但禮貌上總不好多看。此時不用顧忌,仔細一打量,兩個年輕男子眼睛立刻發直,轉都轉不開,另兩個女子雖然好些,但望著懷真的目光中,卻有點又羨又妒的味道。

  沈商山則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懷真,過了片刻才說:「可惜。」

  可惜什麼?沈洛年莫名其妙。

  「近年不流行鳳眼、鵝蛋臉,不過要是能把妳的氣質拍出來……」沈商山說:「小姐,妳對演戲有興趣嗎?」

  「演戲?」懷真妙目一轉,指著電視說:「就是那裡面……放的東西嗎?」

  「不,我是電影導演。」沈商山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完全沒提過?」

  「沒有啊。」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給他一個眼色。

  「她沒興趣的。」沈洛年打圓場,一面說:「叔叔怎麼回來了?」

  「今天中秋節,我看進度還不算趕,讓劇組放假。」沈商山轉頭,瞅著沈洛年說:「這幾個年輕人老家在南部,臺北沒親人,我就邀他們回家坐坐……咦,怎麼都呆了,把吃的打開來啊,自己動手。」

  這一喊,那幾個人才回過神,把食物攤放在沙發桌前,邊吃邊喝,一面不時偷看懷真。

  沈商山拿著啤酒,瞄了沈洛年一眼說:「按道理,未成年是不該喝的,但你反正……想喝嗎?」

  「不用了。」沈洛年搖頭說:「叔叔你們喝,我們進房間。」

  「去吧。」沈商山也不攔阻,揮揮手讓兩人去了。

  沈洛年連忙拉著笑咪咪的懷真往房內走,至於那幾個年輕人臉上的失望神色,自然不用理會。

  「倒楣透了,怎麼剛好讓妳遇到叔叔。」沈洛年把桌前椅子讓給懷真,自己坐在床上,憤憤地說。

  「我打算住你家。」看沈洛年煩惱,懷真可有點得意,笑嘻嘻地說:「不用跟你叔叔說一聲嗎?」

  「別開玩笑了。」沈洛年瞪眼說:「妳住這怎麼妥當?」

  「不然你跟我去山裡。」懷真說:「這種烏煙瘴氣的都市,我才受不了呢。」

  「那更不行,我還要上學……」沈洛年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妳畢竟是女的……我們……住一間房不大好吧。」

  「不然我去媚惑你叔叔。」懷真起身說:「只要讓他做一次,包准讓他死心塌地,求我住他房間,但要是他以後整天只想做,身體變差、壽命變短不關我事喔。」

  「什麼?」媽的這算什麼仙?果然是妖怪!沈洛年忙拉著懷真說:「我房間給妳住,別胡鬧。」

  「不想叫我嬸嬸嗎?」懷真吃吃笑說:「我滿足不了你喔,別的男人還簡單點。」

  「什麼……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有點尷尬地問。

  「一般男人,只要小施媚術,讓他作個春夢,就能讓他滿足。」懷真瞄著沈洛年說:「媚術對你沒用,我沒辦法讓你作夢。」

  「作夢?」沈洛年愕然說:「你剛說讓我叔叔做……是說作夢?」

  「當然啦。」懷真一怔,板起臉說:「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我又不是你們人類,每天都在發情,隨時可以做!」

  「這樣說好難聽。」沈洛年尷尬地說:「就說讓妳住這了。」

  「本來就沒什麼好在意的。」懷真哼聲說:「你還太重視外相,明知道我不是女人,還把我當女人?」

  「誰教妳變成這樣?」沈洛年無奈地說:「妳乾脆變回狐狸好了,我跟叔叔說養了一隻……動物,還比較好解釋。」

  「人和狐口腔和聲帶的構造都不同,那樣子不能說話……」懷真別過頭哼了一聲說:「而且我喜歡穿漂亮衣服。」

  「剛剛才嫌人類穿衣服麻煩。」沈洛年瞥了懷真一眼說。

  「喜歡穿不代表整天都想穿;而且就算是原形,我的喜欲之氣還是有作用的。」懷真往椅背一靠,蹺起腿說:「到時少了顧忌,每個人都過來摸摸抱抱甚至想抓我回去,不就更麻煩?在人類的世界還是人形方便。」

  說得也是,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隨便妳了。」

  「放心啦,我在外面都會假裝是你姊姊,不會妨礙你求偶的。」懷真笑說。

  「不談這個。」沈洛年聽不下去,揮手說:「跟妳說別的事。」

  「什麼事?」懷真眨眨眼說。

  「你不是想知道一心、瑋珊他們怎麼修煉的嗎?」沈洛年說。

  「是呀!」懷真睜大眼睛說:「快說。」

  「得從歷史開始講……嘖,差點忘了,他們說那是秘密……那我還該說嗎?」沈洛年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個性,但對方既然這麼重視這秘密,隨便說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人,想到此處,他不禁有三分遲疑。

  「還不簡單。」懷真笑說:「姊姊也去加入,你猜那個一心弟弟會不會通通告訴我啊?」

  「呃……」沈洛年好笑地說:「妳一定要知道就是了?」

  「對啦,所以你先說沒關係。」懷真說:「我真的可以加入啊,否則怎麼看著你?」

  反正若是不說,自己想問的也沒辦法問,沈洛年當下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解釋了一遍。

  「煉妖、變體、引炁啊……」懷真聽完之後,微微皺眉說:「大概懂了,原來這種道術傳開了啊……以前會的人很少呢。」

  「我接觸妖質時的反應和正常人不同。」沈洛年說:「妳知道為什麼嗎?我還可以變體嗎?」

  「你還變什麼?」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說:「轉仙三法中,這是最原始基本的,換靈則是最高級全面的,低級怎麼可能蓋過高級的?」

  「咦?」聽起來好像很厲害,沈洛年吃驚地說:「那我能用原息攻擊妖怪嗎?就像瑋珊那樣。」

  「不行。」懷真搖頭說:「我說過了,渾沌原息是純粹的元初生命力,雖然有很強大的恢復力,但完全沒有攻擊力。」

  「啊?」沈洛年一呆說:「那怎麼說高級?」

  「這就是鳳凰的性質啊,她本就是生命之母,鳳凰之炁——渾沌原息不是用來攻擊用的,平常放出散開時,就像是妖、仙生活必須的空氣一樣。」懷真說:「但是在高度凝聚的狀態下,可以吸收化散掉任何的妖炁和內外炁,所以如果有人攻擊你,記得用凝聚的原息護身,那就只有最基本的物力可以打傷你。」

  「物力?」沈洛年不懂。

  「你把原息運到手掌上。」懷真說。

  「會散出去。」沈洛年擔心地說。

  「控制它凝聚在體表。」懷真說:「溢出一點的話還好,濃點。」

  反正有她在旁,真冒出妖怪也不用太擔心,沈洛年嘗試著控制原息,彌漫在手掌外表,一面想,這挺像葉瑋珊攻擊之前,把外炁收到體外的模樣。

  「感覺到妖炁了嗎?」懷真伸出食指說:「我只運了一點點。」

  「有。」沈洛年點頭說:「一股炁息。」

  「兩個月過去,你身體強度增加的還不多,但感覺能力已經提升了些。」懷真跟著伸指彈向沈洛年手掌,那股妖炁倏然化入渾沌原息之中消散,懷真指頭則啪的一下輕敲在沈洛年掌心上,讓沈洛年手掌往後稍退了半分。

  「最後撞上你的力量,就是剩下的物力。」懷真說:「由手指的速度、重量、接觸面,結合出來的物力。」

  「這種情況下,重量好像該說品質,物力大概就是能量……動能之類的。」沈洛年說。

  「是嗎?你們現在新名詞好多,我會搞混。」懷真不管重量和品質的差別,跟著說:「接下來你把原息收起。」

  沈洛年照著吩咐做,然後懷真又凝聚了妖炁,在他手掌上一樣輕彈一下,倏然那股妖炁爆開,將沈洛年的手掌往後直甩,啪的一下撞在臉上。

  「媽啦!」這一下可不輕,沈洛年捂著臉說:「妳又幹嘛?」

  「嘻嘻。」懷真扮個鬼臉,得意地說:「想學東西總得付點代價。」

  「可惡!這臭狐狸……」沈洛年摸著臉,不知該不該報復。

  「不過如果對方用妖炁加速攻擊,因為速度提升的關係,就算化散了妖炁,物力一樣很大。」懷真說:「也就是說,只有遠距的外炁遙攻不用擔心,武器砍上來還是會受傷的。」

  「那……」沈洛年說:「可以讓我動作變快、力量變大嗎?」

  「隨著換靈的過程,體質會慢慢轉變,基本的體能、反應能力確實會增強。」懷真說:「但是渾沌原息本身不具備爆炸力、破壞力、推動力,不能像炁一樣能提高攻防能力,不管是力量、速度、強度都不行。」

  「那不就是都沒用嗎?」沈洛年瞪眼說:「不能攻又不能防,妳當初幹嘛在那等三千年?」

  「我早就說過了,對你這種普通人沒用!」懷真目光一轉,小嘴微微上翹說:「我就不同了。」

  這狐狸精似乎隱藏著什麼沒說?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也不追究,轉念說:「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加入道武門了,這一個多星期每天揮匕首,都是白辛苦,揮得再准也沒用,明天去退出。」

  「不行。」懷真搖頭說:「以後妖怪會變強,我可不能老是變形幫你,還是要靠他們,我是最後一道防線。」

  「那到時候人家叫我去變體怎麼辦?」沈洛年說:「把人家存半天的妖質浪費掉,然後等著被踢出門戶?」

  「這個……」懷真也不知怎辦,只好皺眉說:「先撐到那時候再說吧?」

  「這樣太過分了啦。」沈洛年說:「他們搜集妖質好像搜集得很辛苦。」

  「那是小事情啦。」懷真說:「幾隻小妖就夠人類初步變體了,現在還算好抓,大不了你渾沌原息往外放放,抓幾隻給他們充數。」

  說的也是,自己沒別的能力,倒是能招妖引怪,這樣還說得過去。

  「對了。」懷真突然說:「上次要你揣摩鳳凰的能力,結果呢?」

  「什麼都沒有。」沈洛年想到就有氣,悶悶地說:「連什麼能力都不知道,怎麼體會?」

  「我也不知道細節啊……」懷真想了想說:「說不定是因為你不瞭解仙界,所以才感受不到……那先體會看看仙界如何?」

  「怎麼體會?」沈洛年一呆。

  「你把原息散到全身體表,好好維持著。」懷真說。

  「唔?」沈洛年呆了呆說:「沒問題嗎?萬一散出去不會又搞出暴牙妖怪吧?」

  「沒問題啦,我剛剛才吸掉一大堆,現在剩不多,頂多是小妖怪,交給我處理。」懷真說:「而且鑿齒能來,是因為四人合力,加上特殊地形氣脈才產生夠大的通道。」

  「喔……」沈洛年點點頭,照著懷真的建議嘗試,把渾沌原息遍佈在自己體表。

  渾沌原息果然是發散性的炁息,佈滿體表的時候,沈洛年馬上感受到一股往外膨脹的力量,很難抑制住,果然下一瞬間,原息就開始往外飄散。

  「不對、不對。」懷真說:「從喉嚨往下送去胸腹交界處,再從體內往外放,經過身體之後,接下來才凝聚於體表,不要直接凝在體表。」

  「唔?」沈洛年說:「瑋珊就是在體表凝聚的。」

  「因為她要利用這股外湧的力量,在縮漲之間,化成攻擊的威力。」懷真說:「這是最基本的道術,他們借著心念將外炁控制在體表,就像是把彈簧壓縮一樣,可以增加瞬間爆出的威力,但是你反正不能用原息攻擊,不用多費這種工夫。」

  「哦?」沈洛年照著懷真的指示,把原息送入體內再往外送,這才知道為什麼這辦法比較簡單,這時凝聚的範圍,變成從體內一直到體表之間,有一層緩衝的空間,比只在體外凝成薄薄一層,當然容易很多。

  「就是這樣。」懷真說:「這樣你的身體浸透在原息之中,身體的變化會比較快,也該比較容易體會到仙界。」

  「那為什麼當初要叫我放喉嚨下面?」沈洛年問。

  「這……」懷真說:「這是階段性的,先教會那個,再教這個。」

  沈洛年瞄著懷真說:「我好像慢慢知道妳的意思了。」

  「什麼?」懷真妙目一轉,避開沈洛年的目光。

  「妳剛騙我喔?」沈洛年說:「感覺那不像真話。」

  「可惡!」懷真忍不住笑出聲,她咬著下唇說:「你的渾沌原息慢慢生效了,以後不能騙你了。」

  「真是騙我?到底怎樣啦?」沈洛年瞪眼。

  「喉底確實是比較好的集中處啦。」懷真耍賴般地說:「我只是沒教你反送入體的運用方法而已,幹嘛這麼計較?」

  這妖怪對自己似乎沒什麼惡意,但總有什麼事情隱瞞著,反正再問下去她大概也不肯說吧?沈洛年不再提這事,一面體會著原息浸透身軀的感覺,一面說:「他們還說要用炁貫通武器,我需要這樣做嗎?」

  「可以呀。」懷真說:「雖然不知道你可以用渾沌原息做出什麼事來,但日後如果想讓武器也辦到,當然要讓武器和原息彼此熟悉。」

  那柄匕首拿到後,就一直放在抽屜裡,正好拿出來玩玩,沈洛年一面維持著原息的狀況,一面取出匕首,緩緩將原息往匕首上運去。

  果然換個東西就不大好控制了,感覺不大容易催入,沈洛年微微皺眉,多用了一點心力催動,倏然原息沖出匕首,沈洛年心一慌,體表的跟著失控,大片往外散開。

  「一隻!」懷真左手急伸,如閃電般地對空一捏。

  沈洛年一面急忙收斂原息,一面說:「出現了嗎?」

  「對呀。」懷真手中似乎有東西正在扭動,她笑著說:「他們都怎麼處理?擊散妖炁收著嗎?」

  「對。」沈洛年說。

  「那我們先存著。」懷真右手伸指一戳,只聽噗的一聲,那東西隨即靜了下來。

  「看來妳不在的話,我不能練這法門。」沈洛年說。

  「對吧,還怪我當初不教你。」懷真想想又說:「這法門不是時間越久越好,是體會越深越好……時間久只能使你身體變化速度加快,對悟出能力恐怕沒幫助,你最好專心點感覺內外產生的變化。」

  「我可不能太專心,否則時間會……」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一怔,如果照懷真這麼說,那時間變慢的能力,豈不是剛好用來體會?當下沈洛年心神集中,開始仔細地體會周圍的變化。

  懷真見沈洛年說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她也不多問,就這麼坐在一旁,隨手翻看著沈洛年書桌上放著的小說。

  突然間,她感覺到周圍氣氛似乎有點改變,似乎沈洛年的原息又外散了,懷真目光一凝,正準備抓妖,突然下一瞬間,那股原息又收了回去,懷真不禁有點訝異,瞄了瞄沈洛年一眼,她突然想通原因,跟著臉上露出微笑,又繼續看書去了。

  卻是沈洛年此時運用著那不大好用的時間能力,提高集中力,體會著自己身體內的狀態。在這過程中,他偶爾仍會不慎將原息放出,平常也許需要兩秒才能反應過來往回納,這時卻只須一刹那間就能反應,馬上便將原息收了回去,連空間縫隙都來不及產生……畢竟原息的操控著重在心力,只要心念反應速度提高,自然能加快。

  此時沈洛年將時間控制得不太快也不太慢,選了個現在比較能輕鬆應付的流逝感,為了避免太過疲累,他每提升個幾分鐘,還會稍微休息一下。這麼努力了近二十分鐘,沈洛年終於支持不住,一面放鬆心神一面將原息收回喉嚨處……畢竟自己還不習慣放到全身,萬一散出去就麻煩。

  「累了?」懷真說。

  「累死了。」沈洛年頭昏腦脹地說。

  「這能力用在這種地方不錯!」懷真笑說:「不用護法太久。」

  現在肯說不錯了?那時還罵得要命呢,沈洛年看著懷真手中的小說說:「妳也看小說?字看得懂嗎?」

  「不認識的字就跳過,唉,以前沒這種東西耶。」懷真說:「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以為是真的,迷糊了好久。」

  「我這能力也挺適合看小說。」沈洛年得意地說:「很省時間,一下就可以看完。」

  「不用想辦法找好處了啦,不看最省時間。」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把書扔在一旁。

  沈洛年哼哼說:「我想去洗個澡,準備睡覺了,妳呢?」

  「你睡吧,我出去一陣子。」懷真笑說:「找人作個夢,弄點錢,買些衣服。」

  「妳錢都這樣來的啊?」沈洛年訝異地說。

  「對呀。」懷真歪著頭說:「找個有錢人,陪他聊聊玩玩,跟他要些東西,最後去旅館讓他作個可以懷念一輩子的美夢,很公道吧?」

  「不大好吧。」沈洛年嘖嘖說:「雖說對方可能很滿足……但還是很像騙錢。」

  「那不然呢?」懷真眉頭一蹙說:「直接搶的話,那些人好像會比較傷心。」

  「當然不能搶。」沈洛年心念一動,忙說:「妳上次給我的還在,用那些就好。」一面從床下抽出那一包。

  「喔?早說嘛!」懷真拿了幾迭鈔票,隨便塞到褲子口袋和上衣口袋,一面搖頭笑說:「其實你也別太在意這種小事,過一段時間,這種東西大概都沒用了。」

  「錢怎會沒用?」沈洛年詫異地說。

  「鳳凰已經回來人間,隨著渾沌原息彌漫,仙界和人界重合只是早晚的事。」懷真站直身子說:「你們人類把這世界變成這麼髒亂難看、臭氣沖天……你以為日後從仙界重返的億萬妖怪、神仙,每個都和我一樣不在乎嗎?」

  自己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沈洛年一呆,只見懷真一面往外走一面笑說:「人類的快樂日子,沒剩多久了啦……萬物之靈?呵。」說到這兒,懷真輕輕一笑,打開房門離開。

  沈洛年呆了好片刻,這才想起自己打算洗澡,他走出房門,連沈商山在內的五人,正一面開著電視一面吃喝,五個人裡面有四個在抽煙,滿屋子都是煙味,看到他出來,眾人只瞄了他一眼,也沒人多說什麼。

  沈洛年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走入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當他走出浴室,正想回房間時,沈商山突然起身說:「洛年,有空聊一下嗎?」

  沈洛年其實很累了,但叔叔難得回來,剛剛的狀態又有點特殊,自是不好拒絕,沈洛年只好點了點頭。

  「進你房間聊。」兩人走入沈洛年的小房間,分別坐下,沈商山想了想才開口說:「我除了基本的經濟支援外,其實也沒怎麼關心過你,我一直覺得你也不大需要我擔心,所以到這種時候,我似乎也沒什麼資格干涉你的生活。」

  要不是懷真,叔叔怎會突然跑來說這一串?沈洛年只好悶悶地嗯了幾聲。

  沉默了片刻,沈商山接著說:「那女孩似乎比你年長?」

  沈洛年點頭說:「對。」大概大個幾千或幾萬年吧……

  「那個……」沈商山遲疑了一下說:「基本的防護措施都有做吧?」

  媽啦!沈洛年在心中痛駡了懷真好幾句之後,這才勉強點頭。

  「有沒有需要錢的地方?」沈商山又說:「你父母留下的錢,我放在銀行定存,本來打算等你高中畢業以後再給你,如果……」

  沈洛年忙說:「叔叔,我不缺錢。」床底還有幾百萬呢。

  「那就好。」沈商山歎了一口氣,站起說:「那我沒什麼要說的了,你似乎還是不需要我操心。」

  這話裡面似乎帶點難過的意味?沈洛年微微一怔,難道叔叔比較希望自己偶爾也讓他煩惱一下嗎?

  走到房門口,沈商山開門之前,想想突然回頭說:「她穿的好像是你的衣服?」

  「呃……」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她的衣服,弄破了。」

  沈商山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最好別玩太危險的……」想了想,似乎還是難以措辭,他終於搖搖頭走出門外。

  沈洛年長歎一聲,關燈倒在床上,想了想近日總總,不由得有點頭疼,不過他畢竟十分疲累,不久之後,便沉沉地進入夢鄉。

  ◇◇◇◇

  次日早上,並沒看到懷真,沈洛年有點放心又有點失望,這狐狸妖怪說話本就不老實,也許昨晚她只是興致一起才說要留下,出去玩玩之後又後悔了也不一定,反正她神通廣大,不用為她擔心。

  放學之後,沈洛年又到了教師大樓的地下室,今日他第一個到,沈洛年架好金屬片,照著過去的習慣,拿著練習用的匕首繼續練習,畢竟每日規定作業是每招五百下,越早開始就能越早回家。

  過不多久,侯添良和張志文一前一後,賽跑般地乒乒乓乓跑了進來,看到沈洛年,侯添良馬上叫:「洛年!聽說你受傷了,怎麼還在練?」

  沈洛年根本就忘了自己昨天受過傷,呆了呆才說:「我沒事。」

  「咦?」侯添良訝異地說:「無敵大說你噴很多血呢。」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只好含糊地說。

  「幹,臭蚊子偷跑!」侯添良發現張志文已經偷偷摸摸、安安靜靜地綁妥金屬片,他怪叫一聲,趕忙動作,沒再追問沈洛年。

  「這可關係到今晚的晚餐。」張志文一面揮劍猛劈,一面嘿嘿賊笑說。

  侯添良好不容易弄好開工,已經慢了二十刀左右,他一面抗議,一面加緊追趕。

  過不多久,黃宗儒也到了,最後葉瑋珊和賴一心也先後走入。眾人看到沈洛年仿佛沒事一般,都不禁表示訝異,尤其葉瑋珊最吃驚,她見沈洛年居然還在揮刀,嚇得眼睛都直了。

  一陣詢問帶來的混亂後,當時沒看到現場的黃宗儒和賴一心都不計較了,只有葉瑋珊仍不時疑惑地看著沈洛年,而賴一心今日雖然還沒完全複元,但走動倒是無妨,一樣可以指導眾人的動作。

  現在的慣例是練完兩招之後,眾人一起吃叫來的便當,然後休息片刻,再繼續把剩下的作業完成,剛剛張志文和侯添良比的正是這兩招誰先結束。不過侯添良雖然起步稍慢,畢竟武士刀揮動的速度比那雙手巨劍稍快,最後還是追了回來,據說張志文便當中的各式菜色,必須讓侯添良任夾一樣。

  且不管兩人一面吃一面吵,最早結束兩招作業的沈洛年,已經吃飽了飯,正在一旁休息,突然間,葉瑋珊經過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施了個眼色。

  沈洛年微微一怔,望著往外走的葉瑋珊,只見她到了門口,又瞄了自己一眼,沈洛年終於確定,葉瑋珊確實是在叫自己,但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到這兒,莫名耳畔有點發熱,一面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葉瑋珊在一樓樓梯口等著,她對沈洛年招了招手,兩人一前一後,繞到樓梯外側面無人處,葉瑋珊回頭說:「傷口怎麼了?」

  這女人真是愛操心……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我不是說沒事了嗎?」

  「這是不可能的,你還揮匕首……傷口早就撕裂了吧?」葉瑋珊嚴肅地說:「別逞強了,你如果不想讓人知道,我私下帶你去醫院可以吧?」

  「真的沒事。」沈洛年說。

  「我不信,你讓我看看傷口。」葉瑋珊說。

  「不用了。」

  「讓我看看!」

  媽啦,真有點麻煩……沈洛年個性本就有點懶得應付人,既然被逼得沒路走,沈洛年臉一板,嘖了一聲說:「我就是不想讓人看!妳這是逼我退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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