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噩盡島‧一 作者:莫仁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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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2011-2-1 14:42: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2245148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14
第三集 第九章 他們兩人出去玩?




  到了航空母艦上,除了幾個艦隊士兵將眾人接入,其他什麼道武門人都沒看見,沈洛年雖然討厭人多,但看到一個人都沒有,還真有點意外。

  眾人登上甲板,賴一心往前一指說:「上直升機吧。」

  「要去哪兒?」沈洛年登機時問。

  「去檀香山。」賴一心解釋:「大部分的變體者都退過去了,這兒只留下軍艦官兵,和少數輪值的變體部隊,我和馮鴦姊幾人是特地留下等你們的。」

  「為什麼?」沈洛年問:「不作戰了嗎?」

  「我也不清楚。」賴一心說:「聽說是研究新的策略,上次損失太慘重,瑋珊說,大概要讓大多數人先練好四炁訣。」

  「嗯……也對。」沈洛年點點頭,連四炁訣都還沒練的那幾萬人,就算都擠進去,大概也會讓強大妖怪像踩螞蟻一樣殺光,練好之後……至少可以像賴一心他們一樣,捱上一招半式。

  「因為妖怪離島會變弱。」賴一心說:「人類武器也會有作用,所以現在海空兩方四面圍起來,暫時應該沒有大礙。」

  意思是沒事做了?可惡,那個臭狐狸到底跑哪兒去了,不然豈不是可以回家?對了,自己答應過懷真,要幫馮鴦等人回家……這又該怎麼辦才好,去找劉巧雯談嗎?媽的,最討厭拜託別人事情了,真是找麻煩。

  沈洛年看了賴一心一眼,見他正側著頭想事情,雙手還正比劃著什麼,沈洛年暗自搖了搖頭,這人是個武癡,問他也是白問,有機會的話,問問葉瑋珊好了,她是學校裡有名的才女,可能會想出好點的辦法。

  一路無話,幾個小時之後,飛到夏威夷機場落下,但一下飛機,眾人可就有點傻眼,這兒每個人都一口嘰哩呱啦的英文,可是直升機下來的八人可都不會說英文。

  賴一心和沈洛年兩人念書成績都是普通爛,雖號稱在學校學了五、六年英文,但真要和人對話可就是說笑了,至於那六個來自雲南山區的女巫更不用說,除漢語之外只會酖族古語,到了這陌生的環境,一時之間,八人還真有點不知該何去何從。

  還好賴一心不怕丟臉,用破爛英文到處問路,加上因變體者一大半都是中國來的,機場會中文的人還不難找,很快就找到了翻譯,安排了車子送八人離開。

  經過了一番轉折,大約午夜時分,總算找到葉瑋珊、白玄藍等人落腳的地方。那是個位於海邊的飯店,這飯店除白宗之外,聽說同樣來自臺灣的李宗,在駐檀香山臺北辦事處安排下,也住在這兒,而酖族六女卻被接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們這些由總門統管的變體部隊,大部分都是住在暫借的美軍營區,畢竟那有數萬人之多,不可能每個人都安排到飯店裡面去。

  沈洛年和賴一心到了飯店,得到消息的葉瑋珊,已經先一步在飯店大廳等候,迎接兩人。

  三人一碰面,每個人心中似乎都有事,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還是葉瑋珊先開口說:「沒找到懷真姊?」

  「嗯。」沈洛年搖搖頭。

  「至少你沒事。」葉瑋珊看著沈洛年,嗔怪說:「你這人,都不怕別人擔心的嗎?一轉頭就跑進去了。」

  沈洛年不知該怎麼說,只說:「別擔心我就好了。」

  葉瑋珊聽到這句話,不免有點啼笑皆非,歎口氣說:「宗長、瑪蓮、小睿受傷較重,住院觀察,舅舅和奇雅也在醫院照顧她們三人。」

  「其他幾個呢?」賴一心問。

  「宗儒、添良、志文妖炁散去之後,只剩下筋骨挫傷,雖然行動有點不方便,但精神都挺好的。」葉瑋珊微微一笑說:「他們三個住一間四人房。」

  賴一心笑說:「我去看看他們。」

  「已經很晚,他們早休息了,你們倆也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吧?」葉瑋珊說:「我幫你們安排一間兩人房,這是門卡,行李已經放在裡面了。」

  賴一心接過,頓了頓說:「妳呢?」

  葉瑋珊說:「我暫時和奇雅一間房,但是她大多在醫院。」

  「一個人沒關係嗎?」賴一心問。

  有關係的話你又能怎辦?葉瑋珊雖然知道賴一心沒有別的用意,仍有點好氣又好笑,她沒說話,只微微搖了搖頭。

  「我們送妳回房吧。」賴一心笑說:「我們兩個再去休息。」

  這人有時候就是會有這種莫名的溫柔,葉瑋珊心中一暖,微笑搖頭說:「只是隔壁而已,一起走吧。」一面帶著兩人走向電梯。

  三人搭著電梯,到了房間所在的十八樓,兩間雙人房果然在隔壁,賴一心和葉瑋珊正要互道晚安,沈洛年突然說:「一心,去幫瑋珊檢查一下房間吧?」

  葉瑋珊和賴一心都不禁一愣,不明白沈洛年的用意。

  「這社會很亂。」沈洛年說:「一個女孩子自己睡,門窗前後要好好檢查一下。」

  「這是國際大飯店,不會有事啦。」葉瑋珊一怔之後,突然想通沈洛年的用意,不禁泛紅著臉說。

  「小心點又不吃虧。」沈洛年從賴一心手中取過門卡說:「對了,檢查之後,你剛剛說的那件事,順便和瑋珊商量一下。」

  「什麼事?」葉瑋珊意外地問。

  「嗯,變體的事,瑋珊幫我想想也好。」賴一心點頭說。

  「變體?」葉瑋珊微微一怔說:「既然有事,去你們房間一起談吧?」

  「我累死了想睡覺,你們去談。」沈洛年說:「別來吵我。」

  「好吧,洛年先休息。」賴一心沒想這麼多,一面說一面向葉瑋珊的房間走。

  葉瑋珊雖是跟了過去,但終於忍不住回頭白了沈洛年一眼。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那股又喜又羞的神態,不由得暗暗好笑,連忙走入房中,免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那模樣還真可愛……和初識時老是板著臉的樣子,實在差太多,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入浴室脫光衣服,好好洗了個澡。

  除了留下幾道淡淡的蚯蚓般疤痕外,身上的傷都好了……沈洛年看著鏡子,心中不由得有點感慨,自己不會飛、動作慢、沒有力氣,除了不怕妖炁之外,可以說什麼都不會,優點就是好像不大容易死,有那衣服止血護身,除了腦袋直接被砍掉,說不定還真的死不掉。

  沈洛年拿起放在一旁的血飲袍,上下看看,不禁有點訝異,今日在噩盡島上跑了一天,這血飲袍還真的不會髒,既然一定要隨身帶著,又有保護功能,真是不穿白不穿……明天就照懷真當初的建議,把血飲袍穿在最裡面好了,反正這衣服又輕又薄,不管怎麼塞卷都不會不適。

  不過現在要睡覺,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穿上血飲袍,松松地束上帶子,連褲子也不穿就走了出去。

  走出浴室,沈洛年卻見到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正坐在屋中圓桌旁等待自己。

  這兩個人不好好談戀愛跑回來幹嘛?還好沒光著出來……沈洛年皺眉說:「怎麼了?」

  「瑋珊有事情要問你。」賴一心先笑著說。

  「什麼事?」沈洛年一面用毛巾抹著濕頭髮,一面走近。

  葉瑋珊沒想到沈洛年居然只穿件連束帶都沒束緊、薄得不象話的古怪紅袍,全身還帶著熱騰騰的濕氣就走了出來,不禁有點尷尬,但又忍不住瞄了沈洛年裸露的胸口一眼……正中央那條傷痕,莫非是中秋那晚,他救自己時被鑿齒所傷的痕跡?平常看他不顯壯,但畢竟是男孩子,胸膛還是挺寬的,今早差點全軍覆沒,也是被他救了,這人雖然老是凶巴巴的,但其實……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突然呆看自己,還隱隱透出一絲不大該有的古怪氣味,驚訝之餘,不由自主地望向葉瑋珊那雙有些迷惘的大眼,兩人目光接觸的那一刹那,不知為何,同時微微一驚,迅速別開目光。

  葉瑋珊旋即恢復正常,回頭笑說:「洛年,我是要問你,我可不可以替你作主?」

  剛剛大概是錯覺吧,那古怪氣氛又消失了。沈洛年稍微安心了些,坐下後才說:「作什麼主?」

  「幫你談判。」葉瑋珊笑容一斂說:「說難聽點,就是利用你的優勢幫白宗爭取權益。」

  「我不明白。」沈洛年皺眉說:「能不能用簡單點的說法?」

  葉瑋珊笑容斂起,緩緩說:「那要從頭說起,你有注意到嗎……白宗只剩下我們十人了。」

  沈洛年想了想,還是沒照劉巧雯的吩咐,直說:「我去噩盡島之前,和巧雯姊碰過面,她有提到這件事。」

  沈洛年和劉巧雯碰過面,葉瑋珊似乎不覺得意外,她思忖了一下說:「巧雯姊……在噩盡島的戰役開始之前,她認為白宗終究會被人犧牲掉,向總門投誠才能保持實力,和宗長起了爭執……最後她把贊同她想法的人帶走,加入總門,並且讓那些剛入門不久的內聚者,轉練兼修派的功法。」

  「其他人我不意外,那四個人怎會跟著走?」沈洛年說。

  賴一心和葉瑋珊都知道,沈洛年指的是當初葉瑋珊征選收入,後來調給奇雅那組的四個「西地高中」同學。

  「他們比我們還早來夏威夷。」葉瑋珊頓了頓說:「聽說那段時間,巧雯姊挺照顧他們,另外,他們似乎和瑪蓮、奇雅也處不大來,所以就選擇和巧雯姊走了……不過私下有跟我和一心道歉過就是了。」

  「這倒無所謂啦。」賴一心笑說:「反正都是對抗妖怪,在哪個陣營都一樣。」

  「你每次都說一樣。」葉瑋珊不大高興地說:「難道就可以讓白宗消失嗎?」

  「我和妳不會離開就好了呀。」賴一心呵呵笑說,一點也沒留意到這話有點兒太過親熱。

  葉瑋珊臉微微一紅,白了賴一心一眼,又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咳了一聲,回到主題說:「我提到這件事情,是因為巧雯姊判斷的其實也有道理,當時果然把我們這些小宗派派出去當前鋒,若不是運氣好,加上你……特地來救援,也許白宗就這麼覆滅了。」

  沈洛年有點不明白,微微皺眉說:「如果感覺對方要坑你們,乾脆不理會他們,回去不就成了?」

  「我們可以這樣,但白宗不可以。」葉瑋珊說:「我們還是學生,堅持要回去,別人也不便逼我們留下,但白宗若是全體抽身,下場會像何宗一樣……」

  也就是說,因為不能只留下白玄藍、黃齊、瑪蓮、奇雅四人,所以白宗十人就全留下了……沈洛年明白了問題所在,接著問:「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知道自己很重要嗎?」葉瑋珊說:「你這種觀測妖炁的能力,現在還沒出現第二個,若你肯留下,他們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的……當然,前提是……你願意留下。」

  雖然自己很想回去,但還沒找到懷真,總不能這樣就走了,沈洛年停了幾秒才說:「找到懷真前,我會留一陣子。」

  提到懷真,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來,葉瑋珊停了片刻才說:「我會提出要求,說你只有和我們在一起才肯出任務,這樣的話,一方面他們不會再派我們犧牲,二來也許可以更任性一點,做點我們想做的事情……」

  「妳想做什麼?」沈洛年好奇地問。

  「比如一心剛剛跟我說的事情……」葉瑋珊手指輕敲著桌面,一面思索一面說:「運來白宗庫存妖質之後,我們得到噩盡島上測試是否有效,若還在總門管制下會很難辦。」

  「咦?等一下。」沈洛年睜大眼說:「妳真要讓他那樣做?還大家一起?風險太大了吧。」

  「不。」葉瑋珊說:「我和一心先測試,沒問題才讓別人跟進。」

  「妳也……妳也亂來?」沈洛年忍不住瞪著葉瑋珊。

  「我不一起提升的話,能迫入一心體內的妖質有限,測試不出結果。」葉瑋珊明亮的眼睛,回望著沈洛年說。

  「這樣做……」沈洛年說:「就算成功,也可能以後會不能離開噩盡島……」

  「嗯。」葉瑋珊說:「不過預言似乎是說……這世界以後可能都會變成那樣,倒也不用太擔心。」

  「到底是什麼預言啊?」沈洛年一直沒問,這時忍不住說:「聽你們提過好幾次了。」

  「就是預言呀。」葉瑋珊說:「傳說預言者是白澤的後代,所以很厲害,會看到未來的發展。」

  「白澤?那不是神獸嗎?怎麼後代會變人類?」沈洛年頭疼了。

  「這我也不清楚。」葉瑋珊苦笑說:「預言的消息,都是大陸那邊傳來李宗,李宗再告訴宗長的。」

  「嗯。」沈洛年大概明白了,想想就說:「我知道了,但是……老實說,就算一起行動,我也未必會聽你們的話喔。」

  「知道啦。」葉瑋珊好笑地說:「你脾氣最大了。」

  「還有,找到懷真後,我可能就走了喔。」沈洛年又說。

  「我們的首要目標也是找到懷真姊,畢竟她救了大家。」葉瑋珊突然說:「我真是無法想像,一心說懷真姊當時爆出一股特別的炁息,只用一雙手就架住了刑天的巨斧?這是真的嗎?她看來明明沒有炁息……難道你也可以?」

  「我完全不行。」沈洛年皺眉說:「她很多古怪,我也不知道。」

  「就是因為看到懷真姊有這能力……」一陣子沒說話的賴一心,緩緩開口說:「我才相信人類應該不只能這樣。」

  她不是人!沈洛年看著賴一心,真想把這句話直接喊出口。

  葉瑋珊笑了笑,站起說:「總之你願意協助我們,那白宗的處境就會好很多了,想談條件也好談。」

  眼看葉瑋珊要走,沈洛年突然說:「瑋珊,等等。」

  「嗯?」葉瑋珊回過頭。

  「能不能想想辦法……」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讓酖族那六名女子回家鄉。」

  「酖族?」葉瑋珊一時沒會過意。

  「就是符宗馮鴦姊她們,當時和我一起那六個人。」沈洛年說:「她們其實不是道武門的,也不習慣作戰,很想回去……如果可以的話……」

  「我明白了,這幾天應該會開會,我會試試。」葉瑋珊說:「她們六人似乎沒練四炁訣,又只會防守,對總門來說,重要性遠不如你,該不難辦。」

  「太好了,那就拜託妳了。」沈洛年這可高興了,這件事情他一直不知該怎麼處理,葉瑋珊肯幫忙就太好了。

  走到門前,葉瑋珊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對了,還有一件事,一心。」

  「怎麼?」賴一心站起。

  「以大量妖質進行二次變體的推測,別再告訴其他人了,傳出去的話,說不定會有人來搶妖質。」葉瑋珊嚴肅地說。

  「誰都不能說嗎?」賴一心詫異地說:「連宗儒他們也不能說?」

  「都別說。」葉瑋珊說:「他們若知道,一定想一起變體,如果有個萬一,白宗真的全完了。」

  「該不會吧?哈哈哈。」賴一心笑說:「我一直在想妖質化入體內時的反應變化,覺得成功機率很高耶。」

  「別說啦!」葉瑋珊輕輕頓了頓足。

  「好啦。」賴一心說:「先不說就是了,成功以後總可以說吧?」

  「成功以後也不能到處說!洛年,你也幫我勸勸一心。」葉瑋珊蹙眉說:「他每次想到了什麼好辦法,老是不分親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學會……這樣子太吃虧了,這以後是白宗的秘密!」

  原來賴一心是這種個性,難怪這麼誨人不倦,沈洛年看著正在乾笑的賴一心,搖搖頭說:「你不擔心別人把你想出的東西都學會,之後追上你嗎?」

  「不很擔心耶。」賴一心笑說:「我也會繼續想新的啊。」

  這人已經沒救了,沈洛年對葉瑋珊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葉瑋珊苦笑了笑,向兩人道了晚安,轉身離開房間。

  ◇◇◇◇

  次日清晨,三人穿上便服,在飯店用了精緻的早餐,之後買了三份總匯三明治,要帶給住在十樓的黃宗儒等人。

  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侯添良的怪叫:「門沒鎖,自己進來。」

  怎麼回事?他們雖然行動不便,但也並非不能走路,為什麼不鎖門?賴一心推開門,卻見三人正你推我擠地湊在兩台電腦前,一邊黃宗儒正在研究著什麼,另一邊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正在搶滑鼠。

  「滅團了吧,哈哈,輪我!」侯添良正叫。

  「這人是不是用英文罵我啊?」張志文看著螢幕,不甘不願地鬆手,一面說:「另外創個職業玩看看啦。」

  黃宗儒則抬起頭往門口望,一看,他詫異地說:「洛年?」

  「洛年?」侯添良和張志文同時抬頭,看到果然是沈洛年,都蹦了起來,但這麼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拉到受傷的地方,兩人都齜牙咧嘴的,看來十分痛苦。

  「你們還好嗎?」葉瑋珊笑說:「早餐買來了。」

  「瑋珊謝謝啦。」張志文接過,一面望著沈洛年身後說:「懷真姊呢?沒一起來?」

  「沒找到。」沈洛年搖了搖頭。

  瞬間房裡的氣氛沉重起來,眾人停了幾秒,侯添良忙說:「一定會找到的,等我們身體好了陪你去找!」

  沈洛年微微搖了搖頭,換個話題說:「這兒還有提供電腦?」

  「還可以上網。」黃宗儒馬上說:「一段時間沒碰遊戲了,居然出了一個很棒的新遊戲耶。」

  「對,我們邊亂玩,邊等無敵大研究好教我們。」侯添良坐回電腦前說:「輪我了。」

  「都是英文說明,看線上翻譯很難懂,尤其是技能說明……還好有些國內論壇的心得分享可以參考。」黃宗儒回頭有點興奮地說:「這是智慧副本喔,每次進去,怪物的攻擊方式、路線、分配都會有大幅度變化,也因此怪物不會強得離譜,考驗的是臨場反應和團隊默契,不是考記憶力和查攻略的能力了。」

  「對啊!」侯添良嚷:「以前一大群人出團,每天你站左邊我站右邊,怪物A我們就B,怪物C我們就D,統統規定好,然後照劇本演個三小時最後等分寶,幹!超無聊。」

  「有什麼不好?你後來跑去玩那個專門打架的遊戲不是也玩不久?」張志文說。

  「對啊。」侯添良說:「那個故事性很低,打久也無聊。」

  「可是副本每次變的話,像是每次都在拓荒。」黃宗儒笑說。

  「拓荒才好玩啊。」侯添良說:「設定也沒變態到不可能一次過,這樣玩起來剛剛好。」

  「嗯,我也覺得不錯。」黃宗儒眯著眼睛看網頁,一面說:「問題就在於智慧系統做得好不好了,單純只是隨機出怪的話,未必比精心設計的副本好玩,咦,這兒寫著……BOSS和小怪的行為模式,有可能是其他玩家控制、設定……控制者打贏有獎金,輸的話也會扣錢,沒動作的話智慧系統會自動接手。」

  「真的嗎?」張志文嚇了一跳說:「人控的BOSS怎麼打得過?會不會作弊故意輸?」

  「所以王不會太強……」黃宗儒上下看看又說:「控制BOSS的人,無法和玩家對話,只顯示無ID的基本模組,應該沒有作弊的問題,輸率太大也會被取消資格。」

  「我也想玩BOSS,能不能先隱身然後偷襲秒掉牧師?」張志文心癢地說。

  「要先練到一個程度才有資格報名啦。」黃宗儒說:「這遊戲的肉盾不是用嘲諷系統,是用技能承接他人傷害,偷襲沒用。」

  「好像很好玩……」張志文歎口氣說:「可惜,等傷好應該就沒時間玩了。」

  「嗯……」黃宗儒點點頭,似乎也有點惋惜。

  這一串話,沈洛年、賴一心、葉瑋珊可就聽不大懂了,都沒辦法接話,眼看他們總算告一段落,沈洛年這才說:「你們都還好嗎?」他上下看看眾人,沒打石膏也沒包繃帶,看不大出來傷在哪兒。

  「他們主要是關節挫傷和臟腑震傷。」葉瑋珊介面說:「大概要靜養半個月。」

  「勉強還可以走動啦。」張志文嘿嘿笑說:「你們姊弟很厲害喔,你一個人殺了幾十隻鑿齒,懷真姊更誇張,居然和刑天對打,是有什麼特別的法門嗎?」

  他們依舊以為懷真和自己是姊弟,葉瑋珊沒說嗎?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我只是用一心教我的辦法偷襲,懷真我也不清楚。」

  「他想跳槽啦。」侯添良一面玩遊戲一面嚷:「說胡宗好像比較厲害。」

  聽到這話,葉瑋珊和賴一心不禁微微一怔,張志文可急了,回頭罵:「臭猴,我是開玩笑啦!你亂說什麼。」

  侯添良目光一轉,看到葉瑋珊的表情,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尷尬地笑說:「對啦,我們是開玩笑,瑋珊別在意,蚊子不會跳槽的,他敢跳槽我幫妳扁他。」

  「其實胡宗只有洛年和懷真姊兩個人,和我們本就像一家人一樣啊,哪需要跳槽?」張志文笑說:「洛年,你沒練炁功,怎能打破鑿齒的護體妖炁啊?」

  沈洛年不知該怎麼回答,皺起眉頭說:「不知道。」

  眾人都微微一愣,其實這個問題,不只張志文有疑惑而已。賴一心是把這當成一個挑戰,想自己找出原因。葉瑋珊、黃宗儒是怕沈洛年不高興,不敢詢問。至於侯添良是根本還沒想到這問題,但不管大家心中怎麼想,卻都沒想到沈洛年會這麼回答。

  張志文笑說:「不想說也沒關係啦,何必說不知道?」

  「那就當我不想說吧。」沈洛年說。

  這一說,張志文可笑不出來,侯添良聽得不順耳,皺眉說:「洛年,不用這樣講吧?」

  不爽了嗎?沈洛年早已習慣,聳聳肩說:「我回房去。」一轉身,往外走去。

  葉瑋珊一怔,給了賴一心一個眼色,追出門外找沈洛年去了。

  「你們倆幹嘛啊?」黃宗儒這時才開口。

  「我沒幹嘛啊。」侯添良扔開滑鼠說:「洛年沒必要這樣吧?大家自己人,幹嘛開口就嗆蚊子?」

  「不是我要說,洛年似乎沒把我們當自己人。」張志文靠著床鋪,不大愉快地說:「不過他救了我們,也不能說什麼,好吧,以後只當他是救命恩人可以吧?」

  「這又何必?」黃宗儒歎氣說:「洛年只是說話不委婉,他不想說的事何必逼他?」

  侯添良一想也對,瞪了張志文一眼說:「對啊,你問個不停幹嘛?老是想變強,不會靠自己喔?幹,洛年哪邊對不起我們了?」

  「變我錯了喔?」張志文火氣上湧,生氣地說:「上次差點被那個無頭妖殺到滅團,你們不想變強嗎?這又不能點選復活重來一次,不夠強會真死人耶,他既然有辦法又不肯說,還當我們是朋友嗎?」

  「就算他沒當我們是朋友,也不用吵起來啊,以後見面多尷尬?」黃宗儒說。

  張志文本就沒想要弄成這樣,剛剛嚷那一串也不過是有點惱羞成怒,但事情發展到這樣,他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悶著不說話。

  「其實,洛年本來就很少主動和我們說話。」侯添良想了想說:「他可能本來就不想交朋友吧?」

  「嗯……」這話黃宗儒倒是沒法反駁,想想說:「每個人個性都不同,公會裡面也有很少說話,但遇到事情很願意幫忙的人啊,沒必要勉強人家改變習慣。」

  「知道了啦,無敵大會長。」侯添良笑說:「蚊子,去跟洛年道個歉就沒事了啦。」

  「道歉?」張志文板著臉說:「道歉是無所謂,你教我要怎麼說?說我不該想活下去?」

  「幹!你不想道歉就算了,別把脾氣發到我頭上。」侯添良瞪眼說。

  「就說你那麼說沒惡意就好了。」黃宗儒打圓場說:「我看洛年剛剛也沒生氣,只是覺得既然你們兩個不高興,他就避開了。」

  「和我也有關係喔?」侯添良皺眉說:「那我陪蚊子去道歉……幹!臭蚊子你別拿翹,要不是懷真和洛年,我們死好幾次了,人家幹嘛當你是朋友,欠你的啊?」

  「知道了啦!」張志文不大甘願地說。

  眼看三人討論完畢,一直保持沉默的賴一心,這才開口說:「別擔心,我們一定都會變強的,那辦法應該很有機會……唔……」

  三人一怔,都轉頭看著賴一心,等他繼續說。

  漏口風了……賴一心吐吐舌頭,換個話題說:「那個,昨天遇到刑天時,宗儒其實不該硬接,我們以前討論過,敵方太強的時候,盾牌和炁牆都要變形側面化力,你內炁凝聚如實,若是沒被擊碎,對方的妖炁滲不進去。」

  「我知道。」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只是那時大家都倒了,我嚇呆……就忘了。」

  「我若是借力化力,不要硬頂,應該也可以多撐兩招,但當時若不上去硬接,瑪蓮就危險了。」賴一心沉吟說:「遇到強敵她們倆不能站前面,陣式需要調整,大家實戰經驗不夠,第一次遇到強敵都傻掉了。」

  「等一下!」張志文沒讓賴一心混過去,瞪大眼睛說:「一心,你剛講的『辦法』不是這個吧?」

  「呃……」賴一心果然很難忍住,想想乾笑說:「最近已經有些想法了,不過瑋珊要我別急著說,因為還要試驗。」

  張志文興趣來了,湊近說:「透露一點吧?」

  「瑋珊會罵我,她說你們一定忍不住想一起測試。」賴一心乾笑說:「這方法還有風險,失敗會死的。」

  「會失敗嗎?」黃宗儒也忍不住問。

  「我是覺得不會啦,哈哈哈。」賴一心笑說:「對了,這辦法也是洛年答應幫忙才可行的喔。」

  還說人家不夠朋友?這下黃宗儒和侯添良都瞪了張志文一眼,張志文知道有辦法變強,心情又不同了,當下癟嘴站起說:「知道了啦,我去道歉可以吧?一心你們住哪間?」

  「你們行動不方便,我叫他來吧。」賴一心走到分機旁笑說:「他不會介意的。」

  賴一心按下分機號碼,沒想到過了半天,卻沒人接電話,換了葉瑋珊房間,也一樣無人應答。賴一心掛上電話,有點意外地說:「他們可能出去了,忘了問瑋珊這兒手機該怎麼撥……我出去找找看好了,看看有沒有在樓下。」

  這時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四人一怔,賴一心馬上接起。

  「一心嗎?我在一樓大廳。」果然是葉瑋珊的聲音:「他們怎樣了?」

  「沒事。」賴一心說:「洛年呢?他們說想跟洛年道歉。」

  葉瑋珊停了幾秒,似乎正和沈洛年說話,過了片刻她說:「洛年要他們別在意,他沒有不高興,對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顧一下他們喔,中午前會回來。」

  「喔?好的。」賴一心倒有點意外,答應之後放下電話,回頭說:「洛年說他沒有不高興,你們別在意。」一面轉述了葉瑋珊的話。

  「洛年和瑋珊……他們兩人出去玩喔?怎沒叫你去?」侯添良愣愣地問。

  「喂!呆猴!」張志文忍不住從後面輕踹了侯添良一腳。

  「呃……」侯添良一怔,忙說:「一心,一起來玩遊戲吧?這很好玩喔。」

  「不用了。」賴一心笑著往外走,一面說:「你們玩,我回房靜心想想功夫的事情,有事隨時打分機一八○八聯繫我。」

  等賴一心離開,張志文馬上痛駡:「你這笨猴,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我沒想到嘛!」侯添良搔著腦袋說:「瑋珊和一心不是一對嗎?怎麼……」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張志文假裝拿著麥克風說:「白宗會因為這件事而二度分裂嗎?」

  「去你的。」侯添良罵完,歎了口氣說:「有女人緣真好,我也想要女生陪我出去玩。」

  「宗長阿姨不算在內,我們隊裡面很多女生可以追啊,而且都是美女。」張志文賊笑說:「快選一個。」

  「瑋珊是一心的,小睿是無敵大的。」侯添良不管黃宗儒的抗議聲,接著說:「奇雅根本不理人,至於瑪蓮阿姊……幹!瑪蓮雖然身材一級棒,可是太有男子氣概了,吞不下去。」

  「還挑呢。」張志文笑說:「不然學洛年啊,管他是誰的,搶了再說,去跟無敵大搶小睿吧。」

  「你們別鬧了。」黃宗儒皺眉說:「小睿聽到會生氣的。」

  「你快點把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不會生氣了。」張志文笑說。

  黃宗儒臉微微一紅,白了兩人一眼,回頭繼續看網頁,一面說:「瑋珊和洛年不一定是去玩,你們想像力太豐富了。」

  「其實我有遠大的目標!」張志文一轉念,得意地說:「我要變強、去噩盡島救出懷真姊,看她會不會因此感動、以身相許。」

  「不,救出懷真姊的是我,懷真姊也是我的!」侯添良湊熱鬧般地跟著嚷。

  黃宗儒搖頭說:「你們兩個……」

  「你有小睿了,別來搶懷真姊。」張志文搶著說。

  黃宗儒歎了一口氣,不理兩人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15
第三集 第十章 化妝術好神奇




  不久前,沈洛年剛離開三人房間,葉瑋珊旋即追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電梯前,葉瑋珊湊近,試探地說:「生氣了嗎?」

  「沒生氣。」沈洛年說:「妳跑來幹嘛?我只是回房。」

  這時電梯打開,兩人走進去,葉瑋珊搶著按下一樓,一面說:「去咖啡廳坐一下好嗎?」

  現在再要按十八樓也來不及了,沈洛年看著電梯往下,一面說:「妳是想開導我還是幹嘛?我沒事啊。」

  「只是聊聊。」葉瑋珊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說:「不行嗎?」

  「那怎麼不回房?」沈洛年說:「幹嘛花錢喝咖啡?」

  葉瑋珊微笑說:「那裡環境比較適當。」

  沈洛年一怔,明白了葉瑋珊的意思,她是不想和自己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也許不只是自己,昨晚她不就找了個理由,把賴一心帶回自己那間房?這女孩這麼保守,賴一心又不大開竅……他倆的感情路看來會挺艱辛。

  兩人離開電梯,剛走到咖啡廳口,葉瑋珊卻突然一怔停下,沈洛年順著她目光望去,卻見裡面一個區域,坐了七、八個人,為首的正是李宗宗長李歐,他兒子李翰也在一旁,一群人似乎正臉色沉重地商量著什麼。

  「真討厭……我們去對面的酒吧好了。」葉瑋珊扭頭轉身說:「這些討厭的老頭,學人家去什麼咖啡廳?」

  「喂?」沈洛年吃驚地說:「妳想喝酒嗎?」

  「酒吧也有無酒精飲料。」葉瑋珊說:「我不想和李宗的人在一起。」

  「喔。」沈洛年也不多問,順著葉瑋珊走。

  但走沒兩步,葉瑋珊的行動電話就響了起來,葉瑋珊有點意外地接起,她避開一旁,對那端說了幾句話,這才收起電話,回頭對沈洛年說:「還好昨晚和你談妥了。」

  「怎麼?」沈洛年有點意外。

  「今天下午總門要開會,想請你代表胡宗出席。」葉瑋珊咬著唇,有點惱火地說:「居然不邀我們……連客套一下都沒有。」

  「那妳怎麼說?」沈洛年說。

  「我就說,白宗和胡宗是一體的,你的事情由白宗負責。」葉瑋珊嘟著嘴說:「對方馬上改口說,沒邀白宗是考慮到宗長正在醫院,請我別誤會,知道我可以代表白宗後,改邀我和你一起去,我答應了。」

  「啊?」沈洛年皺眉說:「妳去不就好了?我還是要去啊?」

  「當然,不然口說無憑,怎麼證明我可以代表你的意見?至少第一次你得陪我去。」葉瑋珊看看自己,又看看沈洛年,見兩人都是牛仔褲配運動服,她搖頭說:「去那種場合,我們不能穿這樣,會被瞧不起。」

  「嘎?」沈洛年瞪眼說:「怎麼不行?」

  「我們年紀本來就太輕了,還穿這樣,會增加談判的困難度。」葉瑋珊沉吟了一下說:「得買幾件不失禮的裙裝,套裝似乎又太正式……你也得換西裝,走,我們出去一趟。」

  「現在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剩下時間不多,我們去問一下飯店經理,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適當的商店。」葉瑋珊一轉身,領著沈洛年往櫃檯走。

  沈洛年這才知道,葉瑋珊的英文居然挺流利的,不愧到哪兒都是第一名,只聽她和經理嘰哩呱啦了一陣子,又拿起櫃檯電話,卻是和賴一心通話。

  講了幾句,葉瑋珊突然停下,掩著話筒回頭說:「一心說,添良、志文想向你道歉。」

  「不用。」沈洛年搖頭。

  葉瑋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回頭對電話說:「洛年要他們別在意,他沒有不高興,對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顧一下他們喔,中午前會回來。」

  葉瑋珊掛了電話,沈洛年忍不住瞪大眼睛說:「欸……我有說這麼多嗎?」

  「你確實說過沒生氣,我可沒有造謠。」葉瑋珊說:「可以說得好聽點,為什麼硬要說成那樣?」

  「我比較喜歡這樣。」沈洛年皺眉說。

  「你像是很努力想得罪人,把別人都趕開,這是為什麼?」葉瑋珊疑惑地說。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兩眼,停了幾秒才說:「沒有朋友,有優點也有缺點……我很早就發現,那些缺點我一點都不在乎,但是優點我倒是很喜歡。」

  葉瑋珊想了想,輕歎一口氣說:「你也有你的道理……」

  沈洛年又說:「還有,我衣服不用買了,我來得很急,沒有準備這兒的錢。」

  「我有換好美鈔,還有帶信用卡。」葉瑋珊抿嘴一笑,看著沈洛年說:「就算你不想換,難道你要讓我一個人去買嗎?」

  這話不說,沈洛年還沒想起,當下瞪眼說:「讓一心陪妳去啊!」

  葉瑋珊臉龐紅了起來,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說:「難道讓你留下來照顧他們三個嗎?」

  「呃……」沈洛年可說不出話了。

  「走吧。」葉瑋珊得意地一笑,轉身往外走去。

  ◇◇◇◇

  走出兩條街,兩人到了飯店介紹的女裝店,沈洛年不肯走入店中,只留在門外皺著眉等候,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個小時,等得他七竅生煙、火冒三丈,葉瑋珊這才提著好幾大袋走了出來。

  「妳是去幹嘛了?順便去哪兒殺妖怪了嗎?」沈洛年怒衝衝地說。

  「選衣服啊,哪有很久?紳士一點,別這麼容易生氣。」葉瑋珊似乎心情挺好,笑著說:「既然來了,多買兩套,也許不只開一次會。」

  葉瑋珊這般笑吟吟的,害沈洛年一肚子氣發不出來,只好氣悶地說:「誰開一次會就換一套衣服?」

  「你不知道啦。」葉瑋珊抿嘴笑說:「走,去買你的西裝。」

  「我不用了,」沈洛年怒氣未息,搖頭說:「等會兒又搞掉一個小時。」

  「男生不用這麼久。」葉瑋珊噗嗤笑說:「買幾件現成的就好。」

  看沈洛年仍在遲疑,葉瑋珊輕嗔說:「沒什麼時間了,快點。」

  「還是不要了,沒穿過那種東西。」沈洛年猛搖頭說。

  「如果讓你穿這樣,我不是白買了嗎?」葉瑋珊輕跺腳說。

  「啊?」沈洛年一呆,見葉瑋珊已經先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笑著對自己招手,他只好歎了一口氣,繼續往下一個店家走去。

  ◇◇◇◇

  總算在中午前回到飯店,兩人先回到房間,和賴一心碰面,之後葉瑋珊出了主意,把午餐叫到黃宗儒他們的房間去,六人一起用餐。席間沈洛年和張、侯碰面,一開始當然有三分尷尬,不過兩方的爭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沈洛年也沒放在心上,大家說笑幾句,聊聊那個網路新遊戲,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葉瑋珊站起說:「洛年,我先去準備,半小時後,你可以換好衣服等我嗎?」

  「喔,好。」沈洛年突然一怔說:「妳幹嘛搞半小時?」

  「洗個頭重吹,稍微打點一下,半小時很趕了。」葉瑋珊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不就只是個長直發嗎?有什麼好吹的?沈洛年這輩子沒交過女朋友,完全無法理解。

  吃飯的過程中,眾人已經知道兩人早上去購物,下午要去開會,這時看著葉瑋珊出房,張志文望望眾人,突然說:「瑋珊現在好像比較常笑。」

  「嗯。」賴一心笑說:「這樣好看多了喔。」

  賴一心的這句話,等等可得告訴她,八成又可以看到她臉紅的模樣,沈洛年暗暗得意,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對啊。」侯添良說:「以前老是板著臉,現在這樣好多了。」

  「那是因為以前學校不少無聊人會纏著她。」賴一心說:「所以她才裝出那個樣子,現在是把大家當自己人,她就不會板著臉了。」

  「瑋珊不知道買了什麼衣服……」侯添良想了想說:「洛年,你們開完會,回來別急著換掉,來讓我們看看吧。」

  「嘎?」沈洛年吃了一驚,詫異地說:「西裝有什麼好看的?」

  「他當然是想看瑋珊啦。」張志文嘿嘿笑說:「不是要看你啦,可以放心。」

  「幹,看看又不犯法。」侯添良的黑臉有點發紅,手肘推了張志文一把,對賴一心說:「一心你別吃醋嘿。」

  「啊?」賴一心笑說:「你們誤會了,我和瑋珊只是好朋友。」

  「都說是自己人了,還這麼見外?」張志文笑說:「我們不會去開瑋珊玩笑的。」

  「真的誤會了。」賴一心沉吟了一下,說:「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

  張志文等人聽賴一心這麼說,也就不追問了,三人話題又轉到了線上遊戲,但沈洛年聽到賴一心的說法,不知為什麼心中冒起了火氣,突然忍不住說:「你沒興趣的話,就早點跟人家說清楚。」

  「呃?」賴一心微微一呆,侯添良等三人也馬上閉上嘴,目光都轉了過來。

  「瑋珊對你怎樣,傻瓜才看不出來。」沈洛年站起說:「自己想吧。」一面要往外走。

  「洛年!」賴一心叫了一聲。

  沈洛年轉過頭,看著賴一心,只見賴一心說:「我會去想的。」

  這人只是少根筋,畢竟是個好人,沈洛年反而有點不好意思,點頭說:「這樣對你們都好,我先去換衣服。」

  沈洛年回到房間,一面換衣服,一面暗暗自責,剛剛那件事可不能跟葉瑋珊說,她臉皮挺薄,知道自己多事,非和自己翻臉不可……想想,沈洛年突然一怔,媽的,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怕別人翻臉了?

  沈洛年的衣服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很單純的西裝褲、襯衫,還外加一件西裝外套,不過他打死也不肯系領帶、領結,最後葉瑋珊只好讓步,買了件比較少見的無領襯衫。

  沈洛年因為提早上來,七早八早就穿妥了,只好看著時鐘發呆,等啊等的,忍到剩下五分鐘,他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電話剛接起,沈洛年便喊:「好了沒?」

  「快好了。」葉瑋珊說:「欸,穿膚色絲襪比較好還是無色的?」

  「誰管妳啊!隨便!」沈洛年只差沒跳起來。

  「沒耐性。」葉瑋珊似乎已經不怕沈洛年發脾氣了,等他叫完,一點也不在意地接著說:「懷真姊好像都穿無色的?」

  那狐狸根本連內褲都不穿!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她不穿那種東西!」

  「喔?」葉瑋珊似乎有點疑惑,想了想說:「可以出來等我了。」

  「好。」沈洛年掛上電話,走出房間,在葉瑋珊門外踱步轉圈圈。

  大概轉了十七、八個圈子,葉瑋珊才打開房門,往外走了出來。

  她上身穿著件襯衫造型的深灰色長袖窄領服,下半身穿著件及膝黑色褶裙,雙腿穿著無色透明絲襪、踩著雙絨質高跟鞋,提著個方形黑皮小包,輕快地往外走。

  在一般女孩中,葉瑋珊體型算偏瘦了些,並沒有瑪蓮、吳配睿這麼健美,但相對地,除了腰部纖細外,她的小腿曲線也十分漂亮,一蹬上了高跟鞋,更引人注目,沈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裝扮,不禁多瞧了幾眼。

  「欸。」葉瑋珊發現沈洛年的目光,輕嗔跺了跺腳。

  「咳。」沈洛年回過神,有點尷尬地說:「妳穿高跟鞋?」

  「我本來想買平底高統靴。」葉瑋珊微微皺眉說:「但是那個小姐硬是要我買這種,說我小腿……」說到這兒,葉瑋珊突然停口,卻是當時那小姐不斷讚美葉瑋珊柔美纖細的小腿和腳踝,要她一定得露出來,葉瑋珊自然不便對沈洛年轉述。

  「小腿?」沈洛年又低頭往下看。

  「沒什麼,別看了啦!」葉瑋珊臉頰微紅地說:「哪有人像你這樣看的。」

  沈洛年被這麼一念,突然微微一驚,自己什麼時候又開始對女人外貌感興趣了?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想到此處,沈洛年忍不住又打量了葉瑋珊下半身兩眼。

  葉瑋珊忍不住說:「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妳生氣啊。」沈洛年才不在乎。

  「你這人……」葉瑋珊一跺腳,搖頭往電梯走,一面好笑地說:「真不懂懷真姊怎麼被你追上的。」

  這倒提醒了沈洛年,他跟在葉瑋珊身後說:「妳沒告訴他們,懷真不是我姊?」

  「我想,你們若願意說,自己會說。」葉瑋珊按了電梯鈕,轉身對著沈洛年說:「而且在這種狀況下,有些事情看得更清楚。」

  是指賴一心嗎?沈洛年歎了一口氣,目光望向葉瑋珊,卻不禁一呆,剛剛只顧看腿,這時一看臉,才發現葉瑋珊似乎變了一個人,本就白皙的皮膚,突然變得瑩潤如玉,那對水汪汪的眼睛莫名其妙地似乎變大了些,滑順的長髮黑亮如瀑,服服貼貼地左右披下,本來就挺醒目的葉瑋珊突然又美上三分,而且一下子又看不出來哪兒有化妝。

  「幹嘛?」葉瑋珊發現沈洛年突然看著自己發呆,退了半步問。

  「媽啦!」沈洛年罵了一句。

  「什麼啦?罵什麼?」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頓足說。

  眼看電梯門開了,沈洛年先一步跨進去,一面說:「我只是覺得化妝術好神奇。」

  「哪有人這樣對女孩子說的!」葉瑋珊咬著唇走進電梯,一面說:「我以後要跟懷真姊告狀。」

  「別跟她說這種事。」沈洛年忙說,那狐狸本就喜歡取笑自己和葉瑋珊,給她知道這種事還得了,一定每天拿出來念十次。

  葉瑋珊笑說:「有什麼關係,你做賊心虛啊?」

  「心虛就心虛,反正跟她說沒好事。」沈洛年說。

  突然之間,兩個人同時想到「做賊心虛」用在這兒似乎不大妥當,一下子都有些尷尬,一直到走出飯店大門前,誰也沒說話。

  葉瑋珊出門前,已經請飯店代叫計程車,走出大門,服務生拉開車門,指引著兩人上車,沈洛年一看吃了一驚,回頭對葉瑋珊說:「這麼大台啊?」

  卻是眼前出現了一台白色加長型豪華禮車,這東西臺灣可不容易見到。

  「在這兒,這種車很多。」葉瑋珊之前來夏威夷開總門大會的時候,住了一段時間,對這些事比較清楚,她先一步鑽進了車子裡面。

  沈洛年只好跟進去,一面說:「會不會很貴啊,這種?」

  「還好,和一般的好像一樣,外面到處都是這種車。」葉瑋珊坐在沈洛年對面往外看,望著飯店旁海濱綠地上歡喜的人潮,露出笑容說:「看,每天都有人結婚,新娘好漂亮。」

  「這島不是美國的嗎?」沈洛年望出去:「看起來都是東方人嘛。」

  「似乎是因為日本觀光客和日裔移民挺多,很多商店看到我們的東方臉孔,都會直接跟我們說日文。」葉瑋珊往另一邊指說:「你看公車上面還有日文呢。」

  「怪地方。」沈洛年懶得看了,穿著西裝他渾身不舒服,當下靠回椅子懶懶地坐下。

  ◇◇◇◇

  不久,車子駛入市區,到了總門在檀香山市區租下的大樓,經通報後,很快就有總門的人出來接待,和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跟著讓一名女子引兩人到個小廳等候,還送上了兩杯茶。

  接引的女子皮膚褐黑,黑髮大眼,滿臉笑容,穿著簡單套裝,是這兒聘請的普通人,她送上茶水時,以有點生疏的中文夾雜著英文,頗殷勤地招呼兩人。

  葉瑋珊以英文和她對答了幾句,那女子似乎挺高興能使用英文溝通,和葉瑋珊聊了好片刻,這才笑著離開。

  等那女子離去,葉瑋珊坐在沈洛年身旁,湊近低聲說:「剛這女孩跟我說,他們這會早上就開始開了,這麼說來,叫我們兩點到,只是準備在結束前,要我們進去聽指示或問幾句話而已,看來不只是看不起我,也還不覺得該重視你。」

  「哦?」沈洛年聞著葉瑋珊頭髮的香氣,有點不自在地說:「那現在怎辦?」

  「不怕,你聽我說。」葉瑋珊湊得更近了點,低聲說了一串話。

  媽的,原來女孩子連說話都會有香氣?那狐狸怎麼一點香味都沒有?

  說著說著,葉瑋珊微微側頭,卻見沈洛年似乎有點失神,她訝異說:「有沒有在聽啊?」

  「啊?」沈洛年一怔回過神,臉上難得地有點發紅,尷尬地說:「妳重說一次。」

  「你在想什麼?」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看他表情古怪,葉瑋珊微微一怔,臉龐也泛起一片薄紅,她退開些許,有些不高興地蹙眉低聲說:「別胡思亂想。」

  「知道了。」沈洛年這才打點起精神,穩住心猿意馬,仔細聽葉瑋珊的計畫。

  沈洛年其實也不是這麼沒定力的人,只不過這種對女人的心動感實在已經久違了,今日不知為何突然再度出現,而且此時兩人氣息相聞,刺激遠比過去強烈,他一時還真有點享受這種被吸引與心動的感覺。

  但心動歸心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意義,一切到此為止,沈洛年過去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過日子,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聽完之後,他就沉默著沒再找葉瑋珊搭話,葉瑋珊也自己想著心事,沒多說什麼。

  又過了二十分鐘,兩人終於被人請了進去。

  走入會議室,那是個十公尺寬、二十公尺長的長方形房間,房間中央有個大長桌,但那大桌卻只有六人對坐,更週邊靠牆處放著三面椅子,則坐了三十多人。

  那六個人,有四個是東方臉孔,另外還有一個白人、一個黑人,六人看起來都有五十歲左右,不過變體引炁者外貌不准,實際可能超過七十也不一定。

  至於週邊那三十多人,也是各種人種都有,但看來還是東方人居多,畢竟道武門起源于東方……葉瑋珊目光晃過去,見到兩個熟面孔,一個是劉巧雯,另一個就是李宗宗長李歐,原來他們也有資格參與這場會議。

  李歐早上還留在飯店,可能也是下午才被叫來的,看來他雖然代表臺灣,卻也不能參與最高層的會議,自己和沈洛年更是被排到最後才能進場,這些人果然是看不起人。

  沈洛年認識的可比葉瑋珊多了些,除了那兩人之外,還有段印、平傑和幾個自己救出的人,不過馮鴦卻不在其中,沈洛年不免有點掛念。

  房間中,不少人耳朵上都掛著耳機,據說那是對聽不懂中文的人作即時翻譯,本來一般國際場合,很少會使用中文為主要溝通語言,但因為這房間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使用中文,也就變成這樣了。

  進入房中,兩人被引到沒人的那個方位,那兒空蕩蕩的,只放了兩張椅子,這樣的安排,仿佛將被整房間的人審問一般,讓人十分有壓力。

  葉瑋珊雖已胸有成竹,但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還有點惶恐,不知該不該直接坐下,但沈洛年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況葉瑋珊本就交代他別客氣,當下沈洛年二話不說就往椅子上坐了下去,蹺起二郎腿等著別人說話。

  葉瑋珊看在眼裡暗暗好笑,不知不覺間也放鬆了些,於是也一整裙襬,並腿側身坐下,露出淡淡的笑容。

  葉瑋珊雖然漂亮,又特意稍作打扮,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女孩,眾人頂多心中暗贊兩句,卻也沒多瞧,主要目光都集中在沈洛年身上,而看沈洛年那個目中無人的模樣,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位是臺灣白宗葉瑋珊葉小姐,今日暫代白宗宗長與會。」一個西裝筆挺、臉上滿是微笑的英俊青年,拿著一本手冊,站到兩人身側不遠說:「另一位是塗山胡宗沈洛年沈先生。」

  什麼時候冒出「塗山」兩個字的?葉瑋珊一愣,看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則聳聳肩,回了一個眼神,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

  「沈小兄弟。」長桌上,一個滿面紅光、身材微胖的老者,微笑開口說:「這次多虧貴宗相助,救了不少同門出來。」

  沈洛年正要開口,那青年突然搶著低聲說:「這位是總門日部之長——呂緣海部長,原屬長春呂宗,稱呂部長即可。」

  沈洛年瞄了旁邊那個青年一眼,這才對呂緣海說:「不用在意。」

  「沈先生感應妖炁的能力特別強,不知道是你個人獨特的能力,還是貴宗有特別的法門?」呂緣海頓了頓,微笑補充說:「請別誤會,我們沒有打探的意思,但若這種能力可以修煉產生,我們希望貴宗訓練更多這種人才,其他各方面,總門自然會全力支援。」

  「抱歉,是我個人的能力。」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一挑說:「和縛妖派修煉法門無關?」

  「無關。」沈洛年說。

  這下眾人不免議論,沈洛年看得出來,整個房間裡面沒幾個人相信,不過他也不管這麼多,就這麼看著眾人。

  突然桌上那個短髮瘦高黑人嘰嚕咕嚕地說了一串,坐他身後的翻譯馬上說:「你身為縛妖派,為何並未縛妖?」

  沈洛年沒興趣認識人,不等那個英俊青年介紹,馬上說:「我不會。」

  「沈小兄弟,似乎不大喜歡說話?」呂緣海又微笑說。

  「沒錯。」沈洛年說:「所以有問題的話,最好別拐彎問。」

  這話其實有點失禮,但呂緣海似乎並不在意,只笑說:「好吧,還有兩個問題,首先,貴宗是否有白澤圖真本?」

  「沒有。」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微微皺起,接著說:「那麼……據說貴宗宗長在噩盡島上與你相會,但前數日我們派出部隊進入噩盡島,各隊名單中並沒有貴宗宗長,請問這是什麼原因?」

  「我只聽說她要來,至於她怎麼上島的,我不清楚。」沈洛年說。

  「沈小兄弟。」呂緣海看著沈洛年的臉,緩緩說:「你沒有一個問題知道答案呢。」

  「一來這是事實,二來……」沈洛年臉一板站起說:「我本就無需向你們報告任何事情,你們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這種無聊事情嗎?早說我就不來了。」

  這話一說,四面馬上亂了起來,不少人忍不住破口大駡:「小子無禮!」「住口!」「放肆!」

  「瑋珊,走吧。」沈洛年扭頭就走。

  「站住!」週邊有人大喝一聲說:「你身為道武門人,怎能不聽總門號令?一點規矩都沒有,給我留下!」

  「那就把我開革了吧。」沈洛年回頭冷冷地說:「命令我留下?是美國法律還是中國法律?還是道武門在檀香山立國了?一群妄自尊大的傢伙,無聊。」說完,沈洛年不再停留,往外走了出去,還砰的一聲重重把門摔上。

  按理來說,沈洛年身無炁息,這些人誰出手都可以攔下他,但畢竟這兒是法治國家,眾目睽睽下,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抓人,而且沈洛年最後一串話確實刺到了很多人心底。道武門是一個具有特殊能力的龐大武裝集團,又和中日韓有很密切的關係,雖然現在和世界各國軍隊密切配合,合作除妖,仍有不少國家對這組織頗有猜疑,若當真主張有自己的法令規矩,甚至抓人迫供,可就落人口實了。

  眼看沈洛年這般沖了出去,一下子沒人能說出話來,葉瑋珊在這時候緩緩站起,微笑說:「各位長輩,洛年個性衝動,不會說話,又沒什麼耐性,我替他向大家賠罪。」

  一個小美女笑吟吟地賠罪,總是賞心悅目,眾人未必消氣,但多少會覺得有些舒坦,正微微點頭時,葉瑋珊目光四面一掃說:「為了避免彼此不開心,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胡宗幫忙,以後也許可以考慮讓白宗轉達……白宗雖然沒資格參與諸位的討論,但對除妖也想盡一分力,等本門傷者痊癒,我們將和胡宗合作,自行租購船隻出海,赴噩盡島除妖,各位長輩再會。」說完,葉瑋珊微微一笑,往外走了出去。

  這話一說,屋內眾人不免譁然,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劉巧雯臉上卻不禁露出一抹訝異的神色……過去倒看輕了這丫頭,可比藍姊厲害多了……

  葉瑋珊和等在門外的沈洛年一會合,兩人便往外直走,直到走出大樓,招了計程車、上車交待去向後,葉瑋珊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沈洛年說:「你真的好凶。」

  「是妳教我的。」沈洛年說:「不然我也想不到說那些話……對了,為什麼要說什麼美國、中國法律、道武門立國啊?」

  「這是道武門現在的隱憂。」葉瑋珊娓娓說:「道武門總門,主要是中方的解放軍部隊組成,總門之外勢力較大的,還有日、韓兩方軍隊,這次的除妖行動,他們因為不想得罪歐美各國,選擇和美國合作,於是才在美國勢力範圍除妖,並讓美方提供最主要的軍事支援,這四個國家,就是現在道武門的四大勢力……」

  「那桌上六人可能就分屬這四個勢力的?」沈洛年說。

  「嗯,他們之間私下的衝突先不提,其他國家也不願無條件聽從號令,之前各宗派是因為世界情勢和輿論壓力,不得不配合總門行動,但上次死了一大批人,其他國家宗派又大多被當成先鋒炮灰,聽話的人一定更少,今天我們把總門沒有真正管治權的事情當眾點破,應該不少人會開始有自己的打算。」葉瑋珊頓了頓說:「這件事情他們不是不知,只是各國都不想得罪這四個勢力,誰也不敢開第一槍……但由你揭破,就完全不同了。」

  「喔?」沈洛年聽得有點迷糊,詫異地說:「那他們會怎麼做呢?」

  「我最後有說,白宗日後準備自行出海除妖。」葉瑋珊微微一笑說:「這是最好的藉口,除非和那四國政府有利益交換的國家,其他宗派應該都會用類似的理由離開,反正都是殺妖怪,何必聽人號令?除了鑿齒等特例,大多數妖怪不會成群結隊,除妖沒必要弄得像軍隊作戰一樣啊。」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點頭說:「這樣道武門的實力會降低嗎?」

  「不會。」葉瑋珊搖頭說:「當那數萬人都練成炁訣,其他國家的幾千人,對他來說只是零頭而已,不影響他們的戰力。」

  「好複雜。」沈洛年聽到後面,已經忘了前面,詫異又佩服地說:「妳叫我說那兩句話,居然有這麼多道理?」

  「可是我沒你這麼凶,罵不出那幾句話。」葉瑋珊抿嘴笑說:「他們部隊要學會使用四炁訣,也至少要一個月時間,那時大家的傷也差不多好了……到時再上島測試一心的想法。」

  「會不會有人和一心一樣,想到同樣的方式?」沈洛年問。

  「到現在為止,探入島內、待上兩天又活著出來的,也只有白宗。」葉瑋珊低聲說:「若沒深入到那兒、切實感覺到炁息的提升,該想不到這種事。」

  沈洛年點點頭,放輕鬆地說:「那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本來該是這樣的,可是……你怎麼和白澤圖真本扯上關係了?」葉瑋珊皺眉說:「這件事和感應妖炁不同,太重要了,他們說不定會來暗的,派人抓你走。」

  「不關我事。」沈洛年搖手說:「那是懷真的錯。」

  「懷真姊怎麼了?」葉瑋珊詫異的問。

  「她告訴別人鑿齒怕海水啊。」沈洛年說:「別人就以為她有什麼真本了。」

  「那東西應該早就失傳了。」葉瑋珊不追究這件事,沉吟說:「我們這兒現在都是傷兵,不方便保護你,要不要先回臺灣避一避?但臺灣也未必安全……」

  「沒關係,有危險我就扔煙霧彈開溜。」沈洛年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全,想了想突然說:「妳剛說小宗派會四散,那……酖族她們也可以走囉?」

  「是啊,忘了跟你說。」葉瑋珊微微一笑說:「她們應該和其他中方來的宗派一樣,被安排在借來的營區居住,我們現在就是往那兒去……她們該不會說英文吧?現在先去碰個面,我來幫她們協調處理回國的事情。」

  事情交給葉瑋珊,果然是處理得面面俱到,沈洛年正想讚美幾句,突然心念一動說:「那麼我們最快也要一個月以後,才能重上噩盡島?」

  「差不多。」葉瑋珊點頭說:「那時宗長、瑪蓮姊他們應該都痊癒了,總門那邊的要求也差不多會傳來。」

  「妳說我該避一避,既然如此……」沈洛年突然說:「如果她們答應的話,我想跟酖族一起走,去雲南一趟。」

  「什麼?去幹嘛?」葉瑋珊一呆,不明白沈洛年怎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沈洛年思忖了一下,才說:「看能不能……學點東西。」



  噩盡島3 完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32
第四集 第一章 最差的一種



  十日後,沈洛年和馮鴦、艾露等六女搭乘飛機,於香港轉機抵達昆明,再於當日轉乘小型飛機到雲南西邊的保山。

  從檀香山回返昆明,當然不用這麼久,但一方面離開前要經過一定的安排;二來轉機也要等待班次,所以才花了這麼多時間。

  雖然也可以選擇在臺灣桃園機場轉機,沈洛年還能回家住上兩天,但因為政治上的困擾,要讓六女來台還得增加一堆手續,最後還是選擇香港。

  當時沈洛年突然決定隨酖族六女返鄉,不只是葉瑋珊吃了一驚,馮鴦等人也十分意外,但瞭解沈洛年來意後,馮鴦倒也欣然同意,葉瑋珊雖不明白原因,可是沈洛年既然不提,她也不好多問,只幫沈洛年把來回班次都安排妥當,交待他一定要在三月底前返回檀香山。

  葉瑋珊訂的機票,是三月二十四號由昆明直飛桃園的飛機,之後沈洛年可以在臺灣待上五日,再搭飛機飛往檀香山,也就是說,沈洛年在雲南一共可以待上十一天。

  這時酖族六女當然早已經換下了迷彩服,穿上剪裁簡單但手工精緻的鵝黃色系寬袖上衫與寬邊長褶裙,這也是她們女巫的傳統服裝,而她們連行李箱都沒有,每個人側背著一個仿佛書包般的帆布大包,所有東西都裝在裡面。

  這六女聚在一起,可真是和樂融融,無論到哪個地方,周圍的人總不由自主地笑望著她們,露出溫柔的表情,但沈洛年看著她們雖也挺愉快,卻無法進入那種狀態,七人站在一起,頗有點不協調。

  無論是檀香山、香港甚至到昆明,六女雖然一直保持著愉悅,但東張西望的時候,多少都有點迷惘,對周圍許多不明白的景象有點畏懼,直到傍晚時分,走出保山機場,她們才真正完全放鬆,一個個都露出了開心的笑臉。

  她們開心,沈洛年可不開心,四面望去,怎麼淨是大片綠地,什麼都沒有?沈洛年不禁說:「這就是保山?」

  「機場和市區有段距離。」馮鴦等人一面笑,一面帶著沈洛年往外繞,走到個四下無人之處,六女外炁一發,托著沈洛年浮空而起,向著西面飛騰。

  ◇◇◇◇

  保山西邊飛出沒多遠,地勢陡然拔高,眼前是一大片兩千餘公尺的山脈,女巫們上下飛騰間,帶著沈洛年逐漸深入山區,只見下方地形高高低低,處處都是皺折,有的山脈南北走,有的山脈東西向,一時看不出規律,仿佛有人把這大片山地隨手一捏,擠得不成模樣。

  山與山之間,河道流竄賓士切割,高低急緩不定,偶爾出現個小聚落,裡面人們多穿著傳統服裝,看到天空七人飛過,他們不覺訝異,反而笑嘻嘻地朝上揮手,女巫們也跟著朝下揮手,似乎本來就挺熟絡。

  不久,七人掠入一個小河谷,再沿著河谷往上游飛騰,經過一個彎角後,眼前谷地豁然開朗,周圍滿山茶林,谷地中央,有個擁有幾十戶草房的小村莊,數十名穿著簡樸的男女老少正聚在村前廣場閒聊。

  隨著七人飛近,那群人一發現,立即熱情地招呼,不少滿臉是泥的小娃兒高興得往這兒沖,看來女巫在這地方十分受歡迎。

  七人在廣場不遠處停下,周圍村人一擁而上,小娃兒們圍在一旁,拉著六女的手叫個不停,不過她們還真的很守規矩,就算到了家鄉,還是只有馮鴦一個人可以說話,其他五女除了微笑之外,嘴巴一直緊閉著。

  這群人說得雖熱鬧,沈洛年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這也許是酖族的語言吧?發音雖然有點類似漢語,但沈洛年仍無法辨認出語意。

  在這過程中,不少人都好奇地偷望著沈洛年,打量著他的服裝和行李,仿佛看著什麼新鮮事物一般,馮鴦和眾人說話時,似乎有稍微介紹了幾句,但沈洛年也不知她到底說了什麼,只好繼續站著發呆。

  還好馮鴦並沒有打算聊很久,過了片刻,便領著沈洛年繼續飄起,往山谷深處一塊原始林區飛去。

  大約飛入了半公里遠,林中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中有間斜頂木造長形大屋,木屋正面當中門戶大開,裡面是個十餘公尺寬的大廳。七人走上臺階,只見三個也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趺坐廳中,雙目半垂,似乎正在入定。

  馮鴦對沈洛年比了一個等待的手勢,示意他留在門外,六女脫了布鞋,往大廳內走。

  這大廳的木頭地板似乎十分乾淨,那三名女子可能是年紀更大的女巫吧?沈洛年算了算,突然一驚,如果十年才收一個女巫,最老那個豈不是近百歲了?但那幾名女子,怎麼看也頂多四十左右,和馮鴦都差不多……這些女人還真看不出歲數,是因為麒麟換靈,還是因為她們總是無憂無慮?

  當馮鴦等六人接近,那三名女子眼睛緩緩睜開,眾人同時露出愉快的表情,她們很迅速、開心地說著話,當然還是用沈洛年不懂的語言,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沈洛年正無聊透頂的時候,坐在當中的那名女子緩緩站起,朝他走來。

  「沈先生。」女子和其他女巫一樣,頭髮都往後束起,她眼角、唇邊有著一點不很明顯的皺紋,但白皙的肌膚依然泛著光澤,只見她明眸皓齒、眉目如畫,實在看不出來真實歲數,她正微笑說:「我是這兒年紀最長的女巫——主巫毛逸,她們都叫我逸姊,你也可以這樣叫。」

  明明是阿嬤的阿嬤那種歲數了,還叫姊?沈洛年雖然暗暗好笑,卻也不敢開口叫逸阿嬤,只照吩咐喊:「逸姊。」

  「她們說,你在妖怪環伺的地方救了很多人,還保護著她們退出噩盡島,又安排她們離開道武門。」毛逸說:「現在還特地送她們回來,真是讓人十分感激。」

  「沒什麼。」沈洛年說:「我本來就想來一趟……」

  「對你來說可能沒什麼,但對她們來說幫助很大。」毛逸抿嘴笑說:「我沒想到,她們會被帶到幾萬里遠的地方去……這些孩子,過去最遠頂多到保山附近,若沒有人一路幫忙,恐怕回不來。」

  這倒也是,在外面的世界,她們雖然仍保持歡樂的情緒,但卻也充滿迷惘,直到從保山下了飛機,才顯現出真正的歡喜,沈洛年露出笑容,微微搖了搖頭說:「不過大家都願意幫忙她們的。」

  「聽小露兒說,塔雅•藍多女巫具有的氣質對你無用?」毛逸微笑說:「你追著來,是為了追求小露兒嗎?還是喜歡上哪個女巫?」

  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搖頭說:「不,當然不是,我告訴過馮鴦姊……」

  「嗯,鴦兒說,你想學咒戒之術。」毛逸說:「這咒術,該是小露兒告訴你的吧?剛剛我們問她為什麼要提到這件事,她卻漲紅臉說不出口,我們大夥兒只好瞎猜了。」說到這兒,毛逸咯咯笑了起來。

  這阿嬤果然一點阿嬤的樣子都沒有。沈洛年偷望了屋內的艾露一眼,見她正滿面通紅地和別人笑鬧著,似乎正被人開玩笑……她倒是挺守諾的,說了不提血冰戒的事情,就算被冤枉了還是不說,不過瞞著賴一心等人是為了省麻煩,這遙遠天邊的酖族女巫,倒不用隱瞞。沈洛年當即說:「逸姊,我想學這法門,是為了找人。」

  「喔?」毛逸微微一驚,似乎有點意外。

  「聽說兩個咒戒持有者,可以借著咒戒找到另外一個人的蹤跡。」沈洛年說:「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典籍上確實有提到。」毛逸看著沈洛年說:「咒誓之法的原理,是在兩方同意的情況下,借著炁息喚請『玄靈』保證兩方守誓,也確實可以借著兩方咒戒和『玄靈』的聯繫找到對方的方位……但你既然沒有炁息,又如何學習?就算小露兒和你立下咒誓,也只有她能找你,還是……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小露兒以後打算溜出酖族找你嗎?嘻……」說到最後,毛逸又抿著嘴輕笑起來。

  「這和小露沒有關係的。」沈洛年苦笑搖頭,撕開手上的膠帶說:「我要找的另有其人。」

  毛逸看到血冰戒,和當時的艾露一樣,也大吃一驚,她抓過沈洛年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一面詫異地說:「好漂亮……這真是咒戒嗎?真有人辦得到?我們典籍上所記載的咒誓之術,咒戒是玄黑之色,和你這種不同。」

  「不一樣嗎?」沈洛年有點失望,難道這趟白跑了?

  「可能召喚的『玄靈』不同。」毛逸說:「基本原理應該類似……」

  「玄靈是什麼?」沈洛年問。

  「玄界之靈。」毛逸說:「存在于玄界的靈體。」

  「那……沒有炁息的人,就不可能學會嗎?」沈洛年說。

  「這問題先放一邊。」毛逸露出有興趣的笑容,有點興奮地說:「你和誰立下咒誓的?」

  沈洛年畢竟有求於人,不能像平常一樣不予理會,只好說:「我的一個朋友。」

  「真是難得有情郎呢!」毛逸笑說:「可是你不是塔雅•藍多女巫,按規矩,不能傳你任何咒術呢。」

  其實當時馮鴦等人也提過此事,不過她們畢竟個性開朗,又感激沈洛年幫著送她們回鄉,答應了要幫忙說服主巫,沒想到說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這樣……這兒怎不裝個電話之類的東西?也省得自己跑這一趟。

  沈洛年抱著希望而來,聽到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滿懷失望,但他畢竟不慣於求人,見對方拒絕,只歎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了,那我早點回去吧,可以指引我回去的方法嗎?」

  「怎麼可以這樣就算了呢?」毛逸卻嗔說:「你該苦苦哀求啊,難道找不到心上人也沒關係嗎?」

  這阿嬤整我嗎?到底可不可以啊?沈洛年忍不住皺眉說:「逸姊,其實立下咒誓的兩人,並不一定是情人。」

  「不是情人,還有什麼事情重大到要立下咒誓?」毛逸詫異地說。

  沈洛年懶得細說,搖搖頭閉上嘴巴,不想說話了。

  「你這人真不有趣。」毛逸見沈洛年一副放棄的模樣,嘟起嘴說:「其實還是有辦法啦。」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不知道毛逸是不是又在跟自己開玩笑。

  「鴦兒告訴過你,我們並非道武門的人,對吧?」毛逸突然提起一件毫無關係的事情。

  「是。」沈洛年點了點頭。

  「塔雅•藍多女巫的祭祀習俗,傳自遠古,確實和道武門無關。」毛逸眨眨眼說:「但是我們的道咒之術,卻是外來的……」

  沈洛年吃驚地說:「莫非來自道武門?」

  「嗯。」毛逸點點頭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道武門的漢人男子誤入此處,和酖族女巫交了朋友,最後在這兒住下,並把適合我們使用的道咒之術謄錄下來,讓女巫可以利用塔雅•藍多之炁保護自己和酖族。」

  「啊……」沈洛年詫異地說:「但是妳們使用外炁的方式和道武門不同啊。」

  「是嗎?這我就不清楚了。」毛逸有點意外地說:「前幾個月道武門派來的人,說我們可能是『唯道派』的。」

  「『唯道派』……」沈洛年想起這名詞,他一怔說:「這派好像失傳了。」

  「真的嗎?我們不知道這麼多外面的事情。」毛逸笑說:「那個漢人留下的書上寫,這些技法傳人不易找尋……好像是能放出外炁的人不好找,但我們女巫卻每個都可以,所以他乾脆把這些技法留給我們女巫傳承。」

  原來如此,沈洛年突然明白,需要「發散型」弟子當領隊的「專修派」,都快要傳不下去了,而只能收「發散型」門徒的「唯道派」,傳承的困難度更高,況且過去重男輕女,說不定只找男弟子,那更困難,也難怪會失傳。她們既然都是麒麟換靈,所以使用的本就是麒麟之炁,可能和自己的鳳凰之炁——渾沌原息一樣屬於發散性質,和本身體質無關,難怪代代女巫都可修煉……卻不知麒麟為什麼對她們這麼慷慨?鳳凰卻似乎很難得替人換靈,懷真還為此等了三千年……在傳說中,這些似乎是同級的神獸,不是嗎?

  毛逸看沈洛年發呆,她微微一笑說:「就因為和道武門有淵源,所以我答應派她們六人出去協助,不過現在道武門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所以我要求她們儘量多觀察,少用道咒之術,讓別人以為她們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免得有貪念的壞人想辦法來謀奪這些法門。」

  自己似乎變成那種人了,沈洛年尷尬地說:「我不是為了貪圖那些法門,只是想學一種……」

  「我不是說你呀。」毛逸笑說:「你若是壞人,她們不會帶你回來。」

  這倒難說,這些女巫似乎挺好騙的,還好她們不顯技法,沒讓有心人注意……沈洛年說:「逸姊的意思是可以讓我學?」

  「嗯,我想讓她們謄錄一本讓你帶走,找善良的道武門人在外面傳下去,也算是我們對道武門的回報。」毛逸微笑說。

  「謄錄一本要多久時間?」沈洛年詫異地說:「而且……我如果不能用的話,似乎也不需要……」自己既然學不了,還帶這東西幹嘛?沈洛年畢竟不真是道武門人,對道武門的傳承可沒什麼興趣。

  「你只想找到咒誓的對象,對吧?」毛逸說。

  「對。」沈洛年說。

  「我剛剛想了想,也許還有個辦法讓你使用咒誓之術。」毛逸笑容微斂說:「不過我沒試過,當初試過的人也很少,是不是真的可以還不知道。」

  總是一個機會,沈洛年驚喜說:「那……我可以試試嗎?」

  「已經晚了,過兩天再說吧。」毛逸一笑,回頭喊:「聊完了沒啊?天都黑了,還不弄晚餐給客人吃!讓人笑我們沒規矩。」她雖然在責備人,卻笑咪咪的,一點也沒有罵人的味道。

  屋中女子們本來還在聒噪笑鬧著,被毛逸這麼一嚷,一個個笑著站起,四散去了。

  過兩天?沈洛年吃了一驚:「不能早點說嗎?」

  「先玩幾天再說吧,保山這附近風景很多呢。」毛逸笑說。

  阿嬤,別逗我了!沈洛年額頭青筋爆起,但畢竟有求於人,他總算沒破口大駡,只結巴地說:「逸姊,最好……儘量早點。」

  「你不是打算來十幾天嗎?讓我慢慢考慮那方法可不可行吧。」毛逸笑嘻嘻地說。

  為什麼要這樣?一試不就知道了?沈洛年焦急地說:「逸姊!如果早點確定不行,我可以早點離開啊。」

  毛逸卻笑著搖了搖頭說:「不急於一時,隨我進來吧,我安排你住下。」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壓抑住翻臉的情緒,提著行李,苦著臉隨毛逸往內走。

  ◇◇◇◇

  這座大廳左右兩旁都有通道,毛逸引著沈洛年往左側房舍走,一面簡單介紹,一面將他引入一間木房。

  這木房空蕩蕩的,正中央放著一張矮桌,左手邊有排木櫃,裡面也不知道放著什麼,毛逸微笑說:「沈先生,請先在這兒休息片刻。」跟著走出門外,掩上門離開。

  這位阿嬤實在是讓人摸不透個性,沈洛年歎了一口氣,放下行李,打開通往後陽臺的門戶,走到房外。

  這是一整排的長陽臺,後面不遠就是一片蒼鬱的山林,這時迎面山間晚風拂來,一股涼意就這麼不請自來,滲入屋中,雲南緯度雖然偏南,但此時正當初春,這兒地勢又高,山間還是頗涼,若是沒變體的人,住這兒非得蓋棉被不可。

  想了想,沈洛年目光往後山那兒望去,他一接近這個山谷,就已經感覺到後山那兒似乎有一處道息聚集之處,雖然沒有噩盡島這麼濃密,卻也很少見,比起之前月圓獵妖時所找的聚妖之地厲害許多。

  因為噩盡島大幅聚集道息,所以如今除噩盡島之外,世界各地的道息反而比過去還少,雖然這幾日隱隱感覺又開始慢慢增加,但和過去相比仍頗不如。這麼一比對,沈洛年不禁暗驚,過去後山那兒恐怕是很容易出妖的地方。

  但古怪的是,此時明明有道息凝聚,卻沒有感應到妖炁或人炁,代表那兒沒有妖怪存在,也沒有人準備獵殺,這可就不大符合沈洛年的經驗了,那兒妖炁雖不如噩盡島,也接近噩盡島週邊狀態了,噩盡島上到處都爬滿了小妖怪,為什麼這兒沒有?

  沈洛年想不明白,只好不想,又過了片刻,屋外漸漸暗了,他回房打開行李箱,拿出離開前葉瑋珊逼自己帶走的衛星電話。

  媽的,這電話真是好大一支,沈洛年站到陽臺,皺眉打開電話,按下存在話機裡的號碼。

  電話響沒兩聲,那端已經接起,葉瑋珊高興的聲音傳出:「洛年?順利到了嗎?」

  「嗯,到酖族山裡了。」沈洛年說:「沒事吧?」

  「沒事,那邊有地方充電嗎?」葉瑋珊說。

  「沒有。」沈洛年說:「所以沒事我要關機囉。」

  「那你每天至少要打來一次。」葉瑋珊說:「我有接到才算數。」

  「不用吧。」沈洛年說。

  「萬一我有事找你商量呢?」葉瑋珊說。

  「語音留言。」沈洛年早想好了。

  「不要,我不喜歡對機器說話。」葉瑋珊嗔說:「沒必要我才不想留言。」

  「嘖。」沈洛年說:「知道了,再見啦。」

  「約好了喔。」葉瑋珊說。

  「好啦。」沈洛年說。

  葉瑋珊這才笑說:「掰掰。」

  沈洛年掛上電話後,看著電話好片刻,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沈先生?」

  「請進。」沈洛年回過神,收起電話走回房間。

  「是我。」艾露提著一組提籃、一盞油燈,笑嘻嘻地走進說:「我陪沈先生用餐。」

  「怎麼特別送進來?我和大家一起吃就好了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沈先生跟大家一起吃的話,只有逸姊可以說話呀。」艾露笑著走到桌旁,打開提籃,取出飯菜說:「所以由我來陪伴,這樣沈先生不會無聊,大家也不會受限制。」

  「不用這麼客氣。」沈洛年在桌旁坐下說:「我自己吃也可以。」

  「我陪著你不好嗎?」艾露笑說:「我不會惹你生氣的。」

  「妳不怕她們取笑妳嗎?」沈洛年頓了頓說:「告訴她們血冰戒的事也沒關係。」

  「你告訴逸姊了對不對?」艾露笑說:「不好玩,她們本來都懷疑你要追求我呢,我好威風喔,可惜只威風了一下。」

  「嘎?」沈洛年一呆,這山裡面的女巫想法似乎和一般女子不大一樣。

  「吃吧,這是蒸餌塊,白米做的。」艾露端了一碗澆上抹醬的雪白色塊狀物給沈洛年。

  「謝謝。」沈洛年接過,看著桌上的四種素食,不禁有點好笑地說:「妳們吃素啊?」

  「沈先生吃不慣嗎?」艾露微笑說道:「我們不吃鳥獸,但每兩天會吃一次魚,明天就有肉吃了。」

  「喔,這東西挺香的。」沈洛年不挑食,挾菜配餌塊,吃了兩大碗,卻見這時艾露才吃了小半碗,還在慢慢地咬。

  吳配睿吃飯速度可比她快多了,沈洛年突然想到那個還在醫院的小女孩,這次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了?

  「沈先生吃得好快。」艾露見沈洛年停下碗筷,笑說:「逸姊有問我們,說你性子是不是很急呢!」

  說到這,沈洛年就有點氣悶,他歎氣說:「逸姊好像很喜歡逗人,明知道我急,還一直拖時間。」以後還是儘量不要求人,日子才過得愉快,這次都是臭狐狸害的,找到她之後,一定要她好好贖罪!

  「真的嗎?」艾露歪著頭,有點意外地說:「逸姊平常不會這樣呀,她剛剛問了挺多你的事情呢!」

  「那……我也不明白了。」沈洛年苦笑說。

  「逸姊還交待大家幫你謄錄道咒總綱呢!」艾露說:「聽說那是我們女巫道咒之術的總起源,我們後來使用的道咒之術,都從裡面發展出來的。」

  「喔?」沈洛年點頭說:「那真是多謝逸姊了。」

  「不過……拿那個會看得懂嗎?」艾露說:「現在都沒人看得懂那本耶,我們學的時候都看別本。」

  沈洛年微微一呆,毛逸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心機,難道其實城府很深,給自己一本沒用的書?不對,她若不想給,大可不要提起受過道武門的恩惠,而且她說話時並沒有什麼不愉快的氣味……只不知給本看不懂的天書能幹嘛?

  「你沒有外炁,逸姊為什麼還答應給你那本書?」艾露問。

  「是因為和道武門的因緣。」沈洛年說:「她還說可能有辦法教會我咒誓之術。」

  「真的嗎?怎麼做到的啊……會是明天教你嗎?明天我不在,看不到呢。」艾露嘟嘴說:「我要幫忙村裡運茶出去,換米糧、菜蔬。」

  沈洛年回過神,微微一怔說:「妳運?用外炁托著運出去?」

  「對啊。」艾露笑說:「這樣換回的食物,會分給我們一部分,而且外人不會欺騙女巫,村民自己去就難說了。」

  「我剛才在想,為什麼妳們普通話都這麼流利,原來還負責貨運呢。」沈洛年笑說。

  「對呀。」艾露笑著說。

  兩人又聊了幾句,艾露總算吃完,她收拾了碗筷,還打開櫃子幫沈洛年鋪好床鋪,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說:「逸姊說還有事情要交待我,我先走了,沈先生早點休息。」

  艾露走了之後,沈洛年看看這空蕩蕩的房間,不禁輕籲了一口氣,身處山中,什麼休閒娛樂都沒有……沈洛年再去陽臺吹了一陣子風之後,只好上床,且等明日,看毛逸會不會告訴自己一些好消息。

  ◇◇◇◇

  早睡果然早起,天還沒亮,沈洛年就醒了過來,他去了趟廁所,提水稍微盥洗一番,走出房間,到大廳前方的廣場空地亂走。

  至於女巫們,沈洛年睡下之後,她們似乎還忙了很久,所以這時還沒起床,但東方太陽才一探頭,林外村中雞鳴聲起,女巫們一個個就爬了起來,嘻嘻哈哈地準備著早上的事務。

  片刻之後,百歲人瑞——主巫毛逸緩步走出大廳,往沈洛年走來。

  沈洛年昨晚睡前,就想了挺久的時間,如果合情合理,他未必不能等下去,但是莫名其妙的等待,卻是挑戰他的耐性,就算為了懷真,忍耐依然是有限的,所以一看到毛逸,沈洛年馬上迎了過去。

  「沈先生早。」毛逸微笑說。

  她明明一點惡意都沒有啊,為什麼要整自己?沈洛年抱著疑惑,上前說:「逸姊,今天要測試那個辦法嗎?」

  「我還在想呢。」毛逸微笑說。

  「逸姊,我沒有資格強求。」沈洛年歎口氣說:「但如果妳真的不願意,就直說吧,我馬上就走,至於那本總綱,我不拿也沒關係。」總算沈洛年看對方是長輩,加上對方也沒欠自己什麼,話說得雖然直,語氣還算客氣。

  「你是要我今天就給你答案囉?」毛逸眨眨眼說:「否則呢?」

  難道自己能轉身就走嗎?沈洛年頭痛起來,抱著頭說:「一定要想這麼久嗎?」

  「你現在是為了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才忍耐著沒走對吧?」毛逸又笑了起來,輕聲說:「若是和他人無關,只是你自己的事,你早就不學了,對不對?」

  沈洛年一呆,終於點點頭說:「逸姊妳既然知道,幹嘛要……」

  「那人對你如此重要,你還不確定是不是一定沒希望,就想離開了?」毛逸又說:「你很不理智喔。」

  這話罵得沈洛年無話可說,他低下頭,抓抓腦袋說:「若要我等待的原因很合理,我會等下去,但是這樣不清不楚,我……」

  「我就是為了確定一下你的個性。」毛逸的笑容突然收了起來,凝視著沈洛年,柔聲說:「看看你的耐性和理智程度,是不是及格。」

  慘了,自己鐵定不及格,沈洛年張大嘴,焦急地說:「那……那……」

  「所以血饜蠱術,只能讓你學最差的一種。」毛逸搖搖頭歎一口氣說:「這是為你好。」

  「那……那是什麼?」沈洛年這一瞬間,只知道自己這兩日表現太差,已經喪失了某種資格,卻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找懷真的能力?

  「你既然性子這麼急,這就讓你去吧,免得你度日如年。」

  毛逸一笑,回頭喊:「小露兒。」

  艾露似乎本就躲在大廳門旁,聞聲馬上奔了出來,手上還提了個小布包,笑吟吟的臉上滿是喜悅。

  沈洛年不明其意,看看艾露又看看毛逸,說不出話來。

  「血饜蠱術,我們誰都沒學過。」毛逸微微一笑說:「年紀越大,學新東西越慢,昨晚大夥兒研究了一下,還是小露兒學最快,就讓她幫你吧。」

  「小露……」沈洛年說:「今天不是要下山嗎?」

  「那隨便找個人代替就好了。」毛逸笑看著沈洛年說:「怎麼你這會兒又不急了?不想學了嗎?」

  「啊?要、要學。」沈洛年忙說。

  「小露兒,去吧。」毛逸微微點了點頭。

  艾露對沈洛年一笑,揮手間外炁泛出,帶著沈洛年飄起,往後山森林中掠去。

  ◇◇◇◇

  這會兒又這麼快了?飛出十餘公尺後,沈洛年忍不住說:「為什麼突然……」

  「逸姊昨晚說,她早些時逗你,是想知道沈先生的個性。」艾露笑著說:「知道以後,當然沒必要繼續拖了,不過逸姊說,你一日也忍不住,性子太急,這樣會吃虧的。」

  人家雖然整天嘻嘻哈哈,活了近百年總不是白活的,沈洛年又尷尬又心服,一時說不出話來。

  艾露飛得極快,流暢地在林間穿梭,沒過多久,眼前山勢突然高起,艾露領著沈洛年飛落在一處崖根坳處,手一揮,一股力量被炁息所引,倏然穿出,將一塊不起眼的山石旋滾開來,一個仿佛人工開鑿的山洞,出現在兩人面前。

  艾露一面往內走一面說:「走吧。」

  「小露,」這洞內深處,正是沈洛年一直注意的道息集中區,他忍不住說:「這兒為什麼沒出妖?」

  艾露一怔,停下腳步問:「你看得出這兒的古怪?」

  「嗯……」這群女巫幾乎不會出世,沈洛年實在有點懶得隱瞞,點點頭說:「這兒是道息凝聚地吧?」

  「你也會看風水氣脈?只這一瞬間就看出來了?好厲害!」艾露詫異地說:「你說的沒錯,這兒深處是妖聚穴……不過只會出沒智慧的小妖,一段時間進來清清就好,但去年年底天下大亂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不大出妖了。」

  小妖不出,是因為過去那次道息震盪,散逸妖炁消耗得差不多了,但這種濃度,為何只會出小妖?至少可以出低級的靈妖吧,若是有幾個道武門人來聚集道息,說不定能跑出比狼妖還高級的妖怪……不過沈洛年感覺到,艾露雖沒說謊,卻似乎隱瞞著什麼,沈洛年心念一轉,想到對方也許有不便說明之處,於是只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這是我們酖族女巫的聖地。」艾露繼續往前走:「逸姊交代,希望你守口如瓶,別對任何人提起此地。」

  「我一定會辦到。」沈洛年暗想,莫非這就是艾露過去提到的「神居窟」?

  走著走著,艾露從牆上拿下兩盞油燈,用放在一旁的廉價打火機點起,遞了一盞給沈洛年,兩人繼續往內走,一路上,兩旁放了一排排密封疊起的陶燒大缸,挺像酒甕,不過這兒既然是聖地,裡面該不會放酒才對吧?

  ◇◇◇◇

  很快地又繞過了一個彎道,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圓形空穴,除了周圍洞壁邊依然是無數的大酒罈之外,中間立著一張石桌,桌上放著個用石蓋蓋著、旁邊有洞的石碗,除此之外,只有一條繼續往內深入的洞道。

  「就是這兒!」艾露停下腳步說:「更後面你不能進去喔。」

  「喔?」沈洛年往後看了一眼,心中有數,到這距離他已經感應到,後面果然藏著東西,也許就是因為那東西鎮著,才只會出小妖?不過這是女巫的秘密,自己還是別多問,當下沈洛年點點頭,停下腳步,打量著那石台。

  「酖族女巫,看守著這個妖聚穴已經很久很久。」艾露把油燈放在石桌上,示意沈洛年也照做,一面說:「昨晚逸姊才告訴我們,在那個道武門漢人入山前,我們除妖護族的方式是使用蠱術,這就是制蠱台。」

  蠱術……沈洛年聽過這名詞,他呆了呆說:「很多隻蟲放在一起互相咬,那種蠱術嗎?」

  「那只是激發凶性的一個手段。」艾露笑說:「蠱,就是蠱妖,也只是妖怪的一種,只要掌握了煉妖之法,並在成妖時控制,就能成為受人使喚的蠱。」

  沈洛年愣愣地點頭說:「要我學那種東西嗎?帶著……蠱妖?」

  「既然是妖,就有妖炁。」艾露認真地說:「當你能自由控制蠱妖妖炁時,便能借著妖炁使用咒誓之術,就可以試著用咒戒找到懷真小姐了。」

  原來如此!沈洛年拍手說:「好辦法!」

  艾露搖了搖頭,突然咳了兩聲,老聲老氣地說:「普通人想自由控制蠱妖,必須餵食精血,蠱妖將精血轉化回妖炁,從而為你所控,強大的蠱妖,耗用的精血就多,一個不慎,可能就這麼耗盡精血而亡,所以煉蠱之人,遇事時耐性和理智是最重要的……這是逸姊說的。」

  「呃……」沈洛年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測試自己,一時真有點抬不起頭。

  「最強大的蠱,是飛蠱,不用時縮小隨身,攻擊時藉精血脹大,具有靈智,可與主人心意結合,能自由運使妖炁飛騰攻防。」艾露笑說:「逸姊說,你這種個性,一遇上強敵,頭一昏,可能把全身精血都放給蠱蟲了,敵人死不死還不知道,自己就先完了,不能讓你用。」

  媽的,那阿嬤看得好准,沈洛年哭笑不得,尷尬地說:「是。」

  「其次是身蠱,平時隱於體內,在一定距離內,可暗暗鑽入敵人軀體,將對方咬噬而死,這種蠱法太過陰毒,主要攻擊對象又是人類,並非妖物,我們不選擇這種方式。」艾露頓了頓說:「所以只剩下最後一種。」

  「那是哪種?」沈洛年問。

  「最簡單的影蠱。」艾露說:「幾近無智、妖炁低微,只能由你操控,無法自行攻敵,因為沒有形體,不能對敵人直接打擊,通常是拿來嚇人的,逸姊要我讓你養這種蠱。」

  「啊?」沈洛年不禁苦著臉,只能嚇人?會不會太差勁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36
第四集 第二章 有沒有臭臭的?




  「血饜蠱術,是用精血餵養蠱蟲。」艾露斂起笑容說:「我們塔雅•藍多女巫,因為具有塔雅•藍多之炁,以此餵養蠱蟲,比餵養精血效果高出很多,才能藉此除妖,但蠱術畢竟有缺點,體弱時,要小心強大的蠱蟲反噬,過世前,又要先把蠱妖處理妥當,免得遺禍,所以學會道武門法術後,女巫們就不再使用蠱術了。」

  原來會有缺點?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所以我也要小心影蠱?」

  「那種該不會。」艾露說:「影蠱智力低下,不懂反噬,因為沒有形體,蠱主過世後也隨之消散,不會有後遺症,缺點就是太弱了,養久之後,也只能當個簡單僕役,但相對的,因為沒有形體,你想塞它多一點精血,它也吞不下去,很適合沈先生。」

  無用就無用吧,沈洛年也無所謂,只說:「那影蠱的妖炁夠我找人嗎?」

  「養一陣子之後應該可以吧?」艾露沒什麼把握地說:「立咒誓耗用的炁息應該較多,找人只需要打開玄界門戶,那需要的很少。」

  「好吧。」沈洛年歎口氣說:「至少沒白走一趟。」

  「完成後,除非你送它出去嚇人,平時影蠱會散去妖炁,成為一個蟲形小影,附在你身上。」艾露笑說:「可不准拿來嚇我們喔!」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

  「你知道這些以後,還是決定要養蠱嗎?」艾露看著沈洛年問:「逸姊要我警告你,雖然古籍中明載制蠱養蠱之術,我們卻都沒當真養過蠱,說不定會有什麼不知道的缺點喔。」

  「我願意試試。」老實說,要是前兩種,沈洛年說不定還會遲疑一下,既然影蠱沒什麼缺點,頂多是身上多個沒用的黑斑,有什麼了不起的?

  「好吧,那就來試試,其實我也只來得及學會制造影蠱之法,這是入門蠱術。」艾露吐吐舌頭說:「另外兩種難多了。」

  身蠱就不提了,看來就算自己理智又有耐心,這十一天的時間,也未必能學到飛蠱之術,想到此處,沈洛年倒也不怎麼覺得可惜了。

  「沈先生喜歡哪種蠱蟲?」艾露打開那有孔的石蓋放在一旁,裡面出現了個有蓋的小金碗,她將提在手中的小布包打開,倒出一袋黑色炭末之類的東西,均勻地在小金碗周圍鋪下厚厚一層,一面說:「反正不是飛蠱,不用選兇猛有毒性的,蟲或小型動物都可以,可是……別選小動物好不好?」

  「好。」沈洛年說:「無所謂。」

  「那我們出去逛逛,就由先看到哪一種蟲來決定,好不好?」艾露倒好粉末,興奮地說。

  「都好。」沈洛年說。

  「走。」艾露當即帶著沈洛年提燈往外走,一面在地上東張西望。

  「在找什麼?」沈洛年問。

  「看有沒有蟑螂、跳蚤。」艾露得意地說。

  「啊?」沈洛年皺眉說:「找點不討人厭的好不好?」

  「我們說好用第一個看到的。」艾露笑說:「不可以反悔。」

  隨便了,她高興就好,沈洛年沒怎麼用心找,一路隨著艾露往外走。

  走到洞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洛年的運氣,倒沒出現什麼蟑螂、跳蚤,艾露抬頭四面望瞭望,突然露出笑容說:「有了。」她伸手讓外炁泛出,跟著倏然收回,在手中不知握著什麼。

  沈洛年剛剛沒注意艾露的動作,直到她施放外炁才轉頭,已經來不及看到她掌中之物,卻不知道是抓到了蚊子還是蒼蠅?沈洛年好奇地問:「是什麼?」

  「不告訴你。」艾露笑咪咪地說:「跟我進來。」

  沈洛年只好苦笑著隨她走入,兩人一前一後,又回到那制蠱台之前,艾露揭開小金碗蓋子,快手快腳地把手中的小蟲放入碗中,一面快速蓋了起來。

  沈洛年見艾露還故意用身體擋著自己的視線,不由得有點好笑地說:「到底是什麼?」

  「咯咯。」艾露笑著說:「等等就知道了。」

  沈洛年笑了笑,也不問了,站在旁邊等候。

  「我們雖然幫你制蠱,但逸姊說別傳你制蠱之術。」艾露笑容又突然收斂起來,歎了一口氣說:「這法門挺殘忍,要是你選小動物,我會不大忍心。」

  殘忍?沈洛年不大明白,但人家說了不傳,自然不便詢問,只好在一旁靜默著。

  接著艾露取出火柴,點火往下一扔,那片黑色粉末倏然冒出大片青色火焰,同時她快速蓋下石碗,青色焰光從石碗通氣洞中透出,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石碗似乎因為過熱而透出紅光,跟著幾分鐘過去,青焰漸漸消失,但這石碗似乎構造上有點特殊,依然發紅了好片刻。

  原來是燒了那只蟲?難怪艾露不想抓小動物,這樣燒死實在挺可憐。

  「接著就是種蠱精了。」艾露歪著頭想了想,點頭說:「應該沒錯。」

  「啊?」沈洛年忍不住說:「應該?」

  「我也沒試過啊!」艾露回頭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昨晚大家臨時找記載、查方法的。」

  「呃……」沈洛年只好乾笑。

  「反正萬一失敗了,就多做幾次,蠱精很多,影蠱用得也省。」艾露四面看看,走到一個大酒缸旁,將蓋子打開看了看,一面拿了支小勺子,往裡面舀了一小勺出來。

  那個酒缸和其他酒缸不同,倒沒封口?沈洛年說:「那是酒嗎?」

  「蠱精。」艾露手一伸,讓沈洛年看了看,一面說:「妖炁濃縮到最後的東西。」

  沈洛年一看,只見勺內液體宛如水銀一般泛出金屬光芒,他吃了一驚說:「妖質?」

  「妖質是什麼?」艾露歪頭說。

  「外面……道武門叫這東西妖質。」沈洛年大吃一驚,四面一指說:「這些大酒缸都是嗎?妳們又不變體,存這麼多幹嘛?」

  「變體?」艾露不大明白,搖搖頭說:「死掉的妖怪若不煉成蠱精、好好收著,腐化之後,慢慢又會轉化為妖炁,最後又會聚集出妖,煉成這樣才能長久保存,以前女巫煉蠱還會用掉一些蠱精,後來我們不修蠱術,就只好一直存著了。」

  「這些……存了多久了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知道。」艾露笑說:「和酖族歷史應該差不多吧,裡面還有幾百缸呢。」

  「啊?」沈洛年嘴巴闔不起來,若葉瑋珊他們妖質不夠,能不能來這兒討一點啊?

  「接下來很難,不要吵喔!」艾露轉過頭,右手虛托,左手的妖質往下倒,一股外炁將妖質柔和地包覆著。

  接著她放下小勺,雙手拓開外炁,並凝聚著周圍的道息,慢慢把道息彙聚到那浮空的妖質周圍,隨著道息凝聚,那團妖質似乎也漸漸產生變化,緩緩地膨脹收縮,似乎漸不穩定起來。

  又過了片刻,那道息凝聚之處,倏然產生變化,若換另外一個人,可能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沈洛年卻很清楚地感受到,因為道息的凝聚,那兒在這一瞬間,已經開闢了和仙界的通路。

  也就在這一瞬間,那團妖質突然化成有點濃稠的氣體,艾露手一動,通路又關了起來,那股妖質化成的氣體這時仿佛有生命一般,鑽入石碗之中。

  「接下來就是立蠱約了。」艾露鬆開手,遞過小勺說:「勺尾有刺,你把手指戳個小洞,準備餵食精血,一點就好。」

  沈洛年點了點頭,拿過小勺,想想又停下說:「要立誓之前,我再戳。」他突然想起,太早戳的話,等等可能又合口了。

  「好吧。」艾露卻以為他怕痛,抿嘴笑了笑才說:「那我先把順序說一遍,等等我會將妖質、蟲屍、你的精血混成一氣出妖,並讓初生的蠱妖藉精血和你結誓約,你就說——『以蠱為影、以此為饜、賜汝壽形、賜汝魂命、終身相隨、任我驅策,誓!』把這背起來。」

  沈洛年念了一次,一面皺眉說:「有點繞口。」

  「有本書說,古時本來是『以血為饜』。」艾露說:「不過女巫因為用塔雅•藍多之炁餵食,所以改成『以此為饜』,不過我不敢隨便改回去……還是用『以此為饜』吧,應該也可以,說到這句的時候,記得把血滴進去喔。」

  對了,女巫不用滴血……倒忘了這件事,沈洛年想了想說:「那個……我也有一種炁,可以嗎?」若從懷真的角度看來,渾沌原息應該比所謂的精血豐富、好吃、營養多了,既然麒麟之炁可以拿來喂,鳳凰之炁應該也可以吧?

  「你有什麼炁?能讓蠱妖獲得生命嗎?」艾露笑問:「還是你怕痛?」

  「不是啦,那是一種不容易感受到的炁。」沈洛年苦笑說:「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說不定蠱妖也感受不到。」

  「好吧,試試看。」艾露想了想又說:「不行重來就好,反正影蠱只需要燒蟲成灰,比較簡單,準備好了嗎?」

  「嗯。」沈洛年點頭。

  「等會兒我說好的時候,就送你說的炁進去,然後起誓。」艾露揭開石蓋,又打開金蓋,只見裡面一團焦黑成粉的屍體,周圍一股氣化的妖質彌漫、纏繞盤旋著,在屍體內外進進出出,但又不會越出金碗。

  若那蟲沒死,就有點像是幫蟲變體了,餵食精血化為妖炁,是不是另外一種引炁的方式?沈洛年一面想,一面隨口說:「到底什麼蟲啊?」

  「等等就知道了。」艾露肅容說:「準備囉。」

  「好。」沈洛年忙說。

  接著艾露突然兩手虛托,口中喃喃念著咒語之類的東西,那團仿佛氣體一般的妖質,也漸漸凝聚在蟲屍身上,不再到處流竄。

  「好!開始。」艾露叫了一聲。

  沈洛年不敢怠慢,當下伸出手指,將剛剛的話語說了一次,一面把一絲絲凝聚濃稠的渾沌原息,向著那團氣體妖質送了過去。

  應該不能太多吧?沈洛年送出之後,很快就截斷了渾沌原息,隨著誓言的結束,那團黑氣突然一脹一縮,倏然間一片妖炁往外泛出,同時黑氣凝成一團,順著沈洛年手指滑了上去,跟著下一秒鐘,妖炁又突然消失了,那團黑氣縮平壓扁,正如一塊黑色胎記一般地貼在沈洛年手背上。

  這一瞬間,沈洛年似乎有點古怪的感覺,仿佛自己心中多了塊奇異的空間,但那兒卻是無思無感,一片空白,又似乎其實並不存在。

  「成功了嗎?還是失敗了?」艾露詫異地說:「怎麼突然冒出了些妖炁,後來又沒了?」

  「我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又說:「不過妖炁消失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事實上這團黑影剛落到沈洛年手上,就被渾沌原息浸染,那片妖炁自然是馬上消散無蹤。

  「是你要它散去妖炁嗎?」艾露說:「這麼做通常是為了不讓人注意到自己是蠱師,但現在沒必要……等你要練咒術的時候,又要灌注炁息了。」

  也就是說,想用的時候,自己得注意別把它的妖炁吞了?沈洛年打量著那團黑影,見這蟲形黑影呈橢圓形,六足外伸,前方還有個小小類似角錐的東西,於是說:「這是某種甲蟲嗎?」

  艾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啊,是蜣螂。」

  「蜣螂?」沈洛年對這名稱不熟。

  「會吃糞、推糞的甲蟲唷。」艾露掩著嘴猛笑:「喜歡嗎?有沒有臭臭的?」

  糞金龜喔?這丫頭好壞心,沈洛年一時哭笑不得,只好又歎了一口氣。

  「放在手背上太明顯了。」艾露說:「試試叫它躲衣服裡?」

  「怎麼叫?」沈洛年詫異地問。

  「我不知道。」艾露說:「書上就這麼寫。」

  就是那個古怪感覺嗎?沈洛年望著黑影,心中想著:「上來點。」

  心中那個空間果然有了很單純的服從反應,黑影馬上往上滑移,竄入沈洛年的袖中。

  「可以嘛!」艾露笑說:「真的成功了耶!」

  「好像是。」沈洛年心中有感應,手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忍不住翻開袖子又看了看。

  「你用什麼炁喂它的啊?」艾露說:「以後它都只能吃那種炁喔,當你要它做什麼的時候,記得斟酌情況,給它一點點。」

  「斟酌情況?」這麼模糊的字眼,該怎麼理解啊?

  「比如你要它縮小小出去到處逛逛,就不用多,甚至不用給。」艾露說:「如果要它放出妖炁,或者變大嚇人,可能就需要一些炁了,但是影蠱因為沒有體型,能吸收的炁很少,大也大不到哪兒去。」

  「喔。」沈洛年點頭。

  「還有。」艾露說:「現在它除了服從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以後逐漸成長,可能會稍微有一些變化和回應,不過影蠱成長幅度小,這方面別期待。」

  「明白了,試試。」沈洛年心念一轉,那片薄薄的影蠱突然往外竄,一溜煙往艾露那飛。

  「啊!」艾露吃了一驚,尖叫著往後急逃:「不要!」

  其實沈洛年只打算讓影蠱停在艾露腳前,見她逃得老遠,沈洛年忍不住笑說:「妳誤會了,我只是放出來而已。」

  艾露這時候已經鑽到了洞道那兒去,她害怕地探頭回來看,一面結巴地說:「不……不要嚇我!影蠱呢?跑哪兒去了?」

  「地上啊。」沈洛年心中暗笑,搖頭說:「這又沒有攻擊力,幹嘛這麼怕?」

  「這東西爬到身上又沒感覺,打又打不到,誰知道會爬到哪邊去咬人?」艾露害怕地走回兩步,又停下指著沈洛年說:「你……你先收起來,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是。」沈洛年把影蠱收到左手掌心,一面攤開手說:「這樣就能使用咒誓之術了?」

  「我……我先跟你說喔,你再嚇我我就不教你了。」艾露咬著唇說。

  真的嚇到她了?膽子還真小。沈洛年好笑地說:「我不會再亂放了。」

  「你說的喔。」艾露有點忐忑地走近了點,一面說:「給它一點點炁,讓它具有妖炁。」

  「喔?」沈洛年還不知道該怎麼給呢,想了想,把原息往影蠱滲透過去,卻一點效果也沒有,沈洛年搞了半天才說:「怎麼給它炁?我送給它沒用。」

  「咦?」艾露想了想才說:「你怎麼給它的?」

  「送過去啊。」沈洛年說。

  「似乎不對。」艾露說:「書上寫,蠱妖就算不在你身旁一樣可以餵食,蠱妖和操蠱者之間,有種特殊的連結,所以該不用『送』過去,就像餵食精血的,也不用每次割一道傷口,我想想……上面用的字彙似乎是『允噬』……允……該是允許吞噬吧?」

  「讓它吃?」沈洛年心念一動,讓影蠱食用原息,一面記得稍微收斂了手掌那處的原息,免得把影蠱的妖炁吞噬回去。

  果然影蠱馬上有了反應,也不知它從哪兒吞了一絲渾沌原息,浸入其身,跟著轉化為妖炁外放,一股妖炁馬上往外散,同時在沈洛年掌中浮出小小的黑色蟲形。

  「啊?」艾露吃了一驚說:「這妖炁不算太少耶?和書上寫的不同,能讓它收在體內嗎?」

  收回!沈洛年心念一轉,妖炁果然馬上內縮凝入蟲形軀體中,這只的妖炁確實比艾露之前說的多,和沈洛年在噩盡島上發現的一些低等小妖似乎挺接近。

  「這妖炁不像妖炁啊……」艾露詫異地說:「比較像仙炁……這又是怎麼回事?」

  「仙炁、妖炁、人炁差在哪兒?」沈洛年雖然感覺到不同,但本來只以為是另外一種妖炁,從上次懷真和馮鴦對話之後,沈洛年才開始注意,果然女巫、懷真等人的炁,有另外一種特色,不同於一般妖炁,卻也和一般人引入的炁息不同。

  「仙炁不像妖炁,乍看比較像人炁。」艾露說:「但仔細感覺,還是會發現不同,似乎較精粹,以同樣的量來說,威力也比較大。」

  沈洛年想了想,終於明白了,人炁和妖炁,主要是種族上產生的差異,但仙炁卻是品質上的不同,而沈洛年過去分不清楚,是因為對他來說,連不同人的炁息都有些微差異,他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艾露見沈洛年沒說話,又問:「影蠱又怎麼會成形的?書上都沒提過這種可能,能再扁回去嗎?」

  艾露剛問完,沈洛年就下了命令,只見那蟲形又化為一片黑影躺在掌心,沈洛年這才點頭說:「可以。」

  「咦?」艾露驚喜地說:「好好玩,可以再脹起來嗎?」

  「小露!」沈洛年皺眉說:「這不是重點吧……」

  「好啦、好啦!」艾露笑說:「剛剛那種妖炁量……雖不算多,但最基本的開門之法可以用了耶,我還以為你至少要養個幾年,妖炁才夠用。」

  幾年?不是說「一陣子」嗎?早說幾年的話,自己恐怕連養都不想養了,沈洛年吐了吐舌頭,這才說:「那麼我可以學咒誓之術了嗎?」

  「這十天內你能不能學會打開玄界之門,還不知道呢。」艾露有點遲疑地說:「通常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

  「開什麼門?」沈洛年一直沒聽懂。

  「開了玄界之門,才能找到玄靈啊。」艾露說:「這是咒術的基本。」

  「這麼難啊?」沈洛年大吃一驚,說不定學會之前就找到懷真了?

  「總之都要從基礎開始。」艾露想了想,皺眉說:「可是很奇怪,影蠱和書裡寫的不同……我們沒搞錯什麼吧?」

  「沒……沒有吧?」沈洛年哪裡知道?

  「我也來養一隻影蠱好了,看看是怎麼回事。」艾露歪著頭,突然調皮地一笑說:「我養只漂亮的蝴蝶蠱來嚇她們,陪我去抓一隻蝴蝶好嗎?」

  膽子越小的,越喜歡嚇別人嗎?沈洛年皺眉說:「妳也養,不怕被罵嗎?」

  「這樣才知道有沒有問題呀。」艾露得意地笑說。

  「一定要蝴蝶嗎?」沈洛年隨著艾露往外走,一面哼聲說:「蜣螂不錯啊。」

  「不要,其他的蟲我會怕。」艾露睜大眼睛說:「一定要蝴蝶。」

  「呃……」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隨艾露抓蝴蝶去。

  ◇◇◇◇

  接下來的數日,艾露幾乎整天都和沈洛年在一起,從頭開始,一步步教導他禦使妖炁開門之法。

  果然開啟玄界之門就花了不少的工夫,先要感應到玄界,還要讓妖炁配合大小編織出獨特的造型,總算沈洛年還算認真,加上他可以仔細地感應出對方外炁的操作模式,學習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上不少,只花了八日時間,就掌握了開啟玄界之門的方式。

  玄界,不同於和凡間又離又分的仙界,而是單純的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似乎龐大無比,卻沒有距離;似乎存在了無限長久,卻又能保持在那唯一的刹那,總之就是一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空間。打開玄界之門,以心意為標向,可以和玄界任何一個地方相聯繫,也可以找到任何一位玄靈,使用所謂的道術和咒術。

  基本上,道術分成兩類,一類和玄界之門無關,只單純在現實世界中運用外炁變化,達成各種目的,比如修煉妖質、變體之法、聚集道息之術等等,甚至葉瑋珊、奇雅等人使用的騰空飛行、外炁攻擊法門,也算得上道術的範疇,這些法門容易理解施用,所以雖然「唯道派」已經失傳,道武門中卻仍有流傳,這也是道武門最基本的法訣,這方面的術法,沈洛年也可以借著影蠱的妖炁使用一部分。

  但真正失傳的另一種唯道派道術,就以打開玄界之門為基礎了,比如女巫們使用防禦性炁盾,只要在玄界選定一處空間,每日不斷地送入外炁炁盾,需要的時候,則消耗一部分外炁開門,就可以引出自己儲存的力量。

  開門不難,想把夠大的力量送入玄界安置,卻需要不小的炁息才能推動,沈洛年現在可辦不到,所以這方面的道術,暫時與他無緣。

  而咒術,顧名思義,就與念咒有關,咒名呼喚的物件,就是玄界之靈,簡稱「玄靈」。

  最基本的咒術,就是找到對炁息有興趣的玄靈並提供之,當有需要的時候,便開門念咒請其施術協助,整個溝通過程有一套機制存在,就是所謂的咒語。基本上這法門普遍比道術劃算,施出的威力也大,和玄靈合作久了之後,偶爾危急甚至還可預支協助,以後再還;缺點就是越強大的咒術,打開的門戶必須越大不說,念咒溝通的時間也越長,緊急的時候還不如道術迅速,上次女巫們合力以炎屬玄靈之力攻破閉棘,就是使用咒術。

  沈洛年現有的妖炁太弱,沒有一個玄靈會理會他,所以也不能使用咒術,但因為血冰戒已經和某個玄靈產生連結,所以只要能開門,就有機會藉此和咒誓玄靈聯繫,並找到懷真。

  這說來簡單,實際卻有困難度,因為道武門所傳的咒誓之法,聯繫的玄靈和懷真不同,現在只能以道武門的法門推敲懷真的法門,進而在艾露的協助之下,推測呼喚玄靈的咒術。

  就這麼又過了兩日,沈洛年和艾露一直沒找出辦法,到最後一日晚間,艾露坐在沈洛年房間內,正疑惑地開口說:「不論咒詞怎麼改,好像都不行。」

  「奇怪了。」坐在對面不遠處的沈洛年說:「妳們的辦法是開啟玄界之門,之後以炁注入戒指,藉以辨認,咒語只是『靈示約蹤』四個字,這四個字和玄靈的名諱毫無關係,怎會不行?」

  「這四個字,我們這兩天,換了好幾種說法——『請玄靈指示約定者的方向』、『請示約者下落』、『指示立約者的路途』……都沒辦法。」艾露說:「照理來說,咒語的用詞不是重點,清楚的含意才重要,所以才會都這麼簡短,難道……這其實不是咒誓之戒?」

  「不可能,懷真不會騙我。」沈洛年說。

  艾露吐吐舌頭,突然笑說:「不然就是沈先生的臭蜣螂有問題,否則我的蝶兒妖炁為什麼這麼少?還不會變胖!」說完,艾露放出一隻扁平的蝴蝶影蠱,在空中翻飛,果然只帶著一絲微微的妖炁,遠不如沈洛年的蜣螂影蠱……蝶兒正是艾露替那只蝴蝶影蠱取的名字,而且艾露還堅持蝶兒是母的。

  「兩次的做法不是一樣嗎?」沈洛年苦笑說。

  「對啊。」艾露收起蝶兒,嘟起嘴說:「不然就是炁有問題,沈先生到底用什麼炁喂的?」

  這倒有點可能,自己的渾沌原息和一般妖炁似乎大不相同,說不定特別營養,不然懷真也不會特地和自己立咒誓了,沈洛年想了想,老實說:「叫作渾沌原息。」

  艾露搖頭說:「不懂,沒聽過。」

  「我和妳們一樣,是換靈的。」沈洛年說:「不過是不一樣的……該怎麼說?不一樣的神?」

  「換靈是什麼?和我們一樣?」艾露吃驚地問。

  「就是使妳們得到塔雅•藍多之炁的過程。」

  沈洛年接著說:「和一般道武門變體的方式不同。」

  「難道是懷真小姐造成的?」艾露張大嘴說:「她身上有仙炁的感覺,又能抵擋那個很強的無頭妖怪,難道她真是神靈?難怪你老說你們不是情人。」

  「不是……」沈洛年雖然不想隱瞞艾露,卻也不便透露懷真是仙狐,只說:「幫我換靈的……是另外的神,而他的特色,就是炁息難以察覺,還有,妳們的天成之氣對我無用,也是因為這個關係,而那些炁不能拿來攻擊人,也不能拿來開玄界之門,所以用途也不大……啊,還有啦,我會對別人的炁比較敏感。」

  艾露咀嚼了一番,把沈洛年的話歸納之後說:「所以你們門派有兩個神,分別把沈先生和懷真小姐換靈,效果也不同,她比較適合戰鬥,沈先生適合找妖怪。」

  雖然不對,但這樣也是個理解的辦法,沈洛年當即說:「這樣想也可以。」

  「我明白了,原來沈先生之前不是沒有炁息,而是有個沒法感受到的炁息……」艾露突然一拍手說:「怎麼不早說?」

  「嘎?」沈洛年一呆說:「制蠱那天就說了啊。」

  「我只以為是什麼奇怪的炁啊!」艾露沉吟說:「所以沈先生立咒誓的時候,體內其實是另外一種炁……啊!我知道了。」

  「怎麼?」

  「引炁入戒指,探入玄界這個過程,要用原來那種炁。」艾露說:「就是用臭蜣螂的妖炁開門,但用另一種炁和玄靈聯繫,玄靈才會認得,我們這兩天在咒詞上面做文章,都錯了。」

  「有道理!」沈洛年興奮起來,當即讓左掌心的影蠱,從它額前尖角透出妖炁,開啟玄界之門,再凝出一股渾沌原息,繞過影蠱,穿入血冰戒,一面在口中默念「靈示約蹤」四個字。

  倏然間,影蠱的全身妖炁被吞噬入玄界之門,玄界之門關閉的同時,沈洛年腦海中靈光一閃,出現了一股虛幻飄渺的感應,仿佛有無數個畫面在這一瞬間穿過腦海,沈洛年呆了呆說:「好像……非常遠。」

  「找到了嗎?」艾露興奮地跳了起來。

  「不是很確定。」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大概的方位是東方,其他的畫面很片段,看不大懂,只覺得似乎非常遠。」

  「噩盡島就在東方呀!也許距離近了之後,就容易懂了。」艾露嚷著說:「成功了!」

  「都要多謝妳們……尤其是妳,小露,這幾天真的多謝妳了。」沈洛年看著艾露說。

  艾露臉上微微一紅,搖頭笑了笑,想想突然說:「我來鋪床吧。」

  「時間還早吧?」沈洛年意外地說。

  「明天沈先生就要走了。」艾露一面拉開被褥,一面低聲說:「睡飽一點比較好。」

  別在這時候透出一股難過的氣味啊,沈洛年想勸兩句,又覺得不知該怎麼說,想想還是閉上嘴巴。

  艾露快手快腳地攤開被褥時,沈洛年看著她婀娜的背影,一面頗有點感歎,她們老是穿這種寬大的服裝,身材可都看不大出來……想到這兒,沈洛年心中陡然一驚,自己這兩天,怎麼也對艾露的體態留意起來,自從逐漸變體之後,自己對女人體態美一直都沒什麼反應,怎知除了葉瑋珊之外,連艾露也……

  若說自己逐漸恢復正常也不對,這幾日偶爾看到其他女巫,依然是沒感覺啊……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懷真說過的一串話——「以後你要是喜歡女孩子,先喜歡的是心,動情後才會被她的身體吸引。」

  難道自己喜歡上這兩個女人了?沈洛年忍不住罵了一聲:「媽啦!」

  艾露剛鋪到一半,吃了一驚轉頭說:「怎……怎麼?」

  「沒什麼,我在罵自己。」沈洛年說完又想,雖說喜歡,但自己可沒有什麼想追求、擁有的念頭啊,更與愛欲無關……想到這兒,沈洛年突然安心下來,明白了其中的玄妙……葉瑋珊心思細膩、聰明堅強有責任感;艾露樂觀單純、調皮膽大具韌性,本就都是不錯的女孩,自己確實欣賞她們,而欣賞她們的內在後,進而注意她們的外在,只不過和一般人的順序顛倒過來而已。

  對一般人類來說,對方外貌若沒有吸引力,往往也不理會對方內在如何了,自己則是反過來,若對方內在不足以吸引自己,外在就無感了,而相對來說,若內在能獲得自己的好感,外在之美就能一併欣賞,這倒也不錯啊,總比完全沒得看好。

  慢著!這意思是,如果想欣賞其他女子的體態之美,就得先和她們交上朋友、喜歡上她的內心嗎?啊勒,未免太麻煩了吧?誰有耐心到處交朋友啊?

  「怎麼了?」艾露已經整好被褥,正跪坐在床畔,見沈洛年表情不斷變化,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沈洛年回神說:「妳以後會離開酖族嗎?有可能去臺灣玩嗎?我招待妳。」

  艾露看著沈洛年片刻,搖了搖頭說:「女巫是為了侍奉神、保護酖族而存在,這次出去這麼久,已經是特例了。」

  意思是以後不大可能碰面了?沈洛年雖覺可惜,也只好罷了。

  「懷真小姐,真不是你的情人?」艾露突然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仔細看了看艾露的情緒,感覺沒什麼古怪味道,這才說:「不是啊,怎麼了?」

  「有件事,逸姊本來不要我說的……」艾露似乎下定了決心才說:「但我還是想問問。」

  「什麼事。」沈洛年問。

  艾露咬咬唇說:「幾百年前,曾經有個外族男子,不受塔雅•藍多女巫具有的氣質影響,在山外村子見到出山的女巫,就對女巫示愛,後來女巫就把他接了回來。」

  這些女巫從沒被人追求過,若那人不惹人討厭的話,恐怕很難抵擋吧?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然後呢?」

  「後來每個女巫,都嫁給那男子了,到他死去之前,一共娶了十幾個女巫。」艾露臉上微紅地說:「因為這樣的男子很難得。」

  「嗄?」沈洛年倒沒想到結論會是這樣。

  艾露停了幾秒才囁嚅地說:「你不考慮留下來嗎?我們也……我們會對你很好的……」

  「等……等等,」沈洛年難得老臉發紅,張大嘴叫:「妳不是開玩笑吧?」

  「怎會是開玩笑?」艾露抿嘴笑說:「紅姊和珠姊還曾想半夜來找你呢,後來大家說你是恩人,要她們別來鬧你、欺負你。」

  「啊?」這種行為,算男子被欺負嗎?沈洛年說不出話來。

  「後來逸姊對她們說,除非你願意長久留下來,否則……她們以後反而會更痛苦。」艾露低聲說:「逸姊說不明其道、守身終老,日子還好過一點,叫我們別亂來。」

  「不……不對啊,」沈洛年詫異地說:「我不覺得有誰喜歡我啊……」這段時間,這些女巫,連艾露在內,看向沈洛年的時候雖偶爾會露出一絲淡淡的情念,但那在一般社會中只是異性之間普通的欣賞程度而已,連喜歡都談不上,更別談委身終老了,應該是搞錯了吧?

  「我們不大明白那種東西。」艾露卻搖搖頭說:「這世上只有你當我們是女人,那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喜歡什麼的可以慢慢培養。」

  雖然很古怪,但卻莫名地有說服力。沈洛年頓了頓,苦笑說:「但我不可能留在這兒。」

  「我……我知道了。」艾露明顯有點失望,起身說:「那……沒事了。」

  「小露,並不是妳們不好。」沈洛年不想讓她失望地離開,解釋說:「塔雅•藍多氣質對我無效,並不代表我就把妳們當女人,因為換靈的關係,現在大部分的女人,我都沒當女人了。」

  「啊?」艾露吃了一驚:「你……你不是男人了嗎?」

  「誰說的!不是這樣。」既然艾露說得這麼直,該不用委婉解釋了,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說:「比如妳們這群女巫,我就大部分都沒當成女人。」

  「大部分是什麼意思?」艾露追問。

  「就是……只有一個例外。」沈洛年做賊心虛,轉開頭不敢看艾露。

  「誰?」艾露繞到沈洛年眼前,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直視著沈洛年說:「是我嗎?我有發現你會偷看我!」

  輸給妳這丫頭,這種話也說得出來!沈洛年第一次對偷看女人感到後悔,臉紅地說:「對啦、對啦……媽的!我也只有偷看幾次而已。」

  「真的只有我嗎?」艾露臉總算有點紅了,她羞、喜、驚、冀混在一起的複雜情緒倏然騰起,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人,現在知道害羞了吧?沈洛年也有點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

  艾露突然低聲說:「那你……要不要……我……我……」

  「小露……」沈洛年說。

  「沈……沈先生?」艾露抬起頭,臉上泛著紅潮,她的情緒是羞意、緊張、興奮混在一起,竟看不出來哪個比重比較高。

  「明天要回臺灣,我想早點睡了。」沈洛年說:「妳也去休息吧。」

  艾露一怔,臉上紅潮盡退,她嘟起嘴,輕輕一頓足,轉身奔了出去。

  卻是沈洛年看得很清楚,艾露的情緒主要是羞意、緊張、興奮,但對自己頂多只有一絲欣賞和心動,和愛戀根本還扯不上關係。好奇的成分更遠大於欲望,只能說這兒風俗習慣和外界似乎頗不同,所以才有這樣的反應……明日分別後,恐怕是不會再和她們見面了,自己今晚若當真讓她留下,以後該會良心不安吧?

  現在良心雖然安了,可不代表不會後悔,媽的!這種事情根本不該講良心的嘛!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37
第四集 第三章 塔雅•藍多神




  清晨,天剛亮不久,沈洛年便醒了過來。

  保山的飛機,大約早上十點起飛,大概八點眾人才會送沈洛年離開,所以現在時間還早。

  不過昨晚經艾露那麼一說,沈洛年此時倒有點不敢出房,這些女巫的想法和自己社會中的女性不大相同,自己今日就要離開,儘量少接觸,別擾亂她們心思較好。

  不過等等倒是要對毛逸好好道謝,這次花一個月的時間來回,總算沒白費工夫,回噩盡島後應該有辦法找到懷真。

  「沈小弟?醒了嗎?」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沈洛年一驚,站起開門說:「逸姊?」

  來人正是毛逸,她微笑往內走,一面說:「昨晚小露兒傳來好消息,你終於掌握了尋人的方法?恭喜了。」

  「是。」沈洛年忙說:「這都多虧了大家幫忙。」

  「這是這幾日,我們合力抄錄的道咒總綱。」毛逸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遞給沈洛年,一面說:「因為我們看不懂漢字,這又是古文,有些地方是描摹而成,可能會有錯漏……」

  原來她們看不懂是因為這是漢字?沈洛年疑惑一時頓解,他意外地說:「逸姊,妳們另有一套文字?」

  「嗯,我們酖族有自己的語言、文字,不過認得酖族文字的,也只有女巫了。」毛逸笑了笑說:「過去我們每隔一段時間,會派年輕女巫出去學漢字,方便有問題時對照,當初鴦兒去保山學習……回來一看,卻說改朝換代,現在的漢字筆劃變少,和書上不同,加上古文生澀難讀,最後只好罷了,但是外面應該還有人看得懂吧?」

  「應該有……」她們既然看不懂,抄起來豈不是很辛苦?沈洛年心中感懷,不禁又說一次:「逸姊,謝謝妳們。」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影蠱妖炁居然不小。」毛逸和聲說:「你以後用心研讀,慢慢養蠱,也許也有機會學會這本書上的道咒之術……」

  沈洛年笑了起來,搖頭說:「逸姊,妳知道我最沒耐心的。」沈洛年心裡已經有底,回去後直接扔給葉瑋珊研究更有效率,自己就不用學了。

  「那就找個善良的道武門人,傳承下去吧。」毛逸也不勉強,她突然露出笑容說:「一會兒,大家都想送你走,我就不送了。」

  「逸姊別客氣。」沈洛年說。

  「酖族的女巫們,隨時歡迎你來這兒玩。」毛逸微笑起身說:「我先走了。」

  「逸姊。」沈洛年突然喊了一聲。

  「嗯?」毛逸回頭。

  「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問妳的意見。」沈洛年有點遲疑地說。

  「怎麼這麼慎重?」毛逸噗嗤一笑,美目一瞟說:「莫非你突然想留下了?你不是拒絕小露兒了嗎?那些娃兒愛胡鬧,可不關逸姊的事喔,就算你留下,我這身老骨頭,可受不了年輕人折騰。」

  「不……不是這種事。」沒想到艾露居然說了出去,而毛逸又說得這麼露骨,沈洛年臉紅起來,尷尬地說:「那也不算拒絕……」

  一點也不像阿嬤的毛逸抿嘴笑說:「不然是什麼事呢?」

  媽的,若是自己和這個一點也不顯老的毛逸阿嬤更熟悉之後,會不會對她身體也產生興趣?沈洛年對這突然冒出的念頭感覺十分恐怖,連忙一臉正經地說:「我是要說,小露帶我制蠱的那地方……妳們的神……神體,就在後面不遠處吧?」

  毛逸大吃一驚,笑容收起,板起臉肅容說:「你怎麼知道的?小露兒跟你說的嗎?她帶你進去了嗎?」

  「當然不是。」沈洛年說:「只不過我能感受得到。」

  毛逸微微一怔,想起馮鴦等人確實提過沈洛年具有特殊的感應能力,她呆了呆,半信半疑地說:「你……為什麼提起這件事情?」

  「我可能有辦法讓妳們的神醒來。」沈洛年說:「妳要試試嗎?」

  「醒……醒來……?」毛逸似乎一時無法接受,張大嘴說。

  「只是也許……這幾日妳們十分照顧我,我不知道能為妳們做什麼,想來想去,只想到這個可能。」沈洛年頓了頓說:「當然,還要妳有這個意願,我才會做,不然等他日道息彌漫,妳們的神應該也會自行清醒。」

  毛逸呆了片刻才說:「真的可以嗎?」

  「沒試過不知道。」沈洛年說。

  「如果神清醒了……」毛逸有點失神地說:「我們的任務……女巫的任務就結束……以後就沒女巫了……」

  「啊?」沈洛年詫異地問。

  「沒……沒什麼,那是我們的傳承規矩。」毛逸回過神,看著沈洛年說:「如果真能讓神清醒,當然要做。」

  「真的嗎?」沈洛年說:「那麼……現在就去?」

  毛逸一怔說:「機票都訂好了?不能再晚點走?」

  「嗯。」沈洛年說:「聽說那邊也快要有動作了,我不能再拖了。」

  「那……來不及齋戒淨身了。」毛逸走到門口說:「我讓大家到大廳集合,一起去神居窟等候,小弟你先到大廳去。」

  「大家?」沈洛年吃了一驚說:「還不確定成不成呢。」

  「萬一成的話呢?」毛逸認真地說:「女巫可不能怠慢神靈。」說完,毛逸一扭身,往女巫們居住的右側房間奔去。

  沈洛年沒想到毛逸這麼緊張此事,他呆了幾秒,連忙踏出房間往大廳走,沒多久,女巫們一臉驚訝,一面嘰嘰喳喳一面往外走,但一看到沈洛年,女巫們都照規矩閉上嘴,安靜下來。

  毛逸走近說:「小弟,走吧。」她托起沈洛年飛出大廳,往後山那個山洞直飛,女巫們不敢遲疑,紛紛追著兩人飛起。

  ◇◇◇◇

  一行人提著油燈快步走入山洞,穿過了制蠱台往內走,直到最深處,一個只有四公尺寬的正方形土室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兒四面土壁光滑整齊,看來一直有人維持,只不過空間畢竟不算太大,十個人站在裡面,稍微有點擁擠。

  「我們一代一代,都是在這兒成為女巫的。」毛逸回頭看著沈洛年,肅容說:「小弟,神體在哪兒?」

  沈洛年完全沒有遲疑,向左側土壁走去,站在三分之二處一指說:「這後面。」這就像懷真把仙炁隱起時的模樣,雖然不容易感受到,但距離一近,還是瞞不過沈洛年的感應,所以當時到了制蠱台,沈洛年就察覺到此事。

  九個女巫的表情很明顯不同,沈洛年望過去,已經心中有數,最老的三位,都知道神體所在,其他人卻不清楚,所以有的人是吃驚,有的人卻是半信半疑。

  毛逸自然是吃驚的人,她深吸一口氣說:「你要怎麼做?」

  「距離不算太遠,這樣該可以。」沈洛年回頭說:「我再問一次,逸姊,確定要讓我試試?」

  毛逸又思考了幾秒,最後終於點了點頭,沈洛年回過頭,張開嘴,那股濃稠的渾沌原息,穿過泥土,往裡面的神體送了過去。

  沈洛年按照過去送給懷真的訣竅,停在那神體的附近,不敢繼續透入,因為吸取沈洛年渾沌原息有兩個要件,一個是他有心外放,另外就是對方必須懂得如何施術吸收,若單純只是原息探入的話,反而會把對方的炁息化掉,對方雖是強大妖仙,但能不能和懷真一樣感應到渾沌原息、瞭解吸收的方式,沈洛年並沒把握。

  剛送入的時候,裡面還沒什麼反應,沈洛年不免有點擔心,因為他也不能這樣外送過久,渾沌原息本有強烈的發散性,在自己體內還容易維持,往外送的時候卻會不斷外散、化入虛空,和世間的道息混合在一起,大量外送太久的話,可會散光的。

  沈洛年正忐忑的時候,突然發覺到對方有了反應,接著渾沌原息快速湧入,被對方所吸收,下一瞬間,眼前的洞穴一陣震動,大片土壁猛然崩落下來。

  沈洛年一驚,截斷了原息往後退,眾女也紛紛後退,過了幾秒,土壁中突然走出一個高瘦的身影,昂然站在眾人面前。

  油燈光影搖曳,那人的形貌一時還看不大清楚,只看得出來他身上似乎不少土塊正在剝落,再仔細一看,眾人忍不住又退了一步。那人是個全身赤裸的雄壯女子,身高兩公尺餘,十分高大,除此之外,最特殊就是她的臉,她上半截是一張又大又長的馬臉,但到了嘴巴部分,卻又縮了回去,安上一個和人類很像的口唇,感覺十分怪異。

  那女子雖然赤裸,但全身滿是肌肉,胸部並不明顯,至於裸露的下體雖然不雅,但看她這麼大馬金刀、毫無羞意地挺直站著,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古怪了。

  女子除了面貌特殊之外,頭頂到背部生著大片仿佛馬鬃的白色長髮,馬臉額頭上還有個手臂長的角錐,幫她又增高了三十公分。

  大概沒錯了,這傢伙身上有著濃郁的女巫氣味,應該就是她們的神靈,也就是懷真所說的麒麟……原來這只也是母的?沈洛年望著這女形妖神……或者該說妖仙?頗不知道自己這次做的到底對不對。

  那馬面女子站定之後,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沈洛年面前,突然說了一串口音重濁的話語,看起來頗有些驚訝。

  她們聽得懂嗎?沈洛年目光望向眾人。

  毛逸呆了呆,恭謹地說了一串酖族語,和那語言卻似頗不相同。

  馬面女子目光轉向毛逸,再度開口,這次她用的語言,沈洛年雖然仍聽不懂,卻感覺頗像酖族語,果然毛逸這次聽懂了,和馬面女子迅速地對話,只見每個女巫似乎都有點興奮,又似乎有點驚喜。而對話中,馬面女子不斷地看著沈洛年,毛逸等女巫也跟著不斷望向沈洛年,唯一一個聽不懂酖族語的他,可真是氣悶,但又不好插口。

  不過沈洛年閑著無聊,眼睛不免到處亂瞧,這妖仙雖然臉生得恐怖,但裸女畢竟比裸男好多了,若是這神走出來時,下體掛著三樣東西跟著晃,那可真不好看。

  ◇◇◇◇

  過了好一段時間,馬面女子終於停口,那臉上動作有點古怪,看不大出表情,不過從氣味來看,似乎是有點高興。

  毛逸這時才轉過頭,看著沈洛年露出笑容說:「沈小弟。」

  「是,逸姊。」沈洛年回過神。

  「塔雅•藍多神,還不會現在的漢語,所以不能直接向你道謝,要我們轉達謝意。」毛逸說:「她還說,你是某個……元初神靈的……仙化之身,從沒見過,她很意外。」也許這些話翻譯有點困難,毛逸一面說,一面思考著。

  「是。」沈洛年說。

  馬面女子這時又說了一串,毛逸和她對答幾句,又回頭說:「神問……你耗費……道息,喚醒她,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啊。」沈洛年搖頭說:「我是因為妳們,才喚醒她的。」

  毛逸似乎聽了挺開心,微微一笑,回頭對馬面女子翻譯。馬面女子聽了之後有點意外,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幾轉,又說了好幾句,跟著每個女子都笑開了,大夥兒吱吱喳喳的,一股歡樂的氣氛往外湧。看來連這神也沒大沒小的,難怪她們女巫之間似乎也不分大小地笑來鬧去,沈洛年雖然聽不懂,也不會被那股樂和之氣影響,但看著這些人開心,卻不禁也有些開心。

  過了好一段時間,突然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毛逸轉頭對沈洛年說:「沈先生。」

  怎麼又叫先生了?沈洛年有點意外地應了聲:「是。」

  卻見毛逸說:「塔雅•藍多神給你建議,她說……別把……體內的『道息』之炁凝成一灘死水,這樣控制力較弱,成長得也慢,應該運轉不休。」毛逸提到道息,直皺著眉頭,似乎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翻譯錯了。

  沈洛年這時當然沒法解釋,只說:「運轉不休?我不懂。」

  毛逸回頭問了幾句,又回頭說:「神說隨便你運轉都可以,只要別固定不動就好了,各處自己轉圈也可以,頭到腳、腳到手,四處亂流動也可以,慢慢會鑽研出比較適合自己的方法,以後如果固定一個規律,慢慢就不用自己花心思去運轉了。」

  為什麼那只狐狸從來沒提過?

  沈洛年想了想,又問說:「我體內那種炁成長,有什麼好處?」

  毛逸轉譯之後,馬面女子停下思索了幾秒才回答,毛逸聽完,愣了愣才轉頭說:「神說……這種仙化之身,對人類來說……她也不清楚能做什麼,不過該沒壞處,至少……身體會更健康。」

  果然沒什麼好處……沈洛年不禁苦笑,懷真倒沒說錯,自己當初搶了懷真這個資格,真有點損人不利己。

  這時艾露用酖族語輕聲說了一串話,幾個女子們紛紛嚷了起來,那馬面女子也接了幾句,毛逸這才轉頭說:「沈先生,小露兒提醒了我們,你班機時間快到了……」

  沈洛年一怔說:「對,該走了。」

  「讓小露兒送你吧。」毛逸微笑說:「我們還要等神的其他吩咐,不能一起送你了。」

  「當然。」沈洛年對那神微微行了一禮,那神也挺有趣,居然點頭回禮,果真沒什麼架子。和眾人道別後,艾露和沈洛年對看一眼,兩人並肩往外走,還沒出洞,艾露已經托起了沈洛年,往外飛了出去。

  ◇◇◇◇

  出了洞,兩人飛回大屋,沈洛年急忙收拾了行李,和艾露往山外飛,這時時間已經有點趕,艾露全心操控著,不大敢分神說話。

  沈洛年見狀,心念一轉,讓影蠱運出妖炁,將自己軀體稍微托起,這麼一來,艾露馬上省了不少力,兩人的飛行速度立刻快了起來。

  艾露微微一怔,詫異地說:「啊?可以這樣?我都不知道。」

  「前幾天沒時間測試,昨晚……睡不著就試了一下。」沈洛年說:「雖然妖炁太弱飛不起來,但是可以減輕挺多重量,以後奔跑該不會滿腳泥了。」

  睡不著的人可不只沈洛年,艾露想到昨晚的對話,臉上帶點紅,突然白了沈洛年一眼。

  這是什麼態度?沈洛年看她情緒中喜怒交雜著,這種心情倒是很少見,不由得有點迷惑。

  艾露倒似乎挺快就放開了,她沒繼續想那件事,一面飛一面說:「神說沈先生體內的炁息是道息,和可以出妖的道息聽起來一樣,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沈洛年考慮了幾秒才說:「好像挺類似。」

  「啊?」艾露吃了一驚說:「難道說,這世上的道息,是某個神放出來的嗎?」

  「似乎是。」沈洛年又說。

  艾露嘴張得更大了,詫異地說:「然後那個神讓你全靈仙化?」

  怎麼又有新名詞了?沈洛年皺眉說:「全靈仙化?」

  「就是完完全全地仙化……」艾露似乎不知怎麼解釋,頓了頓才說:「我們這種,只是一點點仙化,我們叫作『微靈仙化』。」

  反正換個時代、換個種族、換個語言,就會有不同的名詞,懷真還說過什麼「轉仙三法」呢,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沈洛年也不去記這麼多了,只說:「懷真提過,妳們是少部分『換靈』……對了,『換靈』大概就是妳們說的『仙化』。」

  「喔!」艾露聽沈洛年提過「換靈」這兩個字,心領神會地說:「對,少部分仙化。」

  沈洛年也點了點頭。

  「那你是全靈仙化的,為什麼炁息會沒用啊?」艾露又好奇地問。

  這可問到要害了,沈洛年苦著臉說:「這神的炁息……似乎只有受傷恢復比較快的好處。」

  「那去打妖怪,不是很危險嗎?」艾露看著沈洛年說:「你上次就受很多傷了,就算恢復很快,失血過多也會死吧?」

  上次確實差點昏了過去……沈洛年想想,自己確實沒什麼打妖怪的能耐,只好說:「上次是特例,正常情況輪不到我出手。」

  艾露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替沈洛年擔心,沈洛年見狀,故意打岔說:「妳們的神,有沒有說什麼特別的?」

  「啊?」艾露回過神說:「神說她只能醒一下下,過一段時間又會入定,不過下次醒來應該不會等太久,那時就會永遠醒來。」

  除非自己定時提供炁息,那種強大的妖怪,沒法長久清醒著吧……下次她醒來,應該就是世界彌漫大量渾沌原息的時候,既然連她也這麼說,看來世界末日真的在倒數計時了。

  艾露見沈洛年不說話,試探地說:「沈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怎麼?」沈洛年問。

  「我的蝶兒,可以跟著你嗎?」艾露有點期待地問。

  影蠱跟著自己幹嘛?沈洛年詫異地說:「跟著我沒用啊。」

  「它是我的一部分啊,我想讓它跟著你去冒險……」艾露說:「看你喜歡它停在哪兒,蝶兒不會讓你感覺到的。」

  這女孩和吳配睿、葉瑋珊、奇雅、瑪蓮等人完全不同,自己老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沈洛年看著艾露說:「這樣有什麼意義?」

  「反正對你又沒有壞處。」艾露嘟著嘴說。

  「對妳有什麼好處?」沈洛年說。

  艾露卻不回答這句話,只低聲說:「要是我偷偷放你背後,你也不知道。」

  「喂!」沈洛年不禁瞪眼說:「不准偷偷放,否則我放甲蟲嚇妳。」

  「啊!不要啦!」艾露雖然知道沈洛年是開玩笑,還是身子微微一縮,有點害怕地低聲說:「讓人家放又不會怎樣。」

  「不要。」沈洛年說。

  「好——啦——」艾露拖長音懇求。

  「不——要!」沈洛年也拖長音。

  艾露不高興了,氣嘟嘟地念:「什麼甲蟲!明明是臭蜣螂!屎殼螂!」

  「我就要說甲蟲。」沈洛年暗暗好笑,又回了一句,艾露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兩人又翻過了一座山嶺,眼看保山機場出現在眼前,沈洛年看了艾露一眼,見她臉上有點委屈,但似乎又不敢再問,沈洛年想起這十餘日的相處,不禁心軟,歎口氣說:「妳把蝶兒放我身上的話,不能養喔,我在噩盡島的時候,身上若是突然冒出妖炁,會危險的。」

  艾露一聽,眼睛亮了起來,高興地說:「我一定不養,保證讓它一直休眠著。」

  「那……」沈洛年搖頭說:「甲蟲平常停我左肩,蝶兒放右肩吧。」

  「好!」艾露露出笑容,那只小小的蝴蝶影蠱,就這麼從她領口飄出,從沈洛年領口鑽了進去,果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此時兩人正從機場側門不遠處落下,艾露突然說:「沈先生,你先進去領票,我去洗個手才進去。」

  「妳直接回去也可以的。」沈洛年說:「神醒了,應該不少事要忙。」

  「沒關係,我送你上機才走。」艾露一笑,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沈洛年也無所謂,拖著行李往內走,走進大廳,卻見裡面旅客似乎比上次多了不少。他一面邁步往內,一面越來越覺得奇怪,好像有什麼古怪的氣氛正往外蔓延,不少候機的人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轉過頭去,外表看似沒什麼異狀,但沈洛年卻感應得很清楚,那些人都冒起了一種不懷好意的埋伏氣氛,而且目標正是自己。

  這樣的人居然有二十多個?沈洛年停下腳步,目光四面掃著,手也探入外套下襬,考慮著要不要拔出金犀匕。

  這些是什麼人?沒有妖炁也沒有炁息,那麼……不是妖怪也不是道武門?自己在這兒該沒得罪任何人才對啊。

  如果只是普通人,速度不會比變體的自己快,只要開啟時間能力,該不用怕這群人,問題是在這兒開打的話,怎麼上飛機?就算只拔出金犀匕,恐怕都會惹來麻煩,想到這兒,沈洛年右手移出外套,不打算拔出匕首。

  這時周圍已經隱隱被人包圍住,眼前有幾個人正向著沈洛年走來,手都放在口袋裡,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武器。沈洛年正不知等等該先用掌劈還是腳踢,突然艾露笑著鑽到自己身邊說:「沈先生,怎麼呆在這兒?」

  沈洛年一呆,不禁暗叫來得好,艾露一出現,樂和之氣自然散出,周圍一片喜樂,那群人的敵意也瞬間消散,每個人都愣在那兒,一下子停下了動作,沈洛年拉了艾露右手一把,低聲說:「幫個忙,別離我太遠。」

  艾露臉一紅,睇著沈洛年說:「現在才說這種話,那你昨晚怎麼……」

  媽啦!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低聲說:「有人在這兒埋伏啦,他們看到妳就傻了,妳當當保鏢。」

  「喔!」艾露臉更紅了,咬著唇惱羞成怒地嗔說:「早點說嘛!」

  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若早點知道有人會來埋伏,就提早說了。」

  艾露不禁好笑,氣也消了,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是什麼人啊?」

  「不知道。」沈洛年說:「陪我去領票吧?」

  「嗯。」艾露一笑,輕抓著沈洛年的左手彎,隨著他往前走。

  沈洛年沒和任何女子這麼親昵過,不禁看了艾露的手一眼,不過既然是自己要她跟著,這時候顧忌太多反而矯情,沈洛年橫了心,不管左手的感覺,照著計畫行事。

  有艾露當保鏢,果然平安喜樂,在一片和樂融融之中,沈洛年順利和艾露告別、登上飛機,雖然還是搞不清楚那些人是哪方派來的,但少個麻煩總是好事,而一個「微靈仙化」的小女巫就能鎮住這種場面,代表這些人惡性或殺性不重,應該不是什麼大惡棍,也該不是訓練有素的軍警,大概只是一些小地痞或混混,拿人錢財辦事。

  ◇◇◇◇

  到達昆明,沈洛年走出機場,領了飛往臺灣的機票,馬上過海關到出境廳等候,免得留在機場大廳又增加困擾。

  還好這段過渡時間並沒有古怪的人出現,也許因為保山飛到這兒只有三、四十分鐘的時間,他們就算趕著找昆明的同夥幫忙,一時三刻恐怕也找不到人。

  沈洛年雖然不很適合和妖怪作戰,對付普通人倒不怎麼害怕,問題在於機場不適合打架,萬一鬧起來上不了飛機,這兒人生地不熟,可不知道怎麼回臺灣了。

  沈洛年在機場等候室看著時鐘一秒一秒過,差不多快到登機的時間,突然另外一側入口有兩個航警模樣的青年一面拿著對講機走入,一面四處張望著,仿佛在找人。

  不會是找自己吧?沈洛年目光和對方一遇上,卻見那兩人注意力馬上集中過來,不但盯著自己走來,還一面和對講機說個不停。

  看對方一副找到目標物的架勢,而且感覺不到友善的氣味,沈洛年不禁暗叫不妙,剛剛保山還只來些小流氓,反擊還說得過去,這會兒來了不知叫員警還是叫公安的傢伙,怎能出手揍人?

  眼看對方越走越近,沈洛年情急生智,影蠱妖炁一凝,兩束炁柱往外飛射,正中兩航警腦門,那兩股力量雖然不大,但兩人一點準備都沒有,猝不及防下同時往後翻身摔倒,其中一個不知是不是剛好腳滑,後腦勺重重撞到地上,摔破一個大洞,血馬上往外冒,他抱著後腦袋嚷了幾聲,一看滿手血,叫聲馬上又高三成。

  另外一個人沒摔這麼重,但也許是撞的角度剛好,一撞就昏了過去,躺在地上沒反應,那個頭破血流的一面叫一面推自己的同伴,根本就忘了沈洛年。

  周圍當然馬上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突然一起摔跤,眼看已達登機時間,沈洛年連忙往外走,一面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幾眼。

  沒想到普通人這麼不耐打?剛剛那股妖炁其實挺微弱,沈洛年本想只是擾亂一下兩人,看能不能稍微拖延時間,沒想到卻把對方打翻。眼看兩人受傷,沈洛年多少有點抱歉,不過打了就打了,後悔也沒什麼用……反正不是自己痛,沈洛年倒是提得起放得下,沒過多久就忘了那兩個倒楣鬼。

  總算飛機起飛,離開昆明,往桃園機場飛去,飛機上大多都是臺灣來的遊客,沈洛年四面看看,確定沒什麼古怪氣味,才終於安心下來,放下椅背靠著休息。這趟航程大概三個多小時,也就是說,到了下午,自己應該就可以回到那離開二十多天的家了。

  定下心來的沈洛年,仔細思考著誰會來找自己麻煩……算來算去,除道武門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幹這種事……會是總門那夥嗎?還是其他宗派?大陸這兒宗派多得很,單是雲南就有好幾個,要找嫌疑犯還真有點困難。

  算了,想這種事情不符合自己個性,到家之後打個電話給葉瑋珊,讓她去傷腦筋……不過回臺灣之後,大樓林立,就不方便用衛星電話系統了,葉瑋珊說過要怎麼改……?算了,想不起來,回家再用家裡電話打。

  沈洛年不再想東想西,閉上眼睛休息,昨晚被艾露一亂,心情翻騰,躺了好久才睡著,剛好趁這時候補眠。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38
第四集 第四章 我幫你們解脫




  還沒到傍晚,沈洛年已經到了板橋火車站,這一路從桃園、臺北到板橋,倒是十分順暢,沒什麼人多看他半眼,此時他正自在地拖著行李走出火車站,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剛轉過巷口,前面站著一個中年人,正靠著牆低頭點煙。

  那人看都沒看沈洛年一眼,但沈洛年卻忍不住打量了他兩眼,那人的氣味怪怪的,頗有點不似善類的感覺。

  問題是對方並沒看著自己,也許那種氣味,是因為想到別人而產生的,總不能把路上每個有惡念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對頭,沈洛年不理會那人,繼續拉著行李,從那人的面前走過。

  剛走過沒兩步,後面卻莫名傳來噗的一聲,同時沈洛年後背突然一股刺痛,仿佛有什麼東西紮了進來,下一瞬間,那股刺痛又突然消失,整個背似乎變得有些麻木,跟著全身都有點酸軟。沈洛年一驚回頭,卻見那人手中持著一把類似手槍的東西對著自己,表情似乎頗為驚訝。

  洛年手往後伸,從麻木的地方拔下一根短小的管狀物,卻是一支金屬針筒。沈洛年那股麻木感開始淡去,他怒瞪著那人說:「你幹什麼?」

  那人沒回話,只看著沈洛年,跟著退了兩步,似乎想轉身逃跑。

  紮完了就想跑?沈洛年火上心頭,手中的針筒一甩,噗地一下擲到那人的屁股上,只聽那人怪叫一聲,又跑了兩步,突然趴在地上昏過去了。

  昏了?這東西果然是麻醉針?沈洛年從被紮開始,全身血液一直加速流動,不斷排汗,這時已經恢復了正常,至於那個小針孔,大概早已自動癒合了。

  怎麼回到臺灣也有人算計自己?如果是妖怪也就罷了,這些普通人找自己麻煩幹嘛?這時該怎麼辦?

  對一般正常人來說,應該是報警吧?但報警的話,員警又會囉哩囉唆問一堆,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反而增加麻煩,如果現實的邏輯不適用,那麼按照電影或小說的邏輯,應該是該抓這人到旁邊逼供?或殺了以除後患?不然至少要搜個身。

  算了,都好麻煩!真正的現實是——如果等會兒有人經過,看到自己站在這昏倒的人旁邊,說不定會變成自己有麻煩……當下沈洛年拉著行李,轉頭繼續往家裡走。

  這人埋伏在這兒,家裡恐怕也不安全,要不是在雲南也曾發生類似的事情,沈洛年還真會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

  ◇◇◇◇

  回到家中,很幸運地裡外並沒有其他埋伏者,沈洛年四面看了看,鎖好屋門,檢查了前後的門窗,想了想,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叔叔沈商山。

  沈商山如果在工作中,是不會開機的,沈洛年照著老規矩,留了語音,告知叔叔自己會回來幾日,接著又想了片刻,還是沒撥電話給葉瑋珊,卻跑去洗了一個澡。

  卻是昨日晚間,因為艾露的言語搞得沈洛年心煩意亂,於是沒打電話給葉瑋珊報平安,這時打過去八成會被罵上一頓,沈洛年想到就頭大,頗有點提不起勁。

  洗好澡,沈洛年穿著條長褲套上血飲袍就沒穿別的了。這陣子沈洛年越來越喜歡這件衣服,因為穿著實在很舒服,加上又不會髒,已經變成沈洛年的固定內裡,唯一的缺點就是外面不適合套上會透色的衣服,沈洛年最近正在仔細考慮,要不要試試只穿這件衣服出門。

  他剛坐上沙發,正準備打開電視,突然家裡的電話響了。

  難道叔叔這麼快就聽到留言了?沈洛年有點意外,接起話筒,喂了一聲,卻聽到那端傳來帶著怒氣的熟悉聲音:「你到家了!昨晚為什麼沒打給我!」

  「瑋珊?」糟糕,還沒想好理由就被逮到,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忘了。」

  「你明明答應……」葉瑋珊似乎很想發脾氣,但又忍著說:「回來路上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啊?」沈洛年一驚說:「妳怎麼知道?保山、昆明、板橋都有人埋伏找我麻煩耶。」

  「你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家。」葉瑋珊說:「去人多的地方……嗯,火車站好了,然後在那兒打電話給我。」

  「發生什麼事了?」沈洛年吃驚地說。

  「來不及說了,快點。」葉瑋珊說。

  「咦!」沈洛年突然說:「有炁息……四面都有,挺多的。」

  「掛了電話快跑!是何宗的,快跑!有危險。」葉瑋珊大聲說。

  「呃……」沈洛年連忙掛了電話,綁妥金犀匕,正想出門,他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頭跑到行李箱旁,拿出了那本道咒總綱,還有葉瑋珊的衛星電話和自己的皮夾,跟著隨便抓了個沈商山扔在門旁的斜背寬頻皮質方包,一面裝一面往外跑。

  對方可是在空中飛騰縱躍而來,十幾公里的距離不過幾分鐘的事,才耽擱沒多久,那些炁息感應已經近了不少,沈洛年急急忙忙順著樓梯往下躍,沿著道路飛奔。

  以沈洛年變體後的力量來說,要在屋頂上跳躍並不是辦不到,但這可不是拍電影吊鋼絲,他沒辦法以內炁輕身、外炁托體,若用蠻力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跳,一個能跳過大馬路的爆發力,說不定會把爛點的屋頂踩穿,而雖然影蠱的妖炁對這方面大有幫助,但就算加上影蠱,應該還是比不上對方快,反而可能會因為散出的妖炁而被找到,不如不用。

  沈洛年一面觀察著對方的來勢,一面沿著道路奔跑,這時天色還亮,不少路人看到沈洛年穿著件古怪紅袍高速飛奔,忍不住都盯著猛瞧。

  跑了一段距離,沈洛年到了常常經過的小公園外,他也不找門口,直接翻牆就跳了進去,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停下。

  按道理說,對方感覺不到自己的炁息,目標鎖定的應該是自己家,不會知道自己往哪兒跑,但沈洛年此時仔細一觀察,對方早已暗暗改變方向,正往這公園奔來,看來若不是有什麼高空衛星監視著,就是他們早已四面安排了人手,監視自己逃跑方位。

  這時如果闖出去,恐怕會和對方碰個正著,還不如躲在公園裡,就算有眼線看到自己往這兒逃,翻牆後總看不到吧?只可惜這公園太小了些……

  對方似乎來了八個人合圍,且等他們都到公園後,自己再想辦法找空隙往外溜,或許有機會脫身。

  沈洛年一面躲,一面觀察著,從炁息強度來看,那些人似乎都練過炁訣,現在身上沒煙霧彈,自己萬萬打不過,上次和他們宗長交手的拼命辦法,對方說不定也有防備,若一上來就先把自己手腳砍下,那可沒戲唱。

  沈洛年躲避著公園裡面的所有人,閃身躲到廁所和圍牆間的牆壁窄道,而對方八人這時已到了公園外側,其中三個人在這三角公園外面分占一點看守,另外兩個人不時騰空而起,在空中觀察,最後三個人則跳入公園,開始搜索。

  這可有點麻煩了,自己若不動,對方一時還未必能找到,但若一動,八成馬上被逮……想上前偷襲,對方三人彼此呼應,就算偷襲得手,馬上就得應付兩人聯手,接著恐怕外面五個也會殺了過來,那可真是完蛋。

  這公園能躲的地方也不多,對方搜著搜著,越搜越近,沈洛年暗叫糟糕,若當真被對方發現,只好借著影蠱的外炁托體,試試看能逃多遠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心念一動,把影蠱往外送了出去,追著三人之後飄,影蠱有影無形,平時身上只有一絲極為微弱、連沈洛年都難以感應的妖炁構成虛影,那三人自然毫無感覺,很快地,影蠱停在三人身後十餘公尺外。

  這時,在沈洛年控制下,影蠱吞食一絲渾沌原息,接著將原息轉化,倏然放出了一股妖炁。

  三人感到不遠處突然無端端冒出妖炁,都吃了一驚,同時回頭往後觀察,彼此互相交換著眼色。

  「有妖怪?」其中一個青年低聲問:「哪兒來的?怎沒看到?」

  「似乎是初級靈妖……小體型的。」另一個回答:「躲在樹後面?」

  「先別管,專心搜索目標……聽說他是縛妖派的。」領頭的中年人說:「看到小妖怪的話順便殺了。」

  三人繼續搜索著,但仍不時觀察著妖怪,畢竟對道武門人來說,妖怪距離這麼近卻不管,實在很不習慣,其實不只三人注意,連空中那兩人都在留神,他們明明感覺到妖炁,卻一直沒找到妖怪,也很迷惑。

  沈洛年看得清楚,當下讓影蠱在附近暗影中晃動,吸引著對方注意力,自己則找機會往外繞,閃到三人搜過的地方。

  雖然沒馬上被抓,但沒逃出去就沒意義,沈洛年借著影蠱掩護,自己小心閃避著空中的視線,一路往北邊的三角頂點接近。

  看守著這一角的是個中年女子,她無視周圍路人的指指點點,倒提著何宗制式短劍,站在公園週邊牆壁的頂端凝視著公園。

  沈洛年讓影蠱竄了過來,往女子接近,想吸引女子目光,但女子雖然目光動了動,卻仍定在那兒,而公園上下的五人,目光卻都集中過來,那三人更是轉往這兒奔。

  弄巧成拙了,沈洛年暗罵一句,突然讓影蠱把妖炁散了,這下眾人都是一呆,動作又都慢了下來,四面張望著。

  現在又該怎辦……看著圍牆上那女子老神在在的模樣,沈洛年就有三分氣,他心念一轉,影蠱無聲無息地沿著地面前進,從女子褲管探入,一路往上竄。

  果然沒感覺,沈洛年暗暗得意,媽的,選個無關緊要的地方發作好了,當下沈洛年讓影蠱繞到女子背後,這才讓影蠱再度激引妖炁,從後面重重推了女子一下,順便把她背後衣衫爆開一個大洞。

  影蠱的妖炁太弱,除了推一把之外,也傷不了已經變體的人,但對付衣服可沒問題,沈洛年本來只想讓女子分神,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效果,當下差點笑出聲來……知道厲害了吧?再追著不放下次就讓妳難堪。

  女子可真是嚇呆了,她驚呼一聲,轉身揮劍間,外炁亂髮,快速疾旋查看,但影蠱如今妖炁盡收,更已被沈洛年收回,自是什麼也感覺不到。

  沈洛年不禁暗暗得意,這東西雖然是最差的蠱術,但確實很適合嚇人。

  女子這一亂,空中兩人和公園三人都集中了過去,眾人看到女子背後裸露了一片肌膚,都十分訝異,正四面張望,沈洛年卻已經鑽到了另外一角,那角站著一個青年,他似乎隱隱知道另一端有事,正忍不住打量著,但又不敢擅離。沈洛年對男人可不客氣了,影蠱派出,倏然把他屁股衣服炸飛,趁著男子遮著屁股找地方躲的時候,他覷個空,收了影蠱,逃之夭夭,總算沈洛年手下留情,沒炸他正面。

  ◇◇◇◇

  到了火車站,沈洛年四面看了看,看不出有沒有人注意著自己,他買了電話卡,用公共電話撥給葉瑋珊。

  只響了一聲,葉瑋珊就接了起來,焦急地說:「洛年嗎?」

  「他沒事吧?」那端話筒周圍同時傳來好幾人的聲音。

  「我逃出來了。」沈洛年說。

  「太好了……」葉瑋珊終於松了一口氣,低聲說:「見面我再跟你算帳……你怎不把電話改GSM系統?」

  「忘了怎麼改。」沈洛年說:「英文看不懂。」

  「你……」葉瑋珊說:「有帶著嗎?我教你改成自動切換。」

  「有這辦法怎不早用?」沈洛年一面掏那大皮包一面說。

  「因為這樣可能會選到訊號較差的頻道。」葉瑋珊說:「快點!」

  「好啦。」沈洛年照著葉瑋珊的吩咐,把那衛星電話做了調整,葉瑋珊還不忘吩咐他要記得改靜音,跟著才說:「你別等月底的飛機了,去和總統府聯繫,讓他們安排你早點過來。」

  「嘎?」沈洛年詫異地叫了一聲……自己還沒喘過氣呢。

  「我擔心他們會拿你叔叔威脅你。」葉瑋珊說:「離開臺灣,別讓他們找到,你叔叔反而比較安全。」

  「威脅我幹嘛?」沈洛年訝異地說:「他們不打妖怪就算了,幹嘛找我麻煩?」

  「這說來話長,我也是昨天才接到消息……你先到安全地方,再慢慢跟你說。」葉瑋珊說:「火車站並不安全,只是讓對方多點顧忌,你掛了電話之後,馬上和總統府第四處聯繫,讓他們安排。」

  「應該不用這麼擔心。」沈洛年說:「那八個人還在公園那附近亂轉。」

  「八個人?」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沒想到居然派這麼多人,你怎麼逃開的?難道家裡還有煙霧彈?」

  「沒有,都在檀香山……」沈洛年說:「我先和叔叔聯繫一下,再看該怎麼辦。」

  「洛年,」葉瑋珊說:「萬一你叔叔已經被抓了,你馬上通知我們,然後躲好,千萬別和對方聯絡,對方找不到你就沒事,等我們回去再幫你救叔叔,知道嗎?」

  「好啦、好啦。」沈洛年隨口答應了,掛上電話。

  不會真的找上叔叔吧?沈洛年和沈商山兩人這幾年不常見面,說不上有什麼格外深厚的感情,但有人動他,沈洛年還是會有火的。他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沈商山,想要叔叔先避避風頭。

  這次電話倒是打通了,沈洛年等了片刻,直到那方傳來喂的一聲,卻不是叔叔沈商山的聲音。

  沈洛年微微一怔,暗叫不妙,沉著嗓音說:「沈商山嗎?」

  「他在忙,你哪位找?」對方這麼說。

  「我是他朋友。」沈洛年說:「他什麼時候有空?」

  「過兩天吧。」那人說:「你明後天再打。」一面把電話掛了。

  媽啦,叔叔有事才不會開電話……看來有點不妙,要通知葉瑋珊他們來幫忙嗎?

  可是別說飛航至少要十幾個小時,飛臺灣的航班也不是天天有,等他們來幫忙要等到什麼時候?沈洛年想了想,突然目光一亮,走出火車站,又往另一個方位奔了過去。

  ◇◇◇◇

  卻是那八人似乎終於放棄了,分成兩組散開,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走,其中六人似乎回沈洛年家裡等候,另外兩人則往西方奔掠,沈洛年當即追著這兩人後面跑。

  不過對方在空中飛跳,沈洛年沿著街道走,距離自然是越拉越遠,但也因為距離拉遠了,沈洛年後來大著膽讓影蠱運出妖炁托起自己,減輕重量,這麼一來,奔跑的速度倏然提高,總算沒被對方甩出感應距離之外。

  一路上,注意到沈洛年異常速度的人自然不少,不過這段時間,媒體對變體者的宣傳已起了一定的作用,見沈洛年這種賓士法,不少人自動避開,仿佛看到響著警笛的警車一般,還挺多人拿著手機猛拍。

  但對沈洛年來說,這可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所以當他使用影蠱托體、大幅降低重量之後,當即跳上高樓,從上方追逐。

  對方並沒有禦炁飛跳太遠的距離,剛到新莊,他們就收斂起炁息落地,但移動的速度卻只慢上一些,變成在地面彎彎曲曲忽停忽走,似乎是找了交通工具繼續移動,沈洛年怕對方注意到影蠱妖炁,只尾隨在數公里外,遠遠吊著。

  這一追,就追到了中壢,那兒另有一名身具炁息的人正在等候,三人碰面後就停了下來,不再移動。

  叔叔會不會被抓到那兒去了?姑且先接近後再看看狀況。沈洛年剛收了影蠱落地,卻見周圍馬上又一堆人望了過來。他渾身不對勁地走了幾步,這才突然想起自己穿著的血飲袍太過顯眼,連忙找間服飾店,買件薄外套包住血飲袍,還把多餘的下襬部分塞到褲子裡面。

  這樣就像正常人了……不再被人盯著,沈洛年走動起來自在不少,他感應著方位移動,繞了幾個圈子,總算找到了目標建築物。

  那是一棟樓高八層、半新不舊的小型集合型公寓大樓,整個住宅區看來頂多六、七十戶人家,入口處有個上了年紀的管理員,正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一面偶爾往外打量幾眼。

  現在該怎麼辦?沈洛年可不是什麼受過訓的諜報人員,看著這陌生大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遲疑的時候,那管理員突然接起對講機,一面說了幾句話,一面疑惑地看著外面的沈洛年。幾句話之後,他突然對沈洛年直招手,一面還喊:「小弟,過來一下。」

  這是怎樣?被發現了?這時轉身逃跑好像也不大對勁,沈洛年見那管理員老伯並沒有惡意,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拿起對講機聽筒。

  「你叔叔在這兒,我們只是想談談,上來吧,八樓之三。」對方旋即掛了對講機,裡面傳來的聲音,正是剛剛接電話那人的聲音。

  他們引誘自己來嗎?沈洛年眉頭皺起,卻見管理員笑說:「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家,怎麼不來問一下?快上去吧。」

  叔叔既然被抓,總不能不管,上去看看再說。沈洛年眉頭皺起,在管理員指引下,乘上電梯,往八樓移動。

  到了八樓,電梯門一開,一個眼睛微腫、眼角下垂、嘴巴挺大、身材微胖的短髮中年人站在一戶門前,露出笑容說:「沈小弟,請進。」

  「我叔叔呢?」沈洛年沒動。

  「裡面啊,我們沒有難為他,也答應他不會難為你。」中年人微笑說。

  雖然沒感覺到有什麼惡念,卻也沒什麼善念,這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觀察自己身上,反而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沈洛年看著這人,只覺得越看越討厭,加上已經確定對方綁架了沈商山,他心底一股怒火漸漸冒起,腎上腺素開始分泌,腦袋也漸漸不大管用。

  只見沈洛年突然沉下臉說:「這種行為很差勁。」

  中年人一呆,乾笑兩聲,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沈洛年接著說:「不管你放不放我叔叔,我都不會和你們談。」

  中年人還沒說話,身後站出一對男女,男子怒視著沈洛年說:「不識抬舉,你說這種話,不怕害了你叔叔嗎?」

  這對男女,就是被沈洛年偷襲弄破衣服的兩人,看樣子是回來換衣服的,不過他們雖然懷疑沈洛年,卻也沒親眼見到是誰幹的,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沈洛年出言頂撞,忍不住出來支援。

  沈洛年目光轉過,看著青年說:「不關我的事。」

  這話讓三人都一愣,沈洛年接著說:「你們要怎麼對付我叔叔我管不著,但是我會報復。」沈洛年緩緩取出金犀匕,目光掃過三人。

  「這小子感覺好可怕。」女子皺著眉頭嗤笑說:「聽說你叔叔是導演,你以為自己在演戲嗎?」

  「沈小弟,別忘了你並未引炁,真想和我們三人鬥嗎?」眼角下垂的中年人笑問。

  「看樣子你們不準備放人。」沈洛年拿著匕首往前走:「打起來有損傷,可怪不得我。」

  「站住!」青年持劍一揮,一股淡淡劍炁往外對著沈洛年射,但到了沈洛年身前,那股劍炁卻莫名地失蹤了。

  三人一怔的時候,沈洛年往前一撲,金犀匕對著那中年人就劃了過去,中年人沒想到沈洛年二話不說就打,他連劍都沒拿在手中,只好怪叫一聲往後退開,一面忙著拔劍。

  而那青年不明白為什麼劍炁沒用,又發了兩發,卻見沈洛年眨眼已經奔近,他只好拿劍往前刺。

  對方動作雖快,但攻擊來勢卻單純直接,沈洛年看得清楚,金犀匕全力一格,破掉對方劍上炁息的同時,金犀匕和那柄短劍硬生生一碰,鏗的一聲,那柄輕薄短劍應聲折斷。沈洛年趁著對方發呆的同時,金犀匕順勢一揮,把青年的右掌砍了下來。

  男子慘叫濺血的同時,女子跟著變色驚呼,她慌張地連揮劍炁,並迫出大片外炁,一波波地沖向沈洛年,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對方若好好以炁息托體、移動攻防,動作應該都比沈洛年快上很多,但是誰也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沖上來廝拼,而且老實說,這些人也許打過妖怪,但未必真有什麼和人類戰鬥的經驗,大家經驗都不豐富的時候,就看誰比較敢拼命,或者說看誰比較瘋狂。

  尤其陽臺空間又小,兩方距離一近,比的就是快狠准,翻臉狀態的沈洛年,可不知道什麼叫作憐香惜玉,當下沖到身前,翻手一揮,把女子右臂也砍了下來。

  這些人的功夫一大半都在武器上,右臂一斷,武器也掉了,那對男女都慌了,抓著自己不斷噴血的手臂,除了慘叫還是慘叫,仿佛現在只剩下喉嚨有功能。

  沈洛年不理會兩人,繼續往內走,剛走入客廳,卻見那中年人短劍架在沈商山脖子上,正躲在他身後,一面詫異地說:「你……你怎能這樣做?我們沒做什麼啊,站住!給我站住!」

  「你們可以綁架人?我不能砍人?」沈洛年不管沈商山擋在前面,也不管他脖子上架著劍,就這麼拿著匕首往前急撲,那中年人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惹到瘋子,他一看不妙,一推沈商山,將他撞向沈洛年,跟著往後急退,竄入房中,破開窗戶往外逃。

  沈洛年根本不管沈商山,直接追到房間,見窗戶破了一個大洞,對方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他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回過頭,看著張大嘴巴發呆的沈商山。

  「洛年!」沈商山吃驚地說:「放下刀,別衝動。」畢竟是叔叔,知道沈洛年的毛病,連忙安撫。

  「媽的,這些傢伙惹火我了。」沈洛年收起金犀匕,見那兩個男女還在叫,他皺眉說:「吵死了,還不快撿了手去看醫生?」

  「你砍斷我的手!你砍斷我的手!」男子瞪著沈洛年,扯著喉嚨直叫,女子更是已經哭了出來,不斷地叫痛。

  「媽的,死了就不會痛了。」沈洛年看到兩人那悲慘痛苦又憤恨的氣息就渾身不舒服,又拔出金犀匕說:「我幫你們解脫。」

  「你……這瘋子……」這時誰也不敢再把沈洛年的話當玩笑,兩人連忙撿了手,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沈商山也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別這樣……他們對我也不算太過分。」

  「有事直接找我!再碰我叔叔,我把你們何宗每個人的親戚朋友全部殺光。」沈洛年對著門外叫。

  「洛年……」沈商山不禁歎了一口氣:「這樣威脅人是犯法的。」

  「別碰叔叔就好了啊,綁架就該死!單純找我我還沒這麼生氣,關叔叔什麼事?」沈洛年帶著沈商山往外走,一面說:「這些道武門叛徒不知道為什麼想找我麻煩,卻連累到叔叔,叔叔你避一下吧。」

  「他們似乎只是想找你談談。」沈商山卻皺著眉說:「這樣豈不是結仇了?他們會不會告你傷害?」

  「管他的,他們還被通緝呢。」沈洛年說:「他們幾個綁架你、拿著劍等我,難道我要進去讓他們砍?」

  「這倒也是,打官司的話可能打得過……」沈商山無奈地說。

  兩人剛出電梯,管理員馬上有點驚慌地站起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那兩位受傷了?身上都是血。」

  沈洛年搖搖頭,懶得理會,帶著沈商山往外走,管理員看沈洛年神色不善,剛剛場面又可怕,當下閉上嘴不敢多問,縮頭坐回去了。

  沈洛年招了計程車,一面說:「其他六個人都來了……叔叔,你先坐計程車走,我想辦法處理一下,看能不能把問題解決。」

  「你可別真的殺人。」沈商山忙說。

  「沒這麼容易殺。」沈洛年頓了頓說:「剛剛是對方沒經驗發傻,他們要是好好打,我打不過的,說不定換我被殺。」

  「那怎麼辦?加入道武門怎麼這麼可怕?」沈商山又吃一驚。

  「總之叔叔你別管。」沈洛年叫了計程車,讓沈商山上了車,一面說:「我沒事了再打電話給叔叔。」

  「我電話被他拿走了……你也沒辦自己的電話。」沈商山想了想,拿出紙筆寫了一個人名和電話號碼說:「打給這女人吧。」

  「唔?」沈洛年接過,有點意外地看了沈商山一眼。

  「這是常合作的劇務。」沈商山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有時事情忙,我會住她那。」

  「喔……」沈洛年抓抓耳後,收起紙條沒多說,叔叔老大不小了,有個女友也很正常。

  「小心點。」沈商山也只能說這句話,讓計程車載著離開。

  ◇◇◇◇

  那六人似乎已經和那中年人會合,正聚在數公里外,接下來他們會殺過來嗎?他們剛剛如果沒被嚇到,自己是打不過的,這次有了準備,應該難以得逞,可是如果繼續逃,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嘛……沈洛年看著不遠處一間國小,他心念一動,往那兒走去。

  至於那七人,這時剛在樹林山區會合,卻是那中年人逃出中壢之後,擔心沈洛年追來,急忙打電話召集另外六人回返,兩方在樹林山區剛一會上,那眼角下垂的中年人馬上慌張地說:「二哥,那小子根本是個瘋子!」

  「發生什麼事了?昌世。」另一面的中年領隊和這人長相相似,不過雖然相似,卻完全是另外一種精明的味道,他皺眉說:「你們三個人還對付不了他嗎?阿慶和小琦呢?」

  「他們……手被那小子砍斷了。」昌世慌張地說:「那小子,沒說兩句話拿著匕首就殺過來,劍炁打在他身上沒用,拿他叔叔威脅也沒用,只顧著砍人,只一下子他們兩個就……」

  「你居然扔下他們倆?」二哥眉頭皺起說。

  「我……沒辦法啊,那瘋子追著我殺來,我若不……連報信的人都沒了。」昌世低聲說。

  「我們快去幫忙,手若早點接上,問題不大。」二哥當即領著眾人飛騰,往中壢奔去。

  七人一路飛騰,一面掠出山區,二哥一面說:「昌世,你剛說劍炁對那小子無效?怎麼個無效法?」

  「就是一打上去,劍炁好像直接不見了。」昌世忙說:「沒有炁息互消的感覺,也不是用肉體頂下的,他連衣服都沒破。他媽的,那小子下手好辣,挺著幾下劍炁沖近,刷刷兩刀就把他們手砍斷了,我們對他很客氣呢,瘋子一個!」

  「大哥以前好像提過……」二哥沉吟說:「說要是遇到內外炁無效的人,要小心別讓他近身,否則會吃虧……難道大哥也遇過這種人?」

  昌世一怔說:「對啊,大哥幾個月前確實說過這事……」

  「現在沒法聯絡大哥,我們只能自己處理。」二哥轉頭說:「你們注意了,要是衝突起來,別用劍炁,用劍直接砍削,而且動作快一點,一觸即退,別讓對方接近。」

  眾人應聲之後,七人進了市區,何宗和其他兩宗不同,處於通緝狀態,一般來說,為了掩人耳目,接近自己據點時,他們不會繼續飛騰,但這時為了救人,可顧不了這麼多,七人穿過桃園市區,打算就這樣直奔中壢。

  這時,昌世身上突然傳出電話響,其他六人一怔,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尷尬地拿出說:「這是那小子叔叔的手機,我馬上扔了……」

  「等等。」二哥一比手勢,讓眾人停下,一面說:「我接。」

  昌世一怔說:「會是那小子嗎?」

  「試試。」二哥拿過手機,打開說:「喂。」

  「我是沈洛年。」另一端果然傳來沈洛年的聲音。

  「幸會。」二哥目光一厲說:「我們的人呢?」

  「那兩個斷手的嗎?」沈洛年說:「我叫他們快點去醫院了。」

  聽到這句話,二哥松了一口氣,但仍半信半疑地說:「你沒騙我?」

  「印象中,我們沒仇吧?」沈洛年說:「他們阻我救人,我才動手,幹嘛難為他們?」

  這倒是合情合理,不過聽昌世剛剛的說法,這小子可未必是合情合理的人……二哥想了想才說:「我們並沒有惡意,你就下這種辣手,讓人很難相信你。」

  「信不信隨你。」沈洛年說:「你們綁架我叔叔,當時那三個人我就算全殺了,也不會跟你道歉,不用騙你。」

  這小子倒真是夠狠……二哥微怒說:「這也太過分了吧?」

  沈洛年不理會二哥的抗議,冷冷地說:「你們一直說要談,現在還談不談?你是領頭的嗎?你們宗長呢?」

  「當然談。」二哥試探地問了一句:「你見過我們宗長嗎?」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現在是你作主?」

  「沒錯。」二哥說:「在哪兒見面?」

  「其他人留在原地,你拿著電話繼續走。」沈洛年說:「你們那公寓的前面不遠有個國小……」

  「信原國小。」二哥介面說。

  「我們在大門口會面。」沈洛年說:「其他人留在桃園,我們談完前,他們最好別動。」

  「明白了。」二哥掛了電話,回頭說:「我去和他碰面,你們在這附近逛逛。」

  「二哥,危險啊,那小子是瘋子。」昌世驚訝地說。

  「一個沒有引炁的人,動作快不到哪兒去,就算炁息對他無用,難道刀劍也殺不死他?」二哥哼聲說:「你們都留在這兒,等我電話。」

  眾人無奈下,只好遵命,二哥當即繼續往前飛奔,赴沈洛年的約。

  ◇◇◇◇

  沈洛年在信原國小門口沒等多久,二哥已經趕到,他遠遠望著沈洛年,速度放慢緩緩走近,背著手停在數公尺外說:「沈先生,我姓何,何昌國。」

  那個一半禿頭的宗長似乎是叫何昌南,莫非是兄弟?沈洛年剛要開口,對方內外炁息猛然爆起,倏然欺身,隱在手肘之後的短劍也閃了出來。沈洛年一驚,連忙點地後退,但沈洛年以蠻力踢地的速度,本就不如對方禦炁之速,何況一個前撲一個後退,速度差異更大。

  只不過一瞬間,何昌國的短劍,已架在沈洛年的脖子上,正緩緩地說:「小弟,別動。」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39
第四集 第五章 你不是妖怪吧?





  媽的,又使詐了!想砍就砍啊!沈洛年火上心頭,不管這麼多,他只停了兩秒,眉毛一揚,突然往前一沖,兩掌並推,對著何昌國的胸口撞去。

  這種時候需要的就是決斷力,何昌國一呆,還沒拿定主意該不該砍斷沈洛年脖子,沈洛年的雙掌已經到了他胸口。

  若沈洛年手中拿著尖刀,何昌國說不定還真砍了,但只是一對肉掌,對方又沒有炁息,實在不用擔心這兩掌才對,何昌國遲疑了一下,沈洛年兩掌卻已經穿過了何昌國的護身外炁,硬碰硬地重重槌打在他胸口上。

  這下可不輕,何昌國一下子往後飛摔出七、八公尺,不過短劍也在沈洛年脖子上拖了過去,那件外套領口馬上被切出一條長口子。

  沈洛年顧不得脖子的問題,拔出金犀匕往前就沖,若讓這傢伙拉開距離,事情可就麻煩了。

  何昌國雖然一下子呼吸不暢,卻沒受什麼重傷,畢竟彼此都是變體者,那股力量雖大,卻不足以讓他受創,何昌國吸了一口氣正想說話,卻見沈洛年那泛著淡金色的匕首,已經對著自己心坎戳來,他吃了一驚,點地時馬上禦炁彈起,騰身飛掠,閃過了沈洛年的攻擊。

  果然是個瘋子,劍擺他脖子上都不怕……而且這小子刀刀都向著要害,是真想殺人啊?還好這小子雖狠,卻追不上自己。何昌國松了一口氣,閃了幾下,正想開口,卻見沈洛年莫名冒出一股淡淡妖炁,追擊的速度陡然增快數倍,惡狠狠地又撲了過來,何昌國一驚,忙說:「住手!我道歉!」

  媽啦!可以這樣的嗎?沈洛年一下子不知該不該繼續追殺,正拿不定主意,何昌國又說:「你脖子沒事吧?我剛剛只是測試一下你的反應,幹嘛這麼拼命?」

  脖子?沈洛年摸了一把,果然挺痛,該是被劃開了一道傷口,還好有血飲袍保護著,不讓傷口迸裂和溢血,但是有點奇怪,外套領口被割開了一長條破口,血飲袍怎麼沒破?

  何昌國其實也有點意外,剛剛劍上的炁息雖然散失了,但他抽手的時候,確實感覺到劍刃割傷了沈洛年,而那兒正當要害,怎會沒事?

  「媽的!混蛋!不跟你談了。」沈洛年瞪眼罵完,轉身就走。

  「等等,」何昌國忙說:「我保證不會再胡亂動手。」

  沈洛年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何昌國,想想剛剛何昌國確實沒有殺氣,他終於轉身說:「說吧。」

  剛剛兩人一動手,已經離開了校門,現在在南側的圍牆附近,這時門口那兒,有個學校守衛正對兩人探頭探腦,似乎有點好奇。何昌國見狀說:「找個地方坐下談?」

  「不用了。」沈洛年說:「坐太近又要彼此提防,直說吧。」

  何昌國見沈洛年那股怪異的妖炁一直沒消散,知道他不信任自己,想想咳了一聲說:「我們希望你留在臺灣,別再去噩盡島。」

  沈洛年等了幾秒,見何昌國沒接著說,他皺眉說:「就這樣?」

  「就這樣。」何昌國說。

  「我聽完了。」沈洛年轉身說:「再見。」

  「欸?」何昌國忙叫:「這不算談吧?你的意思呢?」

  「當然不理你們。」沈洛年回頭沉下臉說:「我想去哪兒關你屁事?」

  「話不是這麼說。」何昌國輕咳了一聲說:「你知道,我們反對和妖怪全面性的戰鬥,但最終目的,仍然是保護人類,並不是背叛人類……我們打算儘量和妖怪合作,彼此取得諒解,以後人類才不會有太多敵人。」

  「總之你們認為人類會打輸這場仗。」沈洛年說。

  「對,強大的妖怪,不是現在人類能夠想像的。」何昌國說:「如果現在和所有妖怪結下深仇,日後人類日子只會更難過。」

  其實沈洛年倒同意他的說法,既然高科技武器都不能用,不管怎麼看,人類總會打不過妖怪,別說懷真那種特級的妖仙,那幾日看到的刑天、窮奇、畢方,都強大到難以抗衡,至於牛首妖、鑿齒之類稍次等的,也許變體者勉可對付,但普通人呢?

  何昌國見沈洛年不說話,以為他不信,忙著又說:「你相信我,預言早就提出此事,只是道武門總門有人故意遮掩下來,想逼迫人類打這場沒希望的戰爭。」

  真有此事?沈洛年一怔說:「怎麼說?」

  「如果日後道息充斥,到處都是妖怪,人類的武器、科技完全無用,恢復原始生活……」何昌國說:「你認為誰的損失最大?」

  誰都損失很大吧?但對方不是要這種答案,沈洛年想了兩秒就說:「不知道。」

  「損失最大的,是各國政要、掌權者、有錢人!」何昌國說:「我們損失了便利的生活,他們卻還得損失榮華富貴和權力,當那一刻到來,國家、社會、經濟狀態都得重組,他們怎能忍受這種事?所以雖然預言說了打不過,他們卻硬是要扭轉,才逼大家打這場仗。」

  沈洛年倒有點聽不懂了,開口說:「這和道武門總門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近百年來,道武門各宗派幾乎都受國家管制,國家又都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現在有些道武門人更直接變成國家的軍隊……」何昌國說:「當我們何宗選擇不和妖怪作戰後,馬上就少了一切資源,被汙名化、妖魔化,最後還被通緝,這還是號稱民主的臺灣,其他地方呢?有多少宗派能承受這種壓力。」

  說得雖然很好聽,也不像說謊,但沈洛年看著何昌國,卻還是看到一縷貪婪的氣味,雖然他不明白這股氣味從何而來,反正不像好人的味道……沈洛年當即說:「你說這些,就是要我別去噩盡島殺妖怪?」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那當然更好。」何昌國說:「我們聯合全世界志同道合的友人,創立了一個組織,叫作『共生聯盟』,主張人和妖怪同在一個地球上,應該和解共生……」

  這口號好熟,幾年前是不是聽過?沈洛年微微皺了皺眉。

  何昌國倒是挺會察言觀色,見狀一改口說:「如果你不願加入,當然不能勉強,我們只希望你別去噩盡島,造成彼此的困擾,那就很感激了。」

  造成誰的困擾?沈洛年想起葉瑋珊的話,試探地說:「你們派人去噩盡島上了?」

  沈洛年知道此事,何昌國似乎有點意外,他停了幾秒之後,點頭說:「這也不是秘密,許多『共生聯盟』的夥伴都已潛入噩盡島,和妖怪合作對付來犯的道武門人,如果你也去噩盡島,兩方難免有衝突,我們希望能避免這種事情。」

  總門可有幾萬人呢,共生聯盟的人有多少?混進去有用嗎?沈洛年不明白,卻也不想問了,總之已經知道對方的要求,沈洛年當即說:「若我不答應,你們本來打算逼迫我答應?」

  「是。」何昌國笑容一斂說:「現在仍是這個打算,若是不得已,我們打算擒下你,慢慢勸說。」

  勸說?沈洛年冷哼一聲,看著對方說:「不打算用我叔叔威脅我了?」

  「不會了,那不是個好計畫。」何昌國暗想,這瘋子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怎會珍惜別人的?只是枉結冤仇而已,一面說:「你似乎是不受威脅的人。」

  看來不像說謊,沈洛年放輕鬆了些,點點頭說:「那我也老實告訴你,我非去不可。」

  何昌國臉色一變說:「你雖然身懷異術,但我未必對付不了你。」

  「殺了我不難,砍下腦袋就可以。」沈洛年拔出匕首,看著何昌國說:「想抓住我可不容易。」

  何昌國緩緩露出短劍,兩人目光相對,一觸即發。

  兩人正對峙時,突然不遠處傳出鐘聲,學校內一陣鬧哄哄的聲音跟著傳出,一堆小學生又跑又跳地沖出校門口,一部分和等在門口的家長們會合,一部分仿佛散開的螞蟻,四面八方到處亂走,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兩人身邊都是放學的小朋友。

  小朋友們看著兩人拿著武器對峙,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腳步,似乎想看後續發展,一面還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偷偷討論。

  這樣實在打不起來,小孩似乎和那些酖族女巫一樣,天生具有降低惡念的力量,兩人看著周圍,嘴角不禁都露出笑容,也不大想在這兒動手了。

  沈洛年收起金犀匕,遠遠看著何昌國說:「我跟斷手那兩人說過一次,現在再告訴你一次,你們找我無妨,但若還有人碰我叔叔,小心我誅何宗九族。」

  何昌國臉色一變,卻見沈洛年已經轉身,排開一波波的小朋友們,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隨著他轉過牆角的一瞬間,沈洛年身上妖炁倏然消失,何昌國再也掌握不住他的去向。

  何昌國這一刹那,心中卻不禁有點惶然,剛剛若當真動手,自己真能打贏這小子嗎?而他若真想跑,自己攔得住嗎?他身無炁息,躲起來找得到嗎?上面交代了有重要事情詢問沈洛年,不能殺了他,那打起來縛手縛腳,反而更添危險。

  「什麼是豬和宗九族呀?」一個小朋友在旁低聲問。

  「九族是個玩的地方,我去過喔。」另一個小朋友一面走一面笑著回答。

  聽著童言童語,何昌國卻是心中微寒,沒想到這時代還有人會說出「誅九族」這三個字……恐怖的是——沈洛年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這種不怕死又不怕殺人的瘋子,誰來對付誰倒楣,他現在雖然說找他動手沒關係,說不定改天火起來,突然又覺得有關係,何宗的親戚朋友不就冤大了?噩盡島的事情,是所有「共生聯盟」的事,讓何宗獨自扛起對付這瘋子的任務,可太不劃算。

  何昌國心念一轉,決定不再理會此事,當下電話聯繫,要所有人別再接近沈洛年。

  另一面,沈洛年倒不知道,自己發狠說的那幾句話,居然嚇跑了何宗留在臺灣準備對付他的人。

  不過何昌國倒也是見機得快,沈洛年確實不是開玩笑的,他本就是衝動性格,而在渾沌原息看透事物本質的效果下,漸漸地,在他眼中人、獸、妖、仙其實都差不多,除了交情不同之外,頂多是靈智比重不同,沒有哪種命比較尊貴,他當日既然能連殺二十幾個鑿齒,殺人就不會手軟……而且沈洛年心中一直隱隱覺得,死亡其實也是不錯,幫人解脫未必是壞事。

  平常時候,他自然不會想著「幫人解脫」,但若真讓他火上心頭,他才不管殺的人是否無辜,誅何宗九族對他來說,和殺死一窩螞蟻比起來,除難度不同之外,也沒什麼差異。

  沈洛年一面在中壢街頭隨便逛著,一面思考……感覺上,除非那人又改變了想法,應該不會再對自己叔叔沈商山動手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讓叔叔多避一陣子……嘖,剛剛忘了討回叔叔的電話。

  本來以為一定打不過他們,不過配合著影蠱的妖炁,似乎還頗有一拼的可能?莫非這些人不大成才?沈洛年回想著幾場戰鬥,無論是何昌國還是那兩個被砍斷手的男女,速度似乎都比當初那個禿頭老爹慢多了,也不如賴一心等人……但他們炁息的施出感,又不像沒練過四炁訣……沈洛年走著走著,突然想通,大概因為噩盡島的影響,現在世界各地的道息比過去少了許多,這些道武門人體內炁息大幅減少,一個個都變弱了。

  原來是這樣!媽的,回噩盡島可得小心被這些「共生聯盟」的人報復,到那兒自己可打不過他們。

  咦?那是什麼?沈洛年突然感覺一陣古怪,四面看了半天,才突然悟通,這想必是傳說中的手機震動,連忙打開背包,接起電話。

  「洛年?」葉瑋珊說:「你沒事吧?」

  「沒事呀,又幹嘛?」沈洛年說。

  葉瑋珊似乎松了一口氣,又跟著火大起來:「為什麼沒和總統府聯繫?你……怎麼沒有一句話肯聽的?」

  「幹嘛老要我聽話?」沈洛年說。

  「你……我是擔心……你這……」葉瑋珊一下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啦、好啦。」沈洛年倒覺得有點好笑,介面說:「他們綁架我叔叔,我剛在忙啦。」

  「真的這麼做?太過分了。」葉瑋珊有些生氣地說:「你別輕舉妄動,我們回去幫你。」

  「不用。」沈洛年說:「我把人搶回來了。」

  「啊?」葉瑋珊吃了一驚:「怎麼可能?何宗的人應該有練炁訣吧。」

  「現在外面道息不足,他們變弱了。」沈洛年說:「而且留下的人似乎不很習慣打架。」

  「你叔叔沒事嗎?你也沒受傷吧?」葉瑋珊說。

  受傷嗎?沈洛年摸摸脖子,似乎已經合口了,他只說:「叔叔沒事,我……一點小傷,也沒事。」

  「對方呢?有人受傷嗎?」葉瑋珊又說。

  「嗯……」沈洛年考慮了兩秒才說:「我把兩個擋路的傢伙手砍斷了。」

  「啊?」葉瑋珊似乎驚得說不出話來。

  「既然都變體了,縫回去該會好吧?」沈洛年抓頭說:「我有趕他們去看醫生了。」

  「你……拜託你別留在臺灣了。」葉瑋珊有點慌張地說:「讓你自己到處亂走,都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來……」

  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說:「晚點啦,我想去買個不用電池的手錶,不然每次上噩盡島都不知道時間。」

  「一般手錶受不了我們戰鬥時的震動,別買了,不如學日月星辰的分辨法。」葉瑋珊說。

  「喔……」沈洛年倒沒想到這一點,不禁頗失望。

  「你這次去雲南的目的,真的不能說嗎?」葉瑋珊突然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說:「妳不是說不問了嗎?」過去葉瑋珊問過幾次,沈洛年懶得解釋血冰戒和咒誓的問題,都沒對她多說,後來葉瑋珊也不問了,沒想到今日又提起。

  「可是他們都說,你是為了追求那個漂亮小女巫才跑去的。」葉瑋珊說:「我說不可能為這種事跑這麼遠,他們又不信,你又不肯說原因……不會……不會是真的吧?」說到最後,葉瑋珊似乎也有點懷疑了。

  沈洛年不在乎,好笑地說:「隨他們說吧……大家身體都好了?」

  「差不多了,等你來我們就可以上噩盡島。」葉瑋珊說:「不過這次得小心點,有個組織叫『共生聯盟』……」

  「何宗他們?」沈洛年問。

  「他們告訴你了?」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總門那批人在練炁訣,這段時間上噩盡島的人不多,他們這組織近千人趁機混上島……反過來對付上島的其他人類,這消息我們也是昨天才輾轉知道的。」

  「何宗的人有提起此事。」沈洛年頓了頓說:「那島周圍不都是軍艦嗎?怎麼這麼容易混上去?」

  「因為不少宗派現在都脫離了總門管制,自行上島除妖,周圍管制就松了些……」葉瑋珊說:「我昨天一得到消息,就知道總門那兒一定有他們的奸細,想提醒你小心,但……你昨晚就是不打電話來!」

  「別翻舊帳。」沈洛年說:「他們幹嘛埋伏我?」

  「什麼舊帳?才昨晚的事情!」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罵了兩句才說:「他們畢竟人少,只能靠著妖怪和人類的矛盾擠在中間打遊擊,若是有你在,領著大軍針對他們清過去,那千餘人可就危險了,所以他們會不希望你來。我想警告你小心,又等不到電話,只好拜託總門派人在昆明機場找你……後來消息傳回來,聽說委託的那兩個航警,莫名其妙被人打翻了,沒和你說上話,我們急死了,最後只好估計時間,打你家電話。」

  昆明那兩人原來不是壞人?沈洛年不禁有點尷尬,這看情緒的能力畢竟不夠完美,也許他們只是覺得突然多了件很煩的事情,看著自己的神色才頗為不善,以後想先下手為強的時候,還得多斟酌。

  「你還是要等二十九號的飛機嗎?早點來還是比較安全……」葉瑋珊低聲說:「還是我說沒用,要其他人來說才行?」

  「呃……」這女人又開始想岔了,沈洛年只好說:「好啦,我考慮一下,我回臺灣是有事情,又不是回來渡假。」

  「啊?」葉瑋珊不明白地說:「什麼事?」

  「問問妳也好。」沈洛年說:「瑋珊,如果以後整個世界都會變得跟噩盡島一樣,妳覺得我們應該先買點什麼東西準備著啊?」

  葉瑋珊呆了呆才說:「所以你剛才說要買手錶?」

  「對啊。」沈洛年說:「會不能用電,也不能用火對吧?」

  「不是不能用火。」葉瑋珊說:「不能聚集大量可燃物或爆裂物,至於火的話,一般生火好像沒問題,但太大的火似乎會出妖。」

  「嘎?火會出妖?」沈洛年不明白了。

  「噩盡島剛擴大的時候,有試過高空扔下燃燒彈。」葉瑋珊說:「這你知道嗎?」

  「嗯,聽說還沒落下就自爆了?」沈洛年聽劉巧雯提過。

  「對,但不只是高空自爆而已。」葉瑋珊說:「爆出大量火焰的時候,跟著出現一種吞食火焰的妖怪,把火焰吸收繁殖,變成好幾隻紅色的鼠妖,落到島內,它們爬過的地方,樹木枝幹就冒出火焰燃燒,跟著它們又把火焰吞噬,繼續繁殖,就這樣不斷擴張。」

  「啊?」沈洛年倒沒聽過此事,那噩盡島怎麼沒被燒光?

  「本以為那鼠妖會這麼燒下去。」葉瑋珊接著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沒過多久鼠妖就不見了,後來幾次的炸彈都這樣,就沒繼續測試……直到看到疑似畢方的妖獸出現,有人開始懷疑那些妖鼠是畢方吃掉的——因為傳說中畢方會吞食火鼠。」

  唔,扯得有點遠了……沈洛年咳了兩聲說:「所以我該買什麼?」

  「你覺得世界會變成那樣嗎?」葉瑋珊低聲說:「我們的努力都會白費?」

  「有備無患囉。」沈洛年說。

  「嗯……」葉瑋珊沉吟了一下說:「打火石、各種耐用的刀工具、知識性書籍,還有作物種子……一時我也想不了這麼多,但不管你想買什麼,夏威夷這邊大部分都有啊。」

  「我又不會說英文,怎麼買?」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學啊。」葉瑋珊說:「只要常說,慢慢就會說了。」

  會說的人都講得很輕鬆啦……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反正就這樣,我要回臺北找地方住了。」

  「洛年。」葉瑋珊又喊了一聲。

  「怎樣?」沈洛年問。

  「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稍微聽我的建議呢?」葉瑋珊放柔聲音說。

  媽的,要她怎麼做?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臉一紅,胡亂地說:「再說啦……啊,快沒電了,再見。」

  「洛、年!」葉瑋珊忍不住嗔罵。

  「再見啦!」沈洛年有些慌亂地掛上電話,怔忡良久,這才把那有些浮動的心情穩定下來,他歎了一口氣,放出妖炁,托著自己往臺北的方向騰行。

  ◇◇◇◇

  沈洛年最後還是拖了五日才離開臺灣,葉瑋珊念了幾句沒用,也只好放棄。

  這五日中,一直沒有其他異狀,看來何宗當真已經放棄,沈洛年稍感安心,通知叔叔沈商山之後,這才離開臺灣。

  穿著運動服、斜背著當時逃出家門時帶的方形皮革大包,沈洛年走出檀香山機場大廳,很快就找到熟悉的臉孔。他目光掃過,見除了白玄藍和黃齊那對長輩之外,其他八人居然都來了。

  四個男孩們,根本就換上了這兒的海灘褲和夏威夷短衫,幾個女孩子倒是和過去裝扮差不多,瑪蓮依然是豪放的短褲配短袖,奇雅依然全身包得密不透風,吳配睿是背心配長褲,仍是個運動員的模樣,只有葉瑋珊比較特殊,居然穿著一襲白色短袖洋裝,及膝短裙下那雙腿,還是讓沈洛年忍不住偷瞄了幾眼。

  不過現在人多,不便多看,沈洛年迎上去,有點意外地說:「大家都來了?」

  「大家都想來啊。」賴一心呵呵笑說:「這兒計程車很大,坐得下。」

  「你結了仇怨,這兒說不定會有人埋伏,大家一起來比較安全。」葉瑋珊微笑介面說。

  「前陣子都在養傷,有機會出來走走當然不能錯過。」瑪蓮也笑嘻嘻地說:「洛年聽說你砍了何宗人的手?靠,我們上噩盡島的時候一定會很熱鬧。」

  「呃……」沈洛年倒沒想到,自己砍了那兩人的手可能引起「共生聯盟」的敵視,這樣豈不是拖累了白宗?所以葉瑋珊才一直要自己聽她的話嗎?沈洛年想到這兒,不禁微微皺眉,看了葉瑋珊一眼。

  葉瑋珊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疑惑地以目光詢問,卻見沈洛年只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在這時候多說,葉瑋珊也就罷了。

  「洛年你好差勁,離開檀香山之前,都不來醫院看我和瑪蓮姊,還有宗長!」吳配睿開始算帳:「我們躺了好幾天耶。」

  「看了又不會好比較快。」沈洛年哼聲說。

  吳配睿故意板起臉哼了一聲,但卻又忍不住偷笑,卻是眾人慢慢習慣沈洛年的口吻,反而慢慢把這種語氣當成是一種笑話來聽。

  「計程車還在等。」葉瑋珊說:「一面走一面說吧?」

  眾人邁步的時候,張志文卻對瑪蓮擠眉弄眼,瑪蓮卻輕推了奇雅一下,奇雅則皺皺眉頭,白了瑪蓮一眼。

  瑪蓮見狀吐了吐舌頭,回頭對侯添良使眼色,侯添良則猛搖頭退開兩步,又推了張志文一把,至於黃宗儒和吳配睿兩人卻躲遠遠在旁邊一個苦笑一個偷笑,沈洛年眼睛瞄到,卻不知這群人在搞些什麼。

  坐入了「加長型」的計程車,九人坐成三排,沈洛年旁邊正好是賴一心和葉瑋珊,這時前面六個人,除奇雅之外,其他五人交頭接耳、嘰哩咕嚕地吵成一團,過了好片刻,五人居然伸出手來劃拳,也不知道在賭什麼東西。

  「他們在幹嘛?」賴一心詫異地問。

  「還不是那回事。」葉瑋珊忍笑說。

  「喔!」賴一心醒悟了,哈哈一笑,看了沈洛年一眼。

  搞屁啊?沈洛年莫名其妙,皺著眉頭,每個人都瞄了一眼。

  那五人剪刀、石頭、布地一陣廝殺,終於出現了最後的落敗者……或者該說勝利者,總之,瑪蓮一臉苦相地叫:「為什麼!」

  「瑪蓮姊快點!」吳配睿拍著手笑說。

  「哎呀。」瑪蓮嘖了一聲,故意說:「人家畢竟也是女生,哪好意思問啊?」

  「瑪蓮姊說自己是女生耶!嘖嘖……」張志文和侯添良兩個馬上一起大噓特噓,氣得瑪蓮卷袖瞪眼,要不是車子不夠大,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

  「瑪蓮姊,願賭服輸啊。」黃宗儒笑說。

  「臭小子們!」瑪蓮轉頭對身旁的奇雅說:「奇雅,妳幫忙問啦,洛年都不會發妳脾氣。」

  「我才不管,自己去問。」奇雅轉過頭看窗外,張志文、侯添良、吳配睿等人則開心地拍手喊:「瑪蓮!瑪蓮!瑪蓮!」

  「好啦,」瑪蓮豁出去了:「通通住嘴!」

  眾人全部安靜下來,瑪蓮回頭說:「那個……洛年啊。」

  「是?」沈洛年皺著眉頭說。

  「別這樣嘛,」瑪蓮乾笑說:「好像等我一問,你就要準備發脾氣一樣。」

  沈洛年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看著瑪蓮不吭聲。

  「那個……」瑪蓮說:「你突然跑去雲南,到底是為什麼啊?」

  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情?沈洛年一時之間不禁有點無力,皺眉歎了一口氣,真不知該怎麼應付這群人。

  瑪蓮既然開了口,也就不客氣了,當下大聲說:「我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所以你不用回答得很清楚,只要回答選擇題就好了。」

  「嗄?」沈洛年詫異地說。

  「蚊子你來念!我哪會背那些。」瑪蓮回頭瞪了張志文一眼,卻是她和這幾人熟了以後,自然而然也開始叫他們的綽號。

  「好吧。」張志文清了清嗓子說:「一、只是想送她們回去;二、單純為了避一避;三、去觀光;四、和小露兒有關;五、以上皆非。」

  這算什麼選擇題?沈洛年不禁瞪眼。

  張志文接著說:「順便說一下,現在一有一注,四有五注,五有一注。」

  拿我來賭博?沈洛年不禁傻眼。

  瑪蓮笑說:「當然是四吧?」

  「一定是四!」吳配睿也說。

  「四!四!四!」侯添良喊。

  「哪些人下注啊?」沈洛年問。

  「宗長夫妻和奇雅沒玩。」瑪蓮笑說。

  沈洛年一聽,轉頭看著賴一心和葉瑋珊瞪眼說:「你們倆也有份喔?」

  賴一心呵呵笑的時候,葉瑋珊抿嘴說:「我們是被逼的,不然……」

  「不能再說了,會影響答案的公正性!」張志文搶著說。

  「我跟你們說吧。」沈洛年說:「我是去學東西的。」

  「不能騙人喔,這可是和金錢有關!」瑪蓮睜大眼睛說。

  等到了島上指引方向時,也不能隱瞞,沈洛年一面搖頭,一面緩緩說:「她們有種辦法,學會以後,可以藉此找到懷真的去向。」

  聽到「懷真」這兩個字,所有人都收起笑容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知道,當時懷真為了救人,沖出去擋住刑天,從此下落不明。這一個月,葉瑋珊不時向去過噩盡島的宗派打探,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大夥兒心中都有點愧疚,這段時間,眾人私下相處時,誰也不願提懷真這兩個字。

  在多數人的心中,懷真應該已經死了,聽到沈洛年突然這麼說,誰也說不出話來。

  「真有辦法找到懷真姊?」賴一心首先有反應。

  「什麼樣的辦法?」這句話卻是奇雅回頭問的。

  「懷真姊……」吳配睿忍不住說:「都快一個月了,她……她……」

  沈洛年撕掉手上的OK繃,露出血冰戒說:「這是我和懷真立下的咒誓之戒……這戒指還在,代表她還活著。」

  「咒誓之戒?」眾人都沒聽過這名詞,全都嚇了一跳,而除了奇雅和瑪蓮看過這戒指之外,其他人都沒見過,不禁大驚小怪地擠上來看,不過車裡面實在不方便,一下子亂成一團。

  「所以懷真姊確實沒事?」賴一心露出笑容,用力一拍手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當時我看到懷真手上的戒指,就覺得有古怪。」奇雅忽說:「不過你老包著,我也不好多問。」

  「咦?」瑪蓮詫異地回頭說:「懷真姊手上也有?」

  「妳只顧著看她的臉,所以沒注意到。」奇雅淡淡地說。

  「對!懷真姊手上有類似的紅色戒指,我注意過。」黃宗儒瞪大眼睛說:「原來這不是普通戒指?」

  「懷真姊沒事就太好了。」吳配睿跟著目光往旁一瞟,故意帶點酸味地說:「無敵大好細心呢。」

  「呃?」黃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接不下話。

  「怎麼樣找懷真姊?」葉瑋珊問。

  「開啟玄界之門施法……」沈洛年說:「見證誓言的玄靈,會指引方向。」

  這可沒人聽得懂了,眾人面面相覷好片刻,侯添良想了想突然說:「洛年,你和懷真姊幹嘛立什麼誓言啊?」

  沈洛年一怔,正不知該不該說,葉瑋珊已經打岔說:「人家的私事就別管吧,洛年,你試過那方法嗎?」

  「嗯。」沈洛年下飛機前就測試過了,點頭說:「該是在噩盡島上沒錯。」

  「可以讓我們看看那個方法嗎?」吳配睿好奇地說。

  「可以啊……」沈洛年想想突然說:「會有妖炁,你們別介意。」

  「啊?」眾人都是一呆。

  沈洛年不再多說,以影蠱施放妖炁開門,原息透過戒指,這時傳來的一串影像和方位可就清楚多了,越過一大片海洋,到了噩盡島上,一路往高地過去……沈洛年已經知道,這法門能顯示的畫面有限,如果距離很遠,就會看不明白這些片段畫面,但是距離近的時候,就足以連接出路線方位,到了噩盡島上,說不定會直接在腦海裡組成一條完整的路線圖。

  「沒錯,噩盡島山上……島中央山峰。」沈洛年說。

  「已經完成了?」吳配睿詫異地說:「什麼都沒看到。」

  「別人感受不到。」沈洛年說。

  「剛剛真……真有妖炁,這是怎麼回事?」瑪蓮張大嘴,詫異地說:「靠,洛年你沒人炁卻有妖炁,你不是妖怪吧?」

  沈洛年白了瑪蓮一眼,散去妖炁說:「忘了我是縛妖派的嗎?」他早已經準備了這個理由,畢竟蠱術聽起來頗恐怖,加上酖族女巫似乎也不想讓這事傳出去,還不如用縛妖派當理由,剛好把兩個謊言兜在一起,天衣無縫。

  「啊!」眾人一陣驚呼,葉瑋珊說:「你有了自己的妖怪嗎?在哪兒?好像……好像不是很……」

  「好像很弱啊!」瑪蓮一點都不客氣地嚷了出來。

  「弱的別人才感覺不到,我反而喜歡。」沈洛年隨口說:「這只小妖,只為了用來施咒找懷真而已。」

  「真的耶,妖炁又完全不見了。」張志文詫異地東張西望說。

  「啊!差點忘了。」葉瑋珊突然笑說:「只有我押五,一家獨贏,志文你這組頭把錢拿來!」

  「啊……」周圍馬上傳來一陣慘叫,張志文愁眉苦臉地掏出鈔票,數給葉瑋珊。

  「誰押一?」沈洛年望向賴一心說:「一心嗎?」

  「對啊。」賴一心笑說:「我猜錯了,呵呵。」

  「我和一心本來不想玩的。」葉瑋珊拿著鈔票在手中搖,一面忍笑說:「他們說五個人都選四,賭不起來,逼我和一心出錢陪賭。」

  「可惡啊。」瑪蓮不大甘願地說:「瑋珊妳每天和洛年通電話聊天,有沒有作弊?」

  「誰每天聊天?」葉瑋珊一怔,微微皺眉說:「我們只談正事。」

  「是啦、是啦。」瑪蓮嘟著嘴,沒勁地轉身坐下。

  片刻後計程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眾人紛紛下車,沈洛年一下車,卻見大片的海橫在眼前,竟是個小碼頭。碼頭前端,一艘中型遊艇上,白玄藍和黃齊正在上面揮手。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40
第四集 第六章 也許我能飛




  一下車,侯添良、張志文也不知道在比什麼,兩人運起炁息,一溜煙地沖上了船,往船艙裡面鑽了進去,吳配睿也跟著在後面跑,一面罵:「等我啦!」一面追了上船。

  「那是什麼?」沈洛年看到遊艇吃了一驚。

  「我們住在上面啊。」葉瑋珊笑說:「等你到了,我們就要準備出海。」

  沈洛年一面隨著眾人走,一面詫異地說:「租這很貴吧?」

  「當然是政府出錢。」瑪蓮哈哈笑說。

  沈洛年意外地看著葉瑋珊說:「妳不是說,白宗退出總門管束的事情,臺灣當局不大高興?」

  「是啊。」葉瑋珊一笑說:「不過沒關係,反正還有李宗留在裡面。」

  「李宗啊,」瑪蓮說:「也快被整死光了吧?聽說只剩幾十人了。」

  「嗯。」葉瑋珊說:「所以當局已經開始覺得我們這樣做比較好。」

  「那怎麼不叫李宗也退出?」黃宗儒湊近參與討論。

  「因為大家都知道李宗代表臺灣政府。」葉瑋珊頓了頓,一笑沒繼續說。

  「所以呢?」黃宗儒問。

  「笨蛋!」瑪蓮笑說:「總門那群勢力是中、美、日、韓大集合,你認識的臺灣政府敢得罪哪個?」

  「也對。」黃宗儒也笑了。

  「而且老實說,這對政府來說只是小錢,每年都拿幾百億出去送人,怎會在乎這一點?」瑪蓮笑嘻嘻地跳上船,一面嚷:「宗長,快出發吧,我好懷念噩盡島上那充滿力量的感覺。」

  白玄藍笑著搖搖頭,沒回答瑪蓮,只對著剛沿著踏板走上船頭的沈洛年笑說:「洛年,你一切都好嗎?臺灣那兒也都還好嗎?」

  這看似大姊的阿姨對人總是這麼溫柔,更難得的是挺真誠的,讓人感覺很舒服,沈洛年忙說:「宗長,一切都好。」

  奇雅從沈洛年身旁經過,突然扔下一句:「你對宗長說話倒是規規矩矩的。」

  沈洛年一愣,葉瑋珊已經白了沈洛年一眼說:「好像真是這樣,以後讓舅媽和你聯繫好了,省得我被你氣死。」

  「呃?」沈洛年還沒來得及說話,白玄藍已經笑說:「瑋珊怎麼吃起舅媽的醋了?」因為白宗現在剩下人很少,又都是自己人,葉瑋珊有時候不稱宗長、黃大哥,直接喊舅舅、舅媽。

  「誰吃他的醋啊?」葉瑋珊一怔,不禁偷瞄了賴一心一眼,卻見賴一心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和黃齊說話,葉瑋珊不禁又有點不快,低下頭輕歎了一口氣。

  「洛年。」黃宗儒走近說:「這遊艇有四間房,一間船員住,其他三間我們住,我們五個男生擠一間大房,你留在飯店的行李已經搬進去了,我帶你過去?」

  「謝謝……啊!等一下。」沈洛年突然回頭說:「瑋珊。」

  葉瑋珊正走到白玄藍身旁,準備商量出海時間,聞聲回頭說:「怎麼?」

  「我有事想跟妳談。」沈洛年說:「有空找我一下。」

  「喔?」葉瑋珊轉身走近說:「現在談也行啊。」

  「有沒人的地方嗎?」沈洛年說。

  葉瑋珊微微一怔,還沒回答,瑪蓮已經湊過來說:「幹嘛?洛年要告白嗎?」跟著馬上被沈洛年和葉瑋珊同時白了一眼。

  葉瑋珊想想回頭說:「舅媽,我和洛年到妳房間談一下?」

  「好啊。」白玄藍笑著點了點頭。

  「來吧。」葉瑋珊說。

  沈洛年對黃宗儒打個招呼之後,隨著葉瑋珊走下船艙。兩人走到底艙,那兒四扇門兩兩相對著,葉瑋珊打開其中一間,裡面雖然稱不上豪華,倒是意外地寬敞,如果只有兩個人住,實在頗舒適。

  「這間和女孩那間是套房。」葉瑋珊在天窗下的長條椅上坐下,回頭說:「有什麼事?」

  沈洛年打開皮革包,將那本道咒總綱遞了過去,一面說:「我這次去雲南,拿到這本書。」

  「什麼?」葉瑋珊微微一怔,翻開書,看了幾行,只見她微微皺眉,臉上的神色似乎越來越是詫異。

  她好像看得懂耶?沈洛年暗暗佩服,他自己也翻過,感覺實在很像天書,看來在學校好好讀書,其實還是有用。

  葉瑋珊看了片刻,突然快速地翻了翻,跟著詫異地抬頭說:「酖族有這種東西?她們真是失傳千年的唯道派?」

  「這說來話長。」沈洛年懶得解釋酖族和道武門的淵源,只說:「她們讓我找個好人學這上面的東西,妳算好人吧?給妳啦。」

  「給……給我?」葉瑋珊吃了一驚說。

  「不適合妳嗎?」沈洛年詫異地說:「我以為發散型的就可以學。」

  「當然可以。」葉瑋珊說:「舅媽和奇雅也都可以,你……也讓她們學嗎?」

  「問我幹嘛?」沈洛年說:「送妳就妳作主了,妳看得懂嗎?我看不大懂。」

  「還好。」葉瑋珊又翻了翻說:「有些比較古澀少見的詞句,要問舅舅,他對古文比較有研究。」

  「有人懂就好。」沈洛年說:「我就是要說這事,沒其他事。」

  「你沒引炁,又不能練……」葉瑋珊看著沈洛年說:「為何要取這本書?」

  「我是去學和這戒指有關的咒法,」沈洛年說:「她們就順便給我啦,那書裡面也有這門咒術。」

  「你只學一種,就順便給你這本書?這書你知道多珍貴嗎?……你到底做了什麼換來的?」葉瑋珊似乎無法理解。

  「什麼都沒做,反正就這樣。」沈洛年沒耐性了,跳起往外走。

  「等等啦!」葉瑋珊嗔說:「我也有話想問。」

  「怎樣?」沈洛年回頭問。

  「那個……你和懷真姊立什麼咒誓啊?」葉瑋珊臉紅撲撲地說。

  只要是女人,都愛問這個問題嗎?上次告訴艾露的教訓沈洛年可沒忘,他連忙搖頭說:「別問,不關妳的事!」

  葉瑋珊噗哧一笑說:「還會害臊?」

  媽的,沒說也不對?沈洛年一呆,卻見葉瑋珊站起說:「你等一下,我請舅媽和奇雅來。」

  「幹嘛要我在?妳跟她們說就好啊。」沈洛年說。

  「這樣不好,」葉瑋珊說:「也讓她們跟你道個謝。」

  「不用、不用。」沈洛年又想往外走。

  葉瑋珊一把拉住沈洛年,有點焦急地嗔說:「你就聽我一次會怎樣啦!」

  有這麼嚴重嗎?沈洛年呆了呆說:「我只是嫌麻煩,有差嗎?」

  「你……」葉瑋珊紅著臉說:「我不想讓她們以為,你是特別為我帶回來的。」

  「唔。」沈洛年微微一愣,看了葉瑋珊一眼,坐回原處了。

  片刻之後,白玄藍和奇雅一臉疑惑地走入,葉瑋珊把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並把書交給兩人翻看,白玄藍和奇雅吃驚之餘,湊在一起翻看這書,都一臉意外。

  過了片刻,奇雅首先坐正,搖搖頭退開說:「我看不懂。」

  「我也有點勉強……」白玄藍望著葉瑋珊說:「有些要問妳舅舅。」

  「嗯,我也是這樣想。」葉瑋珊點頭。

  「道術部分不多,咒術比較多……不過咒術似乎不能全學。」白玄藍說。

  「真的嗎?」奇雅詫異地說。

  白玄藍指著書說:「這兒說——『靈分五屬互斥非兼』,大概是這意思。」

  「聽不懂。」奇雅眉頭皺起,微微嘟起嘴。

  這模樣的奇雅倒是挺好玩的,過去很少見到,沈洛年不禁多看了兩眼。

  「可能……意思是某些玄靈分成五種,彼此互斥,不能兼修?」白玄藍笑說:「我看看下面怎麼說……」

  不會吧,開始討論了?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走?沈洛年瞪了葉瑋珊兩眼。

  葉瑋珊會過意,忍笑說:「舅媽、奇雅……這是洛年帶回來的,我們是不是……」

  「啊,真是糊塗,該先跟洛年道謝。」白玄藍笑說:「洛年,真是謝謝你這麼費心,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奇雅那明亮的目光也望了過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沒什麼。」沈洛年起身說:「只是小事,妳們慢慢討論。」他說完轉身往外,找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三人見沈洛年走得這麼灑脫,都有點意外,白玄藍看著葉瑋珊說:「洛年……知不知道這本書的價值啊?」

  「我剛有稍微提到,他好像不大在乎。」葉瑋珊也有點疑惑,歪著頭說。

  「那些女巫怎會給他這種東西?他又怎麼知道女巫有這東西?」白玄藍又說。

  「他不肯說。」葉瑋珊搖頭。

  「真是女巫給他的嗎?」奇雅突然說。

  白玄藍和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

  「那些女巫,除了防禦法門有點像道術外,沒看她們用過咒術。」奇雅說:「反而洛年手上早就有咒誓之戒了,洛年雖然說他不會,但懷真一定會。」

  「奇雅的意思是……這本書可能其實是胡宗的?洛年是不好意思直說是他送我們的?」白玄藍思考著說:「難道胡宗不是縛妖派,是唯道派?」

  「不對啊。」葉瑋珊皺眉說:「洛年已經抓了一隻小妖呢,他是縛妖派沒錯吧?」

  「咦?」白玄藍一怔說:「有嗎?在哪兒?」

  「不知道。」葉瑋珊說:「他一收妖炁,就感覺不到了。」

  白玄藍怔忡良久,突然說:「你們聽過『三天總訣』嗎?」

  奇雅和葉瑋珊對看一眼,都搖了搖頭。

  「那是一直由總門保管的道武門基礎總訣,道武門的一切都從那開始。」白玄藍說:「不過聽說許久之前就失落了,也有人說,就是因為沒了總訣,後來縛妖派和唯道派才會失傳,否則總門只要拿出『三天總訣』,這兩派自然能再興。」

  怎麼突然提起無關的歷史?葉瑋珊詢問:「為什麼叫作三天?」

  「道武三天……道天、妖天、內天。」白玄藍說:「父親跟我說過,很久以前,其實道武門中只有這三派,並沒有什麼兼修、專修……妖天演變到最後,就是後來失傳的縛妖派,道天則是唯道派,至於內天指的是專修內炁的功夫,也不知道為什麼式微了。後來唯道派的道咒之術大部分失傳,並和一部分殘存的內天法門結合,才演變成兼修和專修兩派。專修派是把兩派存留的法門保留,分內炁、外炁修煉,等待後人重新開創。兼修則是把兩法融合,創立一個更適用的新法門……已經和當年的『三天總訣』大不相同了。」

  奇雅說:「宗長懷疑胡宗有三天總訣?」

  「所以懷真姊和洛年才會修煉之法完全不同?」葉瑋珊也詫異地說。

  「我也只是猜測,但就算是……」白玄藍望著葉瑋珊說:「他為什麼會把這種寶物交給我們?讓我們練?」

  葉瑋珊見白玄藍和奇雅都望著自己,不知為什麼臉龐有點發紅,她有點發急地說:「我不知道啊!」

  奇雅見狀,輕咳了一聲說:「也許是希望我們幫他找到姊姊懷真。」

  白玄藍也跟著點頭說:「嗯,確實,我們太差勁也不行。」

  「對。」葉瑋珊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說:「一定是這樣。」

  白玄藍和奇雅又交換了一個眼神,白玄藍這才沉吟著說:「瑋珊。」

  「是?」葉瑋珊一怔。

  白玄藍微笑說:「這本書太珍貴,正本要好好保存,我和妳舅舅花點時間,把正本轉錄一次,一面加上注解,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干涉了……妳提早接任吧。」

  「什麼?」葉瑋珊吃了一驚說:「舅媽……接什麼任?」

  「從我住院開始,一直到最近,對外的事務都是由妳處理的,老實說,妳比我處理得好多了,我實在不擅于應付那些事。」白玄藍溫柔一笑說:「妳心底也有數,巧雯退出、奇雅沒興趣管事,白宗遲早是要交給妳的,雖然妳還年輕,但眼前情況特殊,就麻煩妳早點肩負這個責任吧。」

  「舅媽……我覺得……」

  「這樣我才能專心研究這本書。」白玄藍笑說:「我們早點學會,才能幫上洛年的忙,不是嗎?難道妳來鑽研,我來管事,會比較有效率?」

  這話倒是沒錯,要鑽研這本書,一定得拜託國學底子深厚的黃齊,身為妻子的白玄藍配合研究也才方便,而對外的事務,葉瑋珊雖然不敢自滿,也知道對人太過溫柔客氣的白玄藍,確實不大適合。

  兩人本是親人,葉瑋珊想通之後,也不用說什麼客套話,只無奈地點頭說:「我明白了。」

  「太好了,等等我就正式宣佈。」白玄藍松了一口氣笑說:「當初把妳從姊姊、姊夫手裡拐來白宗,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了,真是累死我了。」

  「舅媽!」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不甘願地嚷。

  「我先回房。」奇雅見沒自己的事,站起往外走。

  葉瑋珊跟著站起說:「那我也……」

  「等等。」白玄藍輕抓住葉瑋珊的手,拍了拍說:「瑋珊妳坐下。」

  「嗯?」葉瑋珊一怔,重新坐下。

  「瑋珊,妳知道舅媽不是很會說話,要是說錯了話,妳別生舅媽的氣喔!」白玄藍說。

  葉瑋珊有點訝異地說:「舅媽……妳要說什麼?」

  白玄藍頓了頓才說:「洛年不會是喜歡妳吧?」

  「不可能啦!」葉瑋珊忙搖頭:「他……他有對象了。」

  「喔?」白玄藍有點意外地說:「他們一直在說的女巫小露嗎?不像啊。」

  「不是啦。」葉瑋珊不想把懷真的事揭破,嘟起嘴說:「舅媽何必操心這種事?」

  「但是我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特別照顧白宗?」白玄藍說:「他這人脾氣有點古怪,似乎很不喜歡交朋友、湊熱鬧,這次還可以說是為了懷真,上次他為什麼跑來噩盡島救人?」

  「島上見面時,他不是說也為了擔心懷真才來?」葉瑋珊說。

  「妳這精明的孩子怎麼也糊塗了?懷真那時根本沒危險啊。」白玄藍說:「她可是能夠抵擋刑天的人呢!在島週邊逛有什麼風險?洛年根本就是為了我們才深入的。」

  葉瑋珊倒沒想到這件事,愣了愣說:「我……倒沒注意到。」其實只要懷真一出現,賴一心傾慕的神色就十分明顯,葉瑋珊心情難免受到影響,反應也慢了不少。

  「而現在要找懷真,靠總門的力量,比我們可靠多了吧?」白玄藍說:「單是這本書,就足以換得幾萬部隊了,妳要知道,這法門白宗內只有三個發散型能學,若交給兼修派的話,說不定人人都能學啊……洛年選擇和我們合作,我們當然有好處,但他有什麼好處?」

  「我沒想這麼多……」葉瑋珊說:「我只是想……我們是朋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不然……他是為了什麼?」

  「就是不明白才問妳啊!」白玄藍說:「一直都是妳和他聯繫的,不是嗎?」

  「我真的不知道。」葉瑋珊心煩意亂,一頓足說:「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別這樣。」白玄藍抓著葉瑋珊,微微一笑,搖頭說:「妳被洛年傳染了啊?這麼沒耐性。」

  葉瑋珊臉一紅,停下腳步說:「不是啦——」

  「這種事情不能直問,妳放在心底慢慢看吧。」白玄藍微微一笑說:「不管洛年有沒有心上人,那孩子總是在偷瞄妳,這可騙不了人。」

  這種事當事人自然最清楚,葉瑋珊臉微微一紅,嗔說:「他只是眼睛不老實而已,男孩子幾乎都這樣啊!」

  白玄藍搖搖頭說:「瑪蓮總是怎麼打扮妳也知道,小睿今天也只穿件小背心,她們倆身材樣貌可都不差,但他卻看都不看一眼,舅媽說句老實話,這種男人可不多……別說那幾個船員了,連妳舅舅偶爾都會偷看她倆幾眼,常被我瞪呢!」

  葉瑋珊忍不住紅著臉笑出聲來的同時,卻也不禁迷惑起來,沈洛年明明和懷真是一對,為何老望著自己?如果說只是喜歡眼睛佔便宜,為什麼又不看別人?葉瑋珊怎麼想都想不出原因,只覺得整張臉越來越燙,心情越來越亂,一時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生氣,一轉念,突然想起賴一心,他的目光,為什麼總不在自己身上停留?……葉瑋珊心中一痛,輕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白玄藍看著葉瑋珊長大,自然知道她難過什麼,她輕歎一口氣,摸摸葉瑋珊的頭髮,不再多說了。

  ◇◇◇◇

  當晚,從飯店叫來了豐盛的菜肴,以自助餐的形式在後甲板平臺舉辦了一個小宴會,一方面替沈洛年接風,另外也算是出征噩盡島之前最後一次的大型饗宴,當然,白玄藍也趁著這個時候公佈了宗長職務交接的事,於是又加上了慶祝葉瑋珊就任這件喜事。

  眾人訝異之餘,卻也不知該不該恭喜葉瑋珊,畢竟大家都沒大沒小習慣了,當上宗長,也不代表多了什麼權威,反而負擔了不少責任,雖然葉瑋珊這陣子早已默默承擔起這一切,但正式任命交接,感覺還是頗有不同。

  白宗一切從簡,接任的過程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儀式,只不過在眾人見證下,白玄藍將代表白宗宗門傳承的印信、古匕,正式交給葉瑋珊,並要眾人依門規誓詞向新任宗長致意,儀式就算結束,從此白玄藍不稱宗長,改叫藍姊。至於葉瑋珊,大家反正平輩,一時也改不過來,加上她本人也還不習慣,於是大夥兒還是都叫她名字,說好等以後另收門徒時,再來講究規矩,眾人當下一面笑鬧,一面開始大吃大喝。

  黃宗儒、張志文、侯添良、吳配睿過去本就常鬧在一起,現在連瑪蓮也湊了進去,五個人嘻嘻哈哈地好不熱鬧,奇雅、賴一心、沈洛年則在不遠不近處坐著,含笑聽著五人的對話。

  白玄藍、黃齊、葉瑋珊三人正在另外一角,安靜地討論著道咒總綱的事情,似乎在研究怎麼抄錄注釋比較方便,三個船員也聚在另外一角,正跟著吃喝。

  突然間,沈洛年站起往外看,望著通向碼頭的大道,一面遠遠地給了葉瑋珊一個眼神。

  葉瑋珊一怔,對白玄藍、黃齊說了幾句話,起身向著沈洛年走來,一面低聲說:「怎麼了?」

  「有一群道武門的人來了。」沈洛年望著正駛近的三台車說。

  「大概是總門那邊……」葉瑋珊說:「可能希望我們配合。」

  「配合什麼?」沈洛年說。

  「他們現在似乎不希望有人上島,不過沒說原因,所以我們也沒理會。」葉瑋珊說:「既然特別跑來,應該會說清楚。」

  「反正讓妳應付。」沈洛年說。

  「嗯……」葉瑋珊沉吟了一下說:「若我望著你歎氣,你就假裝生氣走開。」

  又要我演戲?沈洛年一怔,瞄了葉瑋珊一眼說:「我忘記或沒注意到的話別怪我。」

  「別忘記啦!」葉瑋珊嗔說。

  「看運氣吧。」沈洛年不保證。

  這時眾人也都注意到了,紛紛轉頭,看著汽車停下,幾個穿著軍服的年輕人下車之後散在兩旁,當中走出兩個熟面孔,前面那人,正是上次開會代表總門發言的「日部」部長呂緣海,他身後緊跟著當時負責介紹插嘴的英俊年輕人,他正拿著那本手冊,恭敬地跟在呂緣海身後。

  兩人下了車,大步向著遊艇走來,葉瑋珊已經迎上前去,站在甲板和碼頭連接的位置上,微微一禮,揚聲說:「呂部長、周秘書,這麼巧?」

  「葉小姐。」有點微胖的呂緣海站在碼頭末端,呵呵笑說:「好久不見,聽說白宗諸位都大好了?一直沒來拜候白宗宗長,真是失禮。」

  「託福,大家都沒事了。」葉瑋珊微笑說:「呂部長太客氣了。」

  「方便的話,可否請白宗長和胡宗沈先生,一起談談?」呂緣海目光掃向一旁的沈洛年。

  「請上來吧。」葉瑋珊說:「晚輩不才,今晚剛接任宗長職務,希望不會讓部長失望。」

  呂緣海微微一怔,隨即擠滿笑容恭賀,這才踏步上了船頭,在葉瑋珊指引下,四人到了第二層的客廳,分在兩方坐下。

  上次沈洛年可是破口大駡之後離開的,這次自然也不用裝什麼好臉色,他就這麼跟在葉瑋珊身旁,連招呼也不想打。

  不過呂緣海倒是能屈能伸,他看著沈洛年呵呵一笑,主動說:「沈小兄弟,好久不見啊。」

  沈洛年雖孤僻,還不至於蠻橫,對方既然以禮相待,他也就微微點頭,冷淡地說:「你好。」

  「上次雖然不歡而散,但純粹是出於誤會,而且小兄弟說的話十分有道理,我們大夥兒後來都好好地檢討了一番,在思想、行為上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呂緣海笑說:「相信以後一定能彼此理解,建立堅固、妥善、完美的合作關係。」

  媽啦!這傢伙上次沒這麼囉唆吧?沈洛年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只瞪著眼睛望葉瑋珊,不知該如何應付。

  葉瑋珊這個月可聽多了這種話,她笑著瞄了沈洛年一眼,這才對呂緣海笑說:「呂部長太客氣了,洛年後來也很後悔,不過他覺得自己不會說話、多說多錯,乾脆少開口,還請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呂緣海看這狀況,沈洛年和白宗似乎是非綁在一起不可了,他微笑說:「沈小兄弟喜歡別人有話直說,那呂某也不拐彎抹角了,諸位一定已經聽過潛上噩盡島的反對組織『共生聯盟』吧?」

  「當然。」葉瑋珊點頭說:「不知呂部長有什麼新消息?」

  「那組織共有千餘人,與總門相較,確實不多,但卻比一般宗派多得多。」呂緣海沉聲說:「諸位雖不是普通宗派,但畢竟只有十餘人,若兩方遭遇,難免寡不敵眾,倘有損失,那就太可惜了。」

  「呂部長有什麼好建議嗎?」葉瑋珊微笑說:「晚輩洗耳恭聽。」

  「不敢。」呂緣海說:「再過一段時間,總門大隊也將考慮派兵上噩盡島,如果諸位到時能配合我方一起上岸,相信不但能發揮彼此的長才,還可保安全無虞。」

  按照葉瑋珊原來的估計,總門該等到第二波上岸吃虧之後,才會再想到沈洛年,但因「共生聯盟」來湊熱鬧,造成不小的威脅,迫使總門來求助,這麼一來,若隨著總門部隊出動,等於又被纏住了,可是又不容易找理由拒絕。

  但葉瑋珊卻不明白,「共生聯盟」也才千餘人,怎會讓總門感受到威脅?就算沒有沈洛年幫忙,只要不理他們,那千餘人又能如何?

  想到這兒,葉瑋珊沉吟著說:「呂部長,『共生聯盟』的人,莫非已經和某些妖怪聯合了?」

  呂緣海一怔,露出笑容呵呵說:「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們很想和妖怪結交啊。」

  這老滑頭口風挺緊……葉瑋珊目光一轉,笑說:「我明白了,呂部長真是熱心,還特別跑這一趟。」

  「這麼說葉宗長是同意了?」呂緣海回頭笑說:「周光,跟葉宗長報告一下計畫。」

  原來那英俊年輕人叫周光,他臉上帶著笑容,往前一步說:「葉宗長、沈先生,既然準備一起行動,遊艇速度太慢,就不大適合了,而且『共聯』一黨說不定會來暗算沈先生,我們建議諸位移駕珍珠港,到時候和我們的船艦一起出發。」

  葉瑋珊一笑說:「不怕諸位見笑,我這宗長,還是今天才當上的,總不好妄做決定,何況洛年……也還沒表達他的看法,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商量一段時間,再做決定呢?」說到沈洛年的時候,葉瑋珊望著他輕歎了一口氣。

  嘎?翻臉的暗號來了?這一下子沈洛年還不知該怎麼翻臉,他呆了呆還沒開口,呂緣海已經說:「當然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在這兒等待諸位的決定。」

  不過翻臉沈洛年畢竟在行,停了兩秒已經想妥,當下搖頭站起說:「抱歉,我不想和你們配合。肚子餓了,吃東西去。」轉身就往後甲板走去。

  呂緣海一怔,不禁微微變臉,葉瑋珊忙低聲說:「呂部長別生氣,我剛不就說了嗎?還得和洛年談談,他這人雖然脾氣大,但花點工夫,還是可以商量的。」

  呂緣海一怔,呵呵笑說:「葉宗長和沈先生,一定是難得的好朋友?」

  這老頭想到哪兒去了?葉瑋珊臉微微一紅,又不好板個臉抗議,只好勉強一笑說:「我們大家都是同學,認識很久了。」

  「原來如此。」呂緣海沉吟片刻說:「所以葉宗長的意思是……」

  「諸位請先離開。」葉瑋珊說:「否則洛年看到一群人守著,火氣又會冒上來,我也不用和他說了。」

  「那就只好等候葉宗長通知了。」呂緣海看了周光一眼。

  周光馬上躬身往前,遞過一張名片,露出笑容說:「葉宗長,隨時可以打電話來,我們會派部隊迎接。」

  「我知道了。」葉瑋珊接過笑說。

  「葉宗長,」呂緣海站起身說:「我有一句話說,還請別見怪。」

  「不敢當,呂部長請說。」葉瑋珊說。

  「若沈先生不願意與我們合作,也請別上噩盡島,周圍軍艦不會放行。」呂緣海微笑說:「雖然出海滅妖是各宗派的權力,但沈先生若被敵所擒,甚至為敵所用,造成影響太大,我們只好婉拒諸位的協助……如果沈先生硬要上島,可能會被周圍部隊誤認為與『共生聯盟』有關,那時恐怕彼此多有不便。」

  葉瑋珊微微一怔,心中暗驚,果然薑是老的辣,總門不阻止其他宗派,只用這理由封鎖沈洛年上島,可就難以應付,一來不能用輿論應對;二來若硬是把船開過去,說不定還沒到,就有軍艦用飛彈伺候,那可真是自找麻煩。

  一面送走呂緣海等人,葉瑋珊心中一面暗罵,那群「共生聯盟」的不知搞了什麼花樣,逼得總門如臨大敵,不然也不會這麼擔心沈洛年變成對方戰力……這下該如何是好?

  看到葉瑋珊嘟著小嘴回來,沈洛年望瞭望她上了護唇膏的粉唇幾秒,這才咬著塊烤牛肉問:「怎樣?」

  「有點討厭。」葉瑋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都怪你不肯早點回來!……過來一起商量。」她一面往白玄藍那兒走,一面對奇雅和賴一心分別示意,讓兩人也跟過去。

  怎麼又怪到自己頭上了?沈洛年用力嚼了幾口,把牛肉吞了下去,這才慢慢走近。

  葉瑋珊走到白玄藍、黃齊面前,等眾人到齊,把剛剛的對話重點簡略重述,一面說:「大家覺得呢?」

  「聽起來……他們很怕洛年被抓走。」白玄藍看了沈洛年一眼說:「若跟著部隊上島,恐怕不容易溜走。」

  「而且若是跟著部隊,有些東西不方便帶上去。」葉瑋珊微微皺眉說。

  「我倒忘了那東西……」白玄藍看著賴一心說:「你要多考慮清楚。」

  「沒問題的。」賴一心笑著點了點頭。

  莫非他們說的是妖質?沈洛年心想,葉瑋珊確實曾說過要從臺灣運來,大概已經想辦法運到,正打算帶到島上試驗,畢竟島上才有足夠的外炁將妖質迫入體內……

  「我猜測『共生聯盟』和某種群聚型妖怪合作了,說不定就是牛頭人。」葉瑋珊沉吟說:「如果這樣的話,確實對總門來說會是大威脅,不過這幾天沒有新消息,沒法判斷。」

  「牛頭人?」賴一心說:「牛頭人也是我們的朋友啊。」

  「語言不通,說不定他們連我們長相都分不清楚。」葉瑋珊嗔說:「你分得清楚那些牛臉誰是誰嗎?」

  「唔……」賴一心微微一呆,說不出話來。

  「先解決上島的問題。」葉瑋珊說:「我們一開始未必要太深入,該不會和他們起衝突,但該怎麼穿過艦群……?」

  「洛年要是不在船上,我們就可以過了?」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目光一亮說:「船上找個地方把洛年藏起來?」

  「不妥。」黃齊說:「對方一定會檢查得很仔細。」

  「也就是說,我若能躲起來就好了?」沈洛年問。

  「對啊,」葉瑋珊回頭說:「他們只怕你被捉,才不擔心我們。」

  「也許可以試試這辦法……」沈洛年突然自語說。

  「什麼辦法?」葉瑋珊問。

  沈洛年說:「再靠近噩盡島一點,也許我就能飛得起來。」

  這段時間沈洛年不斷使用影蠱,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息確實很營養,影蠱妖炁的成長幅度十分明顯,不過增益到一個階段後,進步的速度也就平緩下來,也許因為影蠱本身先天不足,有其限制,沈洛年也不大清楚,但就算如此,妖炁確實漸漸勉可托起沈洛年,這樣看來,到噩盡島附近後,飛行應該不是大問題。

  但眾人卻都有點意外,詫異地看著沈洛年說:「怎麼飛?」

  「就飛啊。」沈洛年說:「你們不也常帶著我飛?」

  「雖然是飛,但我們飛行不能飛太遠,也不能飛太高,更不可能渡海。」白玄藍微笑說:「這種飛法,怎能躲過軍艦的監視?」

  「是嗎?為什麼?」沈洛年搞不大懂。

  葉瑋珊耐著性子解釋說:「外散型的炁息,平常凝聚在體表,使用時凝聚在匕端往外散,那是一波波的擴散力量,這樣持續使用,心志是會疲乏的,周身外炁也要找機會整理調勻,所以隔一段時間要落地一下,有點像游泳換氣的感覺,每個人能持續的時間和距離不同,但基本上,為了安全,不會飛得太高或太遠,免得出意外,更沒法跨越海面……否則我帶你飛進去不就好了?」說到最後,葉瑋珊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

  「所以你們才都一蹦一蹦地飛?」沈洛年又問了一句,見白玄藍、葉瑋珊、奇雅都點了點頭,他才說:「但是我的妖怪不是這種用法。」

  「你的妖怪是怎樣呢?」白玄藍笑說:「只聽他們提過,還沒見識過呢!」

  給他們知道自己養蠱,說不定會嚇到人,而且糞金龜有什麼好看的?放出來到時被人嘲笑,沈洛年乾笑說:「很小,沒什麼好看。」一面把妖炁放了出來,試著托起自己,但影蠱還有點不夠力,那淡淡的妖炁只勉強讓沈洛年飄浮一下,又落到地面。

  在他身上確實有妖炁散發……白玄藍和黃齊驚訝地對視一眼,但這樣的妖炁也實在太弱了吧,連融合妖都頗有不如,為什麼不抓強一點的?

  沈洛年這時解釋:「我的妖,不是內聚也不是外散,妖炁是直接從內往外發,沒有內外之別,所以使用妖炁的時候不需要中斷。」

  「真有這種妖?」葉瑋珊說。

  「有啊,這兒就一隻。」沈洛年瞪眼說。

  「確實有。」白玄藍微笑點頭說:「會長途飛行的妖,都是這樣的,內外不分,和我們人類不同,不過這種聽說很少。」

  「真的有啊,舅媽?」葉瑋珊詫異地說。

  「我和齊哥,還有巧雯……我們三人以前曾碰過一次這種妖。」白玄藍提起劉巧雯,輕歎了一口氣,停了幾秒才接著說:「那種妖怪飛行不落地,當初追了好久呢!」

  沈洛年也突然想起,懷真似乎也是這種妖,妖炁……或者該說仙炁,並沒有分裡外區別,所以她平常才能到處亂飛,甚至飛來這兒看戲?

  「好吧,就算你會飛。」葉瑋珊回頭對沈洛年說:「這麼弱的妖炁,能持續多久?」

  沈洛年搖頭說:「持續力倒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不斷餵食原息,自然能不斷轉化成妖炁,這方面不用擔心,沈洛年別的沒有,渾沌原息還算挺豐厚。

  「持續力沒問題?」葉瑋珊又聽不懂了。

  「不行。」奇雅突然說。

  「怎麼不行?」賴一心詫異地問:「這辦法很棒啊。」

  「只飛幾公里不夠。」奇雅說:「會被看到。」

  「那提早飛呢?」賴一心說。

  「提早飛不起來。」奇雅說。

  「呃……」眾人都愣住了,奇雅說得沒錯,沈洛年如果接近了對方船艦才往天上飛,海面上一覽無遺,太容易被發現,如果提早想飛,遠處又因道息不足、妖炁不夠,想飛也飛不起來。

  「我還是去船艙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藏人。」葉瑋珊歎氣說。

  「等等,差點忘了這招。」沈洛年突然從身後拿出皮夾,交給賴一心說:「一心,幫我拿一下。」

  「洛年要做什麼?」賴一心接過來詫異地說。

  「我怕摔進海里弄濕了,對了,要是我摔太慘,你們幫忙接一下。」沈洛年說。

  「什麼啊?」葉瑋珊迷惑地問。

  「看就知道了。」沈洛年說完,看看四面沒人,突然往上飄起,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沈洛年飄飛的速度突然加快,就這麼拔空而起,往天空沖了出去。

  「啊?」每個人都叫了起來。

  這下連在那邊笑鬧的五人都注意到了,紛紛沖了過來,瑪蓮首先大驚小怪地問:「怎麼回事?洛年幹什麼了?」

  「那真是洛年嗎?」侯添良張大嘴叫。

  「他連飛都會喔?」張志文羨慕地說。

  「好高耶。」吳配睿仰頭看著星空說:「看不清楚了。」

  「什麼炁都沒有,他怎麼上去的?」黃宗儒詫異地說。

  這其實正是每個人心中的疑惑,但誰也不知道答案。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41
第四集 第七章 重點不是這個!





  卻是沈洛年突然想起,一直想問懷真卻又沒有問的那個古怪法門——以心念控制的奇怪輕重感。

  當時心念一動,便古怪地拔起,一轉念又摔了下來,害得沈洛年從此不敢再試,但這兒周圍是海,又有好幾個外散型的高手在此,大概也摔不死,而如果可以順利上浮的話,加上一點點妖炁推動,應該就可以控制方向了。

  果然這次一測試,就又像上次一樣往上飄,沈洛年心念一動,讓影蠱也跟著施放妖炁推動,怎知這麼一搞,身體突然加速,快速往上拔,仿佛炮彈一樣地往空中射了出去。

  這怎麼回事?沈洛年大吃一驚,連忙以妖炁阻擋下推,但這麼一來,卻好像被人用蒼蠅拍在空中巴了一下,身體又失控般往下摔,沈洛年馬上控制著妖炁浮起,這一下又突然往上撞。

  這樣不是辦法,妖炁似乎出了問題,沈洛年眼看越飛越高,一驚下心念往下沉,身子陡然變重,往下摔去。

  這也不對啊……沈洛年連忙用妖炁托體,但這時又托不起來了,眼看著這樣下去得摔到船上,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再度將心念上提變輕,跟著又像炮彈一樣地飆了出去,不過這次他記得稍微往旁施力,且先離開遊艇範圍再說,要摔也得摔到海裡。

  下方眾人只見沈洛年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上下亂閃,過了好片刻才終於在空中凝止下來,每個人都詫異地看著沈洛年,不知道他在搞什麼花樣?

  沈洛年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無論是上浮還是下沉,妖炁作用的感覺和平常感覺完全不同,上浮時,妖炁明明並沒有提升,但稍微施力,自己就被撞飛老遠。下沉時則顛倒過來,平常可以推動的力量,卻突然推之不動,所以才這麼亂飛了一陣子,沈洛年當下只好心神集中、提高注意力,讓時間流速減慢,這才終於在短時間內,微調出足以穩定的力道。

  這麼說來,這古怪的輕重能力,似乎也有程度的不同,莫非也可以微調?沈洛年將時間控制能力開啟,在流速緩慢的狀態下,緩緩控制心中的輕重需求,這才慢慢微調出輕重感平衡的方式……此時沈洛年身體輕飄飄仿佛無重,這樣一來,無論上浮下落、前後左右,都只需要一點點妖炁就可以辦到。

  也因為使用的妖炁很少,稍微隔了段距離,其他人就難以察覺。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沈洛年挺開心的,過去只能上下飄,加上妖炁之後,總算可以自由飛行了!耶?自己直接飛上噩盡島不是挺好嗎?

  「洛年!」

  沈洛年低下頭,卻見葉瑋珊正焦急地揮手,他有點意外,微微施力往下,倏然飄落,落地瞬間妖炁裹凝,突然靜止在甲板之上。

  「別飛了,被看到就沒用了。」葉瑋珊低聲說了句,跟著轉頭看看正驚訝望著這兒的船員說:「我去交代一下,別走漏風聲了。」

  「洛年!」瑪蓮沖了過來,興奮地一掌揮向沈洛年肩頭說:「怎麼辦到的?」

  沈洛年正想著該如何解釋,沒想到這一掌打來,他身體完全無法控制,就這麼直飛船外,遠遠沖了出去。

  這力量也沒多大不是嗎?怎麼飛出去了?沈洛年在空中呆了呆,卻見自己已經飄出了好一段距離,正緩緩地往海面飄降,他連忙以妖炁托起自己,再度往船上飄去。

  至於船上,第二個奔過來的吳配睿,正張大嘴說:「瑪蓮姊?妳……幹嘛打洛年?」

  「瑪蓮?」奇雅也詫異地叫。

  「瑪蓮姊妳好狠啊!」侯添良奔到船旁,看著遠遠飄出去的沈洛年,兩手放在嘴邊,當成擴音器一般地叫:「洛年——你還活著嗎?」

  「靠,」瑪蓮也正呆看著自己手,吃驚地說:「我沒很大力啊,只輕輕拍一下。」

  這時沈洛年正緩緩飄回,一面說:「不關瑪蓮的事情。」

  「對吧,不關我的事啦!」瑪蓮吃驚地說:「洛年你怪怪的。」

  「我隱隱感覺到有股情愛糾葛的味道?」張志文咳了一聲說:「洛年曾經對不起瑪蓮阿姊嗎?阿姊趁亂報復?」

  「去你的臭蚊子,胡扯!」瑪蓮哈哈笑了起來。

  「現在應該不會了。」沈洛年剛剛才搞懂,原來不是妖炁突然變強,而是在那種狀態下身體似乎有點古怪,定不住,這次沈洛年落地就把狀態解除,當下身體立即穩了下來。

  「不會了嗎?」瑪蓮用一根手指,忐忑地輕推沈洛年肩頭說:「剛剛是怎樣?」

  沈洛年忍不住好笑地說:「沒事了,別戳。」

  瑪蓮一頭霧水,又輕拍了沈洛年肩頭好幾下,接著越拍越用力,似乎想搞清楚剛剛是怎麼回事。

  「欸……瑪蓮!」沈洛年不禁瞪眼說:「會痛耶!」

  「呃!」瑪蓮尷尬地縮手說:「你好古怪喔!」

  「洛年你會飛啊?不用炁息就能飛?」吳配睿湊了過來,兩個小拳頭握在胸前,一臉興奮地說:「教我!教我!教我!」

  「我也要!」「我也要!」張志文、侯添良趕忙跟著報名。

  「阿姊要第一個學!」瑪蓮跟著喊,內聚型的不能飛,他們一直十分羨慕能飛的發散型。

  「這沒法教的。」沈洛年搖頭。

  四人不免都有點失望,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對望一眼,閉上嘴沒說話,卻是上次用言語激了沈洛年一下,沈洛年馬上翻臉,兩人這次可不想自討沒趣,不敢再多說。

  但吳配睿和瑪蓮可沒受過教訓,吳配睿馬上一連串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妳吵死了,說一遍就好。」沈洛年瞪了吳配睿一眼。

  吳配睿漸漸瞭解沈洛年個性,現在倒不會太害怕,只又好笑又好氣地白了沈洛年一眼,氣呼呼地說:「討厭啦!凶巴巴!臭洛年!壞心腸!木板臉!」

  什麼木板臉?沈洛年不禁瞪眼,這小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

  「洛年,別藏私啦……」瑪蓮用手肘揉推著沈洛年側腹,嘿嘿笑說:「只跟阿姊說就好啦。」

  這瑪蓮實在是……沈洛年正微微皺眉,奇雅已經沉著臉拉開瑪蓮說:「洛年說沒法教,又不是不肯教,什麼藏私?」

  瑪蓮沒想到奇雅突然不高興,不禁有點意外,她隨著奇雅走開兩步,繞到後方抱著奇雅肩膀,湊在耳邊低聲說:「幹嘛生氣?」

  奇雅別開頭,望著海低聲說:「我聽不舒服。」

  「喔……?」瑪蓮看看奇雅,又看看沈洛年,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眼睛轉了轉,倒真的閉上嘴了。

  一向少說話的奇雅,怎麼突然冒出來幫沈洛年說話?侯添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吭聲。

  在這一夥人中,也許最難伺候、脾氣最大、說話最難聽的是沈洛年,但大家也知道,沈洛年雖然容易生氣,通常說過就算,也不用太擔心,若把他說的難聽話當笑話聽,有時還挺好玩……而真正最沒人敢惹的,其實是冷冰冰的奇雅,奇雅這麼板著臉開口,這些平常挺調皮的人,每個都安靜下來。

  所以張志文雖然心中實在很想說些「我聞到情愛糾葛味道」之類的話,但還是很辛苦地閉著嘴巴、瞪著眼睛,忍著不敢吭聲。

  「怎麼都靜下來了?」白玄藍笑著走近說:「洛年又有新花樣了?」

  「藍姊!」瑪蓮奔了過去告狀:「奇雅凶我。」

  白玄藍有點意外,搖頭笑說:「怎麼可能?」她望向奇雅,卻見奇雅在那兒翻白眼。

  「真的啊!」瑪蓮嘻嘻笑說:「奇雅好像和洛年比較好,我好吃醋。」

  奇雅哂然搖搖頭說:「胡鬧。」轉身去拿食物了。

  「你們也別總纏著洛年。」白玄藍對眾人笑說:「洛年修煉之法和我們不同,不是什麼都可以教你們,我和奇雅想法一樣,洛年不會藏私的。」

  連白玄藍都這麼說,當下誰也不敢吭聲,侯添良和張志文等人吐吐舌頭,散去吃東西,吳配睿卻還不肯走,在旁扭扭捏捏的,想說話又不敢。

  白玄藍見狀,搖搖頭笑著轉身離開,吳配睿這才湊近沈洛年說:「不能學沒關係,可以跟我說怎麼回事嗎?我好好奇喔。」

  「不跟妳說。」沈洛年搖頭。

  「為什麼?」吳配睿嘟嘴叫。

  「因為妳剛罵我。」沈洛年望著吳配睿說:「什麼叫木板臉?」

  「還說自己記憶力不好,記這麼清楚。」吳配睿咬著下唇,忍笑低聲說:「對不起嘛,誰教你老闆著臉……」

  「現在對不起來不及了。」沈洛年哼聲說。

  「啊!怎麼這樣啦!」吳配睿跳腳說。

  「其實我懶得說啦!」沈洛年推了吳配睿小腦袋一把,也去找東西吃了。

  吳配睿一個人被留在那兒,她忍不住在身後遠遠地叫:「臭洛年!壞蛋!」

  ◇◇◇◇

  第二天,在東方晨曦初起的時候,白宗租用的遊艇離開了碼頭,以二十五節的速度繞出夏威夷群島,緩緩向著東方駛去。

  遊艇的速度自然不能和快艇、軍艦相提並論,更別提直升機,噩盡島離檀香山近千公里,以直升機來回只要幾小時,遊艇可得花上整整一天,眾人直到第三天早上、再一次見到日出時,才遠遠看見圍在噩盡島外海的各國軍艦。

  兩方一陣無線電對話,不久之後,一艘巡航快艇行駛過來,白宗眾人已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擺出一副歡迎光臨的樣子,等著對方上船。

  等船隻到了近處,葉瑋珊看到來人,不禁有點意外,領著總門部隊的人,居然是秘書周光,一日前自己打電話給他時,他明明還在檀香山,難道就為了這件事特地搭直升機趕到前面攔路?

  周光領著幾個士兵上船,一面對葉瑋珊微笑說:「葉宗長,昨日您電話一來,可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馬上拜託呂部長讓我來這一趟。」

  長得漂亮佔便宜,可不只是女人的專利,周光人生得帥氣、舉止溫文有禮、說話客氣,也頗得人喜愛,瑪蓮、吳配睿這時都擠在一旁偷看帥哥,葉瑋珊雖然心有所屬,又對總門沒什麼好感,對周光倒也不討厭,於是客氣地說:「周秘書為什麼要特別趕來?」

  「當然是放心不下啊!」周光望著葉瑋珊眼睛,微笑說。

  這人沒事眼睛放什麼電?葉瑋珊臉龐微紅,有點意外地皺眉說:「周秘書,別開玩笑了。」

  「葉宗長,我得先告罪了。」周光輕歎一口氣說:「職責所在,可以讓他們到處看看嗎?大家都各有難處,可千萬別見怪啊!」

  「哪裡……」葉瑋珊輕笑說:「白宗不識抬舉,任性而為,當然不受信任。」

  「千萬別這麼說。」周光凝視著葉瑋珊說:「我們絕對相信諸位,但是沈先生能力牽連重大,不能容許有任何被俘虜的可能性。」

  「我明白。」葉瑋珊剛也只是故作姿態,說到這兒,她大方地說:「諸位別客氣,找仔細一點,免得有什麼地方看漏了,又得重來一次。」

  周光回頭打了個眼色,幾名士兵當即拿著各種儀器往下搜,葉瑋珊看在眼裡,心中暗驚,對方果然不打算只用眼睛找,若當時真把沈洛年藏在什麼隱蔽處,恐怕難免被搜出來。

  「我相信一定找不到沈先生的。」周光笑著說:「只不過昨日接到電話後,整個檀香山到處翻遍了也沒有沈先生的蹤跡,我除了關心瑋珊小姐心情之外,也想問問,沈先生人生地不熟,又不擅美語,瑋珊小姐對於沈先生的去向,有沒有一點估計呢?」

  「那人脾氣古怪,很難推測的。」葉瑋珊搖頭說:「說不定自己想辦法上島去了呢?」

  「這怎麼可能?」周光說:「不可能有船隻能無聲無息地通過週邊艦隊啊!」

  「胡宗宗主懷真小姐,不就辦到了嗎?」葉瑋珊說。

  當初懷真上島之謎確實還沒解開,周光一怔,倒也不敢把話說死。想了想,周光目光一轉,歎了一口氣說:「沈先生就這麼負氣離開,也未免太無情了,再怎麼樣也不能怪到瑋珊小姐身上,我可真是替妳抱屈。」

  這是什麼話?葉瑋珊一怔後才突然想起,對方以為自己和沈洛年是一對。這種話可不能讓其他人聽到,尤其是賴一心……葉瑋珊眼睛往旁瞄了瞄,發現吳配睿和瑪蓮在不遠處偷看,她不禁心中發急,當下沉著臉說:「周先生難道沒有別的話想說嗎?」

  周光沒想到葉瑋珊反應出乎意外,他看了葉瑋珊幾眼,輕咳了一聲說:「我還要轉達一下呂部長的意思。」

  「請說。」葉瑋珊說。

  「總門的意思是,請諸位還是暫且打消上島的想法。」周光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說:「噩盡島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模樣,上去十分危險。」

  「如果怕危險的話,大家都早該回家了,不是嗎?」葉瑋珊笑說。

  「這……」周光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說:「我本不該說的,其實是這樣……島上道息濃度似乎又有提升,出現的妖怪更多,那些各自生活的妖怪且不提,另有兩群強大妖怪,在島上各處展開大戰,這時正好坐山觀虎鬥。貿然上島,反而會受到兩面攻擊,十分危險。」

  這消息倒不能等閒視之,葉瑋珊沉吟著說:「哪種妖怪?」

  「兩種諸位都見過。」周光說:「正是長齒妖和牛頭人,衛星照片不能完全確定數量,但可以確定牛頭人至少數千,長齒妖則已經出現數萬人,兩方現正在島週邊三分之一的地方打個不休,牛頭人被逼到海邊,藉海水防守,諸位一上岸,可能正好碰上,太危險了。」

  牛頭人雖然兇猛,但個性和善單純,未必不能溝通……葉瑋珊想了想,突然說:「那麼『共生聯盟』呢?被這兩方一擠,豈不是死光了?」

  「瑋珊小姐果然冰雪聰明、思慮細密。」周光讚賞地笑說:「共生聯盟和牛頭人已經聯手,正一起對付長齒妖,我們兩方都不該協助,所以等他們戰鬥出了結果,再上去收拾殘局才是聰明的舉動,瑋珊小姐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周光這些話確實有道理,這時上島可說弊大於利,但一來等那兩群妖怪打完,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懷真已經陷在島中一個月,總不能讓她一直等下去;二來若不上島,也沒法測試吸收妖質的法門,最重要的是——沈洛年這時恐怕已經到島上了,難道不管他?這時不管有沒有道理,都得上島。

  葉瑋珊心中發急,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反正這時只能強辯,她目光一轉:「不對!道息濃度只會越來越高,妖怪數量也會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恐怕會越來越難以剿滅,我們該在妖怪還不夠多的時候,先占住進可攻、退可守的地利據點,才能討論要不要先坐山觀虎鬥……否則若任一方獲勝,哪還有機會上島?」

  周光沒想到葉瑋珊冒出一個新理論,他想想皺眉說:「若妖怪越來越多,島上空間有限,正好讓他們自相殘殺,不是嗎?」

  「萬一噩盡島還會變大呢?」葉瑋珊說:「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當初全球道武門人集中在檀香山,不就是想先下手為強嗎?」

  「噩盡島還會變大?」周光一愣說:「瑋珊小姐這個說法也實在……」

  「當初不也只是方圓五公里不到的小島嗎?有人知道會變這麼大嗎?也許妖怪們有特殊的法門拓展土地,誰也不清楚……」葉瑋珊心念急轉,一面口中胡謅說:「這些妖怪不除,等島上擠不下之後,說不定像上次一樣,長寬又各大個二十倍,噩盡島變成噩盡大陸,被擠開的海水沒處跑,說不定海平面會上升個幾公尺呢,到時天津消失,北京自己就能當海港了。」

  周光一呆,這件事情倒不能當成笑話來聽,而且葉瑋珊雖然是胡亂推測,但問題是從聚集道息的那一刻開始,噩盡島發生的事情也從沒人能準確估計……若噩盡島又大個二十倍,那等於半個澳洲了,到時怎麼除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光想了想,正色說:「瑋珊小姐這個想法大有見地,是否可以暫緩這次的行動,和總門再多作一番討論?以瑋珊小姐的聰敏和嶄新的看法,我相信總門一定會非常倚重您的意見。」

  亂說也行?葉瑋珊暗暗好笑,表面上卻搖頭歎了一口氣說:「不用了,白宗人微言輕,去了反而惹人白眼,就算白宗在島上犧牲了,對整個道武門來說也是不痛不癢,周秘書也不用在意。」

  周光還想再說,葉瑋珊已經微笑說:「這幾位大哥似乎已經逛夠了?這遊艇太小,不適合招待諸位,周秘書,謝謝您的建議。」

  周光微微一愣,見周圍的士兵都已經退出船艙,每個人都對著自己搖頭,果然是什麼都沒找到,對方已下了逐客令,此時沒理由拖延,周光只好說:「葉宗長還請三思啊!」

  「如果能在島上守住一個據點,日後總門上岸,我們會全力支援的。」葉瑋珊微笑說:「周秘書,再會了。」

  周光無話可說,只好退出遊艇,看著遊艇繼續往噩盡島的方位行駛,隔了數分鐘後,他才回過神來,把葉瑋珊的推測和搜索的結果往總門回報過去。

  ◇◇◇◇

  葉瑋珊一等周光下船,連忙躲入船艙二層,掩著嘴偷笑,周光要是再多待一會兒,她說不定就掰不下去了……葉瑋珊過去可從沒這樣胡扯,不只是一面說一面心虛,看著周光一臉認真地細聽,還得忍住別笑出來,這可真是煎熬。

  「瑋珊姊,怎麼啦?」吳配睿詫異地跟了下來。

  「沒什麼。」葉瑋珊搖了搖頭,讓心情恢復平靜。

  「那位大哥好帥喔,如果我被他這樣凝視,恐怕也會心跳個不停喔!」吳配睿笑說:「瑋珊姊,妳剛是在害羞嗎?」

  葉瑋珊一怔,忍不住白了吳配睿一眼,啐聲說:「我才不是……下次讓妳去應付他吧!」

  「不行、不行。」吳配睿笑著說:「我一定說不出話來的。」

  「瑋珊。」賴一心走進船艙說:「船長說,快到標示區了,該準備停船了。」

  「嗯。」葉瑋珊站起說:「請大家準備上岸……我去換衣服。」

  走到女孩的房間,葉瑋珊褪去了襯衫和紗裙,卸去臉上的妝,換上方便戰鬥、耐磨好洗的上衣和綁腿長褲,再套上棉襪和登山靴,一面不禁苦笑,這段時間,因為常要處理外務,總穿著洋裝或套裝,腿上也總是絲襪配高跟鞋,為了禮貌,臉上還多少帶著淡妝,雖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最想吸引的那人,卻似乎總沒放在心上……

  歎了一口氣之後,葉瑋珊穿好衣服,把頭髮綁起,一面又忍不住輕笑,倒有個臭脾氣的古怪傢伙,不看別人只看自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晚宴會時自己把頭髮盤了上去,他就老盯著脖子看,還以為沒人發現?也真是的,脖子有什麼好看的?想到這兒,葉瑋珊臉微微一紅,不禁也暗暗有三分歡喜。

  葉瑋珊轉念又想,他有懷真那樣的愛侶,為什麼還不老實一點?還是他只是個貪心的傢伙?如果他真敢對自己說些不正經的話……如果真這樣的話……真這樣的話……可得替懷真姊教訓教訓他。

  背起準備好的背包,葉瑋珊又想到賴一心,如果告訴他,洛年和懷真姊的關係,他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抓著自己問是真是假?自己怎能承受得了那般場景?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的……

  「瑋珊呦,好了嗎?」門外傳來瑪蓮的敲門聲:「我們也該拿東西了。」

  「好了。」葉瑋珊回過神,打開門。

  瑪蓮、奇雅、吳配睿笑著走進房,她們早已換好衣服,這時各自拿起武器和裝備,大家一起往上層走。

  一面走,奇雅一面說:「瑋珊,船主好像有事找妳,不知在說什麼。」

  「嗯,我去跟他談。」葉瑋珊微笑說:「要和他約好什麼時候來這等待,大家記得別忘了東西。」

  「知道了。」瑪蓮嘖嘖地說:「要不是有瑋珊在,出國可是寸步難行啊。」

  「是啊。」吳配睿也佩服地說:「全校應該沒有人說英文這麼溜吧?」

  「哪兒溜了?」葉瑋珊笑說:「沒人會說,我只好硬著頭皮亂說,大家都聽不懂,才以為我說得好。」

  「這樣嗎?」吳配睿說:「但還是好厲害。」

  「不過說了兩個多月,確實比剛開始順。」葉瑋珊說:「小睿現在開始練習也可以啊,要不要跟我去和船主談?」

  「不要、不要。」吳配睿連忙搖頭說:「看到毛很長的外國人我就嚇死了。」

  這是什麼理由?葉瑋珊搖頭苦笑,自己去了。

  ◇◇◇◇

  數分鐘後,眾人背著大小行囊登上橡膠充氣船,以外炁推動,讓船向著噩盡島航行,橡膠船後方還拖著一條浮筒纜繩,等眾人到島上時,遊艇那端會把橡膠船收回,之後返回檀香山。

  一面往噩盡島上移動,葉瑋珊一面把剛剛聽到的消息和眾人報告了一次,最後說:「上島後,我們要儘量小心別被兩方發現……如果不慎遇上,牛頭人既然和『共聯』結盟,也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但我們最好儘量別和他們結仇。至於鑿齒那邊就無所謂,打得過就動手。」他們都學懷真的說法,稱呼長齒妖為「鑿齒」,至於牛頭人,因為「牛首妖」有點繞口,大夥兒還是改不過來。

  「為什麼鑿齒在內陸?牛頭人在外側?」奇雅突然說。

  「我也覺得古怪。」黃宗儒說:「雖然說鑿齒怕海水,但牛頭人和人類在島內更能發揮戰力,他們組成的聯盟應該會搶佔內地才對啊!」

  「我也想過這問題。」葉瑋珊說:「這樣代表鑿齒現在佔有優勢,不但把牛頭人和『共聯』等人趕了出來,還不怕他們往內攻。」

  「可是牛頭人很強耶!」瑪蓮詫異地說:「島內鑿齒根本戳不傷他們,怎會打輸?」

  「可能有我們不明白的地方。」葉瑋珊遙望著逐漸接近的島岸說:「希望別一上岸就遇上牛頭人……」

  「幫補點炁息吧?奇雅!」這時已經進入了道息聚集區,瑪蓮眼睛一亮,有點興奮地說:「似乎能容納多一點了。」

  「接近岸邊一次做。」奇雅看著噩盡島說:「道息似比過去濃了點。」

  「洛年呢?」黃宗儒也望著島那端:「有他在我們比較好躲。」

  「他天亮前就飛走了……」葉瑋珊也有點擔心地說:「應該已經上去了吧?」

  因為妖炁太弱,沈洛年的飛行速度稱不上快,如果大夥兒舉辦賽跑,他恐怕會是最慢的,但仍比以二十五節速度行駛的遊艇快些,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時應該已經到島上了才對。

  「瑋珊。」張志文突然指著船中央說:「那四個大鐵筒是什麼呀?」

  張志文指的是放在船中央、四個各有十公升容量的圓形金屬筒,在規劃帶上島的物件時,並沒提到這樣東西,但剛剛突然從白玄藍和黃齊的房裡搬出這四個金屬筒,眾人都有點好奇。

  葉瑋珊考慮了兩秒,才微笑說:「是四十公升的妖質,找到安全地點之後,讓一心詳細解釋吧,我們希望能借著妖質,提升大家的戰力,日後才能深入島內尋找懷真,這些是拿來測試用的。」

  「可以說了嗎!」賴一心忍了好久,當下跳起來說:「聽我說,我猜測……」

  「等等,一心。」葉瑋珊笑著打斷了賴一心,搖搖頭說:「先讓我說完,你那些一時半刻說不完的。」

  「也是。」賴一心呵呵一笑,又坐了下去,一面對眾人說:「晚點再聊!」

  眾人聽到這幾句話,不禁都有點興奮,目光又轉回葉瑋珊,等待著她說明。

  「簡單點說,就是試驗吸收更多妖質,以便凝入更多炁息。」葉瑋珊看著眾人說:「我和一心會先開始做這個實驗,如果成功的話,就會讓大家跟進……臺灣還有兩百多公升,以一人二十公升來說的話,應該夠大家用。但如果失敗的話……」

  葉瑋珊頓了頓說:「就不要再有人犧牲了,你們想辦法離開檀香山,回臺灣吧。」

  「這麼危險嗎?」吳配睿吃了一驚,叫了出來:「那不要啊!」

  「這麼危險讓我先來!」瑪蓮嚷:「瑋珊妳比我重要多了,我和一心測試好了。」

  「不對啊。」黃宗儒說:「為什麼要兩個人測試?」

  「對啊,猜拳看誰輸了來測試好了。」張志文說:「這樣公平,誰也不吃虧。」

  「一心對這方面的事情比較有感覺,加上是他提出這想法,讓他測試是理所當然的。」葉瑋珊微笑說:「除了他以外,還需要一個發散型的配合,所以加上我。」

  「發散型也不只妳啊!」瑪蓮說完一愣,皺眉說:「當然藍姊和奇雅也不該冒險……唉!為什麼只能發散型的?」

  奇雅緩緩說:「瑋珊,如果我可以代替的話……」

  葉瑋珊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說:「冒險的既然是一心……另外一個資格,奇雅妳就別跟我爭了。」說完,葉瑋珊的臉整片紅了起來,低下頭看著腳尖,不敢抬頭。

  葉瑋珊對賴一心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但賴一心對這方面似乎有點遲鈍,總是沒什麼反應,而葉瑋珊又臉嫩,不願主動多說什麼,所以也就這麼一天拖過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即將進入噩盡島,未來生死福禍難測的氣氛下,突然逼出了葉瑋珊這句意味著生死與共的言語。

  這恐怕是葉瑋珊這輩子說過最大膽的話,除了她臊紅了整片面頰之外,當下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賴一心,不敢作聲,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賴一心看眾人都看著自己,他呆了幾秒,突然露出笑容,拍手跳起說:「幹嘛氣氛這麼凝重?放心啦!我很有信心,絕不會有問題,只是我和瑋珊先開始而已啦。」

  重點不是這個。如果視線可以殺人的話,賴一心必然被眾人的視線戳出幾十個洞口,接著眾人不約而同地唉了一聲,紛紛搖頭。

  「幹嘛?」賴一心詫異地說:「你們沒興趣嗎?」

  「別說了。」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笨蛋?葉瑋珊臉上紅潮未褪,她咬著唇,憤憤地取出匕首說:「快上岸了,先引炁準備好,過來!」

  「喔?」賴一心只好走近,一面一頭霧水地說:「妳生氣了?」

  「沒有!」葉瑋珊氣呼呼地說。

  白玄藍正著手替黃齊引炁,一面忍不住笑駡了一句:「一心你這笨蛋小子。」

  「嘎?」賴一心一呆。

  「該罵。」黃齊跟著搖頭笑說。

  「對,笨蛋!」「大笨蛋!」「超級大笨蛋!」這是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三人見到黃齊夫妻開口,他們也不客氣了。

  黃宗儒卻伸個懶腰說:「要是洛年在就好了。」

  眾人一聽,不禁都笑了出來,沈洛年若是在,可能會把大家都不敢說的話說出來吧?

  「怎麼了啦?」賴一心遇到搞不懂的事情,只好望向葉瑋珊。

  葉瑋珊雖然害羞,看眾人紛紛幫自己出氣,甚至還提到沈洛年,又不禁好笑,沈洛年若在,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她一面引炁,一面白了賴一心一眼,不理會他。

  另一面,奇雅也正幫瑪蓮引炁,兩人見狀對視一眼,瑪蓮擠出笑容,抓抓自己的頭,奇雅卻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43
第四集 第八章 別留活口就沒人報復




  終於抵達噩盡島,眾人把東西都搬上海岸,揮手讓遊艇把船收回,眾人帶來的,除個人隨身背包和武器之外,就是地上那兩大袋準備吃七日的糧食,還有那四筒妖質。

  這幾樣東西將會放在隊伍中間,由三個發散者輪流托起移動,其他人則排成陣式,偵查周圍。

  「確實是跟洛年約在島東吧?」賴一心問。

  「嗯。」葉瑋珊也四面張望著:「洛年說這島的中央山區偏東,所以這兒上岸最近,也最快就進入道息集中區,我們入林等洛年,走吧。」

  當下賴一心和黃齊站在最前面,領著眾人往前方奔去。

  這是上次被刑天擊垮之後,賴一心改良過的陣型,由他和黃齊兩人領頭,瑪蓮、吳配睿居次,其他人的陣型不變,畢竟萬一遇到強敵,他倆總比吳配睿、瑪蓮能多頂兩下,省得馬上就被敵方擊潰,如果遇到能讓瑪蓮兩人盡情發揮的對手,再改變陣式即可。

  和三個發散型女子一起待在陣中央的黃宗儒,一面奔跑一面問:「道息集中區是偏東的中央山區,不是島中央?洛年怎麼知道的?」

  葉瑋珊似乎有點意外,多看了黃宗儒一眼,這才點頭說:「我也問了洛年,他沒解釋。」

  黃宗儒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海邊離森林很近,眾人一奔入林中,隨即停下等候,按照道理,沈洛年該在這附近不遠,他既然已經學會飛,感受到眾人的炁息後趕來也不用多少時間,怎麼到這時候還沒出現?

  「小心!」「有警!」白玄藍和奇雅同時低聲說。

  「北邊來了二十人。」葉瑋珊介面低聲說:「一心,西南走五十公尺,避看看。」

  「嗯。」賴一心一打手勢,領著眾人往南繞。

  到了噩盡島,眾人自然把炁息都收斂起來,這種狀態下,除了沈洛年那種堪稱變態的感知能力,一般來說,必須接近到一定距離內才會有感應,而這方面感應能力最強的自然是專修派發散者,十餘公尺內就可以感覺到其他人散出體外的炁息。其次就是兼修派,最差勁的則是賴一心這些專修派內聚者,大概要面對面才有感應。

  這兒林深葉茂,如果對方沒有發散者領隊的話,應該有機會避過。

  「沒發現我們,但可能知道我們上岸。」葉瑋珊又低聲說:「分兩隊搜過來了,繞西北五十公尺。」

  十人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距離,葉瑋珊突然說:「停!這邊還有另外一隊。」

  「看來避不開了。」白玄藍皺眉說:「他們對這附近地形很熟,我們被包住了,準備應戰。」

  「來這兒。」賴一心領著眾人往旁,走到一處四面都是巨大莖幹、空間不闊的地方,一面低喊聲:「防守。」當下週邊六人散開,圍住了中間的四人小組,這是另外一套賴一心新訂的防守用陣式。

  對方發現自己這群人,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眾人正緊張間,突然上空窸窣有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掉了下來,眾人一抬頭,卻見沒有炁息的沈洛年正輕飄飄穿過枝藤,仿佛一片落葉一般往下飄落,緩緩落到正中央。

  「洛年?」眾人吃了一驚。

  「抱歉,剛被只會飛的老虎妖怪追……」沈洛年皺眉說:「怎麼你們一上來就被圍了?」

  「該是有人瞭望著島外,很早就發現我們上島,在這兒佈置好了。」葉瑋珊說。

  「四十人左右呢!」沈洛年低聲說:「散成四隊緩緩搜進,已經包圍住了,打得過嗎?」

  「可以吧,我們很厲害喔!」賴一心有信心地說。

  這人信心總不知道哪兒來的,沈洛年納悶地看看其他人,卻見賴一心這麼一說,眾人也跟著點頭,似乎一樣大有信心,這可是沈洛年無法理解的連帶反應,他皺皺眉又說:「你們準備好砍人了嗎?」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突然呆了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有點驚慌。

  「敵人是人,」沈洛年又說:「不是妖怪喔!」

  「這……」吳配睿臉色發白,回頭看著葉瑋珊低聲說:「瑋珊姊,我們真要……砍人嗎?」

  「我回臺灣遇到的何宗人,就是像你們這樣,才會被我砍掉兩隻手。」沈洛年說:「如果沒做好心理準備,不如別打,投降。」

  「先談談看吧?」葉瑋珊低聲說:「大家都是人,沒必要打起來。」

  「萬一談不攏呢?」沈洛年說。

  「那就學你砍手腳!」葉瑋珊一咬牙說:「變體者手腳不難接回去,讓他們暫時失去戰力就好了。」

  「砍手腳?」沈洛年說:「那妳們炁彈、炁鞭不能用了?」

  葉瑋珊一呆,一下說不出話來,炁彈是爆炸型的外炁,怎能分辨炸到哪兒?炁鞭也不是用來砍人的東西。

  他們一下子也不可能把念頭轉過來,沈洛年歎口氣說:「看著辦吧。」

  ◇◇◇◇

  過不多久,對方果然發現了白宗等人,幾聲呼嘯,四十個手持長劍的人們,分四面包圍著眾人,不過因為賴一心選的地形關係,那些人沒法太接近,只好在巨大莖幹外又包圍了一圈。

  「我們是『共生聯盟』!」一個肩胸寬廣、國字臉、西裝頭的中年大漢,提著一柄長劍踏出,對著眾人沉聲說:「我,蘇守洪,哪位出來說話?」

  葉瑋珊看了有點慌張的白玄藍一眼,深吸一口氣,踏出一步說:「白宗宗長,葉瑋珊。」

  「妳這小女孩也算……唔,白宗?難道是臺灣白宗?」蘇守洪臉色一變,驚喜地說:「誰是胡宗的沈洛年?……一定就是你吧,沒有炁息的年輕人!」蘇守洪注意力轉到躲在人堆裡的沈洛年。

  媽啦,自己有這麼有名嗎?沈洛年皺起眉頭,沒理會這人。

  若讓沈洛年開口吵架,就不用談了,葉瑋珊接過話說:「諸位堵著周圍,不知有何貴幹?」

  「看在過去同門的分上,放下武器投降,保證不傷你們性命。」蘇守洪說:「等把你們妖質迫出之後,就送你們出島,不過那位沈小弟是例外,我們要他留下。」

  迫出妖質?雖然這也是種取得妖質的法門,卻比煉妖麻煩多了,而且被迫出妖質的人,日後沒法重新變體,只能一輩子當普通人,對道武門人來說是一種很可怕的懲罰,葉瑋珊臉色一變說:「要迫出我們妖質,不如說要殺了我們。」

  「有些人確實認為殺了省事。」蘇守洪看著眾人,哂然一笑說:「我是有點不忍心,所以才決定花工夫迫出你們妖質,而且如果真要殺了你們,你們更不可能投降吧?彼此打起來都有損傷,何必呢?」

  「我們不可能投降。」葉瑋珊臉一沉說:「既然上了島來,不管對手是人是妖,我們就有殺人或被殺的心理準備,想要我們這十一條命,就拿命來換。」

  葉瑋珊這一番話,不只是說給對方聽,一方面也是說給自己和白宗的其他人聽,直到剛剛沈洛年提醒,葉瑋珊才發現自己太過輕視這次旅程,既然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該下決斷的時候還是要下,她下定決心說出這番話,一方面也是逼著自己覺悟。

  她這話說完,眾人心中豪氣陡起,紛紛舉起武器,連吳配睿都舉起了大刀,別人要殺自己,怎能不拼上一拼就認輸?

  心裡的想法一改變,表現出來的氣勢就不同,蘇守洪微微一怔,倒也不敢貿然派隊往前,遲疑了一下才說:「就算我們會有損傷,你們卻死定了,這樣值得嗎?」

  葉瑋珊突然發現,對方其實心裡也沒準備妥當?

  也許他們過去遇到的人都認輸投降,或者這群人根本沒遇過其他宗派……過去道武門講究低調自守、嚴禁恃強淩弱,除了墮落成政府殺手的特例,一般門人彼此戰鬥的經驗應不多,反而是總門後來訓練的那些部隊,本出自軍旅,這方面的心理建設比較強些。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這群人衝殺出去,對方說不定反而難以抵擋……但是……當真要殺人嗎?葉瑋珊事到臨頭,還是有點遲疑。

  沈洛年突然湊到她耳邊說:「北邊十公里,又有四十人斂炁趕來,要走得快。」

  那只剩十分鐘不到……葉瑋珊心念一轉,揚聲說:「你們現在最主要的敵人,應該是鑿齒吧?我們這種獨自上島的,和總門也無瓜葛,何必和我們起衝突?現在留條路,日後好相見,否則我們就不講情面了。」

  「長齒妖和你們是兩回事,小女孩,妳真想和這麼多人動手嗎?」蘇守洪有點輕視地笑說,周圍也不少人笑了出來,他又接著說:「我給你們十分鐘考慮,當真不投降,咱們就要動手啦。」

  十分鐘?這人也知道援軍不遠了,看來沒法善了,葉瑋珊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眾人,低聲說:「你們有人不想爭鬥,想回去當個普通人嗎?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否則……對不起,我得命令你們砍人……不,殺人。」

  「他們不是壞人吧?我不想殺人啊。」吳配睿慌張地說。

  「小睿想投降嗎?」葉瑋珊歎口氣說:「妳去吧。」

  「沒有啊!」吳配睿搖頭,紅著眼睛說:「我不投降,我不想變回普通人,我還想打妖怪啊……只是、只是……」

  雖然只有吳配睿開口,但每個人臉上神色都很沉重,大家的想法其實都差不多,誰也不想殺人,但也不願意變成普通人,每個人都在想兩全其美的辦法,卻又想不出來。

  「說句老實話,我們早就是妖怪了,那些人也是妖怪。」沈洛年突然說:「變體就是妖化,殺他們和殺鑿齒其實沒有什麼差別,把他們當成鑿齒,就砍得下手。」

  「你說得好簡單。」吳配睿難過地說。

  「嘖!早知道我自己來找懷真就好。」沈洛年不想說了,望著西方的山脈說:「省得拖累了你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吳配睿哭了出來。

  「也許不用殺人。」葉瑋珊突然說。

  眾人一怔,目光都轉向她,葉瑋珊接著說:「對方其實也沒準備好和人類廝殺,我們一衝殺出去,對方一定會亂,我們會很有機會,就算單砍手腳,也可能殺得出去?」

  「那……那就好多了。」張志文說:「小睿快別哭,不殺人了。」

  「不殺的話……我……我會砍下去的。」吳配睿咬著牙齒說。

  「但是要抱著殺人的心態砍。」葉瑋珊蒼白著臉說:「刀劍無眼,萬一誤殺了呢?可沒時間讓我們懺悔難過,我……我自己……炁彈也會找人多的地方扔!」

  在眾人沉默中,葉瑋珊緩緩說:「對方另外一批人已經趕來,我們沒時間做心理建設了,不管殺還是不殺,等會兒我們得砍到這些人全部逃跑為止……真的砍不下手的人,就躲到防護圈中吧,但若我們僥倖打贏,實在不行的……就回家吧。一心!排陣動手。」

  賴一心一怔,吸口氣說:「敵人只是人多,本該用爆炸力開路,但小睿和瑪蓮如果沒辦法的話,就我和黃大哥在前面……」

  「我行!」瑪蓮突然咬牙說:「不就是砍人而已嗎?靠!只是不大習慣而已,可以!」

  「那瑪蓮和我開路。」賴一心說:「黃大哥和小睿到第二波吧。」

  「小睿要是真的害怕,躲進來吧,我保護妳。」黃宗儒也說。

  吳配睿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賴一心挺著槍走到前端,想了想又回頭低聲說:「我……再問一次他們要不要讓開?」

  「怎麼可能會讓開?問了反而讓人有提防。」沈洛年板著臉說:「直接殺出去。」

  「殺出去對方會追,援兵會來。」葉瑋珊頓了頓,咬唇說:「打垮他們!」

  「走!」賴一心咬牙挺槍,和瑪蓮往前踏步,眾人一起奔了出去。

  蘇守洪放著眾人討論,確實是想等另外一批人抵達,這樣人數更多,對方抵抗之心更低,更容易不戰而勝,畢竟誰也不想自己手下有人犧牲,看到對方討論到一半,還有女孩子哭了出來,蘇守洪更是安心,沒想到那女孩淚痕未幹,這群小子居然殺了出來,他忍不住叫:「你們找死……?」

  這時可不是說話的時間,葉瑋珊說到做到,一咬牙,炁彈已經對著人群轟了出去,炸得對方人仰馬翻、四面亂跑。賴一心和瑪蓮同時往前撲,賴一心長槍一抖,一個槍花左右彈開,兩個迎面的青年眼一花,分別被槍面打了一巴掌,同時往旁飛摔。

  瑪蓮則是怪叫一聲,高高躍起,厚背刀對著個大漢當頭劈去。

  大漢慌張地連忙舉劍應付,兩方炁息在武器上一碰,瑪蓮的勁力倏然爆開,加上她由上往下、雙手共劈帶出的巨大力道,對方只是斜舉著劍,怎麼抵擋得住?當下被劈得往後急滾。

  同時侯添良、張志文仿佛鬼魅一般地閃到前端,騰身間抽刀揮劍,也打飛了兩個發愣的對手,這才又閃了回去,不過眾人似乎都有默契,全都使用劍身刀背,不想傷人。

  這樣自己也會!吳配睿心情放輕鬆了些,大刀繞身旋起,刀隨身轉,對著正不知該往哪兒退的人身側劈去,眼見即將砍上,吳配睿刀刃一轉,刀面仿佛一個巨大鍋鏟,啪的一下把對方硬生生打飛。

  而黃齊、白玄藍、奇雅也紛紛出手,眾人一沖陣,一下子把對方半邊陣勢撞得不成模樣。

  「別讓他們逃了!」蘇守洪大叫。

  賴一心卻不逃,方向一轉,對著另外一群人沖。

  這陣式並不複雜,反正就是一個跟著一個,賴一心一轉,其他人跟著轉,又向著對方人最多的地方奔。

  「教訓這群小鬼。」對方這時回過神了,人人拔出長劍圍上,這些似乎也是兼修派的,動作輕靈迅速,散了開來,開始忽遠忽近地攻擊。

  但劍炁遠距離攻擊威力不算太大,在眾人結成陣勢、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迎面劍炁只要用武器一劈就自然消散,而論近距離的強攻,他們卻又不是內聚型的對手,若想靠著人多合力應付,但人一聚集,幾個威力強大的炁彈馬上就沖了過來,要趁隙從後方攻擊,奇雅和黃宗儒柔剛兩股力道組合的炁牆,仿佛銅牆鐵壁般,怎麼打也打不進去。

  結果就是賴一心領著陣式,到處亂沖,走到哪兒對方就亂到哪兒,根本抵擋不住,但雖打翻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受傷,大家都不想傷人,只把對方擊退便罷,甚至連白玄藍和葉瑋珊的炁彈也不如過去的威力,似乎只想炸退對方,不想真下殺手。

  這麼一來,每個被打翻的,頂多添上一些瘀青或小傷口,滾上幾滾又沖了上來,而且還更火大。

  時間過得很快,這麼繞了幾圈,周圍又多了四十人,卻是對方的增援已經趕到,在週邊又圍上一圈。

  這樣下去怎辦?每個人心中都有點惶然,但又狠不下心,可是隨著炁息逐漸耗用,拖下去也只會完蛋啊……

  葉瑋珊一轉念,偷看在隊伍中央、隨隊移動的沈洛年一眼,見他板著臉一聲不吭,就知道他又生氣了,只是懶得開口,葉瑋珊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思前想後,想到自己接任白宗宗長之後該負的責任,想到這群夥伴的生死未來,葉瑋珊一咬牙,突然全力凝出一顆強大的炁彈,對著人群扔了出去。

  之前的炁彈,大多讓人滾上兩下,所以對方也沒有很留神,只一面閃避一面以劍炁抵擋,怎知這次卻有不同,只聽轟然一聲巨響,一股強烈氣流往外湧出,七、八人四面滾倒,首當其衝的三人被炸得皮開肉綻,倒地昏迷不醒。(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這是怎麼回事?一下子眾人都呆掉了,對方紛紛散開,白宗這兒也停下了手。

  葉瑋珊當即揚聲叱說:「你們還玩什麼?想打到天黑嗎?還是想直接投降?白宗的人聽著,再用刀背、劍身手下留情的,就迫出妖質開革!」

  眾人一呆,葉瑋珊瞪著賴一心說:「一心!」

  「啊?」

  「沖陣,你先砍只手給我看!」葉瑋珊說。

  賴一心怔了怔,點頭說:「大家上!」跟著領隊往前殺了過去。

  大家也不是傻子,都知道現實的嚴峻,也許就是缺了這股推力,葉瑋珊這一逼之下,每個人不再留情,對著人堆殺了過去,一下子砍翻了七、八個人到處亂滾慘叫,而敵人畢竟會動,想砍手還未必真能砍到,難免切到別的地方,看著到處亂滾慘呼的人,也不知有沒有砍到要害,眾人不禁都有點不忍。

  「這小丫頭好狠!混帳!」「你們死定了!」這時周圍斥駡聲不斷傳來,賴一心一咬牙,不管這麼多了,領著眾人又轉方位,對著另外一群人殺去,白玄藍和葉瑋珊的強大炁彈已經先一步出手,將對方陣勢炸開,接著賴一心等人順暢地攻入,一下又砍翻了五、六個人。

  「退,圍上遠攻!」週邊有人喊著,除了倒地不起的人之外,對方紛紛後撤,跟著數十道劍炁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入陣!」賴一心也跟著喊了一聲,一下子眾人紛紛退入奇雅和黃宗儒的防禦圈,那些劍炁打上這兩人的炁牆,仿佛蚊子叮咬一般,一點效用都沒有。

  接著賴一心一指方位,眾人紛紛提炁輕身,讓三個發散者托起眾人,向對方人多處沖去。

  這團人飛天而至,還沒接近,威力強大的炁彈已先出手破陣,跟著六個兇神惡煞又沖出炁牆、到處亂砍,一下子又倒了十幾個人。

  「這是什麼東西?退開、退開。」蘇守洪亂叫起來,指揮也亂七八糟,畢竟他們從沒和這種敵人交鋒過,要知道專修派本就不多,而專修單一心訣的人更少,過去的道武門人也從不需要結陣廝殺,對方根本無法想像會面對這樣的陣式。

  今日若是一對一,兩方各派出一人廝殺,對方未必會落於下風,甚至因為內外兼修,可能還會佔有優勢,但結陣廝殺的時候,兼修派的缺點就顯了出來,對方誰也擊不破黃宗儒、奇雅的堅固護盾,誰也擋不住瑪蓮、吳配睿、白玄藍、葉瑋珊四人爆炸性的刀威炁彈,更是誰也沒有侯添良、張志文的速度,眾人借著陣式,把優點發揮、缺點互補,敵方自然完全不是對手。

  「一心,停手!」幾個衝鋒交錯之後,葉瑋珊突然下令,賴一心一怔,停下了腳步,眾人再度結成防守陣式,奇雅、白玄藍等人已經開始著手替眾人引炁,剛剛那場戰鬥,大家都耗散了不少炁息,再打下去,說不定會支持不住。

  眼看到處都倒著人,有被砍斷手腳的、有被炁彈炸傷的,對方八十個人,有三分之二在血泊中打滾,只剩下二十多人躲遠遠發愣。

  葉瑋珊踏出兩步,瞪著眾人說:「別再來糾纏,否則我們真會下殺手。」

  周圍眾人爆起怒氣,紛紛喝罵:「妳這狠毒的賤女人!」「妳一定會後悔的!」「小妓女!」「妳他媽的賤貨!」「一群雜種,臭小子!」

  聽著污言穢語從四面傳來,瑪蓮忍不住瞪眼大喊:「靠!哪個想死的站出來,老娘當場斬了!」

  一下子四面安靜了下來,用嘴巴說說很容易,真要死可沒多少人有這勇氣,蘇守洪眼看自己手下躺了一地,漲紅臉悲憤地說:「妳……妳敢和我一對一拼個生死嗎?」

  「誰怕誰?宰了你。」瑪蓮炁息已補回半滿,一瞪眼要往外走。

  「瑪蓮,我來。」賴一心搶上一步,阻住了瑪蓮,他知道若當真單挑,專修爆勁的瑪蓮說不定會吃虧。

  「不用打了。」葉瑋珊叫住兩人,對著蘇守洪說:「你這話,若一開始肯說,我還會稍微尊敬你。」

  蘇守洪自是說不出話來,本想倚多為勝,沒想到對方組成個古怪陣勢,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到最後眾人躺成一地,現在才提單挑,確實已失去意義。

  「蘇先生,你心底有數,我們已經儘量沒下殺手了。」葉瑋珊說:「請回去告訴你們聯盟,我們不會主動找你們麻煩,但下次有人再來糾纏,我們就不會這麼客氣。」

  眼看蘇守洪咬牙切齒說不出話,葉瑋珊回頭低聲說:「洛年,指路。」

  「嗯。」沈洛年分辨出沒有妖怪的路線,往西北一指:「先往這兒去。」

  「走吧。」葉瑋珊一聲令下,賴一心和黃齊領頭,在四面數十道怨恨的目光下,眾人往島內緩緩前進。

  ◇◇◇◇

  從這個方向前進,不到十公里遠,地勢就開始變高,再走十公里,前方地勢變成十分陡峭,山勢開始往上拔升。

  一路走來,路上都沒人說話,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剛剛打起來的時候,大家殺紅了眼,雖然仍多少避開了要害,但讓對方斷手斷腳、肚破腸流的卻也不少,現在慢慢冷靜下來,每個人都有點惶然,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

  沈洛年引著眾人走,儘量避開妖怪,但噩盡島上的妖怪數量明顯比上次來多了許多,也沒法完全避開,沈洛年主要注意的是數量大的妖群,一些一、兩隻妖炁普通的妖怪也就顧不了這麼多了。

  還好無靈智的兇惡小妖似乎少了很多,偶爾遇到孤單單四面晃的妖怪大多頗具智慧,感應到眾人,多隻提高警覺閃開或保持距離觀察,不大會主動挑釁。

  一面走,眾人也可以很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炁息狀態似乎正在增益,代表周圍的道息更濃密,直到了山勢往上拔升的地方,沈洛年領著眾人繞到一條溪流源頭的小山瀑旁說:「瑋珊。」

  正沉思的葉瑋珊一愣,回神說:「怎麼?」

  「你們要測試妖質,這兒的道息量應該夠了吧?」沈洛年說。

  「是嗎?」葉瑋珊有點意外,凝出一小團炁彈,果然閃出一抹豔麗的紅光,葉瑋珊詫異地說:「這麼快,這離海岸不到二十公里吧?」

  眾人也跟著抬起頭來四面看,不過他們感覺不到道息,除了周圍森林外,只看到西面高起的山崖,也看不出其他玄妙。

  「這島道息最濃處不是正中央,是山脈高處。」沈洛年指著西邊高山說:「最濃處離海邊不到四十公里,在地圖FS那區,在這兒修煉,有任何意外,比較容易逃出去,而且這附近地勢多變,高低起伏不定,群聚妖似乎也比較少來。」上次來,沈洛年內外繞島兩周,已經大概搞清楚這島的狀況。

  「嗯……」葉瑋珊點了點頭,四面望說:「那我們該找個可以居住的地方……」

  「瑋珊。」沈洛年又喊了一句。

  「嗯?」葉瑋珊轉頭。

  「你們真要留下?」沈洛年說。

  「怎……怎麼?」葉瑋珊意外地問。

  「剛剛已經結下仇了。」沈洛年說:「既然你們這麼不願意砍人,就別留下吧,現在十幾公里外,又有幾百個人往這附近搜來,就算躲掉,日後八成還會遇到敵人,我現在帶你們出去還來得及。」

  「那懷真怎辦?」葉瑋珊說。

  「我會想辦法。」沈洛年搖頭說:「不需要你們幫忙。」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突然望向眾人,行了一禮說:「大家……剛剛對不起,逼著你們出手。」

  「瑋珊姊,別這樣,不是妳的錯。」吳配睿難過地說。

  「不就是殺人嘛!」瑪蓮嘴硬地說:「我……已經有點習慣了。」

  「剛剛說迫出妖質開革,是逼不得已。」葉瑋珊說:「如果真不願和人爭鬥,我不會有任何意見或者懲罰,趁著現在沒有敵人,想離開的人,不用有顧忌。」

  眾人彼此互望著,誰也沒說話,隔了片刻葉瑋珊又緩緩說:「剛剛我們至少打傷了五十多個人……你們可曾想過,如果一開始不用刀背、直接動手,只需要傷害不到一半的人,就可以在第二批援軍趕到之前結束戰鬥,提早退走。」

  這話說得沒錯,每個人眉頭都皺了起來,暗暗後悔剛剛的舉動,手下留情不打退對方,到最後反而傷害更多人。

  「如果直接殺人呢?」沈洛年突然說。

  眾人一怔,望向沈洛年。

  「當時如果一沖出去就殺個十人,誰也不敢攔你們路,恐怕暫時也沒人敢追來。」沈洛年遙望東方說:「現在馬上來了百多個,萬一被追上,就不知得殺幾個才能完事。」

  葉瑋珊皺眉說:「洛年……這樣也實在……」

  「我在臺灣,就這樣跟他們說。」沈洛年說:「誰再碰我叔叔,我就把何宗所有親戚朋友都殺光,後來就沒人來胡鬧了,所以只砍了兩條手臂就沒事,否則能這麼簡單就結束嗎?」

  這話眾人還都是第一次聽到,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黃宗儒才說:「洛年,你是開玩笑的吧?如果他們不聽話,難道你真要殺光……」

  「我是認真的喔!」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說:「何宗那人也看得出來我是認真的才有效……但瑋珊剛剛對他們的威脅,一點都不認真,對方自然不會怕。」

  這是什麼樣的人,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一瞬間,每個人看沈洛年的眼神都稍微變了,都多了一點害怕、提防的味道,沈洛年也不在意,只說:「所以你們都回去吧,看你們這樣我也沒勁。」

  「我不贊成以殺人、傷人的方式嚇阻對方。」賴一心突然開口:「但我也不想離開。」

  眾人目光集中過去,賴一心緩緩地接著說:「不管是殺人還是傷人,對方心中一定會記恨,彼此報復,沒完沒了,就算一百人的時候不敢來,但一千人可能就來了。」

  這話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

  沈洛年卻不以為然地說:「通通殺光,別留活口就沒人報復。」

  眾人都一呆的時候,葉瑋珊忍不住瞪眼說:「洛年!這怎麼可以?」

  「好啦、好啦,當我沒說。」沈洛年閉上嘴不說話。

  「對方既然不講理,硬要逼我們走,不可能避免衝突。」賴一心接著又說:「我是這樣想的,無愧於心最重要,剛剛既然不殺人就能打贏,就不該殺,但如果不殺不行,就別遲疑……只要是這樣,我們就不用感到抱歉……瑋珊說得很對,我們剛剛一時心慈,最後反而多傷了幾十人,這種錯誤以後不能再犯。」

  這話眾人可就比較能接受了,大家紛紛點頭,心情都紆解了不少,瑪蓮嘴角露出笑容說:「對啊,逼得我們非打不可,打傷了又哭爹喊娘,那要怪誰?怪我們不乖乖讓他們砍嗎?」

  吳配睿咬著唇點頭說:「我也覺得一心哥說得很對,我們是……正當防禦。」

  「剛剛還不敢說。」張志文聳聳肩低聲說:「其實我砍到後來有點上癮。」

  「我也是耶,砍著砍著就不覺得怎樣了,和打電動差不多。」侯添良詫異地說:「我剛都不敢說出來,幹!原來你跟我一樣殘忍。」

  「去你的,誰殘忍了?」張志文心中暗罵,比殘忍誰比得上沈洛年?但這話他又不好說,只癟嘴說:「瑋珊說砍手他們接回去不難啊。」

  侯添良這會兒卻不理張志文了,笑說:「我不只要留下,還要吸收妖質變強,最後救回懷真姊!」

  「對。」這話正符合賴一心的想法,他馬上跟著說:「不管想做什麼,都需要更強大的能力。」

  「一心快點試驗吧。」張志文說:「我們也要變強,說起來陣式挺好用的,對方人多也沒用。」

  「對啊!不過無敵大都不用砍人,不公平。」吳配睿嘟起嘴抱怨,黃宗儒自然只好乾笑。

  「奇雅其實也很善良呢!」瑪蓮笑嘻嘻地說:「妳剛沒用幾次炁鞭對吧?」

  奇雅輕搖了搖頭,沒說話,倒是黃宗儒說:「對方劍炁太多,我們全力防禦比較穩,對了,奇雅姊,妳可以化散力量就好,不用布出炁牆抵禦,這樣比較方便吧?」

  「我也這麼想。」奇雅贊同地點了點頭,畢竟柔訣的防護炁勁適合一面化散力量,一面把力量引開,固定成炁牆就沒有引開的效果,硬要化去反而費勁,還不如針對敵襲時化散,比建立炁牆還有效率。

  眾人正議論紛紛、討論陣型時,沈洛年突然皺眉說:「藍姊,妳別硬撐了,回去吧。」

  眾人一呆,紛紛停口,望向白玄藍。

  白玄藍一直沒吭聲,只在旁聽著眾人說話,突然發現沈洛年對自己這麼說,接著眾人都看著自己,她先是一怔,跟著眼睛泛紅,眼淚從眼角慢慢滴出,順著臉頰滑落,黃齊一呆說:「藍?」連忙奔了過去。

  「對……對不起。」白玄藍轉過身子,掩著臉退開幾步。

  「藍姊?」「舅媽?」瑪蓮、奇雅、葉瑋珊都吃了一驚,連忙跟著圍了上去。

  卻是沈洛年看得很清楚,剛剛戰鬥的過程中,白玄藍雖然表情沒變,也順著葉瑋珊的指示發出強力的炁彈,但她卻一直籠罩在濃重的哀傷和悲痛中,直到賴一心和葉瑋珊兩人說了那串話,大部分人已經感到開解,心情好了不少,她卻依然無法釋懷、十分難過。

  不知是不是考慮到眾人的感受,到了這時候,她仍一聲不吭,不願表現出來,但這份連丈夫黃齊都沒能察覺的心情,卻被沈洛年一言點破,白玄藍心慌之下,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在眾人安慰下,白玄藍好不容易止住淚,她不好意思地抬頭說:「沒……沒事了,讓大家擔心。」

  「舅媽?」葉瑋珊擔心地說:「妳……真的很難過?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我太軟弱了。」白玄藍遲疑了一下,垂淚說:「我本想忍著的,但……洛年說的沒錯,我真的受不了,齊哥,我剛打傷好多人,有沒有……有沒有人……被我殺死?」

  「沒有,一定沒有的。」黃齊一輩子就寵著這個老婆,他摟著白玄藍肩膀,疼惜地說:「妳別難過,我們不打了,我陪妳回臺灣,好不好?」

  白玄藍一怔說:「但……孩子們都要留下,我不能……」

  「舅媽,別替我們擔心。」葉瑋珊苦笑說:「妳這樣我們心裡更難過。」

  「不行的,妳才剛接手,又這麼年輕……」白玄藍咬著唇說:「不然我以後不打人了,打妖怪我還是可以幫忙。」

  白玄藍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葉瑋珊正感為難,黃齊緩緩說:「就算妳不出手,看我們出手傷人,也會難過的。」

  白玄藍一怔,低下頭說不出話來,黃齊跟著說:「宗長之職交托後,長輩按規矩本該退隱,我們沒立刻走,是有點不放心,但瑋珊本就沉穩,又有一心和大家幫著,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走吧,我陪妳回去。」

  白玄藍似乎終於意動,遲疑了片刻才說:「還有書的注釋……」

  「遊艇也要七天后才來,這樣吧,我們先找地方躲一個星期。」葉瑋珊一面思索,一面明快地說:「這七天儘量避開敵人,我和一心測試妖質,舅媽和舅舅處理書,其他人暫且輪流防禦,七天后若一切順利,我們再離島,下次就把所有妖質運來。」

  似乎只有自己覺得殺人沒什麼?沈洛年抓抓頭,倒也不想多說,卻見葉瑋珊那雙明眸突然望著自己,似乎有話想說,沈洛年揚眉說:「幹嘛?」

  「陪我去找個住的地方吧?」葉瑋珊含笑說。

  「嘖,知道了。」沈洛年皺皺眉,隨著葉瑋珊,轉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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