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噩盡島‧一 作者:莫仁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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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2011-2-1 14:42: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2245146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5
第一集 第九章 對不起,我不加入





  聽見沈洛年的話,葉瑋珊一怔,先是臉色發白,跟著白中泛紅,浮起一層薄怒,她輕輕一跺腳,一聲不吭,轉身往回走。

  惹火她了吧?剛剛自己那樣說是有點無賴,但也沒辦法,如果讓她看到自己胸口只剩疤痕,那事情可更是沒完沒了。

  她會不會就這樣趕走自己呢?畢竟她是這兒的組長……如果真把自己趕走,那也無話可說,只好麻煩懷真以後認真點當保鏢。

  這時,走到樓梯中腰的葉瑋珊突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沈洛年不便超越,只好也停了下來,一面有點忐忑地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對不起。」葉瑋珊突然說。

  咦?咦?咦?沈洛年呆在那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沒想到你這麼排斥……讓我看……」葉瑋珊有點委屈地低聲說:「但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沒必要這樣凶我吧?」

  「這……」見葉瑋珊這麼說,沈洛年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一時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就這麼背對著沈洛年,也不吭聲也不往前走,兩人沉默了片刻,沈洛年只好認輸說:「是我胡說八道,抱歉啦。」

  葉瑋珊轉回身,表情柔和了些,和聲說:「你至少答應我,今天別練了,好嗎?」

  「不練、不練。」練不練沈洛年才不在乎,只要不看傷口,一切好說。

  葉瑋珊倒沒想到這會兒沈洛年又這麼好商量了,她有些意外地說:「真有點搞不懂你,到底是好說話還是不好說話?」

  搞懂我幹嘛?沈洛年聳聳肩說:「看事情吧。」

  「還有件事情,雖然聽起來討厭,但不得不說。」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平常大家不用分什麼大小,但別忘了我畢竟是這組的組長,我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是天經地義的……等你正式入門之後,退出宗派可是很嚴重的事,別隨口就說這種話,好嗎?」

  到時候說不定是被你們趕出宗派呢……沈洛年畢竟自覺理虧,只好支吾兩聲應付過去。

  「我們現在已有接近三人份的妖質。」葉瑋珊突然換了個話題說:「本想等搜集足夠之後,再讓你們四個一起變體,但因為昨天出了意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夠……半個月後的門派聚會,你們四人該可以正式入門,那時我和一心考慮讓你、添良、志文三個人先變體,你覺得呢?」

  「讓宗儒先吧。」沈洛年愕然說:「他比我早加入啊。」

  「他是很努力,但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你受了傷,變體後傷勢會好比較快。」

  「沒關係的,讓他們先吧,我不急。」自己還想混久一點呢,等他們發現自己變體無效,說不定會被趕出師門。

  「這樣嗎?可是你……」葉瑋珊沉吟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沈洛年,過了片刻,她微微搖了搖頭,目光從沈洛年身上轉開,往地下室走去。

  怎麼說一半不說了?沈洛年莫名其妙,正跟著走,卻見葉瑋珊剛打開門,又突然停下腳步。

  莫非又有事了?沈洛年走到葉瑋珊身旁往內望,不禁一呆,卻見裡面賴一心、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四人正圍著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子說話,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懷真。

  「真的來了?」沈洛年忍不住自語,仔細看了看懷真,她這次的打扮比較休閒,上身是一件蓋到臀部的灰色長袖寬領上衣,衣襬下露出一片白色鏤空雕花皮短裙,掩住半截大腿,最下面則是一雙棕色翻毛中統寬靴,靴與裙之間,那不需要絲襪修飾就無可挑剔的雪白筆直長腿,讓人不免多看兩眼。

  葉瑋珊停了幾秒,這才往內走,一面招呼說:「懷真姊。」

  「啊,你們倆回來啦?」懷真笑說:「瑋珊,我可以來這兒玩玩嗎?」

  「當然可以啦。」賴一心滿臉笑容。

  「歡迎!歡迎!」侯添良和張志文則一起高呼。

  葉瑋珊走到賴一心的身旁,這才微笑說:「懷真姊也想加入我們嗎?」

  「不是這樣。」懷真搖搖頭,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說:「昨天洛年回家滿身是血,我有點擔心,如果不打擾的話,我想參觀一下你們的活動。」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葉瑋珊頓了頓笑說:「懷真姊是洛年的姊姊,不是外人,當然可以來。」

  「那就太好了。」懷真對幾個大男孩微笑說:「你們在練功夫對吧?加油喔。」

  美女在旁,眾人的幹勁大幅提升,侯添良等三人馬上拿起武器,快手快腳地揮動,而賴一心更是打起精神,指點三人的動作。

  已經答應葉瑋珊今天不練的沈洛年,在一旁沒事,正與葉瑋珊、懷真隨口閒聊,突然葉瑋珊手機響了起來,她對兩人道個歉,走到門外接聽。

  沈洛年眼見周圍沒人,對懷真低聲說:「昨天不是說要加入?怎麼變成來參觀?」

  「我想想還是算了。」懷真笑說:「變體對我也無效,加入幹嘛?只有你一個無效還可以強辯,姊弟兩個都這樣怎麼解釋?」

  「嗯,不加入也罷。」沈洛年說:「說不定他們宗長的能力過人,看得出妳的原形。」

  「哼。」懷真噘起嘴說:「你很看不起我呢,哪這麼容易被看出來?」

  「這樣嗎?」沈洛年說:「反正不要連累我就好,妳的身分可是我姊。」

  懷真嘻嘻一笑,突然瞄著沈洛年低聲說:「你們兩個剛在樓梯口旁幽會對吧?還叫我別破壞他們兩人,你這口是心非的傢伙。」

  「我們只是說話而已。」沈洛年說:「她擔心我的傷口。」

  「讓她多擔心一點,也許就會愛上你啦。」懷真笑說。

  「胡說,剛才差點和她翻臉吵起來。」沈洛年望瞭望站在門口的葉瑋珊,不知為何胸口突然沉沉的,似乎有點鬱悶。

  「沒興趣就算了。」懷真覺得沒趣,轉頭望望正努力練功夫的三人,又瞄了賴一心一眼,突然笑說:「這易質的法門雖然傳了下來,不過失傳的應該也不少。」

  「什麼易質?」沈洛年問。

  「就是你們說的變體引炁。」懷真說:「我仔細看了看,那對小情侶雖然得了炁,卻似乎只會蠻用,有點可惜。」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怎麼說?妳能教他們嗎?」

  「管他呢!」懷真甜甜地笑說:「反正只是暫時利用一下他們。」

  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這話雖然沒錯,但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要不要教人,自然是看懷真的意願,不能勉強。

  這時葉瑋珊已經說完電話,走回地下室,她表情有點凝重,看著眾人突然說:「大家……請停手,我有事情要說。」

  侯添良等人紛紛停手,回頭望著葉瑋珊。

  「宗長說,你們四個的考核都已經通過,要我們現在馬上過去。」葉瑋珊說:「會順便舉辦入門典禮。」

  眾人一愣間,賴一心詫異地開口說:「為什麼不等宗派聚會才辦?會不會太早了些?」

  「我知道,但宗長似乎不願在電話裡多說,只叫我們馬上出發。」葉瑋珊皺眉說:「大家快收拾,我們等等搭計程車趕去。」

  眾人動作的時候,葉瑋珊望向懷真,有點遲疑地說:「懷真姊,不好意思……我們得回宗派一趟。」

  「沒關係。」懷真微笑說:「我先回家。」

  「真是抱歉,歡迎妳下次再來。」葉瑋珊帶著歉意說。

  「我交代洛年幾句就走。」懷真說完,走近沈洛年,湊到他耳畔說:「你有沒有好好體會原息啊?」

  「啊?」沈洛年一呆說:「不是妳在才能體會嗎?」

  「一定要我說了才想到嗎?」懷真伸指彈了沈洛年額頭一下說:「你那沒用的時間能力,不是可以控制得住嗎?那前一個指示當然作廢了。」

  誰知道?沈洛年皺起眉頭說:「練是沒問題,但真有用嗎?不然妳提示一下,鳳凰怎麼攻擊敵人的?」

  「不知道。」懷真眨眼說:「沒有人會找鳳凰戰鬥,鳳凰會什麼誰也搞不清楚。」

  「那還叫我練?」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總是一個變強的希望啊。」懷真瞪眼說:「我先警告你,下次再害我現形,浪費我的道行,我非揍你不可。」

  「變形為什麼會浪費道行?」沈洛年不明白。

  「現在的世界環境不適合現形,很傷元氣。」懷真認真地說:「之後變回人形的過程也很難過。」

  那可就真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想說:「妳有空的時候,再試試解咒吧。」

  懷真沒想到沈洛年會主動提起此事,微微一愣,上下看了看沈洛年才說:「當然好……你還真不怕死耶?怪胎。」

  「啥?」沈洛年轉頭說:「不解算了。」

  「別啦,要解、要解……」懷真撒嬌般地拉起沈洛年左手,捏著那圈OK繃笑說:「幹嘛遮著血冰戒?」

  「上學不能戴那種東西啦。」沈洛年一面說,一面反手舉起懷真細長無瑕的玉指端詳,心中暗暗讚歎,會變形可真好,可以變成最完美的模樣。

  「你在吃我豆腐嗎?」懷真吃吃笑說。

  「妳這豆腐咬了會崩牙……」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過真的挺好看,到底怎變的?」

  「你被別人誤會我可不管喔。」懷真卻說。

  沈洛年一驚,目光轉過,卻見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妥當、等在門口,正以疑惑的表情看著自己和懷真,沈洛年暗叫糟糕,忙放開懷真的手說:「怎不早說?走吧,『姊姊』!」

  懷真噗嗤一笑,這才向眾人走去。

  眾人在校門口和懷真道別,之後走到大馬路,招下了兩台計程車,一路往永和駛去。

  ◇◇◇◇

  兩輛計程車穿過中和,到了永和,不久之後,在一棟辦公大樓前停下,眾人下了車,在葉瑋珊和賴一心領頭下,往大樓左側一個往下旋半層的樓梯走去。

  這種大樓的設計,是把一樓故意蓋高半層,因此到一樓得爬上半層樓梯,相對的,到地下一樓,也只需要下半層樓梯,因此地下一樓的大門有一半比路面還高。

  這樣等於增加了店面的戶數,讓地下一樓也變成個擁有寬敞入口的營業店面,不過葉瑋珊帶著眾人去的地方,似乎並不打算做生意,雖然外面的鐵卷門是卷起的,但周圍沒有招牌,那看不透的深色玻璃大門,更是一點也沒有歡迎光臨的味道,看來就是目的地了。

  葉瑋珊取出鎖匙,打開玻璃門讓眾人走入,門後是個以木料隔開、類似玄關的狹長空間,眾人隨著葉、賴兩人穿過一扇木門,裡面是一片寬敞的空間,地上鋪著石質地板,最深入的地方,有著個類似演講台的長木台。

  這空曠的大廳周圍,只有一些壁燈亮著,頗有點陰暗,眾人正四面張望的時候,上方的燈光突然亮起,整個房間光亮起來,也在這一刹那,眾人才注意到,在講臺不遠處,站著一男一女。

  那男子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人,留著短短的西裝頭,穿著一身精緻合身的黑色綢質混紡唐裝,唇上留著少見的八字鬍,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正對著眾人點頭。

  女子似是二十余歲的少婦,她穿著件仿旗袍短袖白色襯衫,下身是及膝窄裙,長長的頭髮側分披下,在胸前繞出幾個大卷,一直垂到腰際,這女子臉上上著淡妝,嘴角掛著一抹溫和微笑,仿佛是個很溫柔和善的大姊姊。

  男的也就算了,這姊姊也挺漂亮的,沈洛年一面打量,心中一面暗想,這宗派似乎專收美女,莫非那宗長與自己有相同的癖好?

  葉瑋珊和賴一心,回頭對眾人打了個眼色,跟著鞠躬說:「宗長、黃大哥。」

  媽啦!這大姊才是宗長?太年輕了吧?沈洛年等人一呆,連忙跟著鞠躬喊人。

  「你們好。」宗長的聲音柔軟溫和,讓人聽了十分舒坦,她望著眾人,微笑說:「昨天去的是哪兩位?」

  「宗長,是他們兩人。」葉瑋珊回頭,指著黃宗儒和沈洛年介紹說:「沈洛年、黃宗儒。」

  宗長目光在沈洛年身上停留了好片刻,有點疑惑地說:「你就是洛年?看起來不像身上有傷?」

  「那傷沒什麼。」沈洛年不知道對方有多少能耐,不免有點心虛。

  「沒事就好了。」宗長微微一笑,望著四人說:「我叫白玄藍,是白宗二代宗長,這是我先生,他叫黃齊,也是白宗門人……你們應該知道,今天我找你們來,是打算提早舉辦入門儀式……也可能一併舉辦變體之術。」

  「變體?這麼快?」葉瑋珊吃了一驚。

  「我們存的妖質還不夠啊?」賴一心跟著說。

  「不一定每一個人都會入門,不是嗎?」白玄藍微笑說。

  眾人一呆,都沉默了下來,莫非還要考試?

  葉瑋珊說:「宗長,妳的意思是……」

  「現在和過去不同了……」白玄藍說:「只要通過了品行查核,又願意加入,我們都願意收,但你們真的願意加入嗎?」

  四人面面相覷,若不願意加入,跑來做什麼?

  「你們跟我來。」白玄藍引著眾人往旁邊走,走入一間安置著幾排座椅的小廳,上面掛著個已經啟動的投影機,白色的光打在前方的布面上,不斷地閃動著。

  「坐。」白玄藍指示著眾人坐下,一面說:「在你們決定之前,有個影片讓你們看看……這是今天下午才得到的影片,連瑋珊和一心也沒看過。」

  難怪他們兩人也是一臉迷惑的模樣,沈洛年等人各自坐下,望著那大幅的布幕。

  「這影片是大約一個月前……陰曆七月十五拍的,是用特殊的光纖長鏡頭拍攝,只有幾分鐘的時間,馬上就開始了。」白玄藍站在布幕旁解釋,她丈夫黃齊則走到眾人身後,關上燈光,啟動了放影機。

  緊跟著畫面一閃,出現一個寬大的地下洞穴,隨著鏡頭轉動角度,可以看見洞穴四周高掛著強力的鹵素探照燈,把這洞窟照耀得如同白晝,在空地周圍,站著一圈十餘名男女,他們穿著各異,但人人手中拿著細長短劍,沉默地圍成一圈,誰也沒說話。

  「李宗的?」葉瑋珊意外地說。

  「不。」白玄藍說:「這短劍護手並非一字,而是向下微彎,是何宗的。」

  白玄藍這麼一說,眾人這才注意到,果然短劍護手往下微彎,和李宗的水準護手頗有不同。

  「何宗和我們不是因為想法不同……很少往來嗎?」葉瑋珊問。

  「嗯,先看吧,快開始了。」白玄藍說。

  眾人注意力又集中到影片上,只見那十幾個人中,走出八個人,分站八個方位,同時舉劍往下,遙遙相對,這動作沈洛年並不陌生,昨晚李宗那兩人一開始就是這個動作。

  這麼說,這地方也是個能「出妖」的地方囉?但昨晚三人施術加上自己,就弄出個麻煩的暴牙妖怪,這八人一起施術,會叫出什麼妖怪出來?如果這些人的功夫都和李宗那兩人差不多,恐怕會有點不妙。

  沈洛年想到此處,不禁瞟了葉瑋珊一眼,見她一臉嚴肅,微微皺眉,似乎也有點擔心。

  那八人停止動作之後,接下來應該就是等待了,在一片沉寂中,影片中只傳來發電機單調的聲音,畫面中也看不出炁息的變化,其實頗為無聊,沈洛年、黃宗儒還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但侯添良和張志文可有點坐不住了,兩人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又不敢抱怨。

  突然間周圍燈光閃爍,傳出一聲氣爆,場中央倏然出現了一頭灰白色狼形巨獸,這巨獸身長四、五公尺,巨大的頭顱大概有半個人高,它在不斷閃動的燈光下,似乎有點迷惘,四面看了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緊跟著何宗那群人一聲叱喝,眾人舉起短劍,對著那巨犬攻擊,那巨犬挨了幾下,皮毛紛飛,它似乎有點詫異地低下頭,望瞭望眾人,突然往前一蹦,前方一個中年人上半身倏然被它咬入口中,巨獸一扭頭,中年人身子斷成兩截,血液四面飛濺。

  周圍眾人大吃一驚,有人開始驚呼著後退,有人奮起攻擊,不過他們的攻擊力似乎不易對巨獸造成傷害,巨獸毫不在乎,一仰頭,嚼了嚼那半截身軀,只見血花倏然從巨犬的嘴角噴濺而出。

  媽的!那傢伙在吃湯包嗎?沈洛年瞪著螢幕,火上心頭,若不是不在現場,說不定他又沖了上去。

  緊跟著巨獸輕快地到處飛跳,爪擊口咬,人們一個個倒下,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整個洞窟中血跡斑斑,死傷慘重。這時鏡頭早已胡亂滾在地上,畫面中只見幾灘鮮血和一些無法分辨的人屍肉塊,而周圍的慘叫、驚呼聲不斷地響起,不難想像正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

  倏然間螢幕一黑,影片結束了,過了幾秒,黃齊打開電燈,一聲不吭地走到白玄藍身邊。

  此時六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老實說,這若是電影,血腥暴力的程度一定被歸類到限制級,這六個沒滿十八的少年男女,還沒資格去看呢。

  「昨晚,瑋珊告訴我發生的事故,我把這消息傳給了李宗和何宗,今天就收到了這個難得的影像檔。」白玄藍說:「這畫面中的巨獸,和瑋珊口中說的形貌不大一樣,但我還是想讓你們親眼確認,確實不同嗎?瑋珊?」

  葉瑋珊緩緩地搖頭,一面說:「不一樣,昨晚的狗妖大很多,好幾倍,這只長得像狼,昨晚那只不大像,那只比較像……比較像……」

  「狐狸!」沈洛年忍不住插嘴,否則葉瑋珊一直大狗妖喊下去,萬一給懷真聽到,葉瑋珊說不定會倒楣。

  「對了。」葉瑋珊目光一亮,對沈洛年點頭說:「頭比較像狐狸,但身上的毛蓬蓬的……還是比較像狗。」

  還是狗?我已經盡力了,沈洛年眨眨眼不說了。

  「顏色也不同,昨晚的漂亮很多,是雪白的。」黃宗儒其實只看了半眼,但依然可以感覺得到兩者是不同的生物。

  「我也覺得不同。」沈洛年跟著補了一句,他可是最清楚了,懷真那傢伙的原形,可比剛剛那狼妖恐怖許多,那狼妖的頭不過半個人高,懷真腦袋可比車子還大,這狼妖要吃人,還得咬成兩截嚼上兩嚼,懷真可是仰頭一伸喉嚨,就把那高大的鑿齒給吞了下去,何況以懷真昨晚沖出來的速度來說,攝影機八成拍不到她的身影,兩者完全是不同等級。

  話說回來,懷真身體到底是怎麼變大變小的?是像吹氣球嗎?還是連肉體也可以無中生有變化出來?下次可得找她問問。

  「你們都這麼說,那麼應該是不同的妖物了……」白玄藍轉頭說:「齊哥,你先幫我回訊吧,說確定不同……我想李宗那兒應該也是相同的答案。」

  「嗯。」黃齊的聲音十分低沉,他對白玄藍點點頭,溫柔地笑了笑,這才往外走出去。

  白玄藍轉回頭看著六人,臉上露出苦笑說:「何宗傳影片來的時候,有提到幾件事,這次的事故,他們死了十二人,重傷四人,損失了大半的精英,而這只狼形妖,後來也不知所蹤……何宗宗長本來懷疑,你們昨晚看到的就是這只。」

  「經過這件事,何宗的宗長……還在?」葉瑋珊遲疑地問。

  「他並沒有參與這場戰役……事實上,他本來不知道有這次的活動。」白玄藍輕歎了一口氣說:「若是他在,就算不能擊殺狼妖,也該不會這麼慘。」

  這話的意思是……何宗宗長在的話,能擋得住那狼妖?眾人不免有點吃驚,眼前的白宗宗長白玄藍,是不是也有這種能耐?

  「何宗宗長一向認為人類終究不是妖怪的對手,和我們所持的立場不同。」白玄藍緩緩說:「他們門派中,有人對這個論調不服,不相信妖怪如此強大,所以找了一群想法相同的門人,在七月十五的時候,選了這停用已久的聚妖之地施術引妖……最後結果就是——何宗裡面,現在已經沒有主戰的人了。」

  沉默了片刻,白玄藍緩緩說:「加入道武門白宗,日後就要準備和這樣的妖怪對抗,未來甚至還有更強大的妖怪……而且只要宗派一聲令下,你們就得放棄家人、學業,成為人類對抗妖怪的先鋒……知道這些後,你們還願意加入嗎?」

  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的臉上都有點發白,三人本來是半好玩加入的,而且雖說三人都碰過妖怪,但當時賴一心看來遠比妖怪厲害,三人根本沒有危機感,這時看到這血腥畫面,終於知道不是簡單的事情。

  反而沈洛年不是這麼吃驚,雖然看到那場面也讓他十分震撼,但他畢竟被懷真吞下肚子過,也聽懷真提過妖怪的強大,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卻一直沒有要和妖怪戰鬥的使命感,若不是妖怪會主動在他身邊出現,他才不想加入這種危險門派。

  當時是沒選擇,不參加就等於逼著懷真當保鏢,這些人本就想滅妖,借用他們力量也不算利用……不過現在該繼續留下嗎?

  沈洛年正思考著,白玄藍望著賴一心說:「你也一樣……趁這機會,仔細考慮是不是要繼續下去,如果不想和妖怪戰鬥下去,現在就退出門派,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她倒沒問葉瑋珊。

  聽了白玄藍這番話,賴一心想了想,張口說:「宗長相信我們會贏吧?」

  這人是瘋子嗎?看了剛剛的畫面還這麼問?怎麼可能贏?沈洛年突然發覺,自己對賴一心實在太不瞭解了,自己只是偶爾失去理性,這傢伙似乎根本沒有理性可言?

  「如果完全不相信,就該選擇何宗的作法。」白玄藍說:「既然我選擇對抗,就是認為雖然希望渺茫,但仍有一絲可能。」

  「我也相信宗長!」賴一心露出開朗的笑容說:「我當然留下幫忙。」

  「你這傻孩子。」白玄藍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笑著說:「你只是對我有盲目的信心,這幾個新人可就未必有了,我得做一些補充說明,瑋珊,妳也覺得我們會贏嗎?」

  葉瑋珊思考片刻才低聲說:「雖然我想不出來怎樣能打贏,但我也相信宗長……我想,宗長應該還有事情沒告訴我們吧?」

  「瑋珊說的沒錯。」白玄藍望著四個大男孩說:「你們也許會覺得奇怪,剛剛那妖怪展現出來的能力如此強大,為什麼我還沒放棄希望?」

  見四人點了點頭,白玄藍接著說:「你們知道『道息』嗎?」

  四人多多少少都從葉、賴兩人口中聽過這兩個字,但卻沒聽過解釋,所以同時搖了搖頭。

  「道武門源自道家,道家認為,所謂的道,先分有無、後化萬形,道者無名、無形、無質,乃萬物之奧。」白玄藍突然說了一串大夥都聽不懂的話,看著四個小夥子直瞪眼,她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息就是一種最原始的炁息,雖然無以名狀、無法形容,卻掌握了天地之理、仙凡之聯繫,道息更延伸變化出各種力量,如人、妖、仙的炁息,甚至萬物的生命力。」

  聽起來很像渾沌原息?但似乎又有點不同,還是其實是兩種東西?

  「據傳說,數千年前,不知道為了什麼,仙凡分離,道息漸散,造就了今日的世界。」白玄藍緩緩說:「但半年來道息卻逐漸增長,妖怪頻出,但也因如今道息不足,只能出現小妖怪,影片中這種意外出現的大妖,據猜測,很難在現在的環境下生存……所以雖然它殺了這麼多人後消失,卻沒聽過那狼妖為禍人世的消息。」

  「那麼日後道息漸增,像狼妖一樣的強大妖怪,就能自由出現了?」葉瑋珊問。

  「對。」白玄藍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但到那個時候,人體能引入的炁,也會相應增多,你們倆不覺得體內的炁息,比數月前增強許多嗎?」

  「對呀,那以後就打得過了?」賴一心大喜說。

  「這只是推測。」白玄藍頓了頓說:「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的密傳法門可以提升門人的能力,在過去的社會裡面,那是不必要的,若日後真有需要……」

  莫非就是懷真說的炁息運用之法?沈洛年暗暗點頭,如果只有引炁之法傳下,那也太奇怪了。

  「不對呀。」葉瑋珊眉頭又皺了起來說:「若這麼說的話,昨晚出現的大白狗更強大,又怎麼能存在?」

  還在大白狗?沈洛年暗暗好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懷真一番。

  「這方面我們也不明白,若有白澤圖真本的話,也許可以分辨出是哪種妖物。」白玄藍沉吟了一下說:「但道武門總門已散,臺灣的分宗也沒抄本,所以我打算請巧雯去一趟成都鶴鳴山探索道源,找看看有沒有傳下的古本。」

  「要讓巧雯姊去成都?」葉瑋珊有點意外:「那兒不是變觀光聖地了嗎?還找得到嗎?」

  「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以遇到其他宗的傳人。」白玄藍想了想,回過頭對四人說;「總之,一切都是推測,兩界已分離數千年,故老傳說泰半誇張不實,妖怪的能力只能推估,誰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未來的戰鬥,一定會還有人犧牲……你們畢竟還年輕,不一定要冒險。」

  見沒人說話,白玄藍接著又說:「因為昨天的事故,我們擔心有預料外的變化,所以如果有新加入的人,我們想提早讓他們變體……畢竟要完全適應妖質,還要兩、三個月的工夫,越早變體越好……如果你們四個都願意加入,欠缺的妖質,宗派可以先提供。」

  「那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這樣你們可以一起變體。」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吭聲,過了幾秒,首先開口的居然是黃宗儒,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以問問題嗎?」

  「當然可以。」白玄藍微笑說。

  「那個……聽瑋珊說,李宗……都是軍警特選出來的人,讓他們和妖怪戰鬥,不……不覺得比較合適嗎?」黃宗儒說:「為什麼白宗會願意收我們這種學生?」

  「我並沒有特別想找年輕人,不過本宗一向讓各組自主,瑋珊身為組長,她既然想收你們,我也不會干涉。」白玄藍微笑說:「不過你們確實太年輕了些……當初會讓瑋珊這麼早入門,有另外的原因。」

  黃宗儒聽完,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深吸一口氣才說:「我膽子很小,但是……我願意加入,我想出一份力,不,我一定可以出一份力。」

  張志文突然輕推了侯添良一把,低聲說:「怎麼樣?我們當然也加入吧?」卻是他見侯添良一直低著頭,有點意外。

  「我本來以為沒這麼危險……」侯添良說到這兒,頓了頓苦著臉說:「我不是怕危險,是這麼危險的話,我爸不會准的。」

  「對喔,你爸超凶的……」張志文皺眉說:「那怎辦?我們不加入嗎?連無敵大都加入了耶?」

  「我也不知道。」侯添良皺眉說。

  「添良!我幫你去跟你爸說。」賴一心聽到,拍胸脯說。

  「嘎?」侯添良望著賴一心的表情一臉驚訝,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各位……」一直也在思索的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對不起,我不加入。」

  「咦?」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侯添良居然還是咦得最大聲的。

  「我應該幫不上忙。」沈洛年說:「所以還是算了。」

  「你怎會幫不上忙?」賴一心吃驚地說:「昨天要不是你,瑋珊就危險了。」

  沈洛年目光不禁轉向葉瑋珊,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點意外。

  賴一心看了看葉瑋珊,又回頭看著沈洛年說:「洛年,為什麼不加入?」

  說怕死可能比較容易接受……沈洛年目光一轉,點頭說:「太危險了,我不想繼續涉入,昨天就差點死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說不出話來,葉瑋珊更是咬著唇垂下頭,似乎頗為自責,沈洛年看了不由得有幾分不忍心,他目光轉向宗長白玄藍,只見她溫柔地一笑說:「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大家也別勉強洛年。」

  可惜沒機會欣賞這個漂亮大姊了,沈洛年暗歎一口氣,當下說:「抱歉,我先走了。」一面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出去。」賴一心追了上來。

  他還沒死心嗎?沈洛年苦笑地看了賴一心一眼,但也不好堅拒,只好讓他陪著自己往外走。

  剛走出那個視聽室,賴一心就忍不住捶著自己掌心說:「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昨晚被打昏了,也不會害你受傷。」

  「你支撐很久,很厲害了。」沈洛年笑說:「別太介意,我是自己怕死。」

  賴一心難過地說:「才不會,昨天要不是……」

  「對了,那把匕首我沒帶在身上,明天再拿去還你們。」沈洛年說。

  「那倒是無所謂……」賴一心說:「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

  「不了。」沈洛年走出大門,一面微微搖頭說:「你別送了,我自己回去。」

  賴一心眉頭皺著,想了想才說:「我改天再去找你聊聊。」

  這人似乎真不懂得「死心」兩個字怎麼寫,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但看著賴一心那一臉誠摯的模樣,又氣不起來,沈洛年終於苦笑搖了搖頭,揮揮手逕自去了。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6
第一集 第十章 你真是變態?





  從永和回板橋,說遠不遠,但走路也累了點,若想搭捷運,還得讓車子往臺北繞上一圈,沈洛年問了問人,找到公車站牌,這才搭車回到板橋。

  這麼一來,每天的課後活動總算結束了,沈洛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失落,腦海中偶爾閃過葉瑋珊的身影,心頭就不禁微微沉重了起來,若在那兒待下去,這種感覺會越來越嚴重吧?

  沈洛年到了自宅公寓門口,爬上五樓,還沒開門,卻見裡面開著燈,還傳出電視的聲音,沈洛年微微一驚,叔叔還在嗎?還是……他連忙打開門,卻見懷真抱著一大桶炸雞塊,正睜大眼睛望著電視。

  懷真看到沈洛年,嘻嘻一笑說:「要吃嗎?」一面把那桶炸雞遞了過來。

  這種會變形的妖怪,應該也吃不胖吧?沈洛年取過一塊,望望懷真說:「幹嘛穿這麼清涼?現在是秋天耶。」

  原來懷真只穿著一條橫條紋毛線短袖上衣配上一條短裙,一雙白玉般的長腿,伸長了交錯擱在沙發桌上,看來十分愜意。

  「你不是說我很漂亮,挺喜歡看的嗎?」懷真笑說:「但脫光了怕你失控,這樣方便讓你看。」

  「誰會失控?」沈洛年好笑地說:「妳既然不介意我就放膽看了。」

  「別要我滿足你的性欲就好了,那我辦不到。」懷真一口咬下一大塊雞塊,一面嚼,一面含糊地說:「其他請隨意。」

  「多謝。」沈洛年好笑地放下書包,坐在懷真身旁說:「有件事情跟妳說。」

  「嗯?」懷真身子剛輕靠上沈洛年的肩頭,突然指著電視哈哈笑說:「你看這好好玩。」

  什麼東西?沈洛年目光轉過,卻見那是重播不少次的鄉土愛情倫理大悲劇,一群人殺來愛去互相報復,號稱近年最賺人熱淚的連續劇之一,此時劇中男主角正一臉扭曲地和某個滿臉是淚的女配角相互嘶喊,一點也不像是該笑的地方。

  「哪裡好玩?」沈洛年問。

  「那人演戲演得這麼用力、喊這麼大聲,你不覺得好笑嗎?」懷真訝異地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呆了呆,只好說:「這……先別看了吧,我有事要說。」

  「好吧。」懷真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轉頭看著沈洛年。

  「我剛剛退出了那個宗派。」沈洛年說;「所以妳以後也別去學校找我了。」

  「咦?」懷真一驚說:「怎麼這樣?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別急。」沈洛年說:「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妳是因為渾沌原息會外散的關係,擔心我被妖怪所傷,對吧?」

  「對呀。」懷真說:「我不能每天傍晚都陪著你啊。」

  「應該不用了。」沈洛年說:「我只要在日夜交替的時候,提高警覺,當原息外散的時候,馬上集中注意力,減慢時間的流速,就能在一瞬間將散逸的原息收回,就像昨晚一樣……這樣就不會有妖怪出現在我身邊了吧?」

  「咦!」懷真歪著頭說:「好像有點道理。」

  「而且剛剛如果不退出,馬上就要變體了。」沈洛年歎口氣說:「變體之後就混不下去,乾脆自己退出比較好,省得浪費人家的妖質。」

  「那匕首你也不練了嗎?」懷真說。

  「應該吧。」沈洛年說:「我又沒有戰鬥力,練了也沒用。」

  「這倒難說喔。」懷真說:「你要是常常把原息散到全身,一段時間以後,體能力量都會提升,對付一般小妖不是大問題。」

  「那要不要換長武器?」沈洛年皺眉說:「一心也是建議他們學長武器,槍、大刀之類的。」

  「武器越長,確實威力越大,但通常速度也越慢。」懷真說:「你的優點不就是同速度的情況下,因為時間變多,而佔有判斷力的優勢嗎?應該選輕快的武器,不喜歡匕首的話,細短劍也行。」

  細短劍?那不是李宗的武器嗎?卻不知道葉瑋珊為什麼這麼討厭李宗……沈洛年微微搖頭說:「照妳這樣說的話,拿支針不就更快嗎?」

  「笨蛋。」懷真說:「重武器慢,是因為本身很重,但是輕武器的速度限制,主要是看手臂的揮動速度,匕首換針少不了幾兩,能快多少?」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點頭說:「那還是匕首比較好……不過我明天得拿去還人,也沒地方可練。」

  「想練的話,自己家也可以練。」懷真想了想,望著沈洛年說:「唉,既然你找到辦法,以後不會隨便產生兩界通道,我好像沒必要守著你了。」

  「好像是這樣……」沈洛年看著懷真,頓了頓說:「那麼妳又要走了嗎?」

  「捨不得我嗎?」懷真先是笑嘻嘻地說,跟著突然一怔,收起笑容噘嘴說:「糟糕,你既然捨不得我,咒誓一定解不開的。」

  「誰捨不得妳!臭美。」沈洛年哼聲伸手說:「來,解看看!」

  懷真懷疑地看了沈洛年兩眼,這才伸出手,照著規矩解咒,兩人屏氣凝神,等待著結果,但依然是一股柔力泛出,兩顆血冰戒完好如初,懷真一跺腳說:「看吧!還不承認!明明捨不得我。」

  「咦?」沈洛年目光一轉,看著懷真那姣好的面孔、玲瓏的曲線,不禁有點心虛,抓抓頭說:「妳太漂亮了啦,下次變醜一點,我們再試試。」

  「怎麼可以隨便亂變!」懷真瞪眼說:「我這一身可是調整了很久才定型的。」

  「那我也沒辦法了。」沈洛年攤手說:「說不定是妳捨不得解呢,妳心底難道真的不想吸原息嗎?」

  「咦?」這倒也有道理,懷真一怔說:「我是打算解了之後重立咒誓啊?難道這樣也不行?」

  「我哪知道?」沈洛年哼聲說:「而且就算我喜歡看妳,不代表想和妳『直到永遠』啊,問題說不定出在妳身上。」

  「唔,我再去仔細思考看看,畢竟太久沒用這種術法,規則有點忘記……」懷真搖搖頭站起說:「我真要走了,還是山裡修煉方便,雞塊給你吃,我去換衣服。」一面把那桶雞塊推給沈洛年。

  沈洛年接過雞塊抱著,見懷真入房門也不關,就在裡面窸窸窣窣地更衣,雖說湊過去觀賞懷真也未必會介意,但沈洛年倒也沒這麼想看,他只坐在客廳說:「下次什麼時候來吸原息?」

  「既然你平常不會失控,我每逢月圓才來一次。」懷真一面更衣一面說:「你平常可小心點,別害死我。」

  「是。」沈洛年好笑地說。

  懷真這時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件牛仔短裙,上身穿著毛背心外加裸肩小外套,踩著雙低跟涼鞋,頭髮往後一撥,馬上又是另外一種味道,沈洛年目光一亮,很自然地上下打量起來?

  懷真不禁笑說:「看夠了沒有?想摸摸看嗎?要由上往下順毛摸喔。」

  「不行,我覺得逆毛往上摸比較好。」沈洛年看著那雙美腿說。

  「嘖嘖,你想摸到哪邊去?」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不給你摸。」

  看著懷真薄怒輕嗔、笑語婀娜的模樣,沈洛年卻突然有些迷惘地說:「妳明明又漂亮、又撩人,為什麼我不會心動啊?」

  「心動幹嘛?」懷真詫異地說:「跟你說過我不能……」

  「我知道……」沈洛年說:「就算不那個……和妳在一起不也很快樂嗎?我覺得妳當朋友不錯啊。」

  懷真微微一笑,走近沈洛年身前,伸手輕撫著他胸口,輕聲說:「你身負渾沌原息,能看透事物真實本質,你眼中的我,會越來越像狐,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難怪自己越看越覺得懷真不像人。

  「除非以後……」懷真突然一轉話題,抿嘴笑說:「莫非你是喜歡上誰,然後煩惱起來?不然幹嘛自暴自棄想喜歡我?」

  沈洛年一怔,板起臉說:「妳不是要走嗎?快走吧!」

  「害羞的小男孩。」懷真湊上來笑說:「走前讓我吸個飽吧?」

  「妳……」沈洛年正想罵人,懷真已經擠在臉前,沈洛年只好張口,讓她自由取用。

  「真好。」懷真滿足之後,咯咯一笑,扭身往外走了出去,一面還說:「別死了喔!」

  「去妳的,」沈洛年一面罵一面送行,到門口看著懷真離閞。

  送走了懷真,想著她最後說的話,沈洛年皺起眉頭,頗有三分煩悶。

  但當他拿著書包,走入自己房間時,卻發現裡面居然亂七八糟扔了一地的女人衣服,沈洛年忍不住破口大駡……媽的,這亂七八糟的臭狐狸!

  ◇◇◇◇

  又是一個平常的放學日,沈洛年就和過去一樣,坐在窗戶旁邊往外看,等著捷運的人潮紓解後才回家。

  他最近注意的是田徑隊裡,一個綁著長馬尾、剛加入的高一女孩。

  在大約一個月前,沈洛年開始注意到她,愛跑步的女孩,身材健美自不待言,比較特殊的是那張帶著點稚氣的小小娃娃臉,和帶著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但這些都不是沈洛年注目的原因。

  那馬尾女孩練習的項目,似乎是馬拉松,只見她每次隨著眾人做完田徑隊的固定訓練後,就開始一個人繞著操場不斷地奔跑,一圈一圈又一圈,一直跑到操場上幾乎都沒人了,才一個人抹著汗,拿著衣服離開。

  吸引沈洛年注意的,是她小臉上那堅毅中帶著點享受的表情,配合著有條不紊、流暢的邁步,讓人有種輕鬆爽快的感覺,而且這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除了開始和結束之外,女孩沒跟任何人說話,就這麼抿著嘴奔跑,有種孤獨、堅持的美感。

  女孩跑完了,走到起點不遠處的椅子上,從背包中拿出馬錶和毛巾,一面看著自己的跑步時間,一面抹汗。

  這時沈洛年突然覺得有點兒緊張又有點期待,這幾日,有件事情不知是不是偶然?那女孩在這時候,總會……來了!只見女孩放下毛巾,目光一轉,向這方望了過來,和自己的目光對上。

  果然不是錯覺,她該是注意到自己每天都在看著她跑步吧?沈洛年也不閃躲,迎著她的目光,和女孩眼神相對。

  接著她就會轉回頭去,一手扶著腰,拿出飲料灌上一大口,再慢慢地一步步離開運動場……

  但今日卻出乎沈洛年意料之外,女孩今日並不轉頭,她拿起背包,筆直地向沈洛年的方向走近。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女孩越走越近,直到樓下,女孩仰著小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在夕陽下閃耀著汗水,她對著三樓窗戶內的沈洛年說:「嗨!」

  沈洛年呆了呆說:「嗨。」

  「我叫吳配睿!一年義班。」女孩拉開馬尾的發圈,抹抹汗重新束起,接著說:「你呢?」

  「沈洛年。」沈洛年說:「高二孝。」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沒繼續開口,沈洛年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對望了片刻,吳配睿想想又說:「我肚子餓了,要請我吃晚餐嗎?」

  「呃?什麼?」沈洛年一呆。

  「請我吃晚餐!」吳配睿嘴角往上翹,音量放大了些,那雙雖然不算大,卻有著長睫毛的明亮眼睛,看著沈洛年說:「大門轉角那家老張排骨飯,要嗎?」

  「可以啊。」沈若年抓了抓頭。

  「我去換衣服,十五分鐘後學校大門口見。」吳配睿一扭頭,向著學校在操場旁設的淋浴室走去。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看女人看了好幾年,被瞪、被罵都很常見,怎麼冒出一個要自己請客的?

  天還沒黑呢,今天比平常早了些,沈洛年拿起書包,走到校門,看看手錶才不過經過了五分鐘,看來還要等上一陣子,正靠著校門發呆時,卻見校內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帶著微笑,向自己走來,沈洛年微微一怔,點頭說:「宗儒。」

  「洛年。」黃宗儒停下腳步笑說:「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沈洛年上下看了看黃宗儒,見他原本稍胖的身材,已經結實了不少,不知是不是變體的關係,他視力似已恢復正常,沒再戴著眼鏡,除此之外,他目光也不再閃躲著,似乎比過去多了不少自信,而從他身上隱隱外透的炁息,可以猜測他的變體過程,應該已經完成了。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吧?」黃宗儒站在沈洛年身側說:「你當時沒有加入,我一直覺得很可惜。」

  沈洛年沒回答這句話,微笑說:「你們都順利嗎?」

  「還好。」黃宗儒突然笑說:「對了,你知道嗎?自從妖怪的事情傳了開來,道武門化暗為明,世界各地都出現了道武門的分宗,彼此也聯繫上了,不過因為找不到總門的傳人,各宗都各自為政,和當地政府配合。」

  「我知道,新聞一直都有報導。」沈洛年說。

  「是嗎?我很難得有空看新聞……」黃宗儒搖搖頭說:「我們宗派人數還是太少,加上發散型的不夠,洛年,瑪蓮姊說你是發散型的?要不要重新考慮加入的事情?」

  「沒興趣。」沈洛年搖了搖頭。

  「就算你怕受傷……但妖怪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現,你不覺得變體之後反而比較安全嗎?」黃宗儒不死心地說。

  「我知道。」沈洛年往外指說:「那是你們訂的晚餐吧?」

  「對。」黃宗儒轉過頭,轉頭和那個剛騎著機車接近的送貨員交易,拿下一大包餐盒,一面回頭對沈洛年說:「雖然收了五個新人,卻也都是內聚型的,聽說發散型的大多是女性,但高中女生看到那影片,沒有一個敢入門……我們也不知該怎麼辦,年紀大的又怕相處不來。」

  說來說去還是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微微一笑,岔開話題說:「你現在還有時間玩線上遊戲嗎?」

  「怎麼可能有時間玩。」黃宗儒苦笑搖頭,一面笑說:「但是現實生活卻是越來越像遊戲了,每天到處找妖怪,只可惜現實中沒有『補師』,有點不像遊戲,啊……也很缺法師,就是你啦。」

  發散型的就是法師嗎?葉瑋珊的攻擊動作確實有三分像,沈洛年點頭說:「你還不回去嗎?他們應該肚子餓了吧?」

  「你也算是前輩,要不要去看看新人?」黃宗儒頓了頓說:「瑋珊和一心現在剛好不在。」

  「我還有事,改天吧。」沈洛年目光轉過,看到那跑步女孩吳配睿剛好走近,他暗暗慶倖,對著那女孩揮手說:「這兒。」

  「嗨!」女孩的馬尾還濕漉漉的,身上已經換回制服,她加快了腳步走近,睜大眼睛望望沈洛年又望望黃宗儒,似乎不知該不該開口。

  黃宗儒沒想到沈洛年當真有事,見狀微微呆了呆,這才歎口氣,和沈洛年道別之後離開。

  「走吧。」沈洛年和吳配睿並肩往外走,一面忍不住瞄了她幾眼,這女孩看來心情不錯,不知道她要自己請客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人走到了那老張排骨飯店面,吳配睿點了一盤排骨飯,沈洛年則選了蛋包飯,付了帳之後,兩人找了個角落面對面坐下。

  沈洛年看著對方,還沒開口,吳配睿已經開口說:「你看著我跑步,至少超過半個月吧?」

  其實是一個月,沈洛年點了點頭。

  「學姊說你這種人都是變態,但我看起來覺得不像……」吳配睿說:「我就直說了,你想認識我嗎?」

  這樣單刀直入的問話方式,頗有點難以應付,沈洛年愣了愣才說:「應該是吧。」

  「是就是,為什麼要加個應該?」吳配睿似乎有點不滿,微微皺眉說:「我等了你五天,你一直沒來,我決定自己找你。」

  五天?沈洛年一轉念,對方確實和自己目光相對了五次……原來是這個意思?

  「現在已經認識了,接下來第二個問題。」吳配睿說:「你認識我之後,想幹嘛?」

  「沒想過。」沈洛年說:「老實說,我沒想到真的會認識妳。」

  說到這兒,兩人點的餐食送了過來,吳配睿望著食物,臉上露出笑容,拿起筷子和湯匙說:「先吃飯……對了,我吃飯的時候不說話的,吃吧。」

  只見吳配睿左右手齊動,開始向豬排飯進攻,她的動作雖然還算斯文,沒有咧開大嘴猛咬,但每一小口咬嚼的速度卻十分地快,沒過多久,一盤排骨飯就被她清空了,沈洛年點的蛋包飯,反而還剩下小半盤。

  而吳配睿吃飽後,一聲不吭地看著沈洛年進食,讓他頗不是滋味,連忙三扒兩口地把飯吃光。

  「你既然說不出來,我就直接問。」吳配睿說:「你想追我嗎?」

  沈洛年一呆,隨即搖頭:「不想。」

  「喔?」吳配睿似有三分意外,眨眨眼睛說:「那你真是變態?」

  「不……」這是什麼邏輯?沈洛年苦笑搖了搖頭說:「如果真要問的話,我算是妳跑步的迷。」

  「迷?」吳配睿微微一呆,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答案。

  「我喜歡看妳跑步的樣子,感覺妳跑得很舒服、很開心,我也看得很開心,僅此而已。」沈洛年說:「如果對妳造成困擾,很抱歉。」

  「不,我很高興。」吳配睿睜大眼睛說:「你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說的人!」

  「是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別人都說我跑步板著一張臉,你為什麼覺得我很舒服?」吳配睿問。

  「妳雖然嘴角往兩邊拉開,但是眼神發亮,看起來很享受啊。」沈洛年說。

  「咦?」吳配睿眼睛露出笑意說:「對啊,我明明很享受,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在生氣?」

  「這我就不清楚了。」沈洛年笑說。

  吳配睿想了想,突然眉頭一皺,掏摸著口袋,取出幾個硬幣,往前一推說:「這是飯錢。」

  「不是我請客嗎?」沈洛年一愣。

  「我以為你要追我。」吳配睿臉龐紅了紅,咬咬唇說:「既然不是,我就自己出。」

  沈洛年也有點尷尬,呐呐地說:「請都請了……」

  「還是你改變主意要追我?我就讓你請。」吳配睿有點負氣地說。

  「呃?」沈洛年呆了呆,權衡輕重,只好把錢收了起來。

  「對了,剛剛校門口和你說話那人,是道武門的人對吧?」吳配睿突然換了個話題,說:「好像叫黃什麼……」

  「妳也知道啊?」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他們這麼有名嗎?」

  「還上過電視呢,這組是最年輕的屠妖部隊,直屬總統府第四局管轄,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組長是三年級學姊葉瑋珊,副組長是三年級學長賴一心。」吳配睿如數家珍地說:「你和他們很熟嗎?」

  「算認識。」沈洛年不是很想提那些事情。

  「我當時也想報名。」吳配睿皺眉說:「但是資格不符。」

  「一個月前,校內公開招募那次?」沈洛年問:「什麼資格不符?」

  吳配睿皺起眉,生氣地說:「說要十五歲以上,我沒有。」

  「咦?高一不是應該有十五歲了嗎?」沈洛年疑惑地問。

  「我跳級的。」吳配睿嘟嘴說:「我十四歲。」

  媽啦,這丫頭發育也太早了吧?看她的體態,就算說已經十八歲了也不奇怪,不過那張臉倒是十四歲的臉……沈洛年呆了半晌才說:「可是加入之後,就不能參加運動比賽了喔。」

  「我是喜歡跑而跑,不是為了比賽而跑。」吳配睿說:「就算不能比賽,一樣可以跑。」

  這話倒是說得好,沈洛年點點頭說:「但是加入道武門,可能會遇到很慘烈的戰鬥,妳不怕嗎?」

  「不怕!」吳配睿說。

  「真的不怕?」沈洛年笑說:「妖怪很可怕的,力大無窮,兇猛無比,還會生吞活人。」

  「我當然知道妖怪很可怕,也因此才需要人去應付啊……」吳配睿說到一半,詫異地說:「你怎麼說得好像看過一樣?」

  沈洛年沒回答,又問:「妳家人會同意嗎?」

  「家裡沒人管我,我自己作主。」吳配睿斬釘截鐵地說。

  沈洛年想了想,起身說:「走吧,我帶妳去。」

  「去哪兒?」吳配睿一怔。

  「去他們在校內的練習場。」沈洛年說:「我幫妳介紹試試。」

  「咦?」吳配睿一驚跳起說:「真的嗎?」

  「以前報名的女孩子,最後都嚇跑了。」沈洛年帶著吳配睿往回走,一面說:「他們缺女孩子。」

  「為什麼缺女孩子?要女孩子幹嘛?」吳配睿疑惑地說:「大家都說我不大像女孩子喔。」

  「不是壞事。」沈洛年好笑地說:「要是肯收妳,他們會跟妳解釋。」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想著這三個月的變化……

  隨著道息的逐漸增加,妖怪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看到的人也越來越多,終於有一次在義大利,一個無須用電的舊式快門卷片照相機,在陽光下,將一場員警和妖怪大戰的過程拍成連續畫面,這才把整件事情暴露了出來。

  其實各國的政府,都知道總有一天瞞不住,早已經暗暗在安排此事,各地的電視臺,早在數個月以前,就開始強力播出一堆有關妖怪的節目,讓普通人儘量有心理準備,而隨著妖怪的曝光,各地道武門的屠妖事蹟,同時被當成英雄一樣渲染,一方面讓人民安心,一方面各宗派招募門人的動作,也隨之化暗為明。

  臺灣的白、李、何三宗,其中李宗和政府關係最密切,新人直接從軍警特系統中遴選,很快就培育了一堆人才;而何宗宗長觀念不同,不想和妖怪爭鬥,領著門人銷聲匿跡,現在已沒有消息。

  至於白宗本來人就少,除宗長之外,只有三個小組,奇雅那組沒興趣收人,只幫忙收集妖質;另外一組的組長叫作劉巧雯,剛從大陸回來不久,她的狀況沈洛年並不清楚;剩下葉瑋珊這組,雖然他們願意收人,卻也沒多少妖質可以收,更沒精力一次帶太多人,若不是因為年紀最輕,成為話題,恐怕也沒人會注意,而他們現在最大的困擾就是缺發散型的組員。

  賴一心曾幾次來找沈洛年,也提過此事……發散型的人,可以感應到較大範圍的妖炁,及早發現妖怪出現,所以專修派的白宗,每個小組都是由一個發散型領著一到數名內聚型行動,現在葉瑋珊小組人數雖然增多了,但卻沒法拆成兩組,收集妖質的效率自然無法提升。

  如果吳配睿恰好是發散型的,看了那影片又不會被嚇到的話,應該會被他們接納吧?沈洛年心中有了這個念頭,所以才想引介吳配睿。

  帶著馬尾少女吳配睿走到教師大樓地下室入口,沈洛年過去都是直接推門而入,但如今不同往時,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過了片刻,門呀然而開,沈洛年和門後那人目光一對,兩人都吃了一驚,沈洛年遲疑了一下,先開口說:「瑋珊。」

  開門的正是葉瑋珊,她望著沈洛年,神色有點複雜,隔了片刻才說:「你……你有什麼事?」

  這三個月來,賴一心找過沈洛年最多次,侯添良等人也和他碰過面,只有葉瑋珊從沒找過沈洛年,偶爾在學校狹路相逢,葉瑋珊甚至會別過頭去,不想和沈洛年對上目光。

  沈洛年並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她了,不過既然不打算加入,也就沒去在意這個問題,後來他也主動避著葉瑋珊,省得惹人討厭,剛剛黃宗儒明明說他倆不在,沈洛年才決定來這一趟,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啊!是洛年。」賴一心遠遠看見,歡呼著奔來說:「你想加入了嗎?」

  「幹!不怕死的來了喔!」侯添良和張志文笑嘻嘻地奔了過來,他們因為家裡的因素,比黃宗儒慢一個星期才變體,如今也已完全融合,既然已變體引炁,三人的動作都快,一瞬間就擠到了門口。

  黃宗儒則正在另外一面指導幾個新人敲打金屬片,看著沈洛年時招了招手,臉上也有點意外。

  「我是帶她來的。」沈洛年說:「這位是吳配睿,高一,上次你們募集新人她沒法報名,我聽說你們缺女孩子,所以帶她來看看。」

  「怎麼沒法報名?」賴一心訝異地看著吳配睿。

  「她跳級的,只有十四歲。」沈洛年說。

  「咦?」眾人都愣了,上下看著吳配睿,不大相信。

  吳配睿有點發窘,退了半步,皺眉說:「真的!」

  「小妹妹,妳膽子大嗎?」張志文忙問:「怕不怕妖怪?」

  「不怕。」吳配睿說。

  「那就太好了。」侯添良嚷:「馬上讓妳看影片,只要妳真的不怕,哥哥我馬上……」

  「一心。」葉瑋珊突然說:「你拿影片給這位學妹看,順便解釋一下,好嗎?」

  「好!」賴一心點點頭,引著吳配睿去了。

  葉瑋珊接著望向還在旁邊湊熱鬧的侯、張兩人,輕咳了一聲說:「我想和洛年談一下。」

  兩人相對一望,聳聳肩跑了。

  葉瑋珊看看周圍,似乎還是覺得不大安心,低聲說:「上去說吧。」

  沈洛年隨著葉瑋珊往上,兩人走到了一樓樓梯背後,心中突然都有點怪異的感覺,上一次就是在這個地方吵架,沒想到三個月過去,又在這個地方會面。

  葉瑋珊板著臉,遲疑了半天才說:「你帶那女孩來,代表不生我氣了嗎?」

  「咦?」沈洛年一呆說:「不是妳生我氣嗎?」

  「你生我氣,我才生氣的啊!」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

  「我沒生妳氣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那你為什麼不加入?」葉瑋珊表情沒變,聲音卻帶了點怒意:「別說你怕死!那種謊話誰都不信!你是氣我害你受傷?還是氣我那天責備你?我都道過歉了,還要怎樣?每個人都怪我。」

  「誰怪妳了?」沈洛年訝異地說:「我沒聽他們提過。」

  「每次提到找不到發散型新人,他們總說可惜你沒來,又都說你不可能怕死……」葉瑋珊嘟著嘴,氣鼓鼓地說:「這不是怪我嗎?」

  原來葉瑋珊也有不講理的時候,沈洛年好笑地說:「問題是我真的沒生氣呀,我不喜歡受限制,所以不想加入,妳誤會了。」

  「誰限制你了?」葉瑋珊怒氣不息地說:「我看起來很愛管人嗎?」

  「呃……」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告訴妳老實話。」

  「什麼?」葉瑋珊疑惑地望著沈洛年。

  「我不加入,確實另有原因,但那是我自己的事,絕不是因為生妳的氣。」沈洛年一攤手說:「妳如果還是不信,那就隨便妳了。」

  葉瑋珊呆了呆,似乎不知該不該信,沈洛年想想又說:「還有,就算我不太怕死,但我卻真的很怕麻煩,我從來不想和妖怪打架,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

  「你明明老是和妖怪打架!」葉瑋珊卻跺腳說:「我知道的就至少四次!」

  「呃……那……那都是……」沈洛年愣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葉瑋珊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也覺得莫名好笑,忍不住嘴角牽動,露出了一絲笑意。

  沈洛年見她露出笑容,也跟著乾笑起來,這一笑,兩人之間梗著的那股不快,刹那間煙消雲散。

  片刻後,葉瑋珊低聲說:「那個……胸口的傷好了吧?」

  其實當天晚上就好了,沈洛年聳肩說:「早就好了。」

  「對了。」葉瑋珊眼神一亮,露出有興趣的表情說:「那小學妹——莫非是你的女友?」

  「不,只是剛認識。」沈洛年哂然說:「聽她說沒有加入道武門的資格,加上知道你們缺女孩,就帶來看看。」

  葉瑋珊嗯了一聲,目光一轉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不會連她也想叫自己回去吧?沈洛年見狀,歎了一口氣說:「今晚又是月圓,你們沒活動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凝視著沈洛年說:「你……還有在留意月圓?」

  因為每逢月圓那幾日,那狐狸可能會回來啊,沈洛年不能這麼回答,只好說:「有稍微留意。」

  「我們的地方都被李宗占了,沒地方去。」葉瑋珊說:「因此妖質也收集得很慢……」

  「他們太過分了吧。」沈洛年訝異地說:「怎會這樣?」

  「他們和政府有關,勢力比我們大多了。」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專修派,沒發散型的領隊就沒法擴展,這是我們這宗派的缺點。」

  又繞到老話題了,再不跑又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當機立斷地說:「我該走了。」

  「要走了嗎?」葉瑋珊有點失望。

  「嗯,你們一切小心,那個小學妹就交給你們了。」沈洛年一笑,揮手轉身去了。

  一路回家,想到和葉瑋珊的誤會化解開來,以後遇到不用閃躲,沈洛年心情有點輕鬆,接著想到今日回家說不定可以看到那狐狸精,沈洛年的心情更好了些,腳步也不禁加快起來。

  ◇◇◇◇

  到了自家公寓大門口,天已全黑,沈洛年走入一樓漆黑的樓梯間,突然他腳步一頓,仰頭看了看,眼神亮了起來,他也不開燈,就這麼突然幾個快速的騰越,在之字形樓梯間穿插而上,不過七、八個縱躍,已經到了頂樓。

  這三個月來,沈洛年不斷地讓渾沌原息彌漫全身,已漸漸熟悉,不須特別花心力控制也能保持穩定。因為這樣的容許範圍較大,習慣之後,還比硬聚集在喉嚨處輕鬆,傍晚的失控機率也大幅降低。

  這樣讓原息不斷地浸透全身,好處就是身體漸漸變化,就如變體者一般,身體逐漸妖化,比過去強健許多,雖說這樣的移動只能靠肌力與體魄,仍比不上以炁息為主、體魄為輔的真正變體者,但就一般生活來說,已比平常人方便。

  不過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至於懷真當初提到的鳳凰能力,沈洛年體會來體會去,也只隱隱感受到一種無法言狀的感受充斥在體內、體外、周圍每個地方,但除了猜測那大概就是所謂的仙界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幫助。

  沈洛年穿出樓梯,來到屋前開門,走入屋中時,他一面開燈一面笑說:「狐狸精!來了幹嘛不開燈?還躲?」

  「咯!」一聲女子嬌笑聲,從沈洛年房中傳出,只見一道白影有如電閃一般,倏然掠出,和沈洛年抱個滿懷,正是懷真。


  噩盡島1 完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7
第二集 第一章 一半歸你




  鑽出房間、撲上來的懷真,摟著沈洛年脖子,和他身子緊貼著,一面用臉磨蹭著沈洛年面頰,一面笑嘻嘻地說:「臭小子!從哪兒開始發現我的?你的感覺越來越靈了。」

  「一樓。」沈洛年將懷真抱上沙發坐下,輕輕地由上而下搔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又想把妖炁收起來嚇我?」

  懷真一面笑,一面輕嗅著沈洛年說:「有女人的味道,你出去花心了?」

  「胡說。」沈洛年捧著懷真臉頰耳下處一陣搓揉說:「花心關妳屁事?」

  懷真忍不住癢,咯咯笑了起來,片刻後她一掙,擠近沈洛年的口唇,懇求般地說:「張嘴……放鬆啦——」

  沈洛年微微開口,懷真湊了上來,用力一吸,一股凝結成形的渾沌原息,從沈洛年口中淌出,流入懷真的櫻唇之中。

  「嗯——」懷真身子一軟,摟著沈洛年,半閉著眼睛,口中咿咿唔唔的不知在念什麼。

  「采補完了嗎?」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輕撫著懷真的身軀。

  「哼。」懷真輕哼一聲,輕咬沈洛年耳垂說:「這哪算采補?沒良心的傢伙。」

  「別咬!」沈洛年耳朵發癢,一面閃避,一面笑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看似親昵,仿佛情濃愛侶,其實這三個月過去,隨著渾沌原息的逐漸浸染,在沈洛年眼中,懷真正如一只會說話的大狐狸,雖然一見面就撲來身上蹭,也不過像某些熱情的大型犬科、貓科生物見到熟人時會做的舉動一般,而也因為把懷真當成獸類,對人一向保持距離的沈洛年,才會和她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兩人笑鬧了片刻,沈洛年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妳這算有穿衣服嗎?現在可是冬天。」卻是懷真只穿著件蓋過臀部的米白色V領毛線衣,別說胸口露出一大片,下半身更是空蕩蕩的,兩條纏著沈洛年的玉腿一覽無遺,看樣子裡面八成沒穿別的東西。

  「反正已經對你沒影響了,就輕鬆一點。」懷真笑說。

  「就別被我叔叔看到。」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說:「我一直想問,妳在我房間裡面扔這麼多衣服,怎麼沒有內衣之類的東西?都不穿嗎?」

  「穿那個幹嘛?我討厭緊緊的東西。」懷真歪頭說:「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讓別人看到衣服裡面。」

  也有道理,沈洛年想想突然皺眉說:「妳老是在我面前光溜溜,這不大好,我這陣子看著別的女孩身材曲線居然也沒感覺了。」

  「才不是因為我,那是因為渾沌原息。」懷真哼聲說:「你現在慢慢能看透外相,皮色美醜的感覺會自然淡漠掉,以後你要是喜歡女孩子,先喜歡的是心,之後才會被她的身體吸引動情。」

  聽起來不像什麼好事,曾經有的一種享受就這麼消失了,今天葉瑋珊近在眼前,都忘了多看兩眼,沈洛年嘖了一聲,搖頭說:「這次打算留下幾天?」

  「一樣三天吧。」懷真伸個懶腰坐起說:「等剛剛的一部分吸納入體,再一次重新吸足,我就回山上去了。」

  「嗯。」沈洛年跟著起身說:「要不要再試試解咒?」

  「對啦,還有這件事!」懷真蹦了起來說:「跟你說,我想出問題所在了。」

  「怎麼說?」沈洛年問。

  「你想喔……」懷真說:「先不提直到永遠,你既然願意讓我取用原息,我也依然想取用,這種情況下,我們本來就不可能真心想解咒的。」

  「哦?」沈洛年說:「那該怎辦?」

  「要蓋咒。」懷真笑說:「重許一個超越那個咒誓的咒誓。」

  「蓋咒?比如說?」沈洛年還是不大明白。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懷真說:「你還有在練匕首對吧?我上次來有看到練招式用的大條橡皮筋和匕首。」

  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皺眉說:「臭狐狸,妳偷翻我抽屜。」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願望而已啊。」懷真一臉無辜地說:「問你又不肯說,只好自己研究。」

  「給妳知道是無所謂。」沈洛年頓了頓說:「當時去還匕首,一心把練習用的鋁匕首塞給我,我想反正也習慣了,沒事就隨便練練,現在精神越來越好,每天不動一動也很難過……但這和咒誓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跟我來。」懷真神秘地一笑,拉著沈洛年往房間走。

  沈洛年走入房間,眼見又是滿地衣服亂扔,忍不住開口說:「又把我房間搞這麼亂,還有,妳別每次都帶新衣服回來!我收不下了。」

  「好啦、好啦。」懷真很沒誠意地隨口敷衍,一面在衣堆內找出一個長包,從包中取出個用一片古怪毛皮包裹著的長形物品。她打開那片毛皮,取出一柄小臂長的淡金色無鞘匕首,對沈洛年晃了晃說:「看!」

  「什麼東西?」沈洛年說。

  那匕首沒有護手,通體呈淡金色,寬扁的匕身平滑如鏡,有如一泓滲出寒意的冷光,同質的筆直手把上毫無裝飾,也沒有半點刮痕或指印,但除了毫無瑕疵之外,卻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是寶物,叫作『金犀匕』!」懷真妙目一轉,晃了晃金犀匕,小心地遞過說:「這可是斬鐵無痕、吹毛斷發的神匕喔,小心別割傷了。」

  「神匕?會不會太誇張?好像水果刀。」沈洛年接到手中,掂了掂,有點意外地說:「挺沉的,少說也有兩公斤,怎會這麼重?妳不是要我用輕的武器嗎?而且吹毛斷發其實沒什麼稀奇,現在的造刀技術很容易辦到。」

  「以你現在的力氣來說,不差這一斤半斤啦。」懷真說:「反正這絕對是寶物,你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沈洛年隨手拿起一疊廢紙,用金犀匕切削,隨著匕首劃過,只見紙條有如雪片般片片飛散,果然十分鋒利,看來就算不是神物,也確實是不錯的武器,沈洛年一面切削,一面說:「看樣子妳又只說一半,到底瞞著我什麼?」

  「哎喲!」懷真嘻嘻笑說:「我覺得不說比較好,別追根究柢啦。」

  沈洛年輕哼一聲說:「好吧,這和咒誓有什麼關係?」

  「我們用這寶物重新立誓,這次換右手。」懷真拔下頭髮,拉著沈洛年的手說:「只要立一個更大的咒誓,就可以蓋過去了,左手的戒指就會消失。」

  「喔?」沈洛年有點半信半疑。

  「開始了,跟著我說。」綁妥頭髮的懷真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願讓懷真吸取,懷真願將至寶金犀匕贈予沈洛年。」

  沈洛年反正也無所謂,於是隨著懷真念了一遍,但隨著咒語結束,頭髮卻不像上次一樣化為血冰戒,而是化散為煙,消失不見。

  「這是怎樣?」沈洛年詫異地問。

  「不行。」懷真皺起眉頭,生氣地說:「看樣子這寶物還蓋不過去。」

  沈洛年哂然說:「早跟妳說了,吹毛斷發稱不上寶物,怎麼和『直到永遠』比?」

  「嘖,你不懂啦。」懷真癟著嘴,氣呼呼地說:「還得再去翻翻,可惡,又不能偷太大的東西,以後被發現了麻煩。」

  「妳去哪兒偷東西啊?」沈洛年說:「沒危險吧?」

  懷真正皺眉思索著,一面隨口說:「敖家。」

  「敖家?」沈洛年不明白:「某個收集古董的人家嗎?」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龍族的家。」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

  「你不用管。」懷真思索著說:「我還偷了一小塊吉光皮裘包著,等等幫你做個刀鞘,你記得每天帶在身上,別弄掉了。」

  「幹嘛帶著?」沈洛年詫異地說:「帶這東西犯法耶,被抓到沒收怎麼辦?」

  「員警追不上你吧?」懷真嘟嘴說:「我帶的話,萬一遇到狀況需要變形,會搞丟的。」

  「那我收在家裡。」沈洛年說。

  「不行,會被偷。」懷真瞪大眼睛說:「寶物無主,自放霞光,你不帶在身上,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妳這是哪種小說的劇情啊?」沈洛年哼說:「比較不像神怪故事了,有點像劍仙小說。」

  「我說真的啦!」懷真瞪眼說:「有些妖怪喜歡收集寶物,生得一對賊眼,你要是放著三、五天不管,寶光漸漸沖上天際,馬上被他們偷了。」

  「還敢說人家賊眼,妳不也是偷來的?拿回去放不就好了?」沈洛年皺眉問。

  「不行。」懷真說:「我還要再去找別的寶物,多幾個加在一起應該就可以蓋掉了,你要記得這是我的東西啊,現在只是暫時借你,立了咒誓以後才歸你。」

  「這不是找我麻煩嗎?」沈洛年最討厭麻煩,當下不耐煩地說:「不要!」

  「我要蓋掉那個咒誓啊!」懷真噘起嘴,委屈地說:「真要我陪你死呀?人類壽命好短耶。」

  「好啦、好啦,煩死了。」提到這件事,沈洛年只好認輸,皺眉說:「帶著就帶著,被沒收不關我事。」若是被員警抓到再說了。

  「嘻嘻。」懷真高興起來,抱著沈洛年臉頰親。

  「別舔!下星期期末考了,我去抱佛腳。」沈洛年推開懷真,想往書桌走,一面說:「妳自己修煉吧。」

  懷真跳到沈洛年背上,伸腿夾住沈洛年的腰,笑說:「什麼抱佛腳?仙腿在這你怎不抱?」

  「別鬧了,放開妳的狐狸腿。」沈洛年說:「那句話是我要念書的意思。」

  懷真在他身後笑說:「等等啦,我還有件事情想問。」

  「怎麼啦?」沈洛年問。

  「你後來沒和道武門的人繼續混在一起吧?」懷真問。

  今天該不算吧?沈洛年說:「沒啊。」

  「那就好。」懷真說:「他們這樣胡搞下去,說不定會死光,離遠點安全,你當初沒加入是對的。」

  「怎麼說?」沈洛年個性雖然冷漠,但對賴一心、葉瑋珊等人多少有點好感,疑惑地問。

  「人類和妖怪為敵,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低級的妖怪想吞噬人類靈性修煉,人類反擊是天經地義。」懷真跳下沈洛年的背,繞到他面前說:「但是我上個月去敖家時,發現北海岸邊有一群人頗有些古怪,似乎聚在一起試著什麼法術,我過去偷聽了一陣子,似乎有一大群道武門的人,好像打算聯合起來,要胡搞仙凡之路……這樣逆天胡搞,到時候八成全死光,所以離他們遠點比較好,否則我到時還得去救你。」

  沈洛年想起當初白宗宗長白玄藍說的話,遲疑了片刻才說:「他們沒希望嗎?」

  「沒希望。」懷真搖頭說。

  那不是連吳配睿也害了?葉瑋珊他們又該如何?沈洛年眉頭皺起,有三分煩惱。

  「還有喔。」懷真說:「他們這樣亂來,很快這世界的渾沌原息就會產生動盪……搞不好會有比較強的妖怪成群出現,你到時候沒事記得躲遠點。」

  「多強的?」沈洛年問。

  「強弱不一定,看他們怎麼胡搞。」懷真說。

  「人類應該應付得來吧?」沈洛年問。

  「不知道,得看他們亂來的程度。」懷真聳聳肩膀走開,躺回床上說:「反正你躲遠點就好,別人死活不關我們的事。」

  「也是……」沈洛年除了腦充血的特別狀態之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怎麼在乎,本就不是會替別人擔心的個性,他歎口氣便把這事拋開,搖頭說:「到時候再說吧。」

  ◇◇◇◇

  次日上學,在懷真的軟求硬逼之下,沈洛年的右小腿被綁上了那把金犀匕,匕外的吉光皮裘套,是昨晚懷真親手趕制出來的,那皮套是黑絨皮面,還隱隱有魚鱗狀的斑紋,從外側將匕首完全包住,據說此物塵埃不沾、入火不焚、入水不濕,也是一種異寶。

  不過沈洛年昨晚知道後卻不怎麼領情,他認為不過是一個皮套,壞了換掉又如何?幹嘛用寶物製作?倒是讓懷真氣得嘟嘴,半天不跟他說話。

  懷真來的日子,沈洛年通常不會在學校留得太久,只要人潮稍散,就會起身回家,此時剛放學,他仍在教室中,正望著窗外打量,果然今日運動場上,少了那個娃娃臉女孩——吳配睿的身影,看來她已經被葉瑋珊等人接納,順利成為道武門的一員,可惜自己以後沒得看了。

  想著想著,沈洛年又覺得好笑,昨天和懷真聊了之後,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會注意吳配睿這麼長的時間,原來是因為自己最近對女人身體的興趣降低了?

  平心而論,吳配睿身材雖健美,但操場上健美的女孩卻也不少,按照自己過去的習慣,不會每天都盯著同一個人,當時老是目光離不開吳配睿,就是因為看著她跑步的模樣,能感受到一種舒暢自在的感覺,也許和她跑步時的心情有關係。

  至於其他的人,就比較像是在忍耐著什麼痛苦了,偶爾因為進步開心一刹那,然後又是不斷地咬牙忍耐……這些辛苦的付出,只是因為比賽獲得勝利時,能在那一瞬間享受巨大的喜悅吧?

  那些人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固然有其意義,但訓練過程實在不適合觀賞……感受到人心本質的這能力,真是把自己這方面的樂趣破壞殆盡。

  總之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以後早點回家……沈洛年回過頭,拿起書包站起,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迎面卻見吳配睿剛轉出樓梯,正快步往這兒奔,沈洛年一怔,自然停下了腳步。

  「洛年!」吳配睿奔到眼前,氣也不喘地停下,明亮的眼睛望著沈洛年說:「你果然還在這兒。」

  「怎麼了?」沈洛年一面問,心中一面暗笑,這女孩倒是挺大方,自顧自地就喊起名字了?

  「我想告訴你,我看過那影片了,我不怕,他們也準備讓我加入,只要身家考核能通過的話就好!」吳配睿一連串地說:「所以暫時我沒法去練跑步,我覺得該跟你說一聲。」

  「嗯,恭喜妳了。」沈洛年說。

  「但是我也是內聚型的!」吳配睿皺眉說:「怎麼辦?」

  什麼叫怎麼辦?關我啥事?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原來女孩不一定是發散……啊,我倒忘記了,瑪蓮應該也是內聚。」

  「瑪蓮?」吳配睿訝異地問。

  「另外一個白宗前輩,別組的。」沈洛年說。

  「喔,洛年……對了,學長,我可以叫你洛年吧?」吳配睿說:「他們都這樣喊你,我也跟著說習慣了,請叫我小睿,大家都這麼叫我。」

  「怎麼叫無所謂。」沈洛年點頭,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他們既然讓妳加入,就算是內聚型也沒關係,妳這時不是應該去受訓嗎?」

  「他們說我們需要你耶!」吳配睿一臉期待地說:「我就說我負責來拜託你,你以前不是加入過一陣子嗎?再次加入吧?」

  「呃……」女生版的賴一心嗎?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吳配睿,搖頭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加入的。」

  「為什麼?」吳配睿亦步亦趨地跟著沈洛年往外走,一面說:「他們說發散型的來我們白宗最棒了啊,又可以完全發揮,還可以當組長。」

  看來比賴一心會說話,沈洛年暗暗好笑,說:「妳昨晚和他們聊了不少?」

  「對呀,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不參加!」吳配睿說:「每個認識你的人,都說你不怕死耶,連瑋珊姊都這麼說,他們說你還沒變體就和妖怪打過好幾次了,哇!你好神喔!」

  吳配睿眼中閃耀的喜悅、興奮光芒,讓人看起來挺舒服的,但若不是因為這種事而高興就更好了,沈洛年也懶得找一堆藉口,搖搖頭沒回話,一個勁兒地往樓下走。

  吳配睿見沈洛年不吭聲,她皺起眉、嘟起嘴跟著,兩人繞過了一棟校舍,沈洛年正想趕她去教師大樓,突然聽到吳配睿說:「還是因為你喜歡瑋珊姊?不想看到一心哥和瑋珊姊在一起的樣子?」

  沈洛年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吳配睿說:「妳胡說什麼?」

  「因為你和瑋珊姊昨天的表情很奇怪。」吳配睿得意地說:「一開始兩人好像很尷尬,後來瑋珊姊把一心哥支開,私下和你談了半天,你走之後,瑋珊姊卻似乎挺高興地回來,然後昨晚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咦!難道不只是你喜歡瑋珊姊,瑋珊姊也……幹嘛……這樣看我?你生氣了?」卻是說著說著,吳配睿發現沈洛年沉下臉來,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停了下來。

  「對,我生氣了。」沈洛年沉著臉說:「妳不覺得這樣胡亂猜測,對當事人很沒禮貌嗎?一不小心傳出去,還會對人造成傷害,萬一發生這種事,可不是說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亂來!」說到最後,沈洛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聲量。

  「唔……」吳配睿似乎嚇呆了,傻了片刻才漲紅著臉說:「……我不說就是了嘛,幹嘛這麼凶!」

  「別再來找我!」沈洛年確實真的有氣,這種事情不能因為不懂事,就可以胡說,他扭過頭,不再理會吳配睿,往校門口直走。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的背影,不敢再追,她站在原地想著想著,終於嘴一癟,紅著眼睛,委屈地向教師大樓走去。

  ◇◇◇◇

  走出學校,一路氣衝衝大步往前的沈洛年,直到走到捷運站,買了車票,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在校門口附近吃晚餐。

  算了,板橋車站附近東西也不少,不過不如學生區便宜就是了,沈洛年走入月臺,一面等車,一面有點後悔,剛剛似乎對那小女孩太凶了……自己怎麼突然這麼大火氣?

  管他的,這麼一來,她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吧?沈洛年倒不會為了失去一個朋友而後悔,何況吳配睿也未必算得上朋友,他放下此事,看著車子進站。

  正要上車時,突然他一呆,停下了腳步,望著北方的方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緊接著,車站突然傳出了警報聲,剛停妥的捷運電車車門大開,似乎沒打算關起來,裡面的人們感覺不對勁,議論紛紛地往外走,許多人不免開始懷疑是否有妖怪出現,但人們已經知道,妖怪出現往往伴隨著電力、電器的不穩,這附近燈光穩定,應當沒有妖怪出沒,只不知道電車為什麼突然停駛?一堆人已經朝站務處走去,想問個清楚。

  沈洛年眼看上不了電車,心念一轉,往入口的方向奔去。

  這幾個月和懷真聊過不少事,沈洛年已經清楚,懷真所謂的渾沌原息,就是道武門口中的道息,這種東西,仿佛妖怪的氧氣或食物一樣,是不可缺的物質,越強大的妖怪,固定的需求量就愈大,所以懷真在蛙仙島入定沉睡苦等三千年,到了關鍵的一刹那,卻因為一時元氣未複,而無法掙脫出已石化的外殼。

  而現在空間中的渾沌原息十分稀少,根本無法讓懷真這種強大妖怪自由活動,若不是沈洛年是個濃稠道息產生器,能讓懷真定期攝取,甚至還夠她取用修煉,懷真也沒法過得這麼自在。也就是說,現在不可能突然冒出什麼太強大的妖怪,就算因為一些特別因素出現,也很難自由活動。

  除了這個功能外,渾沌原息的濃度還會直接影響兩界之間的聯繫,也就是所謂妖怪出現的孔道。

  剛剛那一刹那,沈洛年明顯感覺到,體外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淡淡的渾沌原息,突然不知為何,產生了一個劇烈的震盪,仿佛北方那兒有個遙遠的波動傳來,使所有的渾沌原息忽緊忽松的密度大幅變化,就這麼一瞬間,周圍各地立即冒出了各式各樣的小妖物,雖然這些妖物的妖炁並不強大,但卻嚇人得多,一大圈往外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到影響。

  這是懷真說的狀況嗎?又似乎不大像。

  沈洛年奔出捷運站,往南方走,奔跑沒多久,沈洛年突然停下腳步,卻是他突然感覺到,葉瑋珊等人也正快速地離開學校,向著這方位接近。

  不過這樣的量,應該不是他們能應付的吧?強度不是問題,問題是太多了……沈洛年感受著周圍的妖氛,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那大群妖怪,已經開始四面竄動,而葉瑋珊他們也已經分成五個方向散開,四面追擊,看來他們也判斷出這時不需要小隊行動,每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面。

  咦?還有很多人在接近,沈洛年目光往北轉,似乎另外還有一大批擁有炁息的人正向著四面散開,追擊到處亂跑的妖怪……那些應該是李宗的人吧?他們人還真多呢。

  又等片刻,驚呼聲和慘叫聲逐漸接近,遠遠的刺耳的警笛聲不斷響起,一大群人們,從南面街口向著這兒狂奔。

  妖怪來了嗎?沈洛年回過神來,一面跟著人潮往北奔,一面有些狐疑,妖怪的速度應該比一般人快上許多才對,為什麼人群後面沒有跟著妖怪?沈洛年感應著妖炁,後面的妖怪群,最近的也似乎還有一小段距離,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停留。

  跑著跑著,沈洛年突然感受到有只妖怪沖了過來,他忍不住轉頭,卻見一條足有兩公尺長的巨大蜈蚣,快速地舞動兩排長足,倏然追上一個落在人群尾端逃跑的小孩,沿著他後背往上直攀。

  小孩吃不住這股力量,一面哭叫一面往前摔跌,蜈蚣巨口一咬,噗的一聲輕響,小孩腦袋馬上破了一個開口,哭叫的聲音也霎時停了下來,只見蜈蚣對著那創口猛吸,那紅紅白白的腦漿,就這麼不斷湧出。

  沈洛年倏然站住了。這些妖怪沒有緊追著,是因為每撲倒一個,就得花一段時間享用?但那小孩似乎已經死了,自己該繼續跑嗎?還是……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卻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怪物跳了出來,那怪物是個接著兩條巨大怪手的大肉團,而肉團上只有一個大嘴、一顆獨眼,其他什麼都沒有,只見怪物兩手拍地飛縱,越過了正大快朵頤的蜈蚣,向著人群追了過來。

  媽啦!還沒吃飽啊?沈洛年熱血一沖,矮身拔出金犀匕,彈身對著那團肉球沖去。

  肉球的眼睛轉向沈洛年,目光中透出了疑惑,它一掌支地,另一掌迅速急揮,正對著沈洛年飛拍。

  若在三個月之前,沈洛年可能沒法應付這一掌,但現在速度與體力都大幅提升,這種小妖怪已不足為懼。他連時間能力都不用開啟,沉身閃過那比人還高的巨掌,往前竄入妖怪的下方,彈身蹦起,金犀匕對準妖怪眼睛——妖炁集中的地方,噗嗞一聲倏然戳了進去。

  他媽的正手上刺!這匕首還不錯,雖不像什麼神物,砍肉倒不費力。

  沈洛年刺完順手推了肉球妖怪一把,借力翻身往後,避過倒下的妖怪。只見路口那兒突然冒出了一根三公尺長、一公尺寬的橫躺大肉柱,轟隆隆地滾了過來,經過正在吃飯的蜈蚣時,這怪柱毫不客氣地輾了過去,蜈蚣被壓得怪叫,翻了兩翻掙開,但那個死透的小孩,腦袋卻被壓得不成模樣,血肉散成一地。

  大肉柱停在血肉腦漿混成一片的地上,突然變形往下攤,壓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搶食,蜈蚣似乎不滿意,怪叫了兩聲,爬在對方身上,想咬對方又沒有下口之處,只好繼續往前竄。

  這蜈蚣的妖炁集中處是……第三節內。沈洛年等著對方接近,只見蜈蚣迅速地從地上游了過來,這一瞬間,沈洛年不禁有點為難,當初學的匕首招式,可沒有哪招可以應付趴在地面上的敵人,他正遲疑間,蜈蚣突然往上彈起,對著他的腦袋噬來。

  來的好!這傢伙的動作可比前一個快多了,沈洛年知道不懂炁功的自己,不適合和對方硬碰,在這一瞬間,啟動了時間流速的能力,身子往前側閃,從左側擦身的同時匕首反握下刺,一把捅散了蜈蚣隱藏於第三節的妖炁。

  第一個被殺的肉團巨手怪,這時已縮成一小團,蜈蚣也已經開始一面扭動著一面變形,但那根攤平的大肉柱卻又變回圓柱,朝沈洛年滾來。

  這傢伙該怎麼辦?它的妖炁穩穩地放在正中央,一點都不難找,但是那厚達半公尺的肉壁,卻是最好的防禦,沈洛年的匕首根本插不到這麼深的地方。

  眼看著肉柱妖怪滾來,沈洛年一縱越過,那肉柱卻不停止,繼續往前,追著前方奔逃的人們。

  沈洛年三兩步追上肉柱,匕首往內連戳幾下,雖然捅出了好幾個洞,怪物卻不為所動,依然不斷急滾。

  媽啦!就說匕首太短了,那笨狐狸不會弄個金犀「劍」或金犀「槍」來嗎?沈洛年怪叫一聲,匕首戳下時一轉,剜出一大塊肉出來,想挖出一個通到中心的路。

  這一挖,肉柱可受不了了,它突然一震,沈洛年倏然間感到了妖炁的變化,還有對方的怒氣。他微微一驚,往後飛跳,就在這一瞬間,大肉柱射出十來支尖棍,對著沈洛年急刺。

  就算把這些棍子砍斷,也沒什麼意義,沈洛年再度往後跳,離開肉柱的攻擊範圍,大肉柱一個射空,收回那堆尖刺,停了幾秒,又繼續向著人群滾。

  可不能讓你又去吃人。沈洛年正要往前,突然感覺到身後一股炁息泛起,他一驚回頭,身後一個拿著短細劍的黑袍青年從自己頭上閃過,一面喊:「學生?白宗的?」

  那人國字臉孔,神色沉凝,氣度莊嚴,約莫二十余歲,沈洛年看對方的衣服,知道那是李宗的服飾,他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隨便應了一聲。

  那人追上肉柱,一劍往內穿入,刺散了肉柱妖怪的妖炁,一面回頭說:「拿把小刀肉搏?怎麼回事?」

  沈洛年正考慮用什麼理由搪塞,那人已經回頭一跳,又從沈洛年頭上飛過,回頭說:「跟我來,那條街後面還有十幾隻,一半歸你。」

  咦?為什麼一半歸我?沈洛年一呆,卻沒時間拒絕,只好跟著往那兒跑。

  一轉過去,果然好些剛吃飽的妖怪正往這兒慢慢地移動,而這附近的人早已經跑光,路上車子停得亂七八糟,地上人屍和物品到處散落,妖怪似乎對人腦頗有興趣,每個屍體都沒了腦袋,至於身體可就不一定吃了。

  那李宗青年毫不遲疑,往前迎上妖怪就刺,沈洛年也跟著往前,選著體積較小的妖怪攻擊。

  兩人分頭動作,只不過片刻工夫,就分別殺了七、八隻。過不多時,這附近妖怪全部死盡,一個個縮成一團。

  停手之後,青年帶著三分疑惑地看了看沈洛年,表情像是有話想問,但這時又沒時間多說,他稍稍一頓,隨即說:「軍隊很快就會趕到,你可以先四面巡一下。」說完他點點頭,旋即向南面奔去。

  沈洛年感應著對方的內外炁,不由得有點羨慕,這人內外炁均備,以內控體輕身、由外推動輔助,可真是身輕如燕,想必也能飄行一段距離,似乎比上次那兩個厲害不少,兼修派其實也不錯啊,自己可就只能靠蠻力跑了……

  眼看對方消失在街口,沈洛年回過神來,自己剛剛沖出來是昏了頭,可不能繼續湊熱鬧了,此時他自然不會聽話地「四面巡一下」,眼看周圍沒人,當下收了匕首,用力一頓地,往北方飛射出去。

  剛奔出兩條街口,沈洛年突然一怔,卻見前方乒乓一陣亂響,一整排的部隊,正拿著半自動步槍對一隻縮成一團的毛茸茸妖怪不斷攻擊,妖怪雖然身軀忽脹忽縮的,似乎還沒死透,但沈洛年感覺得到,那妖怪的妖炁已經十分微弱,也就是因為如此微弱,沈洛年接近之前才會忽略了。

  不過前面子彈打個不停,自己可不便接近,沈洛年正想換一個方位開溜,突然聽到那兒有人拿著擴音器猛喊:「停火、停火,有屠妖部隊趕來了。」

  屠妖部隊?好俗的名稱,沈洛年四面感應,卻沒察覺到周圍有什麼其他炁息的存在,正覺得狐疑,卻見部隊後面的吉普車上,一個拿著擴音器的軍官,正一臉熱切地看著自己……

  媽啦!屠妖部隊是說我嗎?

  那人果然看著沈洛年,這時又喊了一聲:「麻煩你了。」

  這妖怪已經被你們的炮火打到快死了啦,誰上去補一刀都可以,何必找我?沈洛年呆了呆,見那些士兵一個個緊張得要命,誰也不敢往前,只好又拔出匕首,走上前,對著那毛球妖怪的妖炁集中部分戳入,擊散它最後的妖炁,送它歸西。

  「部隊繼續前進。」那人發出指令,士兵們拿著武器繼續邁步,後面車子緩緩跟著,一路往南推。沈洛年正想繞過這些人開溜,吉普車上的那軍官卻笑著說:「那邊不用去了,請轉南吧。」

  「唔?」沈洛年一呆,這人似乎有點面熟。

  「北面部隊,已經把通往樹林、板橋、中和的路封住了,現在正分隊往南推進。」軍官說:「大部分妖怪正往山區方向逃跑,上面交代我們,遇到走散的屠妖部隊,就通知他們轉向,我們這一路會在承天路上山,現在正沿路往南搜進,難得遇到認識的,要不要上車一起來?」

  沈洛年想起來了,這人是三個月前見過的吳中尉,難怪一臉熱絡,沈洛年微微搖頭說:「我不是什麼屠妖部隊。」

  「咦?」吳中尉似乎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往北邊有事。」沈洛年說。

  「我明白了,請慢走。」吳中尉恭敬地說。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7
第二集 第二章 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




  快步走過兩個路口,沈洛年突然一怔,轉過頭,卻見旁邊一條小巷口,穿著及膝連身小洋裝的懷真正探頭出來,對著自己笑。

  「怎麼跑來了?」沈洛年走近說:「幹嘛躲在這裡面。」

  「躲起來省得被人搭訕。」懷真蹦出巷子,挽著沈洛年手臂說:「我不放心你呀,有遇到妖怪嗎?」

  「嗯,殺了幾隻小妖怪。」沈洛年望望周圍人們羨慕的眼光,低聲說:「這匕首還不錯,就是太短了,比較大只的妖怪切不進去。」

  懷真眼睛轉了轉,嘻嘻笑了笑,卻不說話。

  「幹嘛?」沈洛年上下瞄了瞄懷真說:「又有事情瞞我。」

  「反正說謊會被你看出來,不如不說。」懷真笑著說:「太短的話,就一路切過去啊,把它分屍。」

  「說得倒簡單,現在這種都是只有微弱妖炁、沒智慧的小妖怪,打散了就沒事。」沈洛年沉吟說:「若是全身充滿妖炁,比如鑿齒那種,不知該怎麼應付。」

  「一種辦法就是直接吞到肚子裡面煉化掉!」懷真說。

  「我可沒有妳這麼大的喉嚨。」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不然就一步步擊散囉。」懷真想了想又說:「其實每種妖怪都有妖炁集中的中樞處,打散了,其他的妖炁也會因為失控而散逸消失,只看你知不知道它的要害在哪兒。」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望了懷真一眼。

  「不准看。」懷真伸手掩住了沈洛年的眼睛,一面說:「若有一天你看透了我的要害,絕不能說出口喔,就算只對我說也不行,仙界中多的是順風耳,萬一讓人知道可就糟了。」

  「我哪這麼厲害?」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拉開懷真的手。

  「如果真有人能看得出來,那就是你了。」懷真低聲說:「畢竟鳳靈能做什麼,誰也不知道。」

  「鳳靈?」沈洛年又聽到新名詞,眉頭又皺了起來。

  「鳳凰之靈。」懷真說:「我不是說過你被鳳凰換靈嗎?就是換成這種靈,所以你會具有鳳凰的一部分能力。」

  沈洛年想了想,終於問了一個在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我還算是人類嗎?還是妖怪?」

  懷真眨眨眼說:「人類的定義是什麼?和妖怪的差別在哪裡?」

  「唔……」沈洛年一呆,一時也答不出來。

  「別想這種複雜的問題了。」懷真笑說:「那些吃飽的小妖,好像都躲去山上了,要去看看熱鬧嗎?」

  「怎麼去看?」沈洛年訝異地說。

  「我帶你去。」懷真攬著沈洛年的腰,兩人陡然拔空而起,直上青雲。

  「咦!」沈洛年大吃一驚說:「不怕被人看到嗎?」怪了,剛剛周圍的人似乎沒有一個注意到?

  「我施了障眼法,道行沒有一定水準的人看不到的。」懷真得意地說。

  「那妳剛剛幹嘛躲著?用這招不就好了。」沈洛年迷惑地說。

  「這是一種用妖炁和道術影響一定距離內腦部運作的方法,可不是真的不見了。」懷真說:「透過鏡子、水面、還有現在一些照相、錄影之類的,都可以看到真相,所以不能在一個地方長久使用,會嚇到人的。」

  「所以移動的時候比較合適?」沈洛年說。

  「對啊。」懷真指著下麵說:「哇,好多鐵塊車。」

  沈洛年低頭望瞭望,不禁好笑地說:「那是坦克。」

  此時下方各處入山的道路,都有部隊看守,一群群的士兵架著拒馬,荷槍實彈地守著道路,而山林間雖看似平靜,但其實處處都有妖炁,也不知道躲入了多少妖怪。

  「真好玩,他們把人都派在道路上,以為妖怪只會走大馬路嗎?」懷真咯咯笑著說。

  「守個安心的吧?」沈洛年說:「就算真把整個山圍起來,像妳這種不是一樣可以飛出去?」

  「這些小妖不會飛啦。」懷真笑說:「除非鳥型妖,用翅膀飛。」

  「有不少人在殺妖怪。」沈洛年感應著裡面的妖炁和炁息,一面說:「今天他們應該可以得到不少妖質。」

  「你朋友在那邊。」懷真突然一指,帶著沈洛年往山林西側飄去。

  果然是賴一心等人,沈洛年遠遠望著他們五人快速除妖,一面把殺了的妖怪收到背包裡面,不禁暗暗好笑,剛剛自己殺的,倒忘了可以撿起來送人。

  兩人跟了一陣子,眼看沒什麼好看的,正想回家,卻見三、四個黑袍人突然出現,攔著葉瑋珊等人。

  「怎麼回事?」沈洛年有點意外。

  懷真聽力比沈洛年好,聽了聽說:「好像在吵妖怪屍體。」

  「可以接近一點嗎?」沈洛年問。

  「太近障眼法可能會失效。」懷真說:「他們都具有炁息,尤其那個瑋珊妹妹專煉外炁,對外界術法的敏感度很高。」

  「喔,那妳聽聽看他們說什麼。」沈洛年說。

  懷真聽了一陣子,才轉頭說:「好像那些人要他們把屍體交出去,說要統合分配還是什麼的。」

  沈洛年微微皺眉說:「難道李宗又在欺負人了?」

  「那個黑臉的什麼良和他們吵起來了。」懷真說:「志文在湊熱鬧、一心在勸架、瑋珊不說話……咦,又來了一個。」

  沈洛年望過去,微微一驚,新來那人倒是面熟,原來正是剛剛和自己一起殺妖怪的黑袍青年,只見他對著兩邊說了幾句話,那三、四名黑袍人似乎有點尷尬地退去了,只剩下他和葉瑋珊等人。

  「他叫那些人離開耶。」懷真說:「似乎是好人,而且官比較大。」

  沈洛年倒是替葉瑋珊他們高興,點頭說:「原來李宗裡面也有好人。」

  「耶?」懷真聽了聽突然看著沈洛年說:「提到你耶。」

  「呃?」沈洛年一呆說:「什麼意思?」

  懷真笑說:「他問白宗怎麼少一個人,瑋珊他們聽不懂,那人就形容你的模樣啊,原來你的特點是白淨文弱、打架拼命、表情冷淡呀?」

  「不是說我吧?」沈洛年皺起眉頭。

  「還說不是,那人一說,五個人都說是你啊。」懷真吃吃笑了起來。

  「嘖!」沈洛年無話可說,片刻後才抱怨:「我剛哪有拼命?」

  懷真聽了聽又說:「你跟那人一起戰鬥喔?他說你殺了十幾隻妖怪,叫白宗的去拿妖質。」

  「哪有這麼多?」沈洛年大皺眉頭,見下方那人已經和葉瑋珊等人分手,當下搖頭說:「回去吧,我得想想看該怎麼說。」

  「硬拗也是可以的,就說你很會打架,反正這些只是小妖,熟悉武術的普通人類也該能對付。」懷真笑說:「畢竟渾沌原息不像妖炁和炁息,人類和道行普通的妖怪是感受不到的。」

  「喔?」沈洛年說:「妳沒說我還沒想到,他們怎麼感受不到妳的妖炁?」

  「我可不是什麼小妖怪!」懷真用指頭推了沈洛年臉頰一下說:「只要我有心內斂,連你這個鳳靈之體也要到二十步內才能發現我,這些人再煉一百年也感覺不到的。」

  原來如此,沈洛年安下了心,到時候就鐵了心說自己曾練過功夫,把這件事情應付過去。

  ◇◇◇◇

  回到家中,沈洛年和懷真兩人擠在沙發上,連看了兩小時電視新聞,果然全臺灣都發生了類似的效應,而且不只臺灣,北到俄羅斯、南到印尼,包括日本、韓國和大部分的中國地區,都受到了影響,各地出現的雖然都只是小妖,但一般人還是無法對付,就算軍隊和各地的道武門人馬上出動,還是傷亡慘重,單是臺灣一地就死了數百人,可以想見這次事件造成多大的影響。

  在今日以前,妖怪的出現,只是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之一,雖然偶爾也有人犧牲,總是少數,還比不上每天失蹤或自殺的人口多,但今日事件一發生,所有人都開始正視這個問題,面對一般人無法抗衡的妖怪,到底該怎麼應付?

  有些電臺中找來半懂不懂的妖怪專家,說明遇到妖怪該如何逃跑,有些電臺開始痛批政府事前防範不足、事後效率太差,當然不免也有人跳出來要總統為妖怪殺人下臺。

  人口稠密處出現的妖怪,在捕食人類後,大多被人類軍隊和各地道武門人擊殺,但出現在海面上和荒涼地帶的可是更多,而且現在正往世界各地流竄,在新聞播報的同時,死亡的人數仍在不斷地增加。

  事情發生後,歐美各地的道武門人正紛紛往東亞集中,人們也已經知道,只要有足夠的火力,就算不懂道武門的炁功,一樣可以把妖怪殺掉,所以各國部隊信心大振,都進入最高備戰狀態,各地軍用卡車載著士兵一車車往外開,在各地設立戰鬥據點,準備應付變局,而歐美各國也正在和東亞各地政府協商,準備協助作戰,畢竟妖怪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這時已經不用考慮政治立場的不同。

  總之今天傍晚這場乍看並不很嚴重的變亂,已經讓全世界都動了起來。

  沈洛年今天雖然參與其中,但看著新聞,卻有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好像上面說的都是假的,今天的事情真有這麼嚴重嗎?

  「看。」懷真看著新聞中地圖示出的妖怪出現區域,嚷著說:「中心點就在北海那邊嘛,一定是那些人搞的……」

  懷真口中的北海,看位置大概是現在的黃海、渤海的區域,沈洛年詫異地說:「他們不知道會害死這麼多人嗎?而且妳本來不是說會出現強大的妖怪?」

  「這應該只是測試,還不是正式來。」懷真一扭身,側坐到沈洛年大腿上:「而且人類這麼多,死幾個人算什麼?你看,現在冒出這麼多小妖怪,容易殺又可以收集大量妖質,讓更多人變體……唉,癢癢啦,抓抓。」說完一面轉身攬著沈洛年脖子。

  懷真說的也是,有人這麼做並不奇怪,只不過太狠了些……沈洛年一面思考,一面抱著懷真,用手指輕抓著她的背。沈洛年知道她喜歡自己這樣,而且一定要由上往下,不能逆向,否則懷真會生氣,火大了還會咬自己兩口。

  果然沒抓幾下,懷真已經舒服的攤在沈洛年身上,咿咿唔唔地輕哼,這時門突然打開,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正一臉煩惱地出現在門口。

  這場景可不好看,沈洛年一呆說:「叔叔,回來了?」

  「叔叔!」懷真一臉慵懶,媚態橫生地叫了一聲。

  這模樣看得沈商山不由得臉紅,他愣了好幾秒,好不容易才轉開目光,他皺起眉頭關門,一面往自己房間走一面說:「今天發生大事,電影暫時停拍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眼看沈商山走到房間裡面更衣,沈洛年連忙低聲說:「還不起來!妳不是說會注意外面嗎?」

  「很舒服,懶得注意了——」懷真撒嬌地說:「我現在上下都有穿,沒關係啦,你叔叔又不會怎樣,再抓一下。」

  「晚點再幫妳抓,去、去。」沈洛年一點都不解風情,把懷真推下大腿。

  「吼!臭小子!」摔到地上的懷真生氣了,撲上去把沈洛年一把推倒,壓在他身上。

  又是這招,沈洛年每次被這麼一壓就無法動彈,他正考慮認輸的時候,沈商山房間門打開,他往外走了出來。

  沈商山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著疊在一起的兩人,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知道道武門嗎?」

  「臭狐狸還不放開!」沈洛年低聲念了一句,一面說:「道武門怎麼了?」

  「不放,答應抓抓我才放。」懷真低聲說完,回頭笑說:「道武門現在很紅啊,當然聽過。」

  「我只是隨口問問,好幾個和道武門有關的劇本送上來了……」沈商山說:「這些人總以為只要湊熱鬧就可以賺錢……沒事了,我出去喝點小酒,這兩天該會回來睡覺。」

  「喔。」動彈不得的沈洛年只好說:「叔叔慢走。」

  「叔叔慢走。」懷真也跟著回頭笑。

  沈商山看著兩人的動作,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轉頭往外走,他剛打開大門,卻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不認識的人。

  兩人目光繞過沈商山往內望,恰好和疊在沙發上的沈洛年、懷真目光碰在一起。懷真先是一怔,下一秒她倏然跳起,對每個人笑了笑,跟著也不開口,一轉身就溜到房間裡面去了。

  臭狐狸!這時候溜得倒是挺快的……話說這兩人怎會一起來的?沈洛年尷尬地站起,整整衣服往前走說:「叔叔,是找我的。」

  「喔?」沈商山見門口兩人的裝扮,看著男子詫異地說:「這是道武門的衣服?」

  「是。」穿著白衣黑袍的方臉男子微微點頭說:「道武門李宗,李翰。」此人正是和沈洛年有並肩作戰之誼的那個李宗高手。

  身旁女子卻是穿著西地高中的學生制服,她不知為何臉上紅紅的,愣了愣才學男子說:「道武門白宗,葉瑋珊。」

  沈商山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居然來的人真是道武門人,他微微一呆,回頭看著沈洛年說:「真是道武門的?你認識?」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

  「那……請進。」沈商山起了興趣,一讓說:「找洛年有什麼事嗎?我在旁邊方便嗎?」

  「一定是沈商山先生?有監護人在場是最好的。」李翰露出禮貌性的微笑說:「請務必留下。」

  沈商山本就想聽聽是怎麼回事,這時自然是老實不客氣地回到客廳,一面請兩人坐下。

  葉瑋珊進屋之後,一直低著頭,不敢和沈洛年目光相對,但偶爾又忍不住偷瞄一下,眼神中有說不盡的迷惑,她一直認為懷真是沈洛年的親姊姊,但剛才兩人的動作未免太過親昵,很難讓人不想歪……而且不管是不是姊弟,剛剛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了吧?高中生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而且還有大人在家呢!想到這兒,葉瑋珊忍不住也瞪了沈商山一眼。

  沈洛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這時也不是解釋的時刻,只好不管此事。

  但李翰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據我所知,這家只有兩位居住,似乎也沒有別的親戚,剛剛那位小姐是……?」

  見沈洛年說不出話,沈商山很自然地回答:「她是洛年的女朋友。」

  果然不是姊弟!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而沈洛年只好把目光轉開,假裝沒看到。

  「今天諸位不是很忙嗎?」沈商山開口說:「什麼要事讓兩位來這一趟。」

  「確實有要事。」李翰點點頭,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就直問了,洛年小兄弟,請問你出自何宗?」

  「什麼宗?」沈洛年一呆,隨即醒悟,搖頭說:「什麼宗都不是,我只是練過一點功夫。」

  「練過功夫?」李翰哂然說:「那如何能識破妖炁?而你的動作簡單直接,根本不像一般武技,這只有兩種可能——若不是道武門的練功法門,就是沒練過功夫。」

  這是什麼話?沈洛年微微一怔,但他還沒開口,沈商山已經疑惑地說:「人說道武門乃古傳武術宗派,承襲漢末道武雙修之法至今,已有近兩千年歷史,更有人說三國能出現如此多名將,與當時道武門盛行有關,這樣的功夫,怎會和沒練過功夫的一樣?」

  這是怎麼傳的,居然扯到三國去了?莫非關羽和呂布也有變體練炁功?媽啦!說不定是真的喔?不然後世為什麼沒出產那種怪物了?沈洛年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不是雙修之法,是以道入武之法。」葉瑋珊淡淡地插嘴。

  「其實說雙修之法也不為過。」李翰微微一笑說。

  「那是你們。」葉瑋珊不讓地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一派。」

  「也有道理。」李翰輕輕搖了搖手,表示不想爭執下去,轉頭對沈商山說:「見笑了,確實用『以道入武』來形容,比較精准。」

  「原來如此,請繼續。」沈商山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在上面作著紀錄。

  「過去歷史流脈已經失傳,漢末哪些人學過以道入武之法,今不可考。」李翰認真地說:「不過道武門武技有個特色,不重視姿勢、體態,比如說……沒有所謂的『馬弓步』,也沒有所謂的『架子』,只專注於快、狠、准三訣,若把准度和速度忽略,只看外觀,戰鬥的時候,會和沒練過武很像。」

  「可以說說為什麼會這樣嗎?」沈商山還是第一次聽見道武門人闡釋自己的武技,忍不住問。

  「沈先生可聽過道武門的炁功?」李翰說。

  「當然。」沈商山說:「聽說和一般氣功寫法不同?」

  「嗯,其實同音同義,只不過用這個字,可以更清楚表達正確的含意。」李翰一轉話題,又說:「一般武術,收放過程間很重視全身力量的貫穿和支點、槓桿原理,在數千年的演變下,找出了某些特別穩固、或特別容易借力發力、或特別容易閃躲騰動的姿勢動作,以此為基準,創出各種不同的招式……比如一個沒鍛煉過的普通人,隨手揮拳,可以發揮出大概四、五十斤的力道,但如果姿勢正確、立馬沉腰、全身氣力串起,則不難超出百餘斤;防禦也是一樣,適當的姿勢,可以承受更大的力量,這就是一般不練炁的武術,招式運用的攻防原理。」

  說這麼多幹嘛?葉瑋珊瞄了李翰一眼,不過說實在話,葉瑋珊雖屬道武門,卻也不明白這些道理,倒亦有三分興趣想聽下去。

  沈商山當然更是連連點頭,一面說:「果然如此,那為什麼道武門會不同呢?」

  「以同樣的例子來說明。」李翰說:「道武門的炁功學會後,只要以炁運勁,馬上可增加千斤力道,那麼隨手亂揮的一千零三十斤,和立馬沉腰的一千一百斤,差別已微乎其微,如果隨手亂揮速度比較快的話,當然亂揮,何須在意架式?」

  「一千……?」沈商山愣在那兒。

  「只是舉例而已,和個人體質、修為仍有關係。」李翰說。

  「我明白了……」沈商山一轉念說:「不對啊,我曾聽說,其他武術也有練氣功,但沒有這種理論。」

  「這就是由道入武的特色。」李翰說:「其他宗派固然也會修煉炁功,但只能由一點微末炁息開始培養起,慢慢循序漸進,如此一來,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達到道武門入門弟子的境界,更別提能不能在一、二十年內,讓炁功威力大於肌力……這些招式自有其存在的價值,只不過道武門人用不著而已。」

  李翰說到這兒,轉頭看著葉瑋珊微笑說:「這些事情,白宗應該也很清楚才是,葉小姐怎麼似乎有點疑惑?」

  不知道不行嗎?葉瑋珊正感惱火的時候,卻聽沈洛年開口說:「白宗是專修脈,瑋珊專煉外炁,對招式動作沒興趣,不知道是正常的,但一心就很清楚。」

  看著眾人目光望向自己,沈洛年接著說:「我的匕首招式就是一心教的,所以動作會像道武門的動作,就這樣而已。」

  「確實從你身上感受不到炁息。」李翰臉色凝重地說:「但你體能和速度,卻和正常人差異太大,倒像已經變體的人,而且你還沒解釋看透妖炁的問題,非變體者如何能感受到妖炁?當時我倆並肩作戰,我借著炁功,動作速度遠快於你,但你絲毫不用觀察,隨手一揮便正中要害,最後殺的妖怪數量居然不下於我,這若非對妖炁格外敏銳,怎能辦到?」

  「什麼?」沈商山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去打妖怪?還殺了很多隻?」

  「只有幾隻啦,剛好遇到沒辦法……」沈洛年有點頭痛了,不知該怎麼解釋,他頭一大,就開始煩,一煩就失去耐性,何況剛剛李翰不知有心還是無心,無端端用言語刺了葉瑋珊一下,也讓他頗不爽快,沈洛年當下板起臉說:「我何必向你解釋?不管你怎麼想都不關我事,我不想聊了,請走吧。」

  「洛年?」沈商山意外地說。

  「叔叔,我確實有殺妖怪,但這可不是做壞事,沒必要和人交代什麼。」沈洛年轉頭看著葉瑋珊,臉色放緩了些說:「如果不聊這些,我歡迎妳多坐一陣子。」至於李翰,他就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了。

  李翰倒沒想到突然吃了一頓排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倒是暗暗好笑,她早知沈洛年脾氣不小,只沒想到發作得這麼快,想到沈洛年發脾氣之前還幫自己說了幾句話,葉瑋珊不禁有三分感激,但又因為彼此立場不同,還多了點微妙的感覺。

  李翰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思考了幾秒之後,收起笑容說:「既然客氣話沒用,那我就直說了。」

  又怎樣了?沈洛年皺眉看著李翰,沒吭聲。

  「我和葉小姐,分別代表李宗、白宗的第二代,我們兩人一致認為你和道武門有關。」李翰見沈洛年瞪大眼睛,他搶著說:「不管你自己怎麼說,我們的專業判斷,在法律上絕對有效。」

  講起法律了?沈洛年莫名其妙,瞄了葉瑋珊一眼,只聽李翰接著說:「如今時局緊張,所有道武門人都要受統籌管理,這不是你一句我不願意就可以反對的,何宗一脈已經被通緝了,你可知道?」

  有沒有搞錯啊?沈洛年皺眉說:「媽的,這還有沒有自由啊?你們不怕我去找媒體嗎?」

  「你覺得現在的社會輿論,會支持一個獨善其身的道武門人嗎?尤其在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後?」李翰肅然說:「老實說,何宗一脈拒絕和妖怪對抗,消息一傳出,他們的宗派場所馬上被暴民破壞,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邊,你想淪落到那種地步嗎?」

  威脅我?媽的誰怕誰?若是客氣點還可能有商量,硬來就沒話好說了,沈洛年本就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人,他瞪眼說:「混蛋,你找人來抓我啊!」

  「洛年?」葉瑋珊吃了一驚。

  「洛年,怎麼這麼沒禮貌?」沈商山也意外地說。

  沈洛年對叔叔總還有敬意,頓了頓才悶聲說:「他不覺得自己囉唆,我會嫌煩。」

  李翰也沒想到才十幾歲的沈洛年居然軟硬不吃,這下可拉不下臉,他沉臉站起說:「我今日來此,是以為臺灣另有一個宗派,想來表示善意,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蠻惡,今日到此為止,等命令下來,我們很快就會再碰面!」

  聽起來李宗還兼抓人?是不是惹錯人了?媽的,不管這麼多了,到時候再說!難道這世界真被妖怪嚇得不講道理了嗎?

  「李先生,且慢。」葉瑋珊可不想搞成這樣,連忙說。

  「葉小姐有何高見?」李翰轉頭說。

  葉瑋珊可也不知該怎麼轉圜,沈洛年其實已經把話說絕了,根本不知該怎麼幫他說話。

  就在這時,突然沈洛年的房門開了,懷真跳了出來,對著李翰笑嘻嘻的說:「等等,洛年脾氣大,對不起喔,別生氣。」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懷真都會軟了半截,李翰的怒氣馬上不見了,結巴地說:「沒什麼,沒生氣。」

  「是我不准洛年說的。」懷真在沈洛年身旁坐下,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是洛年的遠房表姊,洛年的功夫是我教的。」

  哪門子的遠房表姊?沈洛年被這話一驚,氣倒是消了,愕然看著懷真,不知她要怎麼掰下去。

  「遠房表姊?哪兒來的?」果然真正的親戚沈商山第一個懷疑,疑惑地問。

  「就是……我的外婆的弟弟,和洛年的姨表姑的丈夫,以前是結拜兄弟,好像是這樣啦。」懷真說。

  狐狸精胡扯起來了,這是什麼爛連續劇的劇情?還有,結拜算什麼「遠房表姊」?沈洛年忍不住好笑,靠著沙發不說話,準備看戲。

  「外婆的弟弟……姨表姑的……」

  沈商山還沒弄清楚這算不算表姊,懷真已經搶著說:「這不重要,是我外婆過世之前,要我來找洛年,收他入門,聽說是他弟弟和洛年姨表姑的丈夫約好的!」

  看著眾人詫異的目光,懷真繼續編謊說:「我們確實和道武門有關,我們是……胡宗!對,我叫作胡懷真,差點忘了自我介紹。」

  胡?狐狸精的狐還是胡說八道的胡?沈洛年搖了搖頭,狐狸精編謊話的技術不怎麼高明,這串話有點牽強。

  「胡宗?原來是胡小姐……」李翰半信半疑地說:「似乎沒聽過?」

  「當然啦,我們一脈單傳千餘年,又沒和其他宗派聯繫,大家都以為我們香火斷了。」懷真微微一笑說:「你們倆聽過縛妖派嗎?」

  李翰和葉瑋珊同時一愣,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懷真笑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和專修兩派喔,回去問問你們家前輩應該就知道了,縛妖派修煉之法,本就不具內外炁。」

  李翰雖不知真假,但既然是這柔媚入骨、動人心魄的美女所言,而且最後這段話似乎不像隨口亂說,他不信也信了,當下連連點頭說:「既然同門相認,當然是好事……不過如今道武門各宗需受管制,不知貴宗有多少人?我可以代為向總統府第四處提報編冊,也方便支領薪資。」

  「哪有多少人?就我們姊弟兩人呀,也不用多造冊了,如果為了通達管理上方便……」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反正洛年和瑋珊同個學校,胡宗暫時就以客卿的身分,歸白宗統屬就好了,瑋珊,可以嗎?」

  葉瑋珊沒想到突然產生這樣的變化,一時反應不過來,呆了呆才說:「當……當然可以,但是太失敬了。」

  「不會啦。」懷真笑嘻嘻地說:「洛年也很懷念當初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

  臭狐狸妳扯謊歸扯謊,別扯到我頭上來!而且現在是怎樣,怎麼突然又要我去打妖怪了?沈洛年瞄了瞄懷真,卻見她警告般地瞅了自己一眼,就和上次在西餐廳的表情一樣……反正這狐狸該不會害自己,沈洛年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懷真接著轉頭望著李翰,露出懇切的表情說:「洛年會堅持不肯說,都是因為我的交代,加上他脾氣本就不大好,口氣就糟了……我替他道個歉,希望李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原諒我們。」

  「哪兒的話。」被懷真這樣望著,李翰骨頭都軟了,忙說:「我哪會計較這麼一點小事?放心、放心。」

  「那麼……」懷真妙目一轉說:「其他的事情,應該就讓我們和瑋珊談囉?」

  李翰呆了幾秒,這才突然醒悟,連忙站起說:「那麼……胡小姐,我先告退了。」

  「李兄。」沈商山跟著站起說:「賞臉的話,我請你出去喝杯酒,咱們聊聊?」

  「不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得忙。」李翰微笑婉拒說:「我這就先告退了,其他就由白宗處理。」

  「那麼我送你一程。」沈商山站起,隨著李翰往外走。

  ◇◇◇◇

  接下來,這不大的客廳中,只剩下沈洛年、懷真、葉瑋珊三人,葉瑋珊看著兩人,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很多的問題,又不知該從哪一點開始問起。

  「瑋珊。」懷真笑說:「妳想從哪件事情聽起?」

  葉瑋珊想了想,看了看沈洛年說:「縛妖派胡宗……這就是你不加入白宗的原因嗎?」

  現在似乎該點頭吧?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不加入是為了胡宗,加入也是為了胡宗。」懷真插口說:「我從沒和其他宗派聯繫過,聽到了你們,忍不住想稍作瞭解,於是要洛年加入,妳該還記得,洛年當初本來並不想加入,都是被我逼的……後來洛年眼看涉入漸深,怕你們日後知道怪罪,所以及早退出。」

  「原來如此……」葉瑋珊望瞭望兩人,沉吟說:「怪罪是不敢,這麼說,真有縛妖派了?」

  「當然啦。」懷真笑嘻嘻地說:「難道我會騙人嗎?」

  「那……懷真姊覺得和白宗怎麼配合比較好?」葉瑋珊遲疑地說。

  「如果當我們是自己人,就讓洛年和你們那個小組一起活動吧。」懷真微微一笑說:「我有時候挺忙,不一定會參與。」

  「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那麼和過去一樣,放學後在同樣地方會合,放假時則從下午一點開始,如果可以的話,辦支電話會比較方便聯繫。」

  沈洛年說:「知道了。」至於電話,沈洛年上次就當耳邊風,這次還是一樣的打算,他從不找人也不想讓人找到,不覺得自己需要行動電話。

  「我先離開了。」葉瑋珊站起,對懷真微微一禮說:「今日事情真的很多,得回去和他們會合,我不在的話,他們找妖怪的效率比較差。」

  「洛年送一下瑋珊吧。」懷真笑說。

  沈洛年站起身,隨著瑋珊下樓,雖說是送行,但這舊式公寓,樓梯狹小,還是一前一後分別走,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了樓下,沈洛年正考慮該不該送去車站的時候,葉瑋珊停下腳步說:「送到這兒就好,我自己回去。」

  看著葉瑋珊背影的沈洛年,突然忍不住開口說:「你在煩惱什麼?」

  葉瑋珊微微一驚,回過頭說:「很明顯嗎?」

  應該看不出來才對嗎?沈洛年微微一驚,敷衍地說:「也不是,我胡猜的。」

  葉瑋珊沒說話,微微歪著頭凝視著沈洛年,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目光,透出一種繁複混雜、無法一眼理解的思緒,沈洛年一陣迷惘,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慌張。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8
第二集 第三章 這麼想死就成全妳




  「我確實有幾個問題想問……」葉瑋珊看著沈洛年片刻之後說:「胡宗的事情,你不願說,我可以理解。」

  然後呢?沈洛年等著下文。

  「如果我沒猜錯,你當時還沒變體吧?」葉瑋珊說:「一直到脫離之前。」

  當時的體能確實和普通人一樣,所以應該回答肯定的答案?沈洛年說:「是。」

  「我明白了。」葉瑋珊頓了頓,欲言又止的似乎還有話想說。

  「怎麼?」沈洛年問。

  「為什麼……要說懷真姊是你姊?」葉瑋珊說:「雖然說這其實不關我的事情……但是你們倆……明明……應該……」葉瑋珊似乎有點為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臉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這時的情緒就比較單純了,這是害羞、疑惑、煩惱、擔心,還有……一絲羨慕混在一起吧?還真有趣……不過現在該怎麼解釋?沈洛年停了兩秒,最後還是嫌解釋麻煩,反正被誤會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開口說:「當初懷真一出現就裝成我姊姊,我雖不知道為什麼,也就順著她了。」

  葉瑋珊想了想,突然點了點頭,仿佛能理解地苦笑說:「她這樣的女子,很難有人能不順著她吧?說也奇怪……在懷真姊面前,我好像腦袋都有點轉不動了。」

  可能是因為那什麼喜欲怪氣吧?沈洛年沒有回答。

  「對了,這幾天為了捕妖,固定的練習都會暫停,而且剛好遇到元旦,也不用上學,等下星期一才恢復練習……」葉瑋珊想了想說:「捕妖期間,我們是早上八點在學校集合,你不想來的話也沒關係。」

  這樣最好,我才不想打妖怪。沈洛年馬上說:「那我暫時不去。」

  「嗯,反正只是些小妖,我們處理就好了。」葉瑋珊點頭說:「不用送了,再見。」

  「那……慢走。」沈洛年說。

  ◇◇◇◇

  送走了葉瑋珊,沈洛年怒衝衝地回到五樓,他一路推門走入房間,見懷真正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顆頭賊兮兮地看著自己,沈洛年火氣不禁消了一半,搖頭說:「又幹嘛?」

  「你沒有要罵我嗎?」懷真可憐兮兮地說。

  「別假了。」沈洛年好笑地說:「快起來。」

  「來床上說吧,幫人家抓抓?」懷真伸出看似赤裸的白皙玉手對沈洛年招了招。

  「不抓!」沈洛年哼了一聲,坐到桌前說:「到底是怎樣?不是要我離道武門遠點嗎?」

  「對呀,但是剛這樣衝突下去,到最後你不是會被關起來嗎?」懷真不鬧了,翻開被子蹦出來,只見她又換上那件V領大毛衣,剛剛只是故意卷起右臂的袖子裝裸體,她拉下袖子,扠腰說:「你坐牢我要怎麼去取原息?還是你願意拋下一切跟我上山?那現在走也還來得及。」

  「唔……」沈洛年確實不大願意就這麼在山裡躲一輩子,他想了想才說:「那現在該怎辦?真的照指示去殺妖怪?」

  「也無所謂,反正只是小妖怪,沒什麼危險。」懷真走近說。

  「沒危險才怪。」沈洛年罵:「匕首太小了,太大只的我戳不進去。」

  「好啦。」懷真皺皺鼻子說:「晚點教你怎麼應付就是了。」

  這臭狐狸果然又留一手,沈洛年忍不住瞪眼,懷真卻不以為意,只嘻嘻笑說:「先這樣混一陣子,等天下大亂的時候,我們再躲起來就好了。」

  「萬一走不開呢?」沈洛年說。

  「不會啦。」懷真翹起小嘴,有三分自負地說:「若我真要帶你走,沒人留得住我,只是有點麻煩而已。」

  真有這麼簡單嗎?按照沈洛年過去的經驗,想和人沒有牽扯,那越早跑越好,拖得越久,只會越牽扯越深,這狐狸會不會太過樂觀了?沈洛年看著又湊過來要「抓抓」的懷真,臉上笑咪咪一點煩惱都沒有,不禁暗暗歎了一口長氣。

  ◇◇◇◇

  上週三天下大亂,人和妖都死了不少,週四理所當然各學校都放假,尤其在戰區的西地高中更是放得理直氣壯,而週五恰逢元旦,再加上週末的兩日,學生們很快樂地連休四天。

  懷真早在星期五早上,吸了一肚子渾沌原息,滿意地離開,而沈商山除一開始兩日問了些有關道武門的問題,後來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以沈洛年這個週末還算過得挺安穩閒適。

  不過好日子總會過去,星期一又是上學的時間,上學還不打緊,問題是放學就得去報到了,那群人似乎只有葉瑋珊正常一點,其他人不知為什麼都熱絡得有點誇張,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像其他同學一樣,都離自己一定的距離呢?

  再怎麼煩惱也沒用,一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了,沈洛年也不急,反正等大部分人離開才去也不晚,他正留在教室無所事事地得看著操場時,突然發現一個不該出現的女孩身影,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站了起來。

  那女孩抬起頭,恰好往這兒望,兩人目光一對,女孩一驚,連忙轉頭,開始在操場上跑步。

  她怎麼又回來跑步了?發生什麼事了?而且這女孩的思緒實在比葉瑋珊單純太多,那顯而易見、籠罩全身的難過氣氛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實在看不下去,背起書包,往操場走去。

  女孩跑著跑著,突然看到沈洛年出現在操場旁邊,她吃了一驚,偷瞄一眼連忙轉頭,想想又偷瞄一眼,見沈洛年果然是死盯著自己,女孩跑著跑著越來越慌張,最後終於手足無措地停了下來。

  「吳……小睿!來。」沈洛年招手說。

  女孩正是吳配睿,她愣了愣,不大甘願地走過去,看著沈洛年不敢說話。

  這女孩怎麼從難過轉成害怕了?我有這麼可怕嗎?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問:「妳在害怕什麼?」

  「你不是來罵我的嗎?」吳配睿膽怯地說。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罵妳什麼?」

  輪到吳配睿一呆說:「上星期你不是生我氣嗎?」

  「喔。」沈洛年這才想起,抓抓頭說:「妳不是不說了嗎?我罵過就算了,已經忘了。」

  「真的嗎?」吳配睿稍松一口氣,那股害怕的情緒倏然淡去,但難過的情緒又仿佛什麼纏繞的黑煙一般冒起。

  媽啦,原來看透人心本質會多這種麻煩,沈洛年被那股悶氣熏得往後退了半步,這才說:「妳難過啥啊?幹嘛跑步?不是該去地下室練習了嗎?」

  「我……」吳配睿眼睛突然一紅,癟著嘴不肯張口。

  「怎樣了?」沈洛年追問。

  吳配睿猛搖頭,卻不肯說話。

  「說話啊!」沈洛年沒耐性了,聲音大了三分。

  吳配睿一驚,開口說:「我不能……」但才說這兩個字,眼淚立即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沈洛年吃驚地說:「怎……怎麼哭了?」

  「不要逼人家說嘛……」哭都哭了,吳配睿不再強忍,小臉擠成一團,哇哇大哭說:「人家會忍不住想哭嘛!」

  媽啦!果然是小孩子,沈洛年看周圍人都詫異地望著這面,連忙拉著吳配睿往旁走,一面說:「哭都哭了,快趁著哭把話說清楚。」

  吳配睿,一面哭一面說:「哭的時候……怎麼說清楚?」

  「反正妳一說就哭,如果哭的時候不說那什麼時候說?」沈洛年的字典裡似乎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瞪眼說。

  但吳配睿似乎因為驚訝,淚反而停了,她呆呆地看了沈洛年片刻,才抽咽地說:「我……我不能加入……道武門了。」

  「為什麼?」沈洛年問。

  「那個……妖……質不夠,沒有我的份。」吳配睿可憐兮兮地說。

  「怎麼可能?」沈洛年說:「前兩天他們殺了少說上百隻小妖,十個人也夠了,你們不是才五、六個新人?我去問問瑋珊!」

  「不要啦。」吳配睿緊張地抓住沈洛年說:「不是瑋珊姊的錯,她一直跟我道歉,你不要去罵瑋珊姊。」

  「誰說我要去罵瑋珊?」自己形象似乎已經有點糟糕,沈洛年口氣放緩說:「我只是說要去問問,明明妖質應該很多。」

  「好像是有人認為……我們這組年紀太小還是什麼……叫他們別收人了。」吳配睿說:「其他人已經去一個月,所以收,而我才剛去一天,反正也不是發散型……他們就不發妖質給瑋珊姊了……」

  雖然斷斷續續又配上眼淚鼻涕,倒還聽得清楚,沈洛年聽了聽,點頭說:「這倒也不錯,不讓妳加入就算了吧,加入也不是什麼好事。」

  「為什麼?」吳配睿委屈地說:「我也想打妖怪啊,我不怕啊。」

  「什麼不怕?會死人的。」沈洛年撇嘴說。

  「我不怕嘛!」吳配睿大聲叫了起來。

  「別耍賴啦!」沈洛年瞪眼說:「吵死了。」

  吳配睿一怔,嘟起嘴低頭喃喃說:「就真的不怕啊……我只是想做一些會讓我想盡力去做的事情,也不可以嗎?我就是覺得原來的生活很煩!我就是喜歡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大家!我就是不想躲在後面!我就是不像女孩子啊!」

  沈洛年怔了怔,想想才說:「就算妳不怕死,但為了這些而死,妳真的覺得值得?」

  「怎會不值得?而且又不是一定死。」吳配睿望著沈洛年說。

  「如果一定會死呢?」沈洛年說:「如果影片中那種怪物跑出來呢?大家都打不過喔。」

  「還是要有人去面對啊!」吳配睿說著一咬牙,仿佛發誓一般地說:「現在就算不讓我加入,我以後一定也要加入的,這才是我想做的事。」

  媽的妳還真偉大崇高,這麼想死就成全妳。沈洛年一翻白眼說:「跟我去試試。」

  「去哪兒?」吳配睿一呆。

  「還問?」沈洛年邁開腳步說:「去地下室。」

  「別讓瑋珊姊為難啦。」吳配睿見沈洛年不理自己往前直走,連忙追上說:「她也是被指示的。」

  「我不會讓她為難,只是試試另外一個辦法。」沈洛年沒停步,想想又說:「但如果妳不想加入的話,就別跟來。」

  「咦?」吳配睿呆了呆,眼睛亮了起來,忙說:「那等我拿包包!」說著連忙跑去拿起背包,追著沈洛年去。

  「什麼辦法啊?另外的辦法是什麼辦法啊?」一面走,吳配睿還一面追問。

  沈洛年過了片刻才皺眉說:「別吵啦,還不知道有沒有用,別抱太大期望。」

  「喔。」吳配睿呆了呆又說:「你還是不想加入嗎?瑋珊姊他們很需要發散型的人耶。」

  看來她還不知道這幾天的變化,沈洛年悶哼了一聲,沒回答。

  吳配睿看沈洛年表情不對,不敢再問,停了幾秒又說:「聽說一心哥學過很多門派的武術喔,你知道嗎?」

  這倒沒聽說過,沈洛年不禁有點意外,自從那天知道賴一心傳授的攻擊方式符合道武門的特性,沈洛年就以為他的功夫是學自道武門,沒想到他學過其他傳統武術?

  吳配睿倒不在乎沈洛年不說話,想想又說:「我班上同學說瑋珊姊是因為一心哥,才念這學校的喔。」

  「喔?」八成是謠傳,沈洛年聽過也就算了。

  「還有喔,你知道宗儒哥為什麼叫無敵大嗎?」吳配睿又說。

  她連這個都知道?沈洛年一呆,終於忍不住轉頭說:「為什麼?」

  「因為喔……」吳配睿一面笑一面說:「他在遊戲裡面叫作『至尊無敵』,好像是公會會長,所以遊戲裡面每個人都叫他無敵大或無敵大大。」

  「大什麼大?為什麼不叫無敵老大、大哥?」沈洛年雖也玩過遊戲,卻不是很理解這種網路習俗。

  「大家懶得打字吧?對了,阿猴哥和蚊子哥都是那公會的喔。」吳配睿說。

  阿猴和蚊子?沈洛年想了好幾秒才會意,這指的是侯添良和張志文,他剛點了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皺眉說:「妳不是才去一、兩天,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和他們聊天啊。」吳配睿說:「然後晚上無敵大邀我去他家網咖大家一起玩,我創了一個角色喔,ID叫『女霸王』!是牧師喔。」

  「唔……」有牧師會叫這種名字嗎?這女孩適合當牧師嗎?不過無論如何,她肯定比自己善於交際,自己當時和他們一起練了將近十天,知道的還比不上她一天知道的多,沈洛年眼看地下室已經到了,思忖一下說:「我不一定能說得成,妳要跟我進去,還是在外面等?」

  「外面等好了……會很久嗎?」吳配睿到這時候又膽怯起來。

  「唔……」沈洛年頓了頓說:「妳等一下,瑋珊似乎想出來,我問她的時候別在旁邊吵喔。」

  「瑋珊姊?哪有?」吳配睿看了看樓梯下的鐵門,卻見鐵門突然打開,果然葉瑋珊正往外探頭。

  「洛年、小睿……」葉瑋珊見到兩人,驚訝之餘,臉上有點慚愧的神色,她快步往上走,一面說:「小睿告訴你了嗎?實在很不好意思,我沒能爭取到……」

  「我有叫洛年不要來了。」吳配睿忙說:「瑋珊姊,我沒有怪妳。」

  「小睿先別吵。」沈洛年插口說:「是李宗作梗嗎?你們取得的妖質應該夠吧?難道他們連你們捕獲的都要搶?」

  「不是這樣。」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他們並不干涉我們妖質的用途,只是對宗長建議,我這組年紀太輕,又專收年輕人,最好別再擴編了;宗長覺得對方考慮的也並非沒有道理,剛好小睿只來了一天……資料還沒往上送,她畢竟才十四歲,這時還把資料往上送、編列妖質,感覺像故意和對方鬥氣……所以只讓我報了五份。」

  「用胡宗的名義如何?」沈洛年說:「我不是也殺了十隻左右嗎?該夠小睿用吧?」

  「咦?」吳配睿叫了一聲,卻見沈洛年瞪了自己一眼,連忙閉嘴。

  「當然夠。」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你要收小睿入胡宗?」

  「不是。」沈洛年搖頭說:「只是用我們的名義使用妖質,她還是算你們的人。」

  「那……懷真姊沒有別的用途嗎?」葉瑋珊詫異地說:「你們不打算另外增加人數嗎?」

  所謂的胡宗根本就是胡謅的,還增加什麼人數?沈洛年搖頭說:「別擔心這些,總而言之,這樣可行嗎?」

  「現在倒是不缺妖質,只要彼此不傷顏面就好了,但還是要等我問過宗長確認一下。」葉瑋珊看著吳配睿微笑說:「應該沒問題的,太好了。」

  吳配睿其實到一半就聽不懂了,但又不敢開口,眼看情勢突變,她忍不住扯著沈洛年衣袖說:「我可以問了嗎?」

  「還問什麼,瑋珊說好了啊。」沈洛年說。

  「什麼胡宗?什麼殺十隻?妖怪嗎?你殺的嗎?懷真姊是誰?」吳配睿一連串地問。

  怎麼這麼多問題?沈洛年看了吳配睿三秒,決定通通當成沒聽到,他轉回頭對葉瑋珊說:「我的事情,妳告訴大家了嗎?」

  「還沒。」葉瑋珊莞爾一笑說:「你脾氣這麼大,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又不肯來了?」

  我脾氣只是普通而已吧?沈洛年皺眉說:「可以的話,胡宗和懷真的事情就別提了,有點難解釋,就說我暫時和你們一起行動就是了。」

  「你想這樣的話,就這樣吧。」葉瑋珊笑說。

  「喂!洛年!」吳配睿忍不住嚷:「不要不理我!」

  「妳又可以加入道武門了。」沈洛年轉頭瞪著吳配睿,指指自己說:「快說謝謝。」

  吳配睿一愣,低頭結巴地說:「謝……謝謝你。」

  「好,很乖。」沈洛年摸摸吳配睿的頭,跟著對葉瑋珊說:「進去吧?」

  葉瑋珊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搖搖頭,領著沈洛年往下走。

  吳配睿見兩人轉身往下走,她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大叫:「我不是小孩子!」

  「好啦,快點,不然關門啦。」沈洛年站在門口說。

  「等我啦!」吳配睿連忙追了下去。

  ◇◇◇◇

  兩人走入地下室,自然是一陣大亂,認識沈洛年的還只有其中一半,但吳配睿卻和全部人都已經熟稔,眾人馬上圍了上來。

  昨日人人都已經知道吳配睿無法加入,今天中間下課時間,不少人都去找過她安慰,只不過縱然關心,卻也無法可施,沒想到到了晚上,她卻和沈洛年一起出現,眾人七嘴八舌,都在問原因,不過吳配睿卻也搞不清楚,只好望著沈洛年和葉瑋珊求助。

  「好了,聽我說吧。」反正沈洛年也不可能開口,葉瑋珊主動微笑說:「有兩個好消息,首先,因為洛年的幫忙,小睿應該有機會取得變體所需的妖質了。」

  「啊?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怎麼辦到的?還有什麼好消息?」

  「第二,洛年暫時會和我們一起行動。」葉瑋珊說:「但又不算正式加入白宗,算是……算是客人吧?」她一面望瞭望沈洛年,不知道這麼說適不適當,沈洛年也只聳聳肩,沒有意見。

  「客人?」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幾人是新人,你們上次也許看過洛年了。」葉瑋珊介紹著說:「張俊逸、金文水是高一,陳毅折、王允清是高二、方志成高三,都是近一個月前錄取的。」

  沈洛年和另外五個少年彼此點了點頭,葉瑋珊接著說:「再過幾天,小睿的資料審核就應該下來了,到時候你們六個人可以一起變體,我們預計週五舉行,沒有特別事情的話,就把那晚空出來。」

  「瑋珊。」賴一心插口說:「洛年的審核不是早就過了,怎不順便把妖質申請下來,一起辦了?」

  「嗯……」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已經變體了。」

  「啊?」幾個人都詫異地叫了起來,賴一心馬上說:「什麼時候變的?為什麼還不引炁?你是難得的發散型啊。」

  「嗯,有原因的。」沈洛年目光一轉說:「我用別的方式鍛煉,雖然不如你們,但應付最差的妖怪還勉強可以。」

  「所以李宗說的那些妖怪真是你殺的?」張志文第一個想到這件事,帶著三分興奮說。

  「剛好回家遇到。」沈洛年望著那排橡皮筋說:「開始練習吧?我好久沒練了。」

  「是啊,別問洛年了。」葉瑋珊拍拍手,對新人說:「你們幾個快點動作吧,功課沒做完可不能回家。」

  沒變體的人動作慢上很多,尤其有的武器要學的招式動作又多,連吳配睿在內的幾個新人,都急忙跑去開始練習。

  沈洛年往那兒瞄了一眼,這才知道吳配睿選的武器居然是俗稱關刀或偃月刀的大刀,這可比賴一心的銀槍還大支,女孩子會選這種武器嗎?難怪她老說自己不像女孩子,這一刹那他真不知該不該笑出聲來。

  「一心。」沈洛年走向賴一心,笑說:「有東西可以教我嗎?」

  「當然啦。」賴一心開心地說:「你那七招練熟了嗎?」

  沈洛年說:「普通,有空就練練。」

  「那就太好了。」賴一心說:「匕首招式比較少,接下來該練習和身法、步法的配合,我有幾個動作讓你練習。」

  「喔?」沈洛年沒想到下一步是這種東西,意外地說:「我那天聽到有人說,道武門不用重視姿勢?」

  「唔?」賴一心神色一凝,旋即釋然地說:「李宗的人說的嗎?」

  怎麼猜這麼准?沈洛年微微一怔,微微點了點頭。

  「因為他們內外炁同修,當完全沒有施力姿勢時,仍可用外炁挪移。」賴一心說:「但是我們專修內炁的,可不能這樣,攻防時還好,但移動時的基本姿勢還是要注意,免得危險。」

  「喔?」聽來大有道理,自己這種無炁可用、只用蠻力的人,當然更是重要,想想,沈洛年忍不住問:「這些功夫是誰教你的?」

  賴一心愣了愣,笑說:「從很多功夫改來的。」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我是聽說你學了很多功夫,不過不大清楚怎麼回事。」

  「那是高一的時候……」賴一心說:「你有興趣的話,我一面示範,一面說吧?」

  「好。」沈洛年還真有點好奇,加上經過吳配睿的示範之後,沈洛年才發現自己對這些人未免太不瞭解,聽聽也是好事。

  ◇◇◇◇

  兩人一面教一面聊,沈洛年才慢慢知道,賴一心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是體育健將,各種田徑運動、球類運動都是一學就會,會後便精,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仿佛練習很久一般,是所有人羨慕的天才型人物。

  但到了高中的時候,雖然在各種競賽中依然是佼佼者,但隨著開始到各處比賽,眼界漸廣,賴一心發現,不論是哪種運動,都有更強的人存在,也就是說,他雖然學得快,又是通才,但卻比不過某個領域真正的專才。

  當然,如果專心於某門運動,也許仍有機會出類拔萃,所以當時他為了要在哪個領域更花心力曾煩惱許久,不過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找上他,建議他既然學什麼都快,乾脆學武,並請了各種老師讓他學習不同的武術,賴一心也一頭栽入了武學的世界。經過了一年,賴一心學妥所有武技,經過各種考核,終於被引入道武門白宗……那時還是入門遴選很嚴格的時代。

  「咦?」聽到最後一段,沈洛年吃了一驚,一面照著賴一心的動作,一面詫異地說:「讓你學武的就是道武門的?」

  「嗯,瑋珊的舅舅,你也見過啊。」賴一心笑說:「就是黃齊黃大哥,我入門後,就和瑋珊一組。」

  這麼說,宗長白玄藍是葉瑋珊的舅媽?沈洛年疑惑地說:「瑋珊也叫他黃大哥不是嗎?」

  「那是宗派的規矩,我們不是『師徒一線傳』,而是『同宗一家親』。」賴一心又換了一個姿勢要沈洛年學,一面說:「除了有職司者外,入門同宗者都是兄弟姊妹相稱,私底下瑋珊還是叫黃大哥舅舅的,因為你沒正式入門,這些規矩還不知道……好了,這些剛好繞行一圈,你試一次。」

  「好。」沈洛年點點頭,一面走一面想,這麼說來,黃齊當初特別選了一個和瑋珊同校的習武天才和她配合?也說不定是葉瑋珊發覺了賴一心的能力,所以叫舅舅出面?

  「洛年開始練步法了啊?」侯添良等人似乎教到一個段落,突然湊過來,一面笑說:「洛年,晚了三個月,進度大大落後啊。」

  「呃……」沈洛年也只能苦笑。

  「洛年真的不引炁嗎?」黃宗儒也過來了,他微微皺眉說:「你是發散型的,引了之後就可以直接練外炁功法,其實不需要練步法吧?太花時間了,效益又不好。」

  「無敵大的意思是這叫逆天練法。」張志文搭著侯添良的肩膀,笑著低聲說:「他最討厭別人逆天了,都說這種人除了有特色之外,一無是處。」

  「別鬧了啦。」黃宗儒有點發窘地說:「那是遊戲裡面……我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說,也有人很有創意的。」

  「洛年,你怎麼幫小睿弄到妖質的?」張志文又問。

  「就用我殺的那些。」沈洛年早已想好了答案:「我不算白宗的人,所以可以自己運用。」

  「看吧!」侯添良怪叫說:「我早就說要偷留一點下來,那時候滿山都是妖怪,少送一些也沒人知道。」

  「你留下來又不懂得怎麼煉化,還不是要送上去?」張志文笑說。

  「也對。」侯添良無話可說。

  「你們都不開口,好吧,我來問。」張志文笑說:「洛年,他們其實是想問你和小睿的關係啦。」

  「哪個他們?明明是你自己想問吧?」侯添良怪叫說:「我愛的一直都是懷真姊啊,洛年,懷真姊什麼時候會來?」

  「少來。」張志文說:「你明明說過已經忘了懷真姊,我才是一心等待著她。」

  「去你的臭蚊子!你變心得才快呢。」侯添良板起臉。

  「重點是無敵大啦。」張志文轉過目標說:「若你們是情侶,那無敵大要失戀了。聽說無敵大看過你們兩人約會?」

  「誰……」黃宗儒臉紅了起來,結巴地說:「我……我才沒那個意思,你……你們才是吧?」

  「約會!是這樣嗎?」賴一心吃驚地說。

  沈洛年剛好走完一圈,明快地說:「不是,我們沒有特別的關係。」

  「真的嗎?」張志文笑說:「我要對大家公告囉?」

  公告?沈洛年不是很明白這意思,微微皺眉說:「隨便。」

  「太好了。」張志文轉頭喊:「喂!各位注意!洛年說小睿不是他女朋友!想追的可以放膽追了。」

  揮著大刀的吳配睿臉龐微紅了起來,停下手腳笑駡:「蚊子哥你怎麼這樣!我才不讓人隨便追呢!」

  「那妳要怎樣?」張志文笑說。

  「我會自己挑。」吳配睿哼了一聲,又繼續揮起大刀。

  之後的笑鬧,沈洛年倒沒細聽了,專心地繼續練習動作,眾人看沈洛年專心練起身法,又聊了幾句後,慢慢也散開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

  過了大約一小時,賴一心見沈洛年逐漸熟練,走近笑問:「洛年,你既然暫時不走外炁的路線,要不要多練一種長武器?」

  沈洛年倒沒想過此事,不過金犀匕在懷真威脅下,已經非帶不可了,若學別的,豈不是得帶兩種?帶兩種就太麻煩了!而且……沈洛年忍不住看了看吳配睿手中的那大東西,長兵器還是麻煩中的大麻煩!他遲疑了一下說:「匕首已經沒得練了嗎?」

  「不是這樣……設計輕巧的匕首,原本就是暗殺、偷襲為主,不適合和其他武器正面纏鬥,如果硬是要用,匕首的要訣就是快速接近、一擊必殺,沒把握則立即撤退,無論是進是退,速度都是最要緊的……」賴一心頓了頓說:「如果只靠變體不引炁,移動速度有限,遇到強敵可能會進退兩難。」

  更強的時候自己就該逃命了,沈洛年現在其實是練好玩的,倒沒甚麼變強的期待,於是笑說:「沒關係,還是把匕首練精通了再說吧。」

  「也好,那麼等你步法熟練後,我們用實戰的方式練格檔中欺近的動作吧,不過要有心理準備,匕首要練到一定程度,可能比其他武器還難……」賴一心沉吟片刻又說:「但也許有天你仍會引炁,到時候以外炁為主、匕首為輔,現在花的時間也不算完全白費,嗯,沒問題的!」說到最後,他卻又高興起來了。

  我體內已有渾沌原息,一輩子也引不了炁了啦……這話沈洛年自然不說,只隨便點了點頭,準備繼續練習。

  「一心。」葉瑋珊突然走近說:「奇雅打電話來,問我們能不能支援,我答應了。」

  「怎麼了?」賴一心詫異地說:「不是幾乎都清光了嗎?山區裡還有嗎?」

  「剩下的都是比較會隱匿妖炁的。」葉瑋珊說:「因為要全找出來曠日費時,才讓我們回來繼續上課,繼續找的人其實還不少……不過奇雅她們似乎找到了一隻,但剛要接近對方又隱起來了,如果有人支援,也許可以找出來。」

  「就是要去搜索囉?」賴一心說:「要去幾個人?不是說洛年感應力也不弱,一起去吧?」

  「嗯?」沈洛年有點意外,但反正有這些保鏢,找找妖怪也無妨,於是點頭說:「需要我去就去。」

  「那就太好了。」見沈洛年答應,葉瑋珊似乎有點意外,驚喜地說:「因為你也能體察妖炁,如果你去的話,就能多分一組移動……我看宗儒跟我們走一趟,四個人去好了?」

  「好的。」黃宗儒點點頭,到一旁準備裝備。

  「添良、志文,這兒就交給你們了,其他人要好好練喔。」葉瑋珊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領著沈洛年等人離開。

  ◇◇◇◇

  一面往外走,沈洛年一面偷瞧黃宗儒,他這時背後背著一把稍短的有鞘寬刀,左手拿著一個長約有一公尺的長方形金屬盾牌,看來煞是笨重,不過他似乎並不在乎,挺直著身子,仿佛一個即將出征的武士,大步往前邁進。

  拿著盾牌……那他在遊戲裡面一定是負責防禦的職業了?

  不過遊戲歸遊戲,打那些小妖,有必要帶著這麼大的盾牌嗎?而且現實中可沒有什麼吸引怪物打自己的功夫,妖怪不一定會猛打他吧?沈洛年看得好笑,不禁暗暗搖頭。

  至於賴一心,那把銀槍此時還沒組起,仍是三節棍的模樣,也大剌剌地拿在手中,也許因為道武門的存在和收妖行為已經不再是秘密,所以也不用特別把武器收到提包裡面去。

  「洛年,這兒。」剛轉出教師大樓,賴一心喊了一聲,沈洛年才發現他們三人不往校門,反而快步往另一側走,正狐疑的時候,卻見三人走到了教師停車棚,在一台有白色車體、紅色條紋的國道警用吉普車前停了下來。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

  「特案批准的,畢竟有需要,不過是警方準備淘汰的中古車了。」賴一心上了駕駛座,一面說:「上車吧。」

  眼看葉瑋珊很自然地上了副駕駛座,沈洛年和黃宗儒當然乖乖地坐後面。賴一心啟動了車頭的紅色警示燈,回頭說:「洛年,要抓穩了。」

  「嗯?」沈洛年不解其意,隨手抓住一旁的扶手,只聽車子引擎倏然發出怒吼聲,車身往後急退旋出,迅速地往外沖了出去。

  媽啦!這是飆車嘛!有這麼急嗎?沈洛年連忙抓緊車體,正吃驚的時候,一樣緊抓著車體的黃宗儒已經苦著臉低聲說:「一心上星期三晚上才學會開車的,速度卻快得嚇死人。」

  「呃?」沈洛年訝異地想,這老是笑嘻嘻的娃娃臉學長,還真有點古怪的能力。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4:59
第二集 第四章 炁息的變化




  車子一路往山區駛去,沿路上賴一心開得飛快,加上警笛狂響、警示燈轉個不停,連紅燈也只是稍微減速就穿過,沒幾分鐘就殺出了市區,一路往山上開去。

  上了山,警示燈、警笛均已關起,在荒涼的小山道上,賴一心的速度依然十分快,一直到林道泥土路面,才稍微緩了下來。而葉瑋珊一路上拿著個似乎是衛星定位器的小螢幕指引,這時正說:「再過去三百公尺路會往左偏,在那兒下車。」

  「好。」賴一心順暢地駛動汽車,在石頭與石頭之間扭轉,讓車子又快又穩,很快便駛到葉瑋珊所說的地方。

  停下車子,四人紛紛下車,賴一心一轉銀槍機括,讓棍身收緊,探出槍尖,黃宗儒也把刀盾取出,眾人隨著葉瑋珊,往山林中走。

  山裡天黑得快,往林間走沒幾步,能看出的距離就不遠了,葉瑋珊這時早已經收了那小螢幕,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說:「奇雅在下麵。」

  確實前面下方不遠處有兩種性質相異的炁息,大概就是奇雅和瑪蓮,沈洛年目光往前掃,卻是一愣,前面是個十餘公尺深的小斷崖,莫非要大夥兒跳下去?

  「我先下。」賴一心銀槍斜舉,往下一跳,落地前內炁往外一迸,又輕又穩地落在地面,跟著他周圍一掃,四面巡了巡,往上招手說:「沒問題,下來吧。」

  跳下去嗎?沈洛年有點吃驚,自己可沒試過這樣跳,黃宗儒見狀好心的說:「其實變體應該就可以跳了,不放心的話,我背你下去?」

  「我來吧。」葉瑋珊走近說:「我用外炁托你一起下。」

  「唔……」沈洛年搖了搖頭,但往前走到斷崖,還是有點遲疑,自己的體能確實已經大幅提升,但可沒這樣跳過樓,真不知道跳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一心到了?上面在幹嘛啊?拖拖拉拉的!」下面林中突然傳來瑪蓮的叫聲,果然隨著聲音的出現,瑪蓮肩膀扛著那把青色厚背刀,正施施然地往外走,身後不遠,短髮的奇雅也正緩緩跟著走出。奇雅和當初的造型差不多,一樣是運動外套配上緊身牛仔褲,瑪蓮則比過去多穿了件運動外套,但是下身還是只有一條運動短褲,露出那雙結實勻稱的美腿。

  「還是讓我來吧?」葉瑋珊拿出匕首,走到沈洛年身旁說:「你放鬆身體,別怕。」

  好吧,何必冒這種險?沈洛年對著葉瑋珊點點頭,葉瑋珊隨即從匕首端放出外炁,托著自己和沈洛年,輕飄飄地下落,與此同時,黃宗儒也帶著那個大盾牌,往山下縱落。

  黃宗儒還比葉、沈兩人先落地,他就和賴一心一樣在落地前迫出內炁,消去了那股衝力,但葉瑋珊的方式就完全不同,她散出外炁淩空托著兩人,仿佛沒重力般,帶著沈洛年輕輕落地。

  「靠,這大盾牌是幹嘛的?咦?」瑪蓮沒等黃宗儒回話,她注意到沈洛年,眉頭一皺說:「這臭小子來幹嘛?現在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怕死不幹了嗎?難道回心轉意了?瑋珊啊,你們帶這種還沒變體引炁的人來幹嘛?」

  「瑪蓮姊,他現在是客人的身分。」葉瑋珊輕聲說:「修煉方式……和我們宗派不同,有變體,但不引炁。」

  瑪蓮臉色一變說:「靠,他不是入了李宗吧?幹嘛不引炁?」

  「不是。」葉瑋珊忙說:「這有點複雜……」

  「管他的,反正不是自己人就對了!」瑪蓮板著臉,瞪著沈洛年說:「那天可是浪費我們一晚上跟你說明,若是怕死不加入也就算了,搞什麼別的?」

  沈洛年來之前,倒沒想到瑪蓮會對自己算帳,這件事他確實有三分理虧,一時自是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忙打圓場說:「瑪蓮姊,他今天是來幫忙的,那些改天再說好嗎?」

  「沒引炁能幫什麼忙?」瑪蓮嘖了一聲說:「連跳這十幾公尺都要妳帶,根本是累贅吧?」

  「他能體察妖炁。」葉瑋珊說。

  瑪蓮微微一怔,回頭看了奇雅一眼,疑惑地說:「真的假的?沒引炁體察個鬼?」

  一直漠然不說話的奇雅,表情總算有了變化,她有點意外地望向葉瑋珊說:「為什麼?」

  「細節我也不清楚……」葉瑋珊頓了頓說:「我們先工作如何?」

  「嗯。」奇雅點頭說:「剛剛這附近感覺到……分頭搜吧?」

  「怎麼分?」瑪蓮哼聲說:「這不引炁的小子沒戰力,遇到妖怪豈不危險?現在可沒有小妖怪了,至少也是融合妖。」

  融合妖是啥?沈洛年聽不懂,又不想開口詢問。

  「過去看到的小妖怪,我們稱作原型妖,是最基本的妖型,只是妖炁的聚合體。」黃宗儒知道沈洛年不明白,在旁低聲解釋:「當它們吞食人類,累積妖炁到一個程度,會彼此接近,妖炁相融,逐漸產生一點智慧,這種我們稱為融合妖,這時找起來就比較麻煩,因為它們開始感覺到自己不夠強,會收斂妖炁躲藏,如果放著不管,融合妖若精化,智識漸增則稱為靈妖,就可能需要比較多人應付。」

  沈洛年一面點頭,一面看著黃宗儒,不禁大感訝異,這三個月過去,他的改變可真大,居然說話變得這麼有條理?侯添良和張志文可就感覺都沒變。

  「這樣吧,我們分成三組。」葉瑋珊說:「一心保護洛年,宗儒和我一組,和以前一樣,分散到一公里外,五分鐘後開始往內搜進。」

  「好!」賴一心笑說:「宗儒,你可得好好保護瑋珊喔!」

  「當然。」黃宗儒提起盾牌,拔出寬刀,一臉嚴肅地站到葉瑋珊身旁。

  「等等!」因為感覺有三分對不起瑪蓮和奇雅,加上瑪蓮劈頭就一串罵,沈洛年一直都閉嘴閃在一旁,但這時不得不說話,他忙說:「怎麼個找法?」

  「一面感應妖炁一面搜。」葉瑋珊回頭說:「夠近的話應該可以找到,分組包抄搜進,是怕他往別的方向逃竄掉。」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瑪蓮已經忍不住說:「又幹嘛啦?有一心保護你還怕什麼?」

  「洛年你放心,才不過出妖幾天而已,該還沒產生什麼大妖。」賴一心也笑著說。

  媽的,不管了!沈洛年開口說:「我……可能知道妖怪在哪兒。」

  「咦?」眾人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

  「真的嗎?洛年?」葉瑋珊訝異地問。

  「靠,胡扯。」瑪蓮撇嘴說。

  其實沈洛年人在西地高中的時候,就對這周圍整大片山區、十餘公里方圓內大大小小的近百妖炁,都感應得清清楚楚,在他的感應下,這些妖炁、炁息,就仿佛在黑絨上撒下的小鑽石,到處閃放著光芒,一個也不會看漏。

  所以沈洛年剛到這兒時,一開始還十分莫名其妙,找妖怪幹嘛特別分組搜進?聽到最後,終於確定了一件事——他們感應妖炁、炁息的能力,確實大不如己;對了,難怪懷真不怕被他們感受到妖炁,媽的,總算自己還有點用,不用繼續被罵得滿頭包了。

  沈洛年看看眾人懷疑的表情,聳聳肩說:「這兒。」一面往林木中掠去。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跟著沈洛年的身後移動,追著他的方向過去。

  沈洛年知道,這兒每個人都已經變體引炁,只有自己一個沒有,無論是內炁、外炁,對移動都大有幫助,自己絕對甩不掉他們,可以放心跑。

  奔出大約百公尺,沈洛年停下腳步,眾人也紛紛在他身後停下,沈洛年不用開口,葉瑋珊已經輕噫了一聲說:「真有。」

  「真有?」瑪蓮大吃一驚,回頭問奇雅。

  奇雅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凝視著沈洛年,微微皺著眉頭說;「怎麼辦到的?和不引炁有關嗎?」

  「改天再說吧。」沈洛年說:「你們今晚只想抓一隻嗎?」

  「你還知道別只嗎?」瑪蓮瞪大眼睛。

  該說嗎?沈洛年目光剛剛一個閃動,還沒說話,瑪蓮已經倏然閃近,用左手對他肩膀抓了過來。

  打架嗎?沈洛年神志一凝,倏然提升時間流速感,看清對方的來勢,一面迅速側身閃避,一面往後撤。瑪蓮一個抓空,她似乎吃了一驚,內炁一迸,速度陡然加快,瞬間欺近了沈洛年身旁,用左手臂一把勾住他脖子,笑呵呵地說:「還躲?」

  媽的,這時間能力果然沒屁用,速度遠不如對方的時候,就算看得清楚,也只能眼睜睜地看對方一把抓住自己,不過被抓到的同時,沈洛年也發現對方似乎沒有惡意,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只皺眉說:「幹嘛啦?」

  「快跟阿姊說,你怎麼能感應到妖炁的?」瑪蓮一改剛剛的臭臉,咧著嘴很豪氣地笑。

  「喂!」沈洛年扯著瑪蓮的手,有三分怒氣地說:「別動手動腳。」

  瑪蓮運足了內炁,沈洛年自然推之不動,她看著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誰教你想跑?你這小鬼脾氣挺大的,靠!阿姊身上有臭味嗎?」一面還轉頭聞了聞自己扛著厚背刀的右腋下。

  「瑪蓮!別這樣。」奇雅看不過去,微微皺眉輕喚了一聲。

  「呃?」瑪蓮這才想起這動作不雅,放開沈洛年,嘿嘿笑說:「這阿弟怪怪的咧。」

  「別鬧了,先殺妖。」奇雅說:「十五公尺外,樹根旁的大石,中央偏左三分。」

  「我來!」瑪蓮身子一閃,往前飛撲,對這那看似普通的石塊,一刀劈了下去。

  石塊無耳無眼,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是看到,在瑪蓮接觸之前,突然往外變形展開,但瑪蓮的速度太快,那妖物只稍微變形就被瑪蓮一刀兩斷,瑪蓮斷的地方,正是奇雅指點的位置,也正是妖炁集中之處。

  妖怪很快地癱下收縮,瑪蓮也不管,轉身又向著沈洛年彈了回來。

  反正躲不過,沈洛年這次不躲了,只皺眉看著瑪蓮,不過瑪蓮看沈洛年不逃,這次倒也不抓了,只湊近笑著說:「下一隻呢?」

  沈洛年目光轉向葉瑋珊,不知道她還要不要抓下去。

  「為什麼要看瑋珊?瑋珊已經有一心了!」瑪蓮嚷:「你乾脆來我們這組吧?」

  這話一說,沈洛年不禁有三分尷尬,葉瑋珊臉更是紅了起來,嗔說:「瑪蓮!」

  「妳怎麼老是找到好用的人?好厲害。」瑪蓮望著葉瑋珊說。

  葉瑋珊微微皺了皺眉、嘟起嘴,沒回答這句話。

  「瑪蓮姊老是愛開玩笑。」賴一心一面走去替妖怪「收屍」,一面呵呵笑說:「洛年,若是你還感覺到有妖怪,我們就去殺一殺……哇,這只可抵三隻小妖了。」

  「都好。」從近的開始嗎?沈洛年等著賴一心收妥,開口說:「跟我來吧,接下來的就比較遠了。」他引著眾人,往深山裡面奔去。

  這一跑,直跑到大半夜,宰了二、三十只融合妖,眾人對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只能說心服口服,瑪蓮更是很露骨地表示出想把沈洛年挖走的意願,若非沈洛年畢竟不屬白宗,葉瑋珊還不知該如何拒絕。

  「差不多了吧?」沈洛年見瑪蓮、賴一心、黃宗儒的背包都塞得滿滿,停下腳步說:「這座山附近沒了。」

  「更遠的你還能感應到嗎?」瑪蓮好奇地問。

  沈洛年可不想抓妖抓到早上,目光一轉搖頭說:「更遠就不確定了。」

  「已經很不錯了。」賴一心笑說:「今天收穫太豐富,巧雯姊可以多收好幾個人入門。」

  「對啦,聽說李宗派人去找宗長囉唆,所以你們不能收人了?」瑪蓮問。

  「對呀。」賴一心點頭笑說。

  「還笑!」瑪蓮扠腰說:「怎麼不叫李宗閉嘴?」

  「都是自己人,以和為貴嘛。」賴一心笑說:「而且巧雯姊多人,也是白宗的戰力啊。」

  「這是沒錯,但是我最討厭別人指指點點。」瑪蓮哼了一聲說:「李宗不過人多又和政府掛上,有什麼了不起?」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葉瑋珊插口說:「奇雅,明晚還需要我們來嗎?」

  「嗯,要清光。」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說:「他來就好。」

  確實有用的只有沈洛年一個,葉瑋珊沉吟了一下說:「還是要有人送洛年來,我和一心也跑一趟吧。」

  「好。」奇雅點頭:「回去吧。」

  「唔……」沈洛年目光往遠方望瞭望,皺皺眉頭。

  「幹嘛?幹嘛?」瑪蓮眼尖瞄到,湊近問:「那兒有什麼?」

  「呃?」沈洛年一呆,意外地望著瑪蓮說:「我沒說什麼……」

  「少來,我一看就知道。」瑪蓮嘿嘿笑說:「奇雅也都是這樣皺眉,你一定發現什麼了。」

  沈洛年有三分無奈地說:「我只是感覺到,似有兩股頗強的妖炁正互相吞噬,可能就是你們說的融合,明天再抓吧?」

  「咦?」瑪蓮和葉瑋珊卻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奇雅則微微皺眉說:「吞噬?」

  「就是一個妖怪正吃另外一個。」沈洛年說:「打到快死吃掉。」

  「洛年,你怎麼知道是一個吞另一個?」葉瑋珊說:「融合的話,只是兩股妖炁結合在一起,和吞噬不同。」

  「也可能感覺錯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反正明天再說吧。」

  「也好。」瑪蓮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奇雅,卻見奇雅微微皺眉說:「不大對。」

  「怎麼?」瑪蓮疑惑地問。

  黃宗儒突然插口說:「難道出現了靈妖以上的妖怪?」

  「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據說靈妖有時候會吞噬低級的融合妖或原型妖補充妖炁。」黃宗儒說:「但這種事不多。」

  「真的嗎?」瑪蓮詫異地問:「呿,怎麼你這新人知道我不知道?」

  「瑪蓮姊,我在宗派的典籍中看到的。」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

  「嗯,似乎是有這種記載。」葉瑋珊介面說:「尤其某些在道息不足狀態下不該出現的強大妖怪,會容易產生這種反應,原因還不知道。」

  瑪蓮沒想到還真有這種記載,吃驚地看著黃宗儒說:「你挺喜歡看書的嗎?成績很好嗎?」

  「我成績……不好……」黃宗儒又結巴了:「只是有……有興趣的事情,我都會想多瞭解……多瞭解一點。」

  瑪蓮笑哼說:「又是一個怪咖。」

  吞噬妖怪……莫非是用妖炁代替不足的渾沌原息?沈洛年在心中亂猜。

  「去看看。」奇雅突然說。

  「真要去?」沈洛年吃了一驚,那可有點遠呢。

  「嗯,我也贊成。」葉瑋珊說:「若真有靈妖,讓它繼續吞食妖炁下去,恐怕日後會很難對付。」

  很難對付就不要對付啊?但沈洛年看看幾人的目光,知道非去不可,他微微皺眉,也不等人催促,向著西南方的山嶺奔去。

  這下直奔出近三公里,三公里的距離說長不長,但在山林中翻縱,可沒這麼輕鬆,尤其沈洛年不懂炁功,想跳得遠,代表要用力地頓地施力,落地時的力道也大,有時地面不夠堅實,就會一腳踩到爛泥樹葉堆裡面去,煞是狼狽,所以這一晚上過去,沈洛年的一雙鞋子和褲管,早已滿是泥濘。

  但也因為這樣在山中不受限制地賓士了一夜,沈洛年對於自己力氣的掌握、身體的承受能力,總算比較確定,下次若要叫他躍下十幾公尺,他可能不需要這麼遲疑。

  跑著跑著,沈洛年突然一怔,在一處山窪處停下。眾人還沒來得及發問,沈洛年已經開口說:「還有幾百公尺遠,但妖怪發現我們,迎上來了。」

  眾人都是一怔,每個人的神色都凝重下來,妖怪能隔這麼遠就發現眾人,代表它看的不只是眼前的事物,還能注意到遠處眾人散出的炁息,幾乎可以確定是靈妖以上的妖怪,只不知道有多強。

  「結陣,發散的到後面去。」瑪蓮目光一亮,持刀站到最前面,賴一心和黃宗儒也跟著往前踏,把其他三人護在身後。

  沈洛年望著那方,頓了頓又說:「那妖怪把妖炁散發出來,速度變快了。」

  這一瞬間,不只奇雅和葉瑋珊產生感應,連賴一心等人都察覺到了。

  瑪蓮首先詫異地嚷:「靠!哪兒來的?」

  「很強。」葉瑋珊臉色變了。

  這是很強嗎?沈洛年微微一驚,他根本不大清楚正常妖怪的妖炁有多少。

  「你躲起來,遠點。」奇雅突然看著沈洛年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明白奇雅的意思,葉瑋珊卻醒悟了,忙說:「你沒練炁,不會被發現,躲起來還比較安全。」

  「這麼危險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比上次讓你受傷那個妖怪強。」葉瑋珊遙望著那方,皺眉說:「躲起來不用保護你,快!」

  沈洛年一怔,連忙往後跑,藏在十餘公尺外的林木之間,一面感受著那妖怪的能力。

  上次受傷時,沈洛年還習慣把渾沌原息集中在喉底,身體變化的幅度小,對外界的感覺能力遠不如現在,所以並不清楚鑿齒具有多少妖炁,但如果來的妖怪真比鑿齒還強,這五個人打得過嗎?

  妖怪並沒讓大家等候很久,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一道灰白色的獸形身影從山林中穿出,在眾人十餘公尺前倏然停住,打量著眾人,大夥兒看得清楚,同時吃了一驚……這妖怪怎麼這麼像何宗影片中那只狼妖?

  但這狼妖似乎只有那只的一半大小,長度僅有三公尺餘,也不像影片中有半人高的巨大狼首,不過它那大如輪胎的腦袋,一樣也十分嚇人。

  是同一只嗎?還是另外跑出來的?如果是那只的話,應該打不過吧?每個人在這一瞬間,心中幾乎都轉過了一樣的念頭。

  兩方互瞪的時間很短,狼妖望著眼前的五個人類不過數秒,它馬上怪吼一聲,對著正中央的瑪蓮沖來。

  狼妖一動,大家都動了,葉瑋珊和奇雅同時操控著外炁托身往上浮,瑪蓮在狼妖抵達前一個高躍,閃避的同時往狼妖的大頭劈,賴一心則從右側扭身旋刺,揮槍對狼妖頭顱直刺,而黃宗儒卻把刀反握,以左肩推盾,握刀右拳輔助,對狼妖腦袋的左側面直撞了下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狼妖前足突然一個頓地上跳,改變了方向,霎時閃開了賴一心和黃宗儒的攻擊,巨口一張,朝空中的瑪蓮迎了上去。

  瑪蓮咧開嘴,露出笑容,猛力一刀加速揮下,同時兩股外炁聚集成束,左右沖來,正是葉瑋珊和奇雅同時發出攻擊。

  眼看瑪蓮的厚背刀即將劈近,狼妖頭一側,牙齒和厚背刀撞個正著,兩股大力一撞,瑪蓮的身子立即往後方激飛,此時噗噗兩聲,兩道如箭矢般的外炁撞向狼妖後腦勺,皮毛紛飛的同時,爆出兩片血絲。

  狼妖發出一聲怪叫的同時,賴一心的銀槍已經刺向它的右側臉頰,狼妖扭頭間一口咬向銀槍,但這一刹那,銀槍卻似早就已經準備好轉向,倏然往上一挑,對著狼妖眼睛刺去。

  狼妖急忙閃躲,但仍被銀槍擦過耳下,帶去了一片皮肉,狼妖臉側泛出一片鮮血的同時,黃宗儒的盾牌整片從側面撞了上來,碰的一下把狼妖撞得身子一歪,失去平衡。

  黃宗儒不等狼妖站穩,又一次把身子的力道集中在盾牌上,對著狼妖撞,這下又把狼妖撞飛兩公尺,在地上滾了一圈。

  但第三次黃宗儒還想撞過去,卻沒這麼容易了,狼妖此時足踏實地,眼看黃宗儒又往這撞來,它人立而起,前足一撲,準備一把將黃宗儒撲倒。

  此時瑪蓮的刀和賴一心的槍同時追上,葉瑋珊和奇雅也沒停止攻擊,而黃宗儒卻在這一刹那身子古怪地一扭,讓盾牌偏了一個角度。狼妖這一撲上,力無所出,光溜溜的盾牌面又無處借力,就這麼身子一滑,往前跌了出去,緊跟著幾道攻擊同時砸在狼妖身上,又打破了好幾個口子。

  黃宗儒眼看狼妖身子又失去平衡,二話不說,又拿著盾牌撞,狼妖感覺不妙,身子一跳往後退開兩步,似乎有點迷惘,這大片盾牌老是撞過來,真要和它對撞又會滑開,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不過除此之外,狼妖身上只受了幾處皮肉之傷,這已不是平常應付的小妖,狼妖可是全身都彌漫著妖炁,在妖炁護衛之下,除非眾人的炁息有辦法破壞掉對方的妖炁,否則很難造成夠大的傷害。

  瑪蓮看黃宗儒撞來撞去,覺得有趣,忍不住笑說:「你這矮子,怪人有怪招!這大鐵片還挺有用的,快上!」

  黃宗儒尷尬地笑了笑,似乎也有三分得意,他拿穩了盾牌,繼續緩步往前推進。

  這一瞬間,一道外炁從奇雅手中的匕首發出,對著狼妖急射,狼妖輕鬆地往旁一跳讓開,那股炁息一個打空,把地面的落葉揚起一大片,狼妖目光轉向空中的兩人,低吼了一聲。

  「矮子走得真慢!」瑪蓮看黃宗儒一步步往前,失去了耐性,揮著厚背刀又往前撲,這時狼妖似乎學到了教訓,穩穩地站在那兒等待著瑪蓮,直到瑪蓮接近,它才突然撲起,彙聚了妖炁的前爪和厚背刀硬生生碰在一起,炸起一聲氣爆巨響。瑪蓮果然不是對手,又被這股力量撞飛,這下子正面相抗,好不容易在數公尺外才穩住身子,瑪蓮臉色霎時一片慘白。

  「瑪蓮!」奇雅叫了一聲。

  狼妖撞飛瑪蓮之後,對著她急撲,瑪蓮正聚力舉起厚背刀時,賴一心已經出現在狼妖面前,銀槍對著狼妖腦門直刺。

  狼妖自然不會讓賴一心順利刺上,但不管它如何扭動腦袋、揮爪格擋,賴一心的銀槍吞吐不停,就是相准了它雙目中央的妖炁集中之處,狼妖幾個閃避徒勞無功,又不斷被葉瑋珊和奇雅的外炁攻擊,它怪吼一聲,往後退了三步,避開賴一心的攻擊範圍,還閃開了兩道炁矢,又向後方空中的兩個女子瞄了一眼。

  「影片中這種妖怪似乎會飛。」拿著銀槍的賴一心說:「瑋珊妳們有危險就下來,我會保護妳們。」

  這時黃宗儒又接近了,狼妖目光轉過,居然身子不動,等著黃宗儒沖來。

  黃宗儒眉頭微微一皺,盾牌在撞上狼妖軀體之前倏然轉側,狼妖卻突然迅速地一揮爪,妖炁一迸,將黃宗儒連人帶盾打得往後急翻,滾出好幾公尺外。

  卻是黃宗儒畢竟不能和狼妖正面對撞,如果對方撞來,可以在最後一刹那,借著轉側借力化解,但是自己撞上去,卻因為不確定對方在哪一瞬間變化姿勢,只能先一步變化,此時狼妖以逸待勞,剛好抓到破綻將他打翻。

  不過狼妖還沒追擊,賴一心的銀槍再度迫上,這是狼妖感覺最棘手的部分,這東西吞吐不定,威力不小,目標又老對著要害,狼妖雖然力道比賴一心大上不少,但還真的無法欺近,只能又退了幾步。

  緊跟著瑪蓮一咬牙,又沖上去了,賴一心見狀,自是不斷揮舞著銀槍呼應,狼妖左右難以兼顧,又退了幾步,它似乎發現這群人實在不大好惹,突然一扭頭,轉身快速地離開。

  跑了?所有人都呆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打到一半開溜的妖怪,一時都傻在那兒。

  「靠,不追嗎?」瑪蓮扛著厚背刀嚷。

  奇雅搖搖頭落下。

  「就算追上,也沒有勝的把握,幾乎是傷不了它。」葉瑋珊介面說:「回去請示一下宗長吧。」

  「這狼妖是何宗影片中那只嗎?」賴一心問。

  「小這麼多,不是吧?」瑪蓮說。

  「這……這……」黃宗儒有點吞吞吐吐地想說話。

  「又幹嘛?」瑪蓮瞪眼。

  黃宗儒避開瑪蓮的目光,深吸一口氣,穩定下來才說:「體積巨大的妖怪……也有可能讓身體變小,和吞噬其他的妖怪一樣,都是道息不足時會產生的現象。」

  「這樣喔?」瑪蓮望望其他人的表情,信了八成,抓抓自己腦袋,咳了一聲說:「我是不大愛看書啦。」

  「一起去找宗長吧?」葉瑋珊說。

  「嗯。」奇雅點了點頭:「我們車停另外一邊。」

  葉瑋珊點頭說:「我們在永和宗派道場會合,我在車上會先和宗長聯繫。」

  「好。」奇雅當即轉身,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點地飄行。

  「等我啊,奇雅!」瑪蓮哈哈一笑,騰身縱越,一轉眼搶到奇雅之前,穿林而去。

  葉瑋珊回頭望著已經從林中走出的沈洛年說:「洛年,我們先送你回板橋,再去永和。」

  他們宗派裡面要談事情,自己當然不便跟過去,沈洛年當即點頭說:「謝謝。」

  「為什麼洛年不去?這樣還得先繞去板橋一趟。」賴一心轉頭看著沈洛年說:「你一定有不同的體會吧?該比我們看得更清楚。」

  葉瑋珊不是不明白這道理,只是她一直把沈洛年當成客人,不好隨意指使,此時微微一呆,停了幾秒才說:「如果洛年願意去的話……」

  「瑋珊就是太見外了,幹嘛把洛年當外人?」賴一心笑著打斷說:「一起走,快,免得讓奇雅她們等。」

  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似乎都無所謂,葉瑋珊自覺多事,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拿出那衛星定位器啟動,一面說:「跟我來吧,車子在這方位。」一面領先往外走。

  ◇◇◇◇

  四人上了車,賴一心開車下山比起上山更兇猛,沈洛年一面在後車座晃來晃去,一面忍不住說:「這種開法,不怕摔下山嗎?」

  「你說對了。」一旁也緊抓著車體的黃宗儒,苦笑說:「就是不怕摔下山。」

  葉瑋珊也跟著回頭微笑說:「真有狀況,我會稍微托住車子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禁有點好氣又好笑,黃宗儒說的倒也沒錯,就算摔下山,大概也不會出事。

  「不會啦!」賴一心笑說:「我很小心開了。」

  小心嗎?可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啊,沈洛年歎口氣,不吭聲了。

  「洛年,你對那妖怪,有什麼體會嗎?」葉瑋珊回頭問:「和一般小妖怪比起來?」

  「沒什麼特殊的。」沈洛年搖搖頭說:「就是妖炁強大許多而已。」

  葉瑋珊嗯了一聲,回過頭坐直身子,思考著事情。

  「不過有件事有點奇怪。」沈洛年突然說:「一心凝聚在槍尖的內炁,似乎和其他人不同?那只狼似乎也特別在意一心的槍。」

  葉瑋珊微微一怔,回想起剛剛的戰況,點頭說:「對呢,狼妖不怕瑪蓮的刀,卻會閃一心的槍……一心,你做了什麼?還偷笑,快說!」卻是葉瑋珊看到賴一心臉上掛著有點古怪的尷尬笑容,忍不住發問。

  「呵呵……」賴一心一面乾笑一面說:「妳知道了可別生氣。」

  「快說。」葉瑋珊皺眉說。

  「我試著把內炁……做了一點調整。」賴一心說。

  「什麼?」葉瑋珊和黃宗儒同時叫了起來,葉瑋珊跟著說:「宗長不是交代過,不行這樣做嗎?」

  「是啊,但是我想來想去,應該會有幫助才對。」賴一心說:「上次你們差點就出事了,我寧願受懲罰,也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葉瑋珊一怔,想起三個月前的事故,心情也沉重起來,不禁側身瞄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那次是我不好,忘了飛起來。」

  「不對。」賴一心搖頭說:「萬一妖怪也會飛呢?妳們豈不是完蛋了?我還是要能抵擋的住才行。」

  葉瑋珊焦急的說:「也不能用這種辦法啊……萬一……」

  「沒事啦、沒事啦。」賴一心笑說。

  黃宗儒看沈洛年一頭霧水,湊到他身旁,好心地解釋說:「宗長交代過,內炁、外炁其實也是妖炁的一種,運用上只能自然而行,順勢運用,不准以心意調整其性質,否則可能連身體都會妖化。」

  會妖化嗎?沈洛年大皺眉頭,忍不住說:「不可能吧。」

  黃宗儒有點意外地問:「怎麼說?」連葉瑋珊也轉過頭來,看著沈洛年。

  「人和妖的差別在哪兒?」沈洛年問。

  突然這樣一問,黃宗儒自然答不出來,葉瑋珊想了想說:「理性、智慧嗎?不對,傳說中有不少比人類還聰明理智的妖怪,難道是妖質?洛年,你自己覺得呢?」

  這其實是當初懷真詢問沈洛年的問題,他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不過因為自己的狀態,他曾對這問題思考過一段時間,當下說:「我是這樣想……妖怪有低級沒智商的,也有高級具備靈性的,其實和一般生物都一樣,差別不過是有特殊的體質以及懂得使用妖炁……既然炁息,也只是一種妖炁,所以……」

  「你的意思是,變體引炁的我們,已經是妖怪了?」黃宗儒詫異地說。

  「妖怪有什麼不好的嗎?」沈洛年說:「如果不和人類為敵,也只不過是另外一種生物而已。」

  「確實像你們宗派會說的話。」葉瑋珊微微一笑說:「宗長前幾日告訴過我,傳說中道武門各派中,就是你們和妖怪最親近。」

  是嗎?沈洛年自己可不知道,畢竟這派根本是懷真胡謅的……

  「這和不會變妖怪有什麼關係嗎?」賴一心已經駛出了山區,正沖入市區馬路中。

  「我意思是,沒什麼好變的。」沈洛年說:「如果以我的定義來看,大家都早就是妖怪了,如果說你會失去理智,那和是不是妖怪無關。」

  「說得好!既然我已經是妖怪,就不用擔心變妖怪了,哈哈哈……」賴一心笑說。

  「你還笑!」葉瑋珊咬著唇說:「不知宗長會怎麼懲罰你。」

  「沒關係吧。」賴一心笑說:「其實我覺得很好用呢。」

  「一心,是怎麼回事?」黃宗儒好奇地問。

  「你想知道嗎?」賴一心目光一亮地說:「我也一直想跟你們說,我經過仔細思考之後,找到了炁息的幾個變化方向,但是還沒很清楚……」

  「一心夠了!」葉瑋珊制止賴一心說:「你別害得宗儒也開始亂搞。」

  「可是真的很好用啊。」賴一心笑著說。

  「你就是這種性子。」葉瑋珊歎了一口氣說:「等問過宗長再說吧。」

  「好、好——」賴一心不再多說,專心地駕駛著車子,從土城轉向永和的方向駛去。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00
第二集 第五章 七彩繽紛了




  半個小時後,眾人抵達位於永和的地下室道場,接到聯繫的宗長白玄藍與她丈夫黃齊,已經在大廳等候。

  一開始,葉瑋珊取得奇雅同意後,先把今日的戰鬥過程,簡略地報告一遍,其中最主要的部分,當然就是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以及狼妖的事件。

  聽到沈洛年的能力,白玄藍和黃齊不免有點吃驚,多看了沈洛年幾眼,不過兩人並沒打斷葉瑋珊的敘述,只繼續聽著,當她提到狼妖的事件,白玄藍和黃齊兩人對望一眼,臉色都有點沉重。

  「宗長,不然找巧雯姊來幫忙呀?」瑪蓮笑說:「她組裡不是收了一票人嗎?」

  「臺灣南半部逃散的妖怪,大多散往玉山山脈,那兒地勢複雜,更難處理……當時南部道武門人不多,沒法像北部一樣把妖怪迫到新店、土城、三峽之間的社區塊……」白玄藍沉吟著說:「而且她組員雖多,但大多是這半年剛開始訓練的新手,能派上用場的還不太多。」

  「她有找到發散型的嗎?」瑪蓮又問。

  「除她以外一共六個了,其中四個剛變體不久,還不能帶組,現在是分三組搜索。」白玄藍目光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如果早知道洛年有這麼強的妖炁感應能力,這五日……」

  「對啊!」瑪蓮終於忍不住叫出聲:「我和奇雅這幾天跑得要死,抓到的還沒有這一晚上的零頭。」

  白玄藍微微一笑,轉頭望著沈洛年,和聲說:「洛年,不知我可否與懷真小姐碰個面?有不少的事情想向她請教。」

  沈洛年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

  「這樣嗎……」白玄藍沉吟片刻說:「典籍中確實提過身無炁息之縛妖派的存在,但據說縛妖派特色是以心控炁、縛妖驅策,並非體察妖炁……不知你具有這樣的能力,是貴宗另有創見,還是有其他原因?」

  場中除了宗長夫妻和葉瑋珊之外,其他人連「縛妖派」這三個字都沒聽過,此時自然是大吃一驚,每個人都訝異地看著沈洛年,其中瑪蓮的眼睛睜得最大,不過她總算尊重白玄藍,不敢貿然插話,但臉已經憋得通紅,十分難過。

  但沈洛年卻有些為難了,縛妖派是幹嘛的,他可是迷迷糊糊,當時懷真只隨口交代了幾句,也沒說得很清楚,而且有關體察妖炁的能力來自鳳靈,和縛妖派根本無關,沈洛年想扯謊也不知該如何扯起,何況他壓根不想扯謊。

  白玄藍見沈洛年皺起眉頭,沒有回答,她微微一笑說:「各派本自有密傳,我本不該貿然詢問,只不過在這種時刻,一些宗戶成見也許該考慮拋除……當然,你畢竟不是宗長,如果你不能作主,我也不會勉強你。」

  這樣就好說話了,找到懷真後讓她去扯謊,沈洛年當即說:「謝謝,我確實不能作主。」

  瑪蓮忍不住瞪眼說:「臭小子敬酒不吃……」

  「瑪蓮!」奇雅拉了她一把,把她後半截話壓回肚子裡面去。

  「但找妖怪我可以幫忙。」沈洛年又說。

  「嗯,那就麻煩你了。」白玄藍點點頭說:「北部清乾淨之後,也許南部也需要你幫點忙。」

  沈洛年點了點頭,沒應聲。

  「至於狼妖……」白玄藍轉頭問:「齊哥,你覺得呢?」

  黃齊本就一直在思考著,這時見問,他沉吟了一下,緩緩說:「聽起來除去這狼妖並不難,但既然會逃,我們的力量恐怕不夠組成包圍網……或者得考慮請李宗協助,而且不能拖久。」

  「奇雅。」白玄藍轉頭說:「為免意外,這兩日先別搜妖了,妳們倆下南部幫巧雯的忙,我們和李宗協調好之後,再通知妳們回來。」

  「好。」奇雅點頭。

  「宗長!等等!」瑪蓮卻叫:「洛年小子能不能借我們帶下去呀?那樣說不定兩天就把南部搞定了。」

  「我倒是老糊塗了。」白玄藍莞爾一笑說:「洛年,如果你願意幫這個忙的話……」

  「我一個人去嗎?」沈洛年瞄了瑪蓮一眼,有點遲疑,這女人會動手動腳,和她在一起頗為不妥。

  「瑋珊和一心也去嘛!」瑪蓮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沈洛年的想法,朗笑說:「還念什麼書?別讀了,統統都來南部幹活!」

  葉瑋珊和賴一心正發愣的時候,白玄藍搖搖頭說:「世界未亂之前,能讀多少算多少,還是別荒廢了學業,不過這次妖怪太多,如果洛年肯幫忙,時間該可以縮短不少,你們可以考慮請幾天假。」

  反正只是指路,自己也不用動手,沒什麼好拒絕的,沈洛年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說:「幫忙沒問題。」

  「太好了。」瑪蓮突發奇想地說:「洛年小子,你能在GPS處理器上輸入妖怪位置嗎?那可以分好幾組一起行動呢,也不用等你慢慢跑。」(GPS:全球定位系統的簡稱)

  「我沒用過那種東西,容易輸入嗎?」沈洛年倒是挺有興趣,用那東西的話,可以不用跑得滿腳泥巴了嗎?

  「很簡單的,阿姊現在就教你用。」瑪蓮對沈洛年招手,一面回頭說:「奇雅,妳那台借一下。」

  「不要,妳老亂按,搞壞兩台了。」奇雅扭頭不理。

  「呃……」瑪蓮尷尬地抓頭。

  「這是好辦法,我們下去的時候,我再教洛年吧。」葉瑋珊也挺高興地說:「如果洛年能一次遙控五組人同時獵妖,那效率會高很多。」

  「那麼我和軍方接洽,派一台直升機帶洛年偵查吧。」白玄藍微笑說:「你們則分五組沿著洛年定下的標記去捕捉。」

  「帥呆了!」瑪蓮高興地說:「洛年這秘密武器可不能讓李宗知道,他們以後發現我們幾天就把隱匿妖炁的融合妖清光,一定傻眼,而且南部清光之後,殺狼妖就可以讓巧雯姊他們上來支援,更不用找李宗了。」

  「嗯,李宗現在大部分人手都在東岸堵截搶灘的妖怪,不找他們也好,如果順利的話,確實可以這樣安排……你們五人明早八點松山機場集合,我會聯繫好軍用直升機送你們去台南。」白玄藍說:「都沒問題吧?」

  「宗長。」黃宗儒忍不住說:「我可以去嗎?」

  「南部內聚型的人手很多,應該是沒有必要。」白玄藍目光轉向葉瑋珊說:「除非瑋珊想帶你們下去歷練。」

  「宗儒,以後還有機會的。」葉瑋珊轉頭說:「不是不讓你去,但是這兩天把那些新手全交給添良和志文,我實在不大放心……他們倆總是正經不了幾分鐘。」

  黃宗儒和那兩人也認識挺久,一聽也無話可說,只好苦笑點頭說:「我明白了,我留下。」

  白玄藍微笑說:「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我們還有事情報告。」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一件和吳配睿有關,嗯……」她望了賴一心一眼,有點遲疑,似乎不知該不該說。

  「還有件事情和我有關。」賴一心笑說。

  「一心?」葉瑋珊有點慌張。

  「還是問清楚好些。」賴一心一點都不擔心,笑呵呵地說:「我覺得是好辦法呀。」

  葉瑋珊只好點了點頭,對白玄藍說:「是,另一件事情和一心有關。」

  「宗長,我們先走。」奇雅突然說。

  「幹嘛這麼急著走?」瑪蓮一呆。

  「人家組裡面的事情,在旁邊湊什麼熱鬧?」奇雅一扯瑪蓮,往外就走。

  瑪蓮癟起嘴,一臉委屈地往外跟了出去,一面還在嘟囔:「聽一下又不會怎樣……」

  等瑪蓮和奇雅離開,白玄藍先看了賴一心一眼,跟著微笑說:「吳配睿是前幾天決定不收的那小女孩吧?怎麼了?」

  「洛年想用胡宗的名義幫她申報妖質使用。」葉瑋珊說:「不過實際上還是屬於白宗門下。」

  白玄藍訝異地看著沈洛年說:「貴宗不打算增加人手嗎?貴宗宗長可知現在情勢之嚴峻?」

  「應該知道。」沈洛年說:「但我們確實不打算收人。」

  「這樣的話,我這兒沒有問題,瑋珊,妳自己拿主意吧。」白玄藍說。

  「嗯,那如果沒有意外,我打算讓他們星期五一起入門變體引炁。」葉瑋珊說:「還請宗長主持。」

  「好的。」白玄藍露出溫柔的微笑說:「那麼一心又怎麼了?」

  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輕嗔說:「你自己說。」

  「好。」賴一心呵呵笑說:「我發現炁息隨著心意的控制,可以產生變化,增加攻擊的威力,今日和狼妖碰上,對方妖炁很強,我就試用了其中一個方法……」

  葉瑋珊見賴一心停下,忙介面說:「雖然一心違背了宗規,但若不是他使用這辦法,我們其他人都沒法對妖怪造成傷害,說不定沒法逼退妖怪,大家都會受傷……宗長,一心這樣,身體不會有事吧?」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白玄藍和黃齊對看了一眼,兩人眼神都有點古怪,那不似生氣卻也不像喜悅,似乎透過眼神正商量著什麼事情,但一時又難以決斷。

  過了片刻,白玄藍想了想才說:「宗儒、洛年,你們兩個可以先回去嗎?」

  要我們避開嗎?沈洛年倒是無所謂,點頭說:「好。」

  黃宗儒雖然有點失望,卻也很快地點頭答應。

  「宗長,這麼晚沒車子,我得送他們回家。」賴一心詫異地說。

  「那麼……在外面稍等候一下吧。」白玄藍微笑說:「不會花很久的時間。」

  「是。」黃宗儒和沈洛年兩人並肩往外走,穿過了那深色的玻璃門,兩人爬上樓梯,在已經沒有什麼人車的馬路旁,站著等候。

  「洛年,原來你是別宗的?」黃宗儒沒安靜多久,很快就開口說:「懷真姊是宗長啊?」

  「嗯,可以這麼說。」沈洛年淡淡地說。

  黃宗儒看沈洛年似乎不想多提,他也不好多問,想想又說:「這體察妖炁的方法,是你們宗派的機密囉?」

  又來了,難道每個人都要來問上一問?沈洛年瞄了黃宗儒一眼,還沒開口,卻見黃宗儒忙說:「我不是想打探,不方便聊的話就算了。」

  看他這麼客氣,沈洛年反而不大好意思生氣,只好說:「這和體質有關,不是大家都能練的。」

  「嗯……」黃宗儒似乎找不到話題了,沉默下來。

  不說話也好,休息一下,沈洛年靠著牆壁,想到明天一大早得去機場,不禁有點頭疼,今晚是肯定睡眠不足了,還好叔叔這兩天也不在,否則還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個……」黃宗儒又開口了:「洛年,你知道嗎?小睿有天曾和我們一起玩遊戲。」

  「嗯。」沈洛年點頭說:「怎麼?」

  「沒什麼。」黃宗儒頓了頓說:「她總是沒什麼表情,不知她在想什麼,問她是不是無聊,她又說不會。」

  「是嗎?」沈洛年先是有點意外,想想突然明白,自己看的不只是臉,所以沒注意到此事,黃宗儒說的沒錯,吳配睿除了偶爾笑笑之外,確實沒什麼表情,只愛用那明亮的眼睛直望著人,看不大出喜怒哀樂,不過她老是那個表情,看起來還真有點呆呆的,想到這兒,沈洛年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了?」黃宗儒訝異地問。

  「喔,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笑說:「我只是想到小睿的事好笑。」

  「你們倆很熟嗎?」黃宗儒說:「你這次幫了她不小的忙……我……我們也都很高興小睿能順利加入白宗。」

  這算是什麼?不安中又帶著點古怪的柔軟氣息?如果要用顏色來比對,這感覺很像……粉紅色吧?媽啦,有人戀愛啦?沈洛年看看黃宗儒,皺眉問:「你喜歡她嗎?」

  「呃?」黃宗儒沒料到沈洛年這麼直接,紅著臉說:「我……我沒想這麼多……」

  媽的,又變色了!似乎不像?沈洛年看得迷糊,忙說:「她和我沒有朋友以外的關係,我當她是小妹妹而已。」

  「嗯……我知道,你別誤會。」黃宗儒尷尬地應了一聲,有點手足無措,不知正想些什麼。

  七彩繽紛了!這是什麼呀?沈洛年頗有點不適應,當即轉換話題說:「你的盾牌好像挺好用的?」

  黃宗儒回過神,神色一凝說:「還不夠好,盾牌也許該再重一點。」

  變成理性明快的銀灰色了,這可舒服多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氣說:「太重拿不動吧?」

  「嗯,這也要考慮。」黃宗儒沉吟說:「如果妖怪會自己撞上來就好了,那重一點就沒差。」

  現實中的嘲諷、挑釁技能沒這麼靈光啦,敵人又不是遊戲裡面的白癡怪物,那只是為了能順利進行團體遊戲所設計出來的伎倆。沈洛年搖頭說:「這樣用盾牌往上撞……如果拿個大錘會不會更好點?」

  「那就完全不同了。」黃宗儒說:「使用大面積盾牌,幾乎不用擔心自己受傷,重點還是在於怎樣讓敵人自動來攻。」

  自動來攻?沈洛年懶得多勸,隨口說:「我上次扔石頭的效果好像不錯。」

  黃宗儒卻目光一亮說:「有道理,這也是一種挑釁的辦法,不過投擲兵器不適合灌入內炁……有什麼單手可以使用的長兵器嗎?」

  「鞭子?」沈洛年說。

  「嗯……」黃宗儒很認真地思考著。

  「鞭子前面如果綁個石頭呢?好像也有這種兵器?」沈洛年繼續出著餿主意。

  「流星錘?繩鏢?」黃宗儒思考著說:「那似乎不適合單手,鏈錘又似乎短了點……咦,不對。」

  「什麼不對?」沈洛年問。

  「用盾牌,就是準備打接近戰,怎麼能用遠兵器?」黃宗儒苦笑搖頭說:「敵人接近不就沒法用了?」

  「唔。」沈洛年可沒想這麼多,只聳聳肩說:「就用盾牌撞吧?你盾牌上面怎麼不裝點刺?」

  「怕遇到的敵人妖炁太強,刺不但傷不到對方,反而無法卸去力道。」黃宗儒說:「右手拿刀還是比較標準,我再想想該怎麼辦比較好。」

  「嗯……他們要出來了。」沈洛年轉頭往下麵看。

  「是嗎?」黃宗儒微微一驚,跟著轉頭,果見玻璃門緩緩推開,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一前一後走出。

  「一心沒事嗎?」黃宗儒連忙奔過去。

  沈洛年倒不擔心,他感覺到這兩人情緒中都是一種帶點荒謬感的笑意,賴一心還多了點興奮快樂的味道,可知他們聽到的絕不可能是壞消息。

  「沒事、沒事。」果然賴一心笑呵呵地說:「但是宗長說現在不能解釋,以後再說吧。」

  「別這麼開心。」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你確實犯了門規,還好現在情況不同。」

  「嘿嘿。」賴一心尷尬地笑了幾下說:「也因為這種情況,我才會犯的呀。」

  「你總是有話說。」葉瑋珊啐了一聲說:「送大家回家吧。」

  「是!」賴一心爬上樓梯,打開那台吉普車,讓眾人進入,他一面發動引擎一面說:「洛年,我剛剛才知道,你是另外一個宗派。」

  「嗯。」沈洛年應了一聲。

  「宗長說,你們這宗派,縛妖之前聽說沒有自保能力耶。」賴一心說。

  「一心!」葉瑋珊吃了一驚,輕叱說:「宗長不是叫你別對人亂說嗎?」

  「唔。」賴一心一呆,有點無辜地說:「我想宗儒也是自己人嘛。」

  黃宗儒一聽不由得有三分尷尬,但大家都在車中,他又不能避到哪兒去。

  「我不是說宗儒是外人。」葉瑋珊沒好氣地說:「只是這種事情別隨便嚷嚷,沒事提這做什麼?」

  「沒關係。」沈洛年反正也沒打算打妖怪,不很擔心有沒有自保能力,他隨口說:「怎麼了嗎?」

  「這樣太危險了!」賴一心說:「我要幫你特別設計一套步法。」

  「咦?」沈洛年一呆說:「今天不是才學一套嗎?」

  「那是普通對戰用的,講究的是施力自然、移動順暢,練練也不錯。」賴一心搖頭說:「但你的還要特別設計。」

  「呃?」沈洛年可不明白了。

  「我還沒完全想清楚。」賴一心皺眉說:「給我一點時間。」

  「都好啊,慢慢來。」沈洛年無所謂地說。

  「還有宗儒的盾牌……今天算是第一次實戰。」賴一心沉吟說:「遇到強敵,盾牌的功效確實有發揮……看來盾牌還可以再重一點?」

  「我也這麼想,但是對方不一定會攻擊我。」黃宗儒說:「我剛正和洛年談這問題,有沒有辦法引誘對方攻擊?」

  「不需要。」賴一心搖頭說:「一般來說,具有最強大攻擊力的是發散型戰友,你只要站在瑋珊前面,對方自然得找你。」

  「瑋珊就像遊戲裡的法師一樣。」黃宗儒先是露出笑容,跟著又微微皺眉說:「但我只能保護一個方向而已,若是對方移動速度比我快的話……」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問題有機會解決。」賴一心沉吟著說:「那四種炁……」

  「一心!」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

  「啊。」賴一心一呆,哈哈笑著說:「還不能說,哈哈哈,宗儒你的慢點再說,我先想洛年的。」

  「你不嫌累啊?到處操心。」葉瑋珊低聲埋怨說:「自己的事情都想不完了。」

  「沒關係,總有辦法的。」賴一心呵呵笑說。

  之後賴一心專心地開著車,眾人也安靜下來,沈洛年卻不禁有點狐疑,從今天和狼妖戰鬥的狀況來看,賴一心的攻擊威力其實遠大于葉瑋珊,為什麼剛剛卻說葉瑋珊具有最大的攻擊力?莫非也和賴一心今日搞的花樣有關?

  眼看到家,沈洛年下車時,走到賴一心車窗旁說:「一心,若是很忙的話,就別花心思在我的步法上了。」

  「為什麼?」賴一心訝異地說:「你有其他的自保功夫嗎?」

  「倒不是……」沈洛年說:「反正我也未必能一直幫你們忙,所以你先忙自己或其他人的事……日後有危險的話,我不去就是了。」

  「不來多可惜?別擔心,我會想出來的,總有辦法。」賴一心笑說:「放心、放心!」

  這傢伙似乎是說真心話呢……等等,什麼叫「不來多可惜」?沈洛年正不知該怎麼說服這熱血男,另一側的葉瑋珊搖頭說:「洛年,別和一心爭了,跟他爭一晚上也沒用。」

  「呃……」

  「別擔心,早點睡,明早機場見啦。」賴一心揮揮手,駛動車子轉向離去。

  ◇◇◇◇

  次日,搭載著沈洛年等五人的軍用直升機,清早從松山機場起飛,一路往南,還沒到台南機場,葉瑋珊已經讓沈洛年學會GPS處理器的基本操作,也說明衛星通訊頻道和無線頻道雙通道的使用辦法,當下葉瑋珊拿出另外一台,要沈洛年學著自己的動作。

  沈洛年見葉瑋珊從底下拉出一組小耳麥,掛在耳朵上,連忙跟著動作,葉瑋珊跟著說:「等等和大家打個招呼……對了,巧雯姊和宗長是同輩入門的,可別沒禮貌。」

  也是看起來像大姊的阿姨嗎?沈洛年點點頭。

  葉瑋珊又擔心地看了沈洛年兩眼,這才啟動了群呼通訊鈕說:「巧雯姊線上上嗎?」

  「嗯,瑋珊嗎?好久不見了。」另一邊傳來個帶著喜悅的嬌柔嗓音,頓了頓半嗔說:「怎麼這時候才找我?我可等很久了呢。」

  「剛剛在教洛年使用GPS處理器,才教好,讓大家認識一下。」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示意他打招呼。

  真不像阿姨的說話方式,沈洛年開口:「巧雯姊,我是沈洛年。」

  「哎呀,原來洛年小弟也在聽。」劉巧雯笑說:「昨晚宗長和我聯繫時,我真是吃了一驚,你可不簡單喔。」

  葉瑋珊交代過,這通訊不能保密,重要細節不能在裡面多說,沈洛年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說:「沒什麼。」

  劉巧雯停了兩秒,輕聲一笑說:「奇雅和瑪蓮呢?怎麼不和姊姊打招呼?」

  葉瑋珊望著半閉著眼睛、靠著椅背休息的奇雅一眼說:「她們還在休息,沒裝上耳機。」

  「好吧,反正都是熟人,不急著聊……對了,我們這兒也打打招呼。」劉巧雯說:「靜誼、佳芳。」

  「是,我是林靜誼,兩位好。」「我是吳佳芳,多指教。」另外兩個聲音陌生的女子跟著開口,聽聲音和穩重的語氣,應該也是大姊級的人物。

  「她們倆也是發散型,正領著另外兩個小組,這兩組都加入四個月了。」劉巧雯笑說:「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面自己闖天下了。」

  「恭喜巧雯姊。」葉瑋珊苦笑說:「聽宗長說,妳找人挺順利的,已經有六位發散者了是嗎?我這兒可是一個都找不到。」

  沈洛年聽到這話不免有點尷尬,不大敢和葉瑋珊目光相對,還好劉巧雯很快就接著開口說:「反正最近妖質夠,我只找女的,就有近三成的機率,除一開始就跟著我的詩群和名美,新入門的二十人有六人是發散型的,這很正常呀……妳不會是都找男孩子吧?那我們可以辦個聯誼喔。」說著她咯咯笑了起來。

  只選女的入門?葉瑋珊沒想到劉巧雯的方式是這樣,微愣了愣不知該如何接話,卻見直升機正往下方降,台南機場已出現在眼前,葉瑋珊忙說:「我們要到了,等等資料就會開始傳送。」

  「好。」劉巧雯說:「我從高雄往東北走,她們兩個從台東往西,你們從台南往東,接下來就看洛年小弟囉。」

  「那麼巧雯姊,我們先暫停聯繫。」葉瑋珊停了通訊,見沈洛年也關了通訊鈕,她這才搖搖頭,對身旁的賴一心低聲說:「和巧雯姊說話,不知怎麼總覺得有點辛苦。」

  「瑋珊也這樣覺得嗎?」瑪蓮笑說:「總覺得聽不懂她想說什麼。」

  「那叫話裡有話,走吧。」剛剛似乎裝睡的奇雅眼睛睜開,她一側身,跳下直升機。

  穿著短褲、盤腿坐在椅子上的瑪蓮跟著跳下,一面回頭嘻嘻笑說:「洛年小子,我們今天可是各帶了兩個大背包,別讓我失望啊!」

  沈洛年皺眉的時候,賴一心也笑著跳下直升機,葉瑋珊轉頭說:「接近妖怪的時候,我們會關掉GPS處理器,免得因妖炁作用而毀損,你要是有事,多聯繫幾次試試。」

  「知道了。」沈洛年說。

  ◇◇◇◇

  不久之後,載著沈洛年的直升機補滿燃料,再度起飛,向著玉山山脈緩緩飛去。

  沈洛年的感應範圍高達十餘公里,讓直升機這般低空飛行,實在找得很輕鬆,他一面觀賞周圍的風光,一面在處理器上標出感應到妖炁的位置,果然這兒因為山林綿延,一開始沒能收束包圍網,妖怪分佈頗散,留下數量也多,整個山區方圓二十公里,到處都是。

  經過了三次加油,兩次休息,直到下午,沈洛年才把整個區域標妥;飛行的過程中,沈洛年知道那五組人馬會從南面張開一張碗形的網向北收,所以也從南端開始標起,而當沈洛年標完的時候,他們也清了近半,也就是說,如果這樣下去,今晚說不定就可以處理妥當。

  當最後一次巡妥之後,沈洛年交代駕駛者往北飛,在剩下妖怪群的中心處,要駕駛找地方落下,這樣可以監視周圍妖怪的位置,如果有變化可以隨時調整資料。

  駕駛的軍官不明白沈洛年的目的,不過上級已經下了指示要他聽命,他也只好照辦,既然要找個方便降落的地方,他考慮片刻之後,將直升機在南橫埡口山莊前廣場降下。

  「我會在這兒等一段時間。」沈洛年對駕駛說:「你看要回去還是在這等?」

  「多久呢?」那軍官回頭問:「我可以等,但要向上面報備。」

  這可問倒沈洛年了,他們會打算一晚上搞定還是分兩天完成可是很難揣測。正遲疑間,突然那處理器上面的通訊訊號閃了起來,沈洛年剛接上耳機,只聽那端傳來奇雅的聲音:「洛年?」

  似乎是第一次聽到奇雅叫自己名字?沈洛年有點古怪的感覺,一面說:「是。」

  「直升機停在埡口山莊?」奇雅說:「為什麼?」

  「剩下的……中心點,方便觀察。」沈洛年小心地跳過關鍵字說:「妳們要清完嗎?」

  「嗯,有這打算。」奇雅說:「你別走,我馬上去找你。」

  找我?沈洛年不大明白,自己和奇雅那組之間,還有不少妖怪吧?但還來不及發問,奇雅已經關了通訊,沈洛年也懶得發訊追問,反正他已經感受到,奇雅和瑪蓮正快速地往這兒飛掠,她們倆既然不理會經過的妖物,想必有她們的原因。

  「我看要等一陣子,關上引擎吧?」沈洛年對駕駛說。

  「好。」軍官聳聳肩,拿起無線電回報,一面準備關閉直升機的電源。

  沈洛年下了直升機,望著廣場後寬闊的木造山莊,只見山莊後寒風卷著山雲四處亂滾,雲霧高高低低分不清楚,霎時一陣濕冷的雲氣卷來,眼前一片迷蒙,幾秒過後突然又顯清明,露出一片秀麗的黃綠色山景。

  轉頭一看廣場的另外一面,卻是赫然一大片斷崖出現眼前,下方雲海騰騰,一片仿佛觸手可及的薄紗般浮雲正悠悠忽忽地從左往右飄,此時太陽尚未落下,但天色已陰,沈洛年看著也跳下的駕駛正猛搓著手呵氣,這才想起這兒溫度一定頗低,自己變體了沒感覺,對方可是普通人。沈洛年想想說:「你進去借個地方休息吧,這兒我在就好。」

  「不能放著直升機不管。」駕駛軍官看著沈洛年的薄外套,搖頭咋舌說:「你們這些屠妖隊的,都不會冷嗎?還有個女孩穿短褲。」

  「還好。」沈洛年眉頭微微一皺,往西方看,卻是他感覺到葉瑋珊和賴一心似乎也開始加速往這兒跑了。

  「這地方很不錯吧?」駕駛軍官一面縮著身子蹦跳一面笑說。

  「不錯。」沈洛年望著山前山后,只覺兩邊都想看,眼看著夕陽西下,一會兒恐怕就什麼都看不到了,這一瞬間只覺得有些不舍。

  「這可是南橫最高點,來這不住一晚可惜啊,不過……」駕駛軍官抖著身子說:「最好還是夏天來,冬天可冷死人了,我還是上去等,至少擋風。」一面跑回直升機上去了。

  片刻後,奇雅、瑪蓮兩人從山崖下方冒出,剛落在山前廣場,瑪蓮就四面望著叫:「好荒涼的地方!這些雲是怎麼回事?到處亂跑?」

  雖然奇雅和沈洛年兩人都沒理她,瑪蓮也不管,奔過來拍著沈洛年的肩膀,開心地說:「洛年小子你真好用!我和奇雅的兩個大包包都裝滿了,專程來卸貨的。」

  沈洛年也不躲了,省得等等又被一把抱住,只點頭說:「原來如此。」

  奇雅這時已經打開直升機側門,把妖怪縮小的屍體一股腦地往內倒,跟著回頭說:「瑪蓮,別聊了。」

  「來了!」瑪蓮笑著奔去,也一樣倒得滿地。

  「洛年。」奇雅一面幫忙,一面轉頭說:「你要等到我們回來嗎?」

  「可以啊。」沈洛年走近說。

  「那我們清完了就來這兒,然後一起回臺北。」奇雅看著處理器的畫面說:「瑋珊他們也快到了,你告訴他們吧。」

  「兩位小姐不在這兒住一晚嗎?」駕駛軍官在前面駕駛席,笑呵呵地回頭問:「這兒的木造房大通鋪,便宜又舒服還有早餐可吃,可是難得的體驗。」

  奇雅只冷冷瞄了他一眼,便轉頭對沈洛年說:「走了。」

  瑪蓮則對那駕駛扮個鬼臉,嘿嘿一笑,轉身隨著奇雅去了。

  「那短髮美女脾氣不小。」駕駛軍官望著兩人矯健婀娜的身影逐漸遠去,吐吐舌頭,縮回身子說:「小兄弟,幫忙關一下門,冷死了。」

  「等等。」沈洛年目光往西轉,見葉瑋珊和賴一心剛越過山莊,往這奔來,果然兩人身後也是兩大包,也正是趕來卸下妖屍,兩人一面清,一面和沈洛年聊了幾句,知道奇雅想法後,葉瑋珊也頗贊成,她當下與另外三組聯繫,通知這個計畫。

  葉瑋珊聯繫的時候,賴一心正和駕駛軍官閒聊,聽軍官大談這兒的特色。當葉瑋珊聯絡完畢的時候,賴一心跳出直升機說:「瑋珊,聽說這兒清晨很美耶,我們要不要留下住一晚?」

  葉瑋珊一怔,臉紅了起來,睜大眼睛瞪著賴一心說不出話來,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媽的!羞澀、怒氣、煩惱、甜蜜,五顏六色通通纏在一起啦!這算什麼?沈洛年眼看氣氛尷尬,忍不住想解救蒼生,當下對一臉期待的賴一心說:「一心是說大家一起住嗎?奇雅好像沒興趣。」

  「奇雅沒興趣嗎?」賴一心惋惜地說:「大家一起住才好玩啊,等等我再問問看。」

  葉瑋珊聽了這兩句對話,臉上的紅潮倏然退去,只剩一片俏白。她板起臉,瞪了賴一心一眼說:「我也沒興趣!」

  「啊?」賴一心失望地抓頭說:「這是南橫最高點耶?遇到寒流可能會下雪耶?那邊還有很有名的大關山隧道……」

  「反正沒興趣!忙完都不知道幾點了,這種地方應該也不會接受臨時的客人。」葉瑋珊對賴一心瞪眼說:「去討討看有沒有塑膠袋之類的東西,後面滿是妖屍,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喔。」賴一心只好苦著臉往埡口山莊內跑。

  葉瑋珊目送著賴一心,心中一陣感慨,不禁輕歎了一口氣,但驀然想起沈洛年就在身邊,她霎時有點尷尬,瞄了看不出表情的沈洛年一眼,咬咬唇說:「那……那邊有個派出所,我去打個招呼。」

  「嗯。」沈洛年點點頭,看著葉瑋珊轉身快步離開,心中不禁有些替葉瑋珊擔心……沈洛年看得出來,她雖然從不表露,但心底確實喜歡著賴一心,可是賴一心雖然對她言聽計從,卻似乎從沒出現類似的愛戀或需求感,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01
第二集 第六章 有需要用到這招嗎?




  幾分鐘後,賴一心找回塑膠袋,沈洛年主動接下裝妖屍的任務,讓賴一心和葉瑋珊兩人先離開,正裝到一半,突然直升機外有人輕敲了兩下,沈洛年早已有了準備,打開側門,卻見外面三個看似二十餘歲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中間女子身材修長豐滿,披著件黑色開襟皮大衣,穿雙及膝高皮靴,頭髮挽成高髻,上著淡妝的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望著沈洛年說:「洛年小弟?我是巧雯。」

  「巧雯姊。」沈洛年點了點頭,這女人穿得挺豪華的,那大衣不是狐皮吧?可別被懷真看到。

  「她們倆是彭詩群和池名美。」劉巧雯介紹了身旁的兩個穿著褲裝、手持長槍的女子,微微一笑說:「整理妖屍嗎?讓她們來吧,我和你談談,好嗎?」

  談什麼?沈洛年不解地踏出直升機,隨著劉巧雯往斷崖走,直走到斷崖邊,劉巧雯才回頭說:「聽說你和瑋珊他們同校?也是高三嗎?」

  「高二。」沈洛年說。

  「才高二。」劉巧雯笑了笑說:「真羨慕你,這麼年輕。」

  「唔?」沈洛年望著她,不禁有些讚歎,這女人一面說著看似沒意義的話,但同時想法卻變化多端,複雜到一種程度,很難捉摸。

  「看什麼?」劉巧雯笑了笑,小指從臉側輕撫過下巴說:「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沈洛年搖頭,轉開目光,看著下方已經沉入夜色的山谷。

  劉巧雯看著沈洛年片刻,微微一笑說:「可以問你為什麼幫我們嗎?」

  「啊?」沈洛年沒料到會是這個問題,有三分訝異。

  「既然你是別宗的人,又沒有擴張門派的打算,何必湊上一腳冒生命危險?」劉巧雯說。

  她問這是什麼用意?沈洛年看著劉巧雯,隨口說:「聽說道武門人如果不肯出面,算犯法。」

  「犯法倒不至於,只不過以具備特殊能力為名,會受到很嚴格的管束,比較麻煩的是還會利用輿論壓迫人就範,所以何宗的人才統統躲了起來。」劉巧雯說:「但你又不是什麼大宗派的領導人,一個十幾歲的小門人,不想和妖怪爭鬥,誰會怪你?你還未成年呢。」

  這倒有點道理,自己似乎被李翰唬了,忘了還有未成年這個不用負責的護身符,沈洛年微微皺眉說:「妳是建議我離開白宗嗎?」

  「當然不是,只是想知道你能幫多久。」劉巧雯笑說:「若你突然改變主意,白宗可是會有困擾的。」

  這還不簡單?沈洛年當即說:「那就當我不存在吧,就沒困擾了。」

  劉巧雯微微一怔,臉上旋即露出笑容說:「沒這麼簡單,以今天這種效率,你想李宗不會懷疑嗎?」

  沈洛年說:「會又如何?」

  「他們當然會想找出這體察妖炁能力的秘密。」劉巧雯緩緩地說:「而據我所知,只有一種可能,李宗一定也會想到這種可能……」

  難道她知道鳳凰換靈的事情?沈洛年倒有三分吃驚,瞄了劉巧雯一眼,看她要怎麼說下去。

  「傳說古時有種特殊的變體之法,叫作『入妖』。」劉巧雯說:「這種法門,除了改變體質之外,還能獲得妖怪一部分特殊能力,只不過已經失傳了……但既然失傳的縛妖派能再度出現,『入妖』之法仍有傳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入妖」?沈洛年沒聽過這名詞,也不覺得鳳凰換靈的動作和這名詞有關,不過從劉巧雯的表情看起來,她似乎頗有信心,也就是說,她確實認為李宗會對這「入妖」的法門產生興趣,因此找上自己。

  「所以呢?」沈洛年接著問,她如果想知道「入妖」的辦法,自己可不會,只好讓她另請高明。

  「本宗宗長是個好人。」劉巧雯卻突然一轉話題說:「但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對李宗的欺壓和需索,往往逆來順受,也可能一時糊塗,沒提防到李宗,總之,這方面你自己要多小心。」

  「嗯……」沈洛年實在覺得有點看不透這女人,感覺不像純然善心,說的話卻又沒什麼威脅感,只好點點頭說:「我明白了,謝謝。」

  「別謝,畢竟你正在幫助我們啊。」劉巧雯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整了整沈洛年的衣領說:「我以前有個很親近的鄰居小弟,和你真像,總是什麼事情都不在乎的樣子,看到你就讓我想到他。」

  媽啦!這句話肯定是騙人的!一些思緒複雜的想法,沈洛年未必能一下子看明白,但是如果直接單純的假話,可瞞不過他。沈洛年不由得有三分感歎,這女人說謊的表情居然這麼認真?她又為什麼特地編故事騙人?

  「今日之後,大概又是各處忙碌,未必能再見面了……」劉巧雯收回手,探手入黑色大衣左胸內袋,取出個精緻的小名片盒,從中拿出張名片交到沈洛年手中,一面誠摯地說:「如果有任何大小問題,隨時歡迎你打電話給我,我會全力護你周全。」

  沈洛年接過名片說:「謝謝。」

  劉巧雯微微一笑,要塞回名片盒,卻放了幾下放不妥當,她微微蹙眉埋怨說:「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當然。」沈洛年接過名片盒。

  接著劉巧雯將大衣前面那排鈕扣解開,拉開外襟,這才接過那盒名片往內塞,但這麼一來,裡面的服裝自然看得清楚,只見她上身穿著件半透明的紫色薄紗襯衫,透過那片薄紗掩映,裡面肌膚更顯白皙,同色蕾絲胸罩也隱約可見,而豐胸細腰下的深紫色短窄裙,緊繃出渾圓的臀部,短裙到皮靴之間,那包起筆直大腿的黑色網襪更是岔眼,這身性感裝扮,和外面厚實黑大衣的嚴重反差,更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這女人到山裡獵妖,居然還穿短窄裙!有沒有搞錯啊?要是三個月前的自己,一定眼睛都直了。沈洛年才剛張開嘴,卻見劉巧雯已經輕呼一聲,輕輕抓起大衣襟口,掩住裡面的春光,她臉色微紅地笑說:「抱歉,忘了裡面穿得比較隨便。」

  忘記?妳根本是故意的!大姊!有需要用到這招嗎?不過剛剛那畫面雖然只有短短兩秒,卻是印象深刻很難忘記,若是以前,恐怕晚上會有個「很棒的夢」……可惡,現在看了一絲感覺都沒有,這太不公平了!混蛋鳳凰!把對美女的興趣還給我!

  劉巧雯看了看沈洛年,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表情有些憤憤然,她沒再多說什麼,側身扣妥了鈕扣,突然又回頭微笑說:「你會打電話給我嗎?」

  「呃……」沈洛年說:「不知道耶。」

  「告訴我你的電話。」劉巧雯笑說。

  沈洛年倒也無所謂,聳肩說:「有紙筆嗎?我只有家裡電話。」

  「直接說吧。」劉巧雯眨眨眼笑說:「我會背起來。」

  這會兒記憶力又變好了?沈洛年說了後,劉巧雯嫣然一笑,轉身領著那兩人離開。

  ◇◇◇◇

  不久之後,分由林靜誼、吳佳芳率領的另外兩組人手也來了一趟,沈洛年感應著周圍的妖炁分佈,估計著眾人的速度,估計十點以前應該可以結束,而到那時還有三個多小時,倒是可以休息一下。

  既然閑著沒事,沈洛年和那準備打瞌睡的駕駛打過招呼之後,一個人走回南橫,跑去西面不遠的大關山隧道觀光,不過這時已經入夜,左看右看都是一片黑,他看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敗興而返。

  又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一面閑晃,沈洛年不禁想,懷真體態雖佳,也只是二十歲左右的柔美形貌,剛剛那大姐的暴乳豐臀,可就是完全成熟的性感體態了,若不提懷真那作弊般的喜欲之氣,對某些人來說,這種成熟體態大概更具有強烈的吸引力。

  但不論是哪種對自己都沒用了,悲哀啊,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救了。

  正自怨自艾的時候,沈洛年突然微微一驚,目光往東南看去,那兒似乎有一個高手正運使著炁息,極快速地向這兒接近,這種速度可是過去從沒看過的,沈洛年不禁心中惴惴,難道又是什麼古怪的妖物?

  沒過多久,那人就飛騰到南橫通埡口山莊的道路上,他旋即改成普通人的速度,緩緩往這走,似乎想裝成平凡人的模樣,但從沈洛年感應到那人的行動,到那人出現,只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這人在山林中還能以這種速度接近,簡直無法想像。

  沈洛年目光望去,見對方是個看似五十餘歲有點年紀的長者,他穿著略顯蓬鬆的羽絨外套,發線往後退,露出好大一張閃亮的額頭,明亮的眼神和堅毅的下巴線條,看起來不是很好說話的人物。

  「嗨!小弟。」長者終於從那被山崖暗影遮掩的道路中走出,進入廣場,他對沈洛年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

  雖然他帶著微笑,但骨子裡面卻是一種冷靜、冷淡還帶著三分冷狠的感覺,這算什麼怪情緒?讓人看了不禁有點驚心,沈洛年提防地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看著對方,心中一面想,這人的炁息凝結狀態古怪,而且內外飄轉不定,絕不是白宗的修煉法,莫非是兼修派——李宗的高手?但怎麼不穿他們的黑袍制服?又幹嘛特別跑來這兒?

  那人走近,看看直升機,又看看一旁明顯只有十幾歲的沈洛年,他有點詫異地笑說:「小朋友,你該不是軍人吧,在這做什麼?」

  「你又是哪位?」沈洛年說。

  「你先介紹自己比較好喔。」老者微笑說。

  這話該回敬給你吧?不過沈洛年懶得鬥嘴,只說:「那就算了。」

  老者沒料到沈洛年會這麼回答,微微一愣,又不禁笑了出來,搖頭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好吧,我只是想來問問,你知道有一群人在這深山中竄來竄去嗎?知道為了什麼嗎?」

  近日的除妖行動,李宗除了不知道有自己這個妖怪探知器之外,不是都很清楚嗎?李宗本就因為對外體察能力不如專修派的白宗發散型門人,才把搜找融合妖的事情全交給白宗,怎麼這會兒又跑來問了?沈洛年心念一轉,看著老者說:「你是何宗的?」

  老者看了沈洛年一眼,笑容收了起來,微微點頭說:「我是何宗宗長,何昌南。」

  媽啦,還真是?沈洛年皺了皺眉,不知該說什麼。

  「你這小朋友居然也知道何宗,難道我看走眼了,你也是道武門人?聽說白宗有收一批小朋友……」何昌南上下看了看沈洛年,眉頭微皺地說:「確實,這種季節,穿這樣太少了……」

  他想幹嘛?似乎有點不懷好意,沈洛年有點心驚,不知該不該先把金犀匕拔出來,不過自己不具炁息、功夫差勁,砍砍小妖怪還有點用,對付這種高手恐怕是沒戲唱,還是藏拙算了。

  「好冷、好冷,去上個廁所。」直升機駕駛似乎是睡醒了,剛打開門,從上面跳了下來,便發現沈洛年和一個老者神色不善地對峙著,他有點詫異地說:「怎麼了?阿伯你要幹嘛?」

  「我是道武門人。」何昌南回頭對那軍官微笑說:「你們來做什麼的?」

  「誰知道?整個直升機都塞滿怪東西,臭得要命……問你們自己人吧,我只是負責駕駛。」駕駛軍官聳聳肩說:「我去撒尿。」一面往埡口山莊跑了進去。

  「你果然也是同門?為何尚未引炁?直升機裡塞滿了什麼東西?」何昌南見沈洛年不答,轉頭向著直升機走去,一面說:「我可要自己看了。」

  「等等。」沈洛年喊了一聲。

  「怎麼,你想阻止我嗎?」何昌南腳步未停,但那股很難形容的古怪的氣息又冒了起來。

  沈洛年雖然知道打不過,但仍不禁有三分不滿,忍不住說:「你這老頭是小偷還是強盜?」

  何昌南卻沒被激出火氣,一面打開直升機一面說:「口舌之爭就不必了……咦?」卻是他看到一袋袋的妖屍,不禁驚噫出聲。

  「我雖然知道白宗有好幾組人以這兒當集散地,必有蹊蹺,沒想到收穫會這麼豐碩。」何昌南看了片刻後,關上直升機,回頭拍拍手說:「這些我要了,要不要我打暈你,讓你方便對上面交代?」

  「不用。」沈洛年看得出對方不是開玩笑,皺眉說:「你拿這些有什麼用?你們不是不打妖怪嗎?而且還有誰會願意成為何宗的人?」

  「我不需要和你解釋。」何昌南望著正走來的駕駛軍官說:「你能請他送我一程嗎?」

  「當然不可能。」沈洛年沉著臉說。

  「那我只好出手逼他答應了。」何昌南微笑說。

  媽的,讓你把直升機帶走還得了?讓我跑回家嗎?沈洛年顧不得不是對方敵手,破口大駡說:「居然想威脅普通人!恃強淩弱不是道武門大忌嗎?你身為一宗之長,還要不要臉?」

  這話似乎終於刺到何昌南的心底,他臉色一沉說:「罵的好!」他身子一閃,迅即射向沈洛年,那看似輕緩的手掌向他後腦抹了過去。

  隨著對方撲來,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複雜情緒突然大漲,沈洛年終於搞懂了,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殺氣吧?媽的,我可不想學會分辨這種東西!沈洛年一面心中暗罵,一面急閃,但他雖看得清楚,身體速度卻跟不上,而對方的炁息十分古怪,無論內炁、外炁蘊含的力量似乎都遠大于沈洛年看過的人,可說外炁遠過葉瑋珊、奇雅,內炁更勝賴一心、瑪蓮,這豈不是反過來搞了?專修派居然比不上兼修派?就算這人是宗長也不該如此吧?

  沈洛年腦海中剛閃過這一連串的念頭,對方的手掌已經抹到,一股內炁透出,向著沈洛年的後腦泛去,但就在這瞬間,充斥沈洛年體內的渾沌原息自然產生作用,將那滲入的內炁吸收殆盡,不留一絲痕跡。

  何昌南出手後,本想順手扶下沈洛年躺平,沒想到沈洛年挨了那一下,卻似乎沒事一樣地往前直跳出去,一面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咦?怎麼回事?」何昌南沒想到會失手,詫異地看看沈洛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沈洛年自然不會對他解釋原因,只瞪眼說:「我並未引炁,你打我也是恃強淩弱!老混蛋!」

  「怎麼了?」軍官遠遠看到兩人突然迅速接近又分開互瞪,急忙奔過來。

  「駕駛大哥你離遠些。」沈洛年忙說:「這人是何宗的壞蛋,道武門的敗類、叛徒。」

  「叛徒?」軍官雖然不大清楚這些宗門,但卻聽得懂叛徒兩個字,他忙叫:「我去通知上級。」

  「用你試試。」何昌南一轉身,向著正奔去直升機的軍官閃去,以同樣的動作,抹了軍官後腦一下,這次可有效了,軍官腦部被這股內炁一震,馬上身子軟下,昏了過去。

  「有用啊?再一次。」何昌南對著沈洛年又飄了過去。

  對方動作極快,有如鬼魅,沈洛年想躲又躲不開,只不過一瞬間,後腦又被人不輕不重的摸了一下,不過就像剛剛一樣,那股內炁一接觸沈洛年軀體馬上消散,毫無作用,沈洛年只等於被輕摸了一下。

  「你夠了喔!摸屁啊!你是變態嗎!」沈洛年忍不住罵。

  何昌南眼見沈洛年捱揍之後只奔開兩步,馬上回頭瞪著自己,一面摸著腦袋喊,他可有些不解了,搖搖頭詫異地說:「白宗鑽研出了什麼新法門嗎?炁功為什麼對你無效?」

  「懶得理你。」沈洛年想想還是不拔匕首,反正應該也戳不到對方,萬一被搶走了反而麻煩,懷真非翻臉不可。

  「真不明白。」何昌南搖搖頭,探手入衣,取出一支細短劍,那短劍的護手果然往下微彎,正是何宗人的武器。

  對方拿武器了,這下可有點糟糕,自己可以化散掉炁功,但武器戳進來可沒辦法抵擋,沈洛年不禁退了兩步,瞪眼說:「你想幹嘛?」

  「這樣。」何昌南手一揮,數道外炁隨劍泛出,對著沈洛年直射,沈洛年來不及細思,往斜後方急跳,卻仍有一道避之不及,射到沈洛年右肩,只見沈洛年兩層衣服倏然炸開,但衣下的肌膚卻毫無損傷。

  衣服被這老頭弄破了,沈洛年知道這時候罵也沒用,只瞪著何昌南不吭聲。

  「果然內外炁都對你無用。」何昌南上下看著沈洛年說:「你這小子有古怪。」

  「不關你的事。」沈洛年說。

  「反正駕駛也昏了……」何昌南微微一笑說:「我改變主意了,帶你回去研究一下。」

  「去你媽的。」沈洛年終於拔出了金犀匕,瞪眼說:「研究個屁。」

  「現在年輕人說話越來越難聽了。」何昌南微微皺眉,又是一束外炁迅速射出。

  沈洛年可不想再被炸破衣服,他看得清楚,匕首一側,擋在那束外炁之前,且不管身法、步法,至少現在沈洛年用起匕首挺有準頭。

  外炁與匕首接觸時,何昌南的外炁突然古怪地往外膨脹,產生一股類似爆炸力的衝擊,這股力道作用在金犀匕上,往後急甩,差點把沈洛年帶得摔了一個筋斗,金犀匕也差點脫手。

  「怎麼又有用了?」何昌南更想不透了,看著沈洛年皺眉說:「沒外炁你幹嘛用匕首?」

  好不容易站穩的沈洛年懶得理他,一面暗自警惕,剛竟忘了把渾沌原息運到匕首上,當那股力量借著匕首完全轉化成物理衝擊力後,自己可也化散不掉了。

  沈洛年連忙催動渾沌原息,但金犀匕畢竟是外物,想將原息穩定住並不容易,似乎隨時都會往外冒。

  沈洛年不禁暗暗懊悔,這把匕首也拿了快一個星期了,自己根本沒想到練習這動作,難怪現在不大穩,不過這時就算是渾沌原息外散,引來一些小妖怪,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沈洛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原息運上金犀匕,等著對方的攻擊。

  「你還想拼嗎?」何昌南又隨手揮了一擊,卻見沈洛年這次卻穩穩地將那股外炁擊散,身子動也不動,何昌南又吃一驚,睜大眼睛說:「又是怎麼回事?不對,你既然沒引炁,怎麼能感受到炁息攻擊的去向?」

  慢慢想吧!想死你!沈洛年瞪著何昌南,一聲不吭。

  「本想打昏你帶走,似乎有點困難?」何昌南神色凝重起來,緩緩向著沈洛年靠近,一面說:「我本不想傷你,既然你有古怪,我要認真出手了。」

  沈洛年還沒來得及答話,何昌南突然迅速地在周圍繞起圈子,一道道威力強大的劍炁從四面八方對著沈洛年急射,沈洛年轉得沒何昌南快,擋得東來擋不了西,只不過幾秒的工夫,上半身衣服被炸得破爛,但破爛歸破爛,那些外炁對付衣服好用,但一接觸沈洛年身軀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毫無功效可言。

  沈洛年看自己越來越狼狽,不禁火大,但又拿對方沒辦法,這人以內炁控體移動,外炁輔助騰挪,像鬼一樣地飄來飄去,什麼時候轉到哪兒都不知道,又如何防禦?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沈洛年突然感覺到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似乎有東西正戳著自己。

  沈洛年一驚往前跳,但那刺痛卻如影隨形地往前追,依然停在他身後,沈洛年愕然轉頭,卻見身後何昌南冷冷地說:「劍總傷得了你吧?如果你乖乖隨我走,我不會折磨你。」卻是何昌南欺了過來,那柄細劍正頂著自己身後。

  這劍如果戳得死自己,懷真恐怕又正氣急敗壞地趕來吧?這可不能怪自己,這邊妖怪明明不強,誰知道冒出個想宰自己的人類?沈洛年想想不禁好笑,哂然說:「你最好把劍拿開。」不然說不定會被狐狸吃掉。

  「哦?不然你要如何?」何昌南往內戳了一些。

  沈洛年感覺到身後熱熱濕濕的,似乎正在淌血,他四面望望,沒看到懷真的身影,想想對方似乎本就沒打算殺了自己,可能因此血冰戒不起反應吧?而且上次那支粗大的短矛穿胸都沒事了,這一劍應該也戳不死自己……想到這兒,沈洛年覺得坦然不少,哼聲說:「應該我問你,你現在打算如何?」

  「乖乖隨我走。」何昌南說:「放下武器。」

  「不幹。」沈洛年說:「你看著辦吧。」

  「果然是小孩子。」何昌南沉聲說:「以為我不想殺你,就奈何不了你嗎?再不聽話我就斷了你的右臂!打不昏你,痛昏你也是個辦法。」

  媽啦!又刺又砍的,和你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誰怕誰,老子跟你拼了!沈洛年光火的瞬間血沖上腦,理智喪失,他猛一往後蹦,讓那細短劍穿過自己胸口,左手抓住穿出胸口的短劍,右手回頭一揮,金犀匕對著何昌南腦袋反手刺了過去。

  何昌南沒想到沈洛年蠻狠至此,他連忙抽劍要閃,但這時劍被沈洛年左手抓著,內外炁統統無效,慣於以意領炁、以炁控體的何昌南,一下子拔之不動,那淡金色的匕首已經劃出一片流光切向腦門。

  何昌南大吃一驚,難不成死在這兒?他只好脫手扔劍,狼狽地往後急滾,但充斥渾沌原息的金犀匕,已經毫無阻滯地切入他護體炁息,劃過他那油光閃亮的額頭,裂開一條入骨半分的大口子。

  何昌南沒想到自己居然栽在這麼一個少年手中,他按著差點開花的額頭,連滾帶爬地翻出十餘公尺,駭異地看著沈洛年,猛然起了一個念頭——若他手上不是把小匕首而是柄短劍,自己已經死在當場了,想到此處,何昌南霎時一身冷汗。

  「痛痛痛……」這時沈洛年正齜牙咧嘴地把那把短劍從背後拔出,這可痛得要命,還好短劍本細,傷口不大,正迅速地收口,疼痛感也正不斷降低。好不容易拔了出來,沈洛年左手拎著短劍,用金犀匕指著何昌南罵:「你娘的老混帳,有種過來拿你的劍啊!」

  何昌南壓著額頭的傷口,看著沈洛年,卻不敢貿然接近,事實上,別說以外炁控制的功夫幾乎都要靠著熟悉的武器才容易發出,就算內炁的傳遞,也是慣用武器才能完整使用,對道武門的人來說,慣用武器被人奪走,不只是奇恥大辱,更等於損了一大半功夫,而何昌南身為一宗宗長,更想不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如果傳了出去,以後怎麼領導何宗?

  雖說失了武器仍可藉拳腳使用內炁功夫,但這對沈洛年似乎也無效,何昌南望著身體前後都是一片血漬的沈洛年,走也不是,打也不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是怎樣?」沈洛年發現對方的情緒變得又驚又懼,得意地往前走了兩步說:「不上來打就閃啦。」

  「你……把劍……還我。」何昌南終於說。

  「還你?」沈洛年瞪眼罵:「媽啦!讓你再來砍我啊?」

  「你只要還我,我絕不再糾纏。」何昌南說。

  看起來倒挺誠懇的,這短劍這麼重要嗎?沈洛年微微一怔,突然想起道武門武器需要以炁息不斷淬煉才會好用,也明白了何昌南這麼在意這把短劍的原因,他這時胸口的小洞已經癒合,疼痛既然大減,那股怒氣也散了,沈洛年想了兩秒,一扔短劍說:「拿去吧。」

  何昌南說歸說,卻沒想到沈洛年當真會還,本已經做了要重新淬煉一把新武器的心理準備,眼見短劍突然飛來,他一把接住,不可置信地說:「你……你真的還我?」

  「你不是說不糾纏嗎?那我拿著幹嘛?」沈洛年瞪眼說:「你要反悔嗎?」

  「不,小兄弟……」何昌南頓了頓,收起劍說:「你胸口穿了一個洞……沒事嗎?」

  「呃……」沈洛年連忙抓著胸口裝傷說:「誰說沒事?痛得要死!」

  何昌南也不知是真是假,歎了一口氣說:「今日多有失敬,請保重,再見。」說完一轉身,往著東南方飛掠而去,幾個起落後,就消失了蹤影。

  呼,總算沒事了,沈洛年收了金犀匕,把那昏迷的駕駛大哥扶上直升機,在直升機裡面翻啊翻的,找到了一件橘色救生衣,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下了那一身沾滿血的破爛衣物,直接穿上救生衣。

  ◇◇◇◇

  又過了好一陣子,散到外面的五組人,紛紛返回埡口山莊。

  眾人看到沈洛年的怪裝扮不免吃驚,但人多口雜,沈洛年也不想多說,隨便應付了幾句就躲到遠處。

  他們背著大包妖屍,雖然疑惑,也沒心情多問,紛紛擠在直升機前後整理著,閑著的只有劉巧雯,但她似乎沒打算在這麼多人面前和沈洛年多說什麼,只對他笑了笑,就一個人遠遠走開,望著山下黑沉沉的雲海沉思。

  這大姊透出一股很有自信的感覺,但似乎也總帶著種心有不足的感覺啊,她身為道武門人,和普通人比起來已經是少見的超人了,何況又有這樣的身材和美貌,她到底還想要些什麼……沈洛年看著劉巧雯的背影,有點好奇,又有點感慨。

  「洛年小子,老看著巧雯姊幹嘛?」瑪蓮似乎已經忙完,正湊在沈洛年身旁笑說:「你迷上巧雯姊了嗎?」

  沈洛年沒回答瑪蓮的話,轉回頭說:「直升機還擠得下我們嗎?」

  「勉強吧。」瑪蓮笑說:「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收穫?」

  「不知道。」沈洛年搖搖頭。

  「夠將近兩百人變體囉。」瑪蓮嘿嘿笑說:「可不容易用完啊,登報應徵新人嗎?」

  「募集太快,會缺向心力。」奇雅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數步外,她看了沈洛年一眼說:「你扔下的衣服都是血,為什麼?」

  不是藏在一堆妖屍底下嗎?居然被奇雅翻出來……沈洛年有三分尷尬,無奈地說:「剛有人跑來和我打架,受了一點小傷。」

  「何宗的人?」奇雅沉下臉問。

  她怎麼知道?沈洛年雖然意外,仍點了點頭。

  瑪蓮大吃一驚,跳起大聲說:「真是何宗的?」

  這下眾人注意力都轉了過來,奇雅微微蹙眉說:「嚷嚷什麼?」

  「抱歉……我嚇一跳啊。」瑪蓮乾笑兩聲,又抓著沈洛年說:「洛年,後來怎樣啊?你怎沒事啊?妖屍怎麼沒被搶走?你被欺負了嗎?」

  沈洛年還沒回答,葉瑋珊和劉巧雯都聞聲走了過來,劉巧雯首先詫異地說:「何宗怎麼了?」

  「剛剛何宗有人來找洛年麻煩!」瑪蓮馬上四處告狀:「若不是奇雅發現他衣服有血,洛年小子還不大想說!」

  沈洛年微微皺眉,搖頭說:「我只是有點想不透,他們怎麼知道這兒的?」

  「這東西的保密能力不是很好。」葉瑋珊搖了搖GPS處理器,蹙眉說:「沒想到我們的動作引起何宗的注意,他們派了什麼樣的人來?多少個?你受傷了嗎?」

  「一個,我沒事。」沈洛年不想說出何昌南的名字,省得越扯越遠,只說:「他和我打了一架,我受了一點傷,他也受了一點傷,就走了。」

  「只來一個,應該是高手啊。」劉巧雯看看不具炁功的沈洛年,又覺得不可能,她微微側著頭,有點狐疑地說:「莫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

  「我們太不小心了,應該在洛年身邊放幾個人保護。」葉瑋珊自責地說:「還好沒出事,否則……否則……」

  「是我不好,該多帶點人來。」劉巧雯拍拍葉瑋珊的肩膀,安慰說:「你們臨時從臺北下來,一時帶不了太多人。」

  「因為巧雯姊不知道洛年需要人保護,所以還是我不夠注意……」葉瑋珊歎口氣說。

  沈洛年插口說:「這兒本來敵人只有小妖怪,應該很安全,意外的不算啦。」

  什麼叫不算?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白了沈洛年一眼。

  「真沒想到何宗居然會對我們出手。」劉巧雯說:「本以為他們只是反對討伐妖怪,真的出面干擾我們的話,夠理由發出通緝了……洛年,你還記得那人的樣子嗎?」

  「天色太黑,記不清楚了。」沈洛年說:「算了吧,反正沒事。」

  眾人見沈洛年不想追究,也不好多問,畢竟此時夜色已深,不是聊天的時機,眾人快手快腳地收拾妥當便彼此告別。劉巧雯等三組自行返回南部的暫時據點,沈洛年等人則叫醒了駕駛,往臺北飛返,而那駕駛軍官,醒來時自然有點頭昏腦脹、莫名其妙,不過大家趕著叫他起飛,他也顧不得一頭霧水,連忙啟動了直升機,向著臺北松山機場飛去。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02
第二集 第七章 逃跑的技術




  那日,沒想到只花了星期二一整天的時間,就把散佈在南部大片山區的妖怪肅清,回報了宗長白玄藍後,白玄藍決定星期五早上舉辦宗派聚會,收吳配睿等六人入門,當然,變體和引炁的動作,也會在當日一起完成。

  而捕捉狼妖與清除山區殘妖的日子,則定在星期五下午,比較特殊的是,這次補抓狼妖的行動,除了選在白天以外,還預計讓早上剛入門的吳配睿等六人參與,而前陣子一直在南部的劉巧雯所屬,當日也會全員北上,參與這次的宗派聚會與獵妖行動。

  吳配睿等人聽到消息自然是大喜過望,除了可以入門之外,還有機會親眼看到宗長夫婦和強大的妖怪戰鬥,還有個很棒的附加價值——那天宗派會替他們請假,可以不用上課。

  至於沈洛年,雖然白宗宗派聚會和新人入門之事和他無關,不過一來沈洛年在名義上已暫歸白宗統屬,二來下午捕殺狼妖還得靠他,把他當外人反而不便,白玄藍特別囑咐葉瑋珊,以貴賓觀禮的身分特邀沈洛年參與,也請他不用顧忌。

  本來宗派聚會,是十點才開始,但沈洛年等人,在八點之前便已經到了永和的白宗道場集合,卻是因為吳配睿等六人,在八點的時候將先舉辦入門儀式,之後馬上進行變體引炁的動作。

  入門的繁瑣禮儀、冗長規誓就不多提了,比較意外的是,除葉瑋珊這組早到之外,連瑪蓮、奇雅、劉巧雯、林靜誼、吳佳芳等人都到了,沈洛年本來還不清楚為什麼這些人會到,直到六人變體引炁時,沈洛年這才明白,發散型的才能協助變體引炁,為了省時間,這次連白玄藍在內,特別湊了六個發散型門人,替吳配睿等六人一起舉行變體的動作。

  入門之後,在白玄藍指示下,六人趺坐在內廳鋪著軟墊的地上,雙手合捧收於腹前,準備進行儀式。

  男孩子沒什麼好看的,沈洛年的目光停留在吳配睿那一組,協助她變體的正是葉瑋珊,只見葉瑋珊先在她雙手抹了不知什麼藥物,要她自己塗勻,跟著取出放在一旁的大銀罐,往吳配睿的掌心倒了下去。

  只見一大攤銀色的妖質濃稠地流出,葉瑋珊持匕虛引,一股外炁泛出,讓那大片妖質貼在吳配睿的雙掌中,聚成一大團半圓形的銀球,包覆住吳配睿的雙掌,然後葉瑋珊放下銀壺,控制著外炁,由周圍施壓,迫使妖質逐步逐步地滲入吳配睿的身體內。

  果然不容易滲進去,自己當初一瞬間就吸了進去,難怪會讓瑪蓮她們嚇一跳。

  「洛年。」賴一心突然湊了上來,低聲說。

  「嗯?」沈洛年轉頭。

  「這至少要一個小時,跟我來一下?」賴一心說。

  沈洛年點點頭起身,隨著賴一心往外走。

  兩人走出外廳,賴一心這才用普通的音量,高興地說:「我想妥了。」

  說啥沒頭沒尾的?沈洛年皺眉說:「什麼?」

  「你的專用步法。」賴一心說:「不用花很多時間就可以學會,趁這時候教你。」

  「呃?」沈洛年差點忘了這件事情,意外地說:「你還真有心。」

  「看喔。」賴一心身形稍壓數分,以快速的小幅度前後左右移動腳步,一面說:「腳接觸地面的動作要變這樣,減少接觸面積,但不是躡足,這樣才可以維持速度和力度,又不會有聲音。」

  邁步的方式雖然比較古怪,但整體而言比上次那種單純太多了吧?沈洛年一面模仿,一面有點意外地說:「就這樣?」

  「嗯,這只是移動,不是戰鬥用的。」賴一心說:「基本上移動的時候,只快速而小幅度挪動下半身,上半身是靜止的,把邁步、揮手、衣服的聲音都降到最低,最後的目的是移動快速且無聲,就成功了,這步法就叫『無聲步』,想練到完全沒聲息,要一段時間喔。」

  「為什麼要這樣走路?」沈洛年不懂。

  「你沒有炁息,又能感應炁息、妖炁。」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如果在一片漆黑之中,誰也對付不了你。」

  好像有點道理?自己倒沒想過這一點,沈洛年點點頭說:「然後呢?」

  「所以只要毫無聲息地欺近敵人,就可以一擊狙殺。」賴一心又說:「萬一失敗,或者敵人太強不適合接近,也可以用這步法,無聲無息地離開。」

  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那麼豈不是要在一片漆黑中才能戰鬥?」

  「這時就要配合這個!」賴一心從背包中取出個方形黑盒,交給了沈洛年。

  沈洛年打開來,看到一排排紫色小圓筒立在盒中,上面還連著綁著圓環的短線,乍看有幾分像拉炮,正疑惑的時候,賴一心說:「這是強力煙霧彈,這裡面有兩打,無毒防燃,開孔多,可以瞬間放出大量煙霧,室內使用效果最好,室外風大處就要慎選施放的方位和數量了,你以後隨身帶著幾個,打不過至少可以逃命。」

  這個大有道理!沈洛年當下先塞四個到左右口袋,別的不學沒關係,逃命的法門可得學起來,先前若是有這東西,說不定可以甩掉何昌南躲到森林裡面去,也不用挨那一劍。

  「因為這種設計讓煙霧產生極快,使用後外殼溫度很高,小心不要扔到易燃物上面。」賴一心一面解釋使用辦法,一面又說:「這煙霧是紫色的,無毒,聽說在裡面可以呼吸,這是我向部隊申請的,你覺得不錯的話,我讓他們寄大箱的給你。」

  「在幹嘛?」卻是瑪蓮也走了出來,正笑嘻嘻地在旁邊看,一面說:「一心在教什麼私房功夫?我也要學。」

  「瑪蓮,這不適合妳啦。」賴一心笑說:「是逃跑的技術。」

  「呿!學這幹嘛?」瑪蓮果然不學,先是詫異地罵了一句,接著才恍然說:「啊,洛年小子確實用得到。」

  「對吧。」賴一心笑說:「洛年練習,我幫你看。」

  練習嗎?可是老實說,這種走路的動作實在不怎麼好看,其實有煙霧彈就可以了吧?扔了拔腳就逃不行嗎?沈洛年遲疑了一下,但看賴一心一臉期待,也不好現在才說不學,只好照著賴一心的建議開始練習。

  「啊哈哈哈哈!」走到賴一心身旁靠牆坐地的瑪蓮,果然忍不住狂笑說:「那是什麼?好呆的動作,你是小偷嗎?還好我不用學。」

  「瑪蓮!別這樣說……」賴一心不禁苦笑說:「洛年是還不習慣,走不大順,順了就好了。」

  真的嗎?沈洛年白了兩人各一眼,繼續走這古怪的「無聲步」,走著走著,雖然並沒像賴一心所言,變得好看,但流暢之後,確實也不這麼難看了,只不過上半身平穩地滑來滑去,遠看有點像走著舞臺上的小碎步,平常可不能老是這麼走法。

  走著走著,沈洛年突然想到一事,開口說:「一心,你好像都沒提過拳腳功夫?萬一武器搞丟了呢?」

  「拳腳功夫沒用的。」瑪蓮笑說:「我們又不是普通人。」

  沈洛年不大明白,皺起眉頭,只聽賴一心跟著說:「我們學功夫的目的是擊殺妖怪,妖怪不是人類,攻擊方式多變,一般武學散打、橋手、翻摔、關節等接近型的招式都不適合,那種是鑽研來對付同樣只有手腳的人類,不能用來應付體態可以變化的妖物,空手技能中,勉強能用的只有拳頭和足踢,但接觸面都不夠銳利,對付妖怪破壞的效果不大。」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想想抬起手臂說:「肘、膝都不行?」

  「嗯,對方能被你用手肘攻擊,那距離你已經太近了。」賴一心比劃著說:「若突然多長出一隻手,豈不危險?而且普通人才需要用肘、膝,我們不用。」

  這又是為什麼?賴一心雖然很熱心,但解釋起來就不像葉瑋珊這麼詳細了,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李翰上次來自家時說的一串話,這才突然懂了。對一般人來說,肘、膝是人體中適合用來攻擊敵人的堅硬所在,但如果配合上炁功,那一點堅硬就沒什麼特殊了。

  「那如果……」沈洛年又說:「兩個道武門人為敵,一方懂得應付人類的招式,會比較佔便宜吧?」

  一點都不介意形象、仿佛青蛙般蹲坐的瑪蓮笑說:「洛年小子上次被何宗欺負,所以才問這些吧?」

  這樣說也對啦,沈洛年苦笑了笑。

  「洛年,你這麼說不能算錯。」賴一心說:「但我們平常也不是白練的,只要速度快、准度夠,再掌握兩個原則,就不會吃太大的虧。」

  「什麼原則?」沈洛年問。

  「一、直接攻擊要害。」賴一心說:「二、如果沒有把握,就把敵人最接近自己的部分破壞掉;不管敵人是不是人類,都可以運用這兩個原則……記住,我們學功夫的目的不只是為了獲勝,而是為了破壞敵人,不管先破壞掉的是什麼部分。」

  「唔……」沈洛年想著這兩個原則,這才說:「在這原則下,有武器確實比沒有武器佔有優勢。」

  「嗯,如果兩方都沒有武器,兩方以炁互擊,誰的炁強大就誰贏,招式也沒用。」賴一心說:「只有拿著武器,靠著武器的銳利度,才有辦法破開對方的護體炁功,這時攻擊動作和閃避技巧才有存在的意義,所以我們不特別練習空手的功夫。」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說:「同樣是引炁入體,會有高下之別嗎?」

  「都差不多喔。」瑪蓮笑說:「這時除了經驗,比的就是武器和自己炁息的配合度了。」

  「唔……」賴一心卻皺起眉頭,遲疑地說:「這個嘛……」

  「怎麼?」瑪蓮說:「宗長當初是這樣跟我們說的啊。」

  「是這樣沒錯,但是……」賴一心轉頭看著身旁的瑪蓮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微微一怔,又轉過頭望著沈洛年的方位說:「可能還有別的變化。」

  「什麼變化……幹嘛不敢看我?做什麼虧心事了?」瑪蓮詫異地說。

  「不。」賴一心那娃娃臉有點發紅,尷尬地說:「不是這個問題。」

  「那個啊……瑪蓮。」還在大廳走啊走的沈洛年,突然說:「妳換個坐姿吧。」

  瑪蓮一呆,往下一望,這下她急忙把兩腿一合,噗的一聲跪坐在地上,卻是瑪蓮平常穿的各種短褲,大多還包著小截大腿,隨便坐也沒有問題,但今天不知為何卻穿著條布料極少、直到腿根的皮質熱褲,這種褲子雖然火辣好看,但這般坐姿難免底褲走光,賴一心一瞧自是連忙轉頭、不敢多看。

  三人沉默了好片刻,瑪蓮突然跳起來扠腰大叫說:「洛年小子!你看多久了?居然現在才說!」

  「大姊妳也別惱羞成怒,」沈洛年轉頭望向他處說:「我沒看。」

  「才怪!」瑪蓮一跺腳,忍不住也自覺好笑,她啐了一聲說:「靠!兩個混小子,今天阿姊虧大了。」跟著甩頭轉身,往內廳走了進去。

  ◇◇◇◇

  不到半小時,沈洛年就大概掌握了訣竅,之後只能靠不斷地練習,讓動作更流暢和安靜,在賴一心也認可了之後,兩人再度回到內廳。

  瑪蓮見到兩人進來,雙手比出中指,賞兩人一個白眼,賴一心和沈洛年對看一眼,也只能苦笑。不過瑪蓮這樣的反應,卻也讓人挺輕鬆,不至於尷尬太久。

  坐下之後,沈洛年繼續看著眼前的變體儀式,只見那團銀球已經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滲入的速度似乎也變快了些,又過了十幾分鐘,終於一個個結束,眾人紛紛坐起穿妥衣服,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怪異,似乎還不大能適應。

  這時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等人都已經退開,那六人盤膝坐在白玄藍面前,白玄藍緩緩說:「注意聽我說……剛剛告訴過你們,精煉萃化過的妖質已無妖識,按理只會改變你們的體質,不過妖炁騰動的過程中,有種我們稱為『無智狀態』的迷醉感,這種迷醉感不難抵擋,但若掉以輕心,不慎陷於其中,將成為無智的妖獸,到那時候,只有死路一條,明白嗎?」

  六人同時點了點頭,在準備要變體之前,這些話就不知道聽了多少次。

  白玄藍接著說:「那麼,現在就讓妖質混入全身,完成的到我面前接受引炁……一心、瑪蓮!護法。」

  「是!」賴一心和瑪蓮,分別拿起了銀槍和厚背刀,站在六人身後,竟似乎隨時可能對著六人殺去,沈洛年看得有點心驚,回頭看看黃宗儒、侯添良等人,見他們臉上似乎也頗沉重,看樣子這還真不是開玩笑的。

  怎樣叫作完成呢?還是變體的人自然就會感覺到?話說回來,現在場中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應該每個人都經歷過變體吧?也難怪只有自己看不懂了,沈洛年想問又不好意思打擾其他人,只好繼續發呆,偶爾還把賴一心送的煙霧彈拿出來翻看。

  過了片刻,目光有神、表情堅定的陳毅折首先起身,走到白玄藍面前屈膝半跪,白玄藍露出微笑說:「準備好了?」

  陳毅折點了點頭,白玄藍從袖中取出一柄造型精緻的匕首,跟著外炁從匕首透出,籠罩住陳毅折全身,緊接著那股外炁似乎組織成特殊的形式,並在陳毅折體外不斷地震盪,看白玄藍專心的模樣,這動作似乎有點費力,而且她既然不假手於人,想必是有點困難。

  十餘秒過去,突然陳毅折周身氣氛一變,似乎隱隱然帶入了仙界的味道,沈洛年注意力不禁集中了過去,這有點像自己渾沌原息外泛時打開通路的感覺,但說像卻又不大像,妖炁似乎沒法借著這個通道出入,自然不會有妖怪突然冒出來,那這是幹嘛?

  沈洛年正狐疑間,一股獨特而龐大的炁息,從仙界中快速泛出,迅速地灌入陳毅折的軀體中,他的臉色隨著那股炁息的注入,忽白忽紅地不斷改變,過了大約五分鐘,那股炁息才漸漸地停止。白玄藍匕首一收,外炁斂回,陳毅折同時吐了一口氣,兩眼猛一張,仿佛全身充滿精力。

  「一般引炁之法,瑋珊也會。」白玄藍微笑說:「等身體習慣了,隨時可以請組長協助補充。」

  陳毅折快速地點頭,他那興奮的神色,仿佛忍不住想跳起來大喊大叫;一旁觀看的沈洛年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內聚型的不會自己引炁,得靠發散型的協助……又或者這是管理上的法門,所以只讓組長學會這招?而說不定首次引炁的方式,只有宗長才會?

  「剛變體不宜多動,去休息吧。」白玄藍看著已經等在後面的方志成,招手說:「志成上來。」

  就這麼一個個引炁入體,陳毅折之後是方志成,接下來是王允清、吳配睿、金文水,但五個人都完成之後,剩下一個張俊逸,卻遲遲沒起身。

  眾人漸漸都覺得不對,目光都凝注著那人,一直微笑坐在一旁的劉巧雯,突然收起笑容站起說:「宗長,他應該不成了……」

  白玄藍看了劉巧雯一眼,又看了看張俊逸,臉色轉為凝重。

  「現在滅了,比較輕鬆。」劉巧雯又說。

  白玄藍遲疑了一下,站起歎口氣說:「再等等吧。」

  「要等到形變嗎?」劉巧雯取出匕首說:「這樣很難對家人交代。」

  「嗯,我瞭解。」白玄藍輕輕搖頭說:「但我不想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好吧,反正人夠。」劉巧雯往前走上兩步,在張俊逸三公尺外停下。

  「又來了嗎?靠,我最討厭這種事了。」瑪蓮皺起眉頭,拿著厚背刀站在張俊逸身後罵。

  奇雅這時也拿出匕首站了起來,一面走近一面說:「瑪蓮,別站太近,一心你也是。」

  瑪蓮目光轉過,和賴一心各退了幾步,憤憤地說:「所以才說不想收人,真麻煩。」

  「這是難免的。」劉巧雯說:「失敗的機率雖然不高,只要想收人就會遇到,我也遇過兩次。」

  現在是怎樣,這人要變妖怪了嗎?沈洛年吃驚地看著眾人,見奇雅、瑪蓮等人都盯著那個緊閉著眼睛的少年,眼神中流露的都是不忍與同情,而葉瑋珊和賴一心以及這組的年輕人,表情卻都是帶點驚慌和擔憂,似乎不大相信會遇到這種事情。

  這時眾人大多已經退開,白玄藍、劉巧雯、奇雅三人手持匕首,分站三面圍住了張俊逸。沈洛年看他們都把匕首放在左小臂上,想想葉瑋珊似乎也是,當下頗有三分羨慕,他們的匕首都玲瓏可愛、又不銳利,才能放在手臂上,自己那支雖然也不大,但是加上皮套可就不小了,綁在手臂上太過顯眼,但綁在小腿上,想拿又得彎腰……反正現在也能合法攜帶刀械,下次乾脆綁在腰上好了。

  這時突然嘩啦一聲,張俊逸的身體整片爆了開來,詭異的肉柱、肉片、骨節、角狀物,和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妖炁,倏然往外散開,眾人驚呼聲中,白玄藍、劉巧雯、奇雅匕首同時泛出外炁,三股力道一逼,那團到處亂突的怪物霎時被壓回正中央,變成一團怪球,還不斷地發出詭異、濁重的呼吸聲。

  白玄藍緊皺著眉頭,透出難過的情緒,過了片刻,終於輕喚了一聲:「齊哥。」

  黃齊一直站在白玄藍身旁不遠處,聞聲往前一躍,只見他手一抖,一道銀光閃竄而出,倏然劈開了那團怪肉球。

  「啊?」吳配睿等人不禁叫了出來,他們雖然知道有這種可能,但當真發生在眼前,還是很難接受,這段時間一直和大家一起練功夫的張俊逸,就這麼死了嗎?

  「很抱歉,他沒度過這關。」黃齊沉聲說。

  眾人這才注意到,黃齊雙手握著一把造型奇異、亮晃晃的五節長窄劍,剛剛他正是用這把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長劍,將肉體和妖質被擠壓到一處的張俊逸砍成兩半。

  此時他正緩緩地將那長近一公尺半的劍身豎起,隨著他一收內炁,那五節劍身一陣連續叮叮輕鳴,倏然收入那小臂長、杯口寬的圓柱狀劍柄中,這時劍柄遠看只像是條擀面棍,根本看不出那是武器。

  黃齊動作太快,沈洛年還來不及反應事情就已結束,這時他仍有點驚呆。說來他可能是最受震撼的一位,雖然從葉瑋珊、賴一心之後的新人,都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景,但只要準備接受變體,每個人都會被告知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只有沈洛年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時突然看到好好一個人變成妖怪還被劈成兩半,他不禁呆在那兒,作聲不得。

  隨著收劍的聲響,沈洛年回過神,目光轉向眾人,見葉瑋珊眼睛都紅了,卻緊咬著唇不肯掉淚,內心似乎正在交戰。賴一心則是一臉凝重,似乎不相信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黃宗儒、侯添良、張志文呢?他們似乎有些迷惘、詫異,好像還分不清這是不是真的。

  反而那五個今天變體的人,似乎比較能進入狀況,他們看著那已經不成人形的肉團,雖然也感到悲淒、難過,但也許因為今日扮演的角色相同,心中不免帶著一點「還好自己成功了」的慶倖情緒,那股愁緒反而不是這麼深刻。

  奇雅和瑪蓮的情緒,就比較偏向無奈和不快了,原來這就是她們不想收人的原因?或許過去見識過同樣的畫面,不想再傷心一次了吧?看樣子那時葉瑋珊若不是還沒入門,就是因為某些原因沒瞧見……

  劉巧雯和那兩名女子,似乎就比較慣於這種場面了,除了有些同情之外,沒什麼特殊的情感,而白玄藍和黃齊兩人……沈洛年望過去,見兩人雖也帶著點悲淒,更多的卻是無奈,似乎也頗能接受這種畫面。

  沉默了好幾分鐘,白玄藍才緩緩說:「人類和妖怪的戰鬥才剛開始,我們需要更多人手,變體失敗率雖不到一成,但仍會……日後這種情況還會不斷地發生,你們總要習慣。」

  「這不是開玩笑啊?」侯添良突然瞪大眼望著張志文說:「那個俊逸,真……被砍了?死了?」

  張志文眉頭皺起,說不出話來,突然侯添良大喊一聲:「幹!」也不拿那把他珍愛的武士刀,一轉身往外跑了出去。

  「宗長,我去看一下。」張志文連忙跳起,跟著往外追了出去。

  「奇雅、瑪蓮、瑋珊、一心,你們也去。」白玄藍皺眉說:「若是失控,把人制服帶回來。」

  「是。」四人同時往外奔,沈洛年跑得沒這些人快,自然也不用跟了,只好在這兒發呆。

  「三十分鐘後宗派聚會,大家休息一下吧。」白玄藍望著癱在血泊中的肉團說:「至於這……」

  「我找人處理。」劉巧雯介面說:「宗長放心。」

  「那麼有勞了。」白玄藍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和黃齊往門口走了出去。

  「小弟弟、小妹妹。」劉巧雯走到那還呆愣著的五人面前,微微一笑說:「你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那五人一怔,站起彼此看了看,年紀最長的方志成說:「巧雯姊……什麼事情?」

  「有同伴犧牲的準備啊。」劉巧雯笑容收起說:「眼前有同伴死了,你們覺得自己應該難過多久,才能繼續做事?」

  方志成呆了呆才說:「馬……馬上就可以。」其他人連忙跟著點頭。

  「那就好。」劉巧雯搖搖頭又說:「剛剛那黑臉小子,以為入道武門是來玩辦家家酒的嗎?你們幾個聽說是甄選出來的,可得爭氣一點。」

  這些人不知該怎麼回答,有點志忑地看了看比較熟悉的黃宗儒和沈洛年,又望著劉巧雯,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劉巧雯目光一轉,對方志成等五人說:「該做事了,你們幾個,去把那兩團肉塊搬起來。」

  四人一呆,都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指示,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動。

  「不願意嗎?」劉巧雯說:「那麼你們覺得應該誰來收拾?嗯……妳叫小睿吧?妳說呢?」

  吳配睿咬著下唇,遲疑地說:「俊逸,他……他死了……應該要找……找……」說著說著吳配睿癟著嘴,只差點沒哭出來。

  「那不是俊逸,是妖怪的屍體,也就是可以萃取妖質的東西。」劉巧雯打斷說:「應該收入妖屍房冷凍處理,等日後轉化為妖質,明白了嗎?」

  五人還是不知該怎麼辦,都傻在那兒,似乎無法接受這種說法,他家人那兒該怎麼辦?不該通知員警嗎?

  「我特別找你們說這些,是因為這是你們該建立起的心態,不過你們畢竟只是小孩子,辦不到也不奇怪……」劉巧雯輕歎一口氣,轉身說:「好吧,我另外找人處理。」

  「不。」吳配睿突然開口說:「巧雯姊……我們可以。」

  「嗯?」劉巧雯轉回頭。

  吳配睿回頭對眾人點了點頭,大夥兒一咬牙,當真過去搬起那兩團形狀怪異、還在淌血的肉塊,劉巧雯點點頭,再度露出笑容說:「很好,你們隨我來。」說完引著五人,向著存放妖屍的妖屍房走。

  沈洛年和黃宗儒在旁看著這場戲,對視一眼,都有些無言。

  「還好沒叫我搬……沒想到真的會失敗,俊逸他……」黃宗儒歎口氣,目光四面一轉,詫異地說:「咦?都沒人了。」

  「嗯。」沈洛年說:「剛剛那兩位大姊也出去了。」

  「我們也出去吧?一會兒的宗派聚會要在外廳。」黃宗儒往門口走,一面說。

  沈洛年搖頭說:「我不喜歡太熱鬧,你去吧。」

  「熱鬧?」黃宗儒有點意外,打開門一看,不禁一呆,連忙關上門,回頭咋舌說:「好多不認識的女人。」

  沈洛年憑著炁息感應,早就知道外面多了近二十人,其實黃宗儒也該能察覺,只不過不像沈洛年這麼習慣注意這方面的訊息,沈洛年解釋:「巧雯姊都收女的,那些是她的組員。」

  「好像都是二、三十歲的大姊。」黃宗儒有點惋惜地說。

  幹嘛失望?沈洛年詫異地說:「你不是喜歡小睿嗎?」

  「沒……沒啊。」黃宗儒有些尷尬地說:「別亂說啦。」

  「喔?」沈洛年也不追問,反正少年人還不定心,每天喜歡不同人也不是奇事。

  又等了片刻,門突然打開,葉瑋珊、賴一心、侯添良、張志文四人前後走了進來,過了幾秒,瑪蓮和奇雅也走入,一面把門關上。

  看起來侯添良似乎已經恢復冷靜了,但表情依然沉重,張志文在旁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侯添良似乎也沒什麼反應,黃宗儒雖湊了過去,但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站在一旁發呆。

  這時劉巧雯恰好帶著吳配睿等五人走進,她看到眾人,微微一笑說:「呦?找回來了?」

  劉巧雯說完之後,沒人回話,她四面一望,見整個內廳死氣沉沉,微微皺眉說:「怎麼了?每個人都這副慘樣?」

  「巧雯姊……」葉瑋珊開口說:「俊逸和我們相處了半個多月,大家難免難過。」

  「除非不再收人,否則以後還會有人死。」劉巧雯說:「妳想和奇雅她們一樣,從此不收人了嗎?」

  「這……」葉瑋珊看了站在房間另一角的奇雅和瑪蓮一眼,見奇雅低著頭不說話,瑪蓮則翻翻白眼,轉開頭去,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於說:「如果有需要,我還是會收人。」

  「嗯。」劉巧雯點了點頭,望向板著臉生悶氣的侯添良,她走近兩步,伸手托起侯添良的下巴笑說:「唉,小弟。」

  侯添良這時正火大沒處發,他一愣之後頭一側,讓開劉巧雯的手皺眉說:「幹嘛?」

  「如果你真的很難過、很生氣。」劉巧雯收了手,帶著笑容緩緩地說:「難過到在這樣的場合中,還要板著一張臉生悶氣,影響其他人,你可能不適合繼續做這個工作,要不要考慮散炁息、退妖質,重新做個普通人?」

  侯添良一怔,退開兩步,不知該說什麼。

  「大姊。」張志文忍不住說:「我們可是剛死了朋友耶,妳要他嘻嘻哈哈的嗎?」

  「當然不是。」劉巧雯目光一轉,掃過周圍這群高中生,她臉色一沉說:「但我倒要問問你們,你們把這當成什麼地方?夏令營嗎?」

  眾人一怔的同時,劉巧雯接著說:「這是道武門,是和妖怪衝突的第一線、是戰鬥部隊、是拿生命做賭注的地方,道武門人因公而死,只能說求仁得仁。懷念哀悼可以,為這種事情悲傷難過甚至失控到扔下武器,那就不應該了。」

  大家都清楚,對道武門人來說,專用武器的意義特別不同,侯添良看著自己剛剛扔下的武士刀,低下頭,頗有三分悔意,張志文等人自然也沒話好說,只好跟著聽訓。

  「你們都只是高中生,大家開開心心沒上沒下的似乎很自在,但要知道,既然是戰鬥部隊,規矩和紀律都是最重要的,死了一個人,你就扔了武器往外跑,跟著另外一個人也扔了武器往外追。」劉巧雯目光掃過張志文,跟著又看向葉瑋珊說:「回來之後,瑋珊身為組長也不知該懲戒,讓他們一個個在這板著臉孔發傻,你們想讓李宗嘲笑我們收了一堆只知道玩的小孩嗎?乾脆解散算了!」

  眾人畢竟只是高中生,被罵得不敢吭聲,過了幾秒,葉瑋珊才低聲說:「巧雯姊,對不起,是我管理不當。」

  「是我不對啦,別怪大家。」侯添良憤憤地說:「看要怎麼懲罰就罰吧,我不退出。」

  「我也是扔下武器跑掉啦。」張志文翻翻白眼,嘟起嘴說:「一起罰吧。」

  劉巧雯看看眾人,突然莞爾一笑說:「知道錯了就好,就到此為止吧。」

  眾人一呆,沒想到她疾言厲色地罵了半天,到最後卻又這麼說,只見劉巧雯露出笑容說:「只要你們以後記得尊重瑋珊,聽她的話,別耍小性子,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我剛剛只是開開玩笑,你們畢竟是瑋珊的人,我怎能越俎代庖,替她處置?」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氣氛也和緩了起來,劉巧雯跟著笑著拍了拍手說:「都出來吧,我介紹你們和我的組員認識,大家都是新人,彼此多親近親近。」跟著一轉身,把眾人往外領了出去。
玉米王 發表於 2011-2-1 15:02
第二集 第八章 爆輕柔凝




  眾人魚貫出門,留下的只有不喜歡熱鬧的沈洛年,還有一直在房間一角的瑪蓮和奇雅,等人都走了出去,奇雅目光掃過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怎不出去?」

  「我不喜歡熱鬧。」沈洛年說:「除非妳們有事,要我避出去。」

  「沒事。」奇雅搖搖頭,見瑪蓮正偷瞪沈洛年,微微皺眉說:「怎麼了?」

  「什麼?」瑪蓮眼睛轉了轉,裝傻。

  「怪怪的。」奇雅目光轉向沈洛年,又轉回瑪蓮說:「你們怎麼了?」

  「沒事啦。」瑪蓮停了幾秒,見奇雅直盯著自己,這才一臉窘相說:「靠夭,剛剛底褲走光被洛年小弟看光了啦,丟臉死了妳還一直問。」

  奇雅一怔,隨即白了瑪蓮一眼說:「誰教妳穿這種?」

  瑪蓮尷尬地笑了笑,聳聳肩說:「買都買了,偶爾也穿穿啊。」

  那一閃而逝的是粉紅色的味道嗎?沈洛年萬萬想不到,居然在看似粗獷的瑪蓮身上見到一絲這種情緒,這只是害羞,還是帶著點戀愛的氣息?這兒有哪個男人讓瑪蓮心動嗎?使她刻意穿上這條顯露美腿的熱褲?但除了黃齊以外,這兒男生的年紀不是都比她小不少嗎?而且男生也沒幾個……

  不過沈洛年還沒能想下去,瑪蓮已經瞪著他罵:「你這臭小子,明知道阿姊這時候還在害臊,硬是留在房間裡面幹嘛?」

  很明顯那粉紅色不是因為自己而產生,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說:「我以為妳不會介意。」

  「去你的。」瑪蓮哼聲說:「你拉下褲子讓我看看,我也許就不會介意了。」

  「瑪蓮!」奇雅忍不住瞪眼。

  「好啦、好啦。」瑪蓮嘟著嘴說:「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其實我真的沒看。」沈洛年雖然不願意,但事實上真是看了也沒感覺。

  「幹嘛不看?」瑪蓮卻不滿了:「那條內褲也不便宜耶。」

  「瑪——蓮——」奇雅只能扶著頭歎氣。

  多聊此事有害無益……沈洛年隨口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從沒有人提過妳們姓什麼,妳們倆不會是姊妹吧?」

  「我們沒姓。」瑪蓮眉頭一挑說:「我們倆是孤兒院長大的,雖然不是同樣父母生的,但一向當彼此是親姊妹。」

  難怪感情這麼好,但孤兒院的孩子沒姓嗎?似乎不大對,沈洛年詫異地看著兩人說:「沒姓是因為……?」

  「我不要姓。」奇雅說:「我要求戶政機關改名,就叫奇雅,名字是我自取的。」

  「我跟著奇雅去改,也不要了。」瑪蓮嘻嘻笑說:「我們不要那種不負責任的父母留下的姓名。」

  是因為被父母拋棄所產生的怨恨嗎?自己雖然父母雙亡,比起來倒還算幸福的,沈洛年聳聳肩說:「我明白了。」

  「唉,你不錯耶。」瑪蓮似乎已經忘了害臊,突然拍了拍沈洛年的肩膀說:「告訴你,奇雅願意主動說話的人不多喔。」

  「喔?」沈洛年其實也有注意到,不過為什麼奇雅對自己態度不同,他倒是不大明白。

  「為什麼呀?奇雅?」瑪蓮抱著奇雅纖細的肩膀,故意用沈洛年剛好能聽到的音量,賊兮兮地說:「難道你喜歡洛年弟弟嗎?」

  「錯。」奇雅淡淡地說:「他不囉唆,又有用,可以結識。」

  至於沈洛年自然是不為所動,若奇雅對他真有那種意思,能看透人心的他絕對會第一個知道,不用等人提醒。

  瑪蓮看看面無表情的奇雅,又望望老神在在的沈洛年,嘟起嘴說:「呿!兩個都沒反應,好無聊。」

  沈洛年和奇雅對看一眼,看著對方的表情,突然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確實有某些相似之處,兩人不禁同時露出微笑,頗有種愉快的感覺。

  「靠!」瑪蓮大吃一驚,指著兩人嚷:「你們居然……居然在我面前相對偷笑!必有姦情!」

  沈洛年不禁笑了出來,奇雅卻是白了瑪蓮一眼,轉頭說:「出去了。」

  「奇雅——」瑪蓮拉著奇雅,一臉委屈地說:「我們約好不能偷偷談戀愛的,妳不能瞞我喔。」

  「沒有啦!神經病。」奇雅一把拖著瑪蓮往外走。

  「真的嗎?真的嗎?可是妳笑了耶?」一面往外走,瑪蓮還在一面問,奇雅卻不回答了。

  沈洛年等了幾秒,才往外走,這時外面已經十分熱鬧,白宗將近四十人散在這個外廳,不過基本上那群不認識的二十多名女子還是聚成一大團,然後才三三兩兩地分開。而高中生團體十余人則圍成一圈,其中黃宗儒、侯添良、張志文和吳配睿四個人擠在一起,正不知在爭著什麼,賴一心和葉瑋珊還有其他四人,則似乎有點好笑地閃在一旁看戲。至於瑪蓮和奇雅兩人,雖然到了外廳,還是沒和誰搭話,兩人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待著,瑪蓮似乎還在一臉認真地追問剛剛的問題。

  現在還避在一旁就太惹眼了,自己看來只適合去高中生那團,沈洛年緩緩地走近,吳配睿眼尖,首先發現,馬上叫:「洛年,快過來!」

  「洛年?」侯添良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跟著揮手說:「來當裁判!快!」

  沈洛年走近說:「怎麼?」

  「我們剛剛在討論,遊戲打怪和現實殺妖怪的最大不同處。」侯添良說。

  「不同處很多啊。」沈洛年說。

  「當然是讓人感受最深的啊!」侯添良說:「我說最重大的差別是沒補師!不能喊幾句聖光嘰哩呱啦就幫人回血。」

  「現在我們只遇過小妖怪,用不到補師啦。」張志文說:「我說最大的差別是打怪不會升級。」

  「幹,當然不會升級。」侯添良說:「你以為還有點數可以點、有技能可以學喔?」

  「對啦,這些也包含在不能升級裡面。」張志文嘿嘿笑說。

  「輪我、輪我。」吳配睿搶著笑說:「我說最大的差別是打怪不會掉錢和掉寶。」

  看不出這小妹妹注意的是這種地方?沈洛年搖頭說:「妖質說不定可以賣錢。」

  「對啊!」眾人一起笑說:「洛年說的對,小睿的不成立。」

  「吼!都欺負我。」吳配睿輕輕一跺腳,轉頭說:「還有無敵大的呢,跟洛年說。」

  「他沒創意啦。」侯添良說:「老說沒辦法嘲諷和挑釁,我都聽膩了。」

  「這很重要耶,是團隊作戰的精髓!」黃宗儒抗議地說。

  「洛年,還是我的最有意義吧?」張志文得意地說。

  「我的比較有意義。」侯添良不肯認輸。

  一旁賴一心笑哈哈地說:「你們怎不問洛年有沒有看法?」

  「對喔?」吳配睿轉頭說:「洛年你也玩過吧,感覺呢?」

  自己當年最注意的環節其實是……沈洛年聳聳肩說:「近戰女角色穿的服裝?」

  眾人一呆,目光集中在吳配睿和葉瑋珊身上,葉瑋珊首先反應過來,搖手往後退說:「近戰嗎?我不是,別看我。」

  「真是太有道理了……小睿!」張志文笑嘻嘻地說:「快去換上近戰女戰士必穿的鋼鐵比基尼!否則洛年就要贏了。」

  「沒錯!大腿和腰是一定要露的!」侯添良用力點頭說:「哪有近戰女生穿這麼多的?沒規矩!」

  「少來!」吳配睿小臉紅紅地大叫說:「哪有這樣的?我才不要。」

  「唉……」張志文歎氣說:「看來是洛年贏了,這果然是最大的差異。」

  「這差異都是小睿不配合才產生的。」侯添良很配合,跟著歎息說。

  「喂!你們兩個!」吳配睿也覺得好笑,一面笑一面抱怨:「現實哪有人真穿那樣戰鬥?」

  黃宗儒在一旁低聲說:「人家瑪蓮姊就穿很少……」

  眾人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致認為露大腿是底線,都逼著吳配睿換上熱褲作戰。

  這些人對吳配睿都挺有好感的嘛,沈洛年看著眾人洋溢的青春顏色不禁好笑,而吳配睿似乎只是愛玩愛笑,和每個人都很熱絡,還沒有這種心思……這群人中,只有賴一心和葉瑋珊不在這種氣氛裡,葉瑋珊自不用提,賴一心呢?他和吳配睿一樣,還不懂這些嗎?

  當沈洛年胡思亂想、吳配睿紅著臉跳腳的時候,旁邊門打開,白玄藍和黃齊走了出來,眾人連忙止住笑,紛紛站好,準備開始宗派大會。

  白玄藍站到臺上,望著眾人,輕輕笑一下,似乎有點不很自在地說:「有一陣子沒能聚在一起了,過去一直不到十人的白宗,現在突然變這麼多人,我一時還真不習慣……首先……洛年,麻煩你上來一下。」

  「咦?」沈洛年微微一愣,走上台,不明白叫自己上去幹嘛。

  「這位沈洛年小兄弟,不屬白宗,但也同屬道武門,現在暫歸於瑋珊組,希望大家別把他當外人。」白玄藍頓了頓說:「大家應該看得出來,他並未引炁,所以某些情況需要大家協助,各組組長都已經瞭解原因,別忘記做適當的安排。」

  對自己似乎太過親切了吧?沈洛年瞄了白玄藍幾眼,這看似大姊的阿姨,似乎沒什麼不好的念頭,看來她還真的沒有門戶之見?

  沈洛年下去之後,接著是五個新人的介紹,最後則是隊伍的安排,在劉巧雯協同分配下,她的小組將分成三組,原本的二十三人,將讓林靜誼、吳佳芳各領三人獨立成組,剩下十五人,除了劉巧雯之外,還有四名發散型,如果以四人為一組的編制,還可再補數名內聚型組員,三人為一組的話,則是剛剛好。

  「在這批成熟之前,我該暫時不會收錄新人,免得管理不善。」劉巧雯目光轉過說:「宗長,瑋珊那兒……就這樣運作下去嗎?今日又加五人,她一個人得幫九個人引炁,若日後戰鬥稍微頻繁一點,未免累了些。」

  看來只有發散型能引炁,否則大可多找一個信任的人學這招……難怪在白宗裡,發散型會自然而然成為組長。

  白玄藍微微蹙眉說:「確實不大協調……瑋珊,妳覺得呢?」

  葉瑋珊何嘗不知,現在自己這兒,沈洛年不算也有十人,卻只有一個發散型的,這樣人力運用上效率太差,自是不妥,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我本可學習巧雯姊的做法,之後只收女子,逐漸增加發散型的人,但在李宗壓力下,短時間內不適合再增添人手……所以我也沒什麼好想法。」

  「想找到願意加入的十幾歲女孩,應該也不大容易。」劉巧雯哂然一笑說:「那種歲數滿腦袋都是戀愛和打扮吧,誰願意加入道武門打生打死?啊……我說的當然不是瑋珊和小睿喔。」

  這話又損又捧的,葉瑋珊不好回答,只好皺了皺眉沒吭聲。

  白玄藍想了想,望向劉巧雯說:「巧雯,妳的意思是……想調幾個人去妳那兒嗎?」

  劉巧雯咯咯一笑,搖頭說:「這樣豈不是我跟瑋珊搶人了?而且我也不缺人……我倒是有個建議。」

  「怎麼?」白玄藍問。

  「瑋珊分四個人給奇雅和瑪蓮,那不就好多了嗎?兩組都是六人,雖然稍大了一點,還是挺靈活的。」劉巧雯微微一笑說:「當初奇雅不願擴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再看到變體失敗……現在直接調變體完成的人過去,就沒這困擾了,不是嗎?」

  這話一說,眾人都愣了,奇雅和瑪蓮沒想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兩人眉頭一起皺了起來,瑪蓮還一面口中嘰哩咕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且據我所知,瑋珊這組過去不少妖質,都是奇雅他們提供的。」劉巧雯笑說:「雖然現在不缺妖質,但是既然有這層關係,這兩組人手互調,應該不會產生不愉快吧?瑋珊,妳覺得呢?」

  葉瑋珊過去沒想過這種事情,愣了愣才說:「我當然沒問題,如果奇雅和瑪蓮不介意的話。」

  「奇雅,妳們倆的想法呢?」白玄藍目光轉過。

  奇雅正沉吟的時候,瑪蓮突然嘻嘻一笑說:「如果隨我挑的話,我想要一心。」

  奇雅皺眉說:「瑪蓮,別開玩笑。」

  「一心不能給嗎?」瑪蓮看著一臉尷尬的葉瑋珊偷笑。

  葉瑋珊臉上微紅,咬唇說:「我小組裡面一心的戰鬥經驗最豐富,瑪蓮如果願意和一心換的話就可以。」

  「那還是不要了。」瑪蓮哈哈大笑,頓了頓又說:「那洛年呢?」

  「洛年不算在內。」奇雅白了瑪蓮一眼,這才回頭望向白玄藍說:「宗長,既然有需要,我可暫管,哪四個?」

  「就從五個新人裡面挑四個人過去如何?」劉巧雯笑說:「他們還沒和瑋珊配合過,不會兩邊比較,心態也好調整。」

  奇雅和葉瑋珊對看一眼,兩人似乎都沒意見,奇雅當即說:「我都可,瑋珊選人。」

  葉瑋珊回頭望瞭望,這種情況下,無論留下誰,另外四人臉上都不好看,得找個比較好的理由,葉瑋珊心念一轉說:「那我請小睿留下吧?我想增加個女孩子陪我有伴。」

  「都沒問題的話,就這樣決定了。」白玄藍做出結論說:「出發之前,記得讓他們去領武器。」

  接下來就是下午對付狼妖及清光山區殘妖的行前安排。為安全起見,會先找出狼妖圍剿,計畫中,大部分的門人將負責圍困堵截,狼妖則由白玄藍、黃齊兩人親自出手剷除,等除了狼妖,應該就沒有什麼危險性,之後再參考南部清剿融合妖的辦法,分成五組往外清。

  等這部分討論結束,會議似乎也該完成了,眾人正等待白玄藍宣佈結束的時候,白玄藍考慮了一下,突然說:「還有一件事情……也許該是告訴你們的時候了。」

  眾人一愣,看著白玄藍,不明白為什麼她突然用這種口氣說話。

  白玄藍緩緩地說:「你們有些人可能聽我提過,宗派中有所謂的『密傳法門』,此法代代只傳宗長和少數門徒,為護宗執法之寶,其實不只是白宗,同樣在臺灣的李宗、何宗,也都傳承著這套法門……只要學到這法門,無論內炁、外炁的效果,都能有大幅度的提升,獲傳之人,將比一般弟子強大許多……」

  難怪那個何昌南會感覺這麼厲害!沈洛年迷糊了好幾日的疑惑終於解開,他始終想不出來,為什麼那老頭明明是兼修派,卻無論內外都表現的比專修派還好,八成就是所謂的密傳法門!自己那時能趕跑他,其實完全是對方大意加上自己好運,若對方上來就拿劍一陣亂砍,自己早被分屍了。對了,上次來看影片的時候,白玄藍似乎也曾提過這法門,難道她想傳給大家?

  「宗長,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事?」劉巧雯詫異地說。

  白玄藍沒回答,只搖搖頭歎口氣說:「過去的時代,也不需要太強大的能力,可是,眼看妖氛漸起,似乎該是解禁的時候了。」

  「宗長!」劉巧雯有點焦急地說:「請再多考慮一下。此法一傳,依個人資質不同,將產生很大的能力差異,若有門徒仗技為非作歹,恐難制服……」

  「巧雯。」白玄藍望著劉巧雯說:「今日我們準備圍剿的狼妖並非普通妖物,除修煉密傳法門者無法對抗,既然已出現這種妖物,此法已不可自密,我寧願失去對門徒的控制力,也不能讓門人因為這種理由死在妖怪爪下。」

  劉巧雯遲疑了一下說:「上次遇到狼妖的幾人應未獲傳此法吧?不是也順利地將狼妖迫退了嗎?」

  「他們確實尚未受傳。」白玄藍苦笑說:「但一心卻自己悟出了一部分,當時眼看危急,犯戒使用,這才迫退了狼妖。」

  劉巧雯一怔,看著正乾笑的賴一心,有些詫異地說:「他自悟出了一部分?」

  「嗯,當時他們還回來自請受懲……」白玄藍說:「無論如何,妖物漸出已無可避免,此法早晚要傳,傳法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眾人靜默下來,仔細看著白玄藍,白玄藍沉聲說:「其他宗派未必會這麼早傳授此法,但這只是早晚問題,你們絕不可仗法欺淩未受傳者,當然更不可以此為非作歹,否則本宗所有門徒當合力擊殺,絕不寬貸。」

  要開始傳了嗎?沈洛年可有點尷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避一避,正遲疑的時候,白玄藍目光瞄到沈洛年,微微一笑說:「洛年無須在意,縛妖派不引炁入體,這法門對你們無用,聽不聽都無妨。」

  沈洛年雖然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但心中只把這活動當成消遣,可不想打生打死,能少牽扯還是少牽扯,於是一笑說:「我還是不聽吧,我在內廳避避。」說著往內走去。

  一個人走入內廳,沈洛年閑著無聊,繼續練習那「無聲步」,他一面走一面暗暗得意,自己的渾沌原息只有懷真那種高級妖怪能感應到,以後只要扔下煙霧彈,再配合這無聲的行動,能不能殺人就不提了,想必能順利地逃命。

  走了一陣子,門突然打開,卻是賴一心走了進來,兩人對看一眼,都有點意外,賴一心先笑說:「沒想到你這麼認真練習,這樣就太好了。」

  「逃命功夫得認真點。」沈洛年頓了頓說:「不是在傳授密法嗎?你不聽嗎?」

  「大概的原理我已經知道了。」賴一心走到一旁坐下說:「上次宗長和黃大哥就提過了一些,我這幾日也花了點時間思索,基本的推衍差不多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路線問題,這選了之後就不能改,可得仔細考慮,所以我進來想想。」

  沈洛年反正也不知道密法是什麼,自然不能給什麼建議,於是也不打擾賴一心思索,繼續自顧自地練習「無聲步」。

  又過了二十分鐘,突然一群人跑了進來,卻是葉瑋珊和奇雅的兩個小組十一人,一瞬間都擠到內廳裡圍著賴一心,除了葉瑋珊和奇雅比較安靜之外,其他人都正七嘴八舌的不知嚷些什麼。

  沈洛年聽了幾句,一些莫名的單詞聽不懂,但可以分辨得出,他們也正詢問賴一心應該選哪種路線最好。

  賴一心自己都還沒想妥呢,怎麼能幫你們決定,沈洛年正搖頭,卻見賴一心一面笑一面說:「好吧,我把我想到的和你們解釋一下。」

  這話一說,眾人都安靜了,賴一心笑說:「其實不管內聚還是發散,炁息的存想方式,分成四種炁訣——爆輕柔凝。剛剛宗長說了,她專修爆,黃大哥是輕柔雙修,巧雯姊修的是輕爆兩訣。」

  原來劉巧雯也會這招?難怪不想讓人學?沈洛年想想又覺不對,劉巧雯雖然看來頗富心機,似乎也不算太自私,倒不該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測。

  「就是聽不懂啊!」瑪蓮哇哇叫:「一心快救命。」

  「換一種好理解的方式,輕柔凝三訣,可以想成氣態、液態、固態。」賴一心說:「至於爆,就是比氣態更激揚躍動的一種狀態,可以想像成氣體被點燃引爆的狀況。」

  這麼一說,眾人似乎都有了體會,每個人都沉默下來,思索著這四訣的含意。

  「無論內聚、發散,都可以修煉這四訣,但因為本身性質影響,內聚型易修後三訣——輕柔凝,發散型易修前三訣——爆輕柔,但不是絕對,只是花的工夫不同。」賴一心說:「也就是說,內聚者堅持要修爆訣也可以,只是要花更多工夫,效果也可能稍遜於發散者。」

  「剛剛黃大哥說……沒人練『凝訣』。」黃宗儒突然問:「意思是內聚者只適合輕柔兩訣嗎?」

  賴一心看著黃宗儒,一副這問題果然該你問的樣子,笑著說:「修煉凝訣,使炁結如實,拓出如凝,能造成一個強大的防禦壁,而因為凝聚,攻擊威力也強……但缺點是速度緩慢……所以有興趣的人不多,並不奇怪。」

  但黃宗儒恰好很想當這種人,他眼睛亮了起來,詫異地說:「防禦壁?是怎樣的?」

  「這要看『凝』的程度了。」賴一心沉吟說:「理論上可以迫出強大結實的炁牆,但能多寬廣、多堅固,就得有人練了才知道。」

  「唔……」黃宗儒皺起眉頭開始思索。

  「我想知道『爆』!」瑪蓮舉手說:「那是很暴力的意思嗎?」

  「瑪蓮姊。」張志文笑說:「那不是發散型學的嗎?」

  「不管。」瑪蓮嘿嘿笑說:「一心說只是比較難,不是不能學,如果夠暴力阿姊就拼了。」

  「我從頭說吧。」賴一心苦笑說:「『爆訣』,是種隨時可以爆散沖出的狀態,這代表著強大的破壞力、爆發力,可以在一瞬間以最快的速度擊出最大的威力,但一次次的爆擊之間,動作不易連貫、容易有破綻,就算連續快速爆擊,又因炁功耗損過快,會有持久力的問題,所以比較適合能自補炁息的遠攻發散型,如果內聚型想走這條路,確實比較辛苦。」

  「接下來呢?」侯添良問。

  「仿佛氣體的『輕訣』,就如同字面上的含意,輕靈流轉,當炁息如氣體般,身體和武器自然輕盈,移動速度會更快,各自特殊效果不提的話,這種法門攻擊力較小,但速度快也是另外一種威力,缺點和爆類似——這種炁息結構鬆散,欠缺防禦力。」賴一心說:「至於『柔訣』,如水般柔,能納萬物,特別適合承接與化散力道,攻擊力稍強於『輕訣』,但速度略慢。」

  說到這兒,賴一心頓了頓,喘口氣說:「加上剛剛說的『凝訣』,這四訣的基本特性就是這樣。」

  眾人思索了片刻,吳配睿開口:「那雙修呢?還有三修和四修的嗎?」

  「其實所謂的雙修,就是將炁存想在兩種狀態之間,使具有兩種特性,但也無法達到極致,至於兩者的偏重程度,也是由修煉者自行決定。」賴一心說:「所以只能選相鄰的兩訣共修,不可能同修『爆柔』或『輕凝』,當然『爆凝』更不可能。」

  「一心!」張志文一臉認真地說:「我想知道哪一種最好!最方便殺妖怪!」

  賴一心不禁苦笑,還沒說出話來,侯添良已經笑著說:「臭蚊子,你老是愛問什麼職業最好、什麼練法最好……這不是遊戲啦。」

  「就算是遊戲,也要選自己喜歡的,才玩得長久。」黃宗儒哼哼說:「何況這還不能砍掉重練,你再亂玩看看。」

  「你們兩個吵死了。」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沒這麼固執,好用的就好,問有經驗的人最快啊。」

  「我可沒經驗,還在想呢。」賴一心搖頭,頓了頓說:「其實沒有一定的,這還牽涉到組員的配合,比如宗長專修『爆訣』,於是具有強大的攻擊力,但移動速度就降低了,這時黃大哥修『輕柔』兩訣,不但可以快速的移動,而且還可以用『柔訣』承接化力,便於保護宗長,若兩人都修爆,或一爆一輕,相輔相成的效果似乎就降低了。」

  「所以說一爆一柔的配合也可以囉?」吳配睿問。

  「嗯。」賴一心說:「理論上也可以,實際上不同的組合就會磨合出不一樣的攻防技巧,這還牽涉到默契和創意,不能一概而論。」

  「這樣啊……」張志文想想一笑說:「我想黃大哥選的應該不差,我也輕柔吧!」

  「這麼快就決定了啊?」其他人吃了一驚。

  「宗長不是說越快開始越好嗎?」張志文說:「把炁息的原始狀態改變之後,會增加好大的威力呢。」

  「宗長是說——『想妥之後,越快開始越好』。蚊子哥少了四個字。」吳配睿笑說。

  「沒關係啦。」張志文笑說。

  葉瑋珊見賴一心有空,插口問:「一心,照你這樣說法,對發散者來說,好像只有爆好用?」

  「不是這樣。」賴一心說:「爆比較特殊,它威力最大,但把防禦幾乎完全犧牲掉了,速度也很不穩定。至於輕柔凝這三種就比較有順序感,這三樣一路排過去,是威力漸大,速度漸慢,防禦漸強。」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你的意思是,比如修『柔』的話,攻擊速度會比『輕』慢,但是威力比較大?而且防禦力也比較強?」

  「對,效果不論的話,可以想像成用水柱和氣柱攻擊。」賴一心笑說:「防禦則是水牆和氣牆。」

  這樣就很好懂了,葉瑋珊想想突然一怔說:「這樣修『凝』的話,不就是石柱和石牆?攻防不是最強嗎?」

  「但攻擊速度、移動也最慢啊。」賴一心說:「而且『凝訣』本身不符發散的原始性質,並不易修……這樣還不如直接修爆了,威力更大,還有爆發力撐瞬間速度,只有防禦力遠遠不如。」

  「懂了。」葉瑋珊會意點頭。

  「呵呵……」一陣笑聲傳來,眾人轉過頭,見黃齊站在門口微笑說:「我學了二十年,還沒一心說得清楚,看來我不用進來幫忙解釋了。」

  「黃大哥?」賴一心忙說:「快別這樣說,我們這兒都沒人練過呢。」

  「嗯,因為外面人多,宗長正在協助巧雯解釋,要我進來這兒幫忙。」黃齊和藹地說:「不過你說的已經比我清楚太多,看來不用我多說了。」

  「不,黃大哥!」張志文忙搶出說:「我需要你的建議,請問你輕柔雙修是比率各半嗎?這種修法好不好用?」

  「看個人吧。」黃齊想了想說:「上一代宗長是這樣說……無論內聚、發散,輕柔兩訣混修最通用,至於爆和凝,因為性質特殊,需要付出一點犧牲,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才會好用,也許需要有人配合、也許需要特殊的環境等等……但如果條件吻合,就有機會強於輕柔兩訣。」

  看眾人都在思索,黃齊又說:「你們宗長年輕時脾氣大,所以選了專修爆,威力是很大,但現在可有點後悔,有時候會說當初要是七分爆三分輕,或者輕爆各半,可能好些。」

  那個看起來像溫柔大姊姊的宗長,年輕時脾氣很大嗎?眾人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奇雅比較注意實質內容,介面問:「為什麼?」

  「移動速度不夠快啊。」黃齊搖頭說:「有時在山裡趕路找妖,她飛得居然比我跑得還慢,到最後就開始發脾氣了……」

  「齊哥——」門口白玄藍突然冒了出來,正笑著對黃齊說:「你……說什麼啊?」

  黃齊一呆,忙回頭微笑說:「沒什麼、沒什麼。」

  白玄藍白了黃齊一眼,轉身又出去了,黃齊自不敢繼續說下去,只在那兒轉著眼睛乾笑。

  「這倒好。」瑪蓮拍手說:「奇雅,我修爆的話,妳修啥?」

  「妳真修爆?」奇雅露出迷惑的表情。

  「對呀!」瑪蓮興奮的說:「爆很暴力啊,過癮。」

  「那妳爆到沒力後,由我保護妳嗎?」奇雅皺眉問:「我修凝?不對吧?」

  「呃……」瑪蓮開始抓頭,似乎發覺果然有問題。

  沈洛年看著這些人的討論,雖然和自己無關,但聽起來確實挺有趣的,原來炁息可以做出這樣的變化,懷真既然說渾沌原息不具備攻擊力和驅動力,是不可能有這種效果了,這些人已經比自己強很多,現在又要變更強,以後若還和他們混在一起,真的只能靠人保護了,想到這兒,沈洛年不禁湧上了兩分寂寥感。

  眾人一面討論一面想,一有問題馬上詢問賴一心或黃齊,正是熱鬧。這兒瑪蓮正對奇雅直嚷「爆」,似乎她只對那個有興趣,奇雅則大皺眉頭似乎不知該怎麼處理,那兒張志文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正拿著雙手劍比劃,也不知道是幾成「輕」幾成「柔」。黃宗儒則看著自己那面大盾牌凝思,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選「凝」,卻不知會不會附帶上一些「柔」?

  賴一心和葉瑋珊也正坐在一旁悄悄商議,吳配睿那小丫頭真不識趣,擠在一旁幹什麼?

  其實自己的渾沌原息似乎也是可以控制的,過去也從沒想過要替這原息附上什麼性質,但這原息既然沒有攻擊力和推動力,就算附上什麼性質也都沒意義吧?

  不過就算沒有攻擊力,要是能便輕、速度變快之類的,似乎也不錯,就不知道能不能辦到這種事情?

  試試看?沈洛年這麼一想,渾沌原息倏然產生變化,他突然全身感覺都不對了。他吃了一驚,連忙將渾沌原息恢復原狀,在這一瞬間,本來好端端站著的沈洛年,身子突然古怪地一跳,跟著一個不平衡,身子一歪,只差沒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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