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噩盡島‧一 作者:莫仁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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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王 2011-2-1 14:42: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2245221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0
噩盡島 第十三集

作者:莫仁

內容簡介:


  沈洛年的最後抉擇……
  是結局,還是開始?重所矚目的精彩完結篇!
  道息又漲,刑天鑿齒十餘萬妖軍大舉進攻,解救人類危機的真正關鍵是什麼?
  輕疾為何再次破例主動提供沈洛年建議?
  天下至寶「金犀匕」的正確用法是……
  為什麼竟引來了那位懷真的「長輩」?
  血冰戒的兩端繫著飄忽不定的未來,藉由誓約牽絆的兩人,會做出什麼選擇? ……

第十三集 第一章 牽制個屁

  在吳配睿的繼父——吳達的言語挑撥下,沈洛年在高台上被強大的虯龍族分三面圍困著,這三個敵人不只會飛,能力與速度都比過去遇過的敵人強大,別說逃跑無望,想閃避都有點吃力,若三個一起來,恐怕連閃都不用閃。

  此時敖旅開口詢問,沈洛年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身後一直沒說話的那位年輕虯龍敖盛突然開口說:「旅哥,沒有搞錯嗎?」

  「是啊,這人沒炁息呢。」敖彥臉上也帶著一抹不解,微笑說:「單靠養著一隻小妖,人族不可能拿他沒辦法吧?」

  「不,這人有點古怪。」敖旅微微搖頭說:「上次這些人類圍獵梭狪,梭狪最後倒下,與這人恐怕脫不了關係。」

  「咦?」敖盛瞪大眼睛說:「怎麼可能?人類打得過梭狪?成年的嗎?」

  「梭狪無智,容易上當,該不是靠實力獲勝的吧?」敖彥也說:「否則人族若有這等戰力,城外鑿齒,有何可懼?」

  敖旅點頭說:「確有取巧……但當時他沒靠這只小妖推動,依然身輕如燕,騰飛自在,可別小看他了。」

  「真的嗎?」敖盛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眼前不是詢問的時機。」敖旅望著沈洛年,緩緩說:「沈小兄,動手吧?」

  沈洛年正準備開溜,卻聽葉瑋珊先一步喊:「敖旅先生,且慢!」

  敖旅回頭說:「何事?」

  葉瑋珊還沒想到該怎麼說,吳達已經遠遠地喊:「宗長,我可沒說謊,我們白宗不能包庇這種殺人魔王。」

  「你還敢說自己是白宗的!」吳配睿忍不住罵。

  「靠,你這老頭別太過分。」瑪蓮早已火大,此時舉刀一指說:「小睿說了不用看她面子,你再吵試試,小心姑娘砍你。」

  「小睿、阿姊,別在這時候和他計較。」黃宗儒低聲說:「以後再找他算賬。」

  瑪蓮用力瞪了吳達兩眼,這才轉過頭,不只是瑪蓮,白宗憤憤瞪著吳達的人可不少,吳達倒不怎麼在意,當初還在台灣,他就心裡有數,白宗這些小娃兒畢竟生嫩,無論如何都會看在吳配睿的份上,不會真拿自己怎麼樣;至於吳配睿本人,雖然嘴巴很凶,但若真會對付自己,早一年前就出手了,一直沒對自己動手,當然是顧忌她母親柯賢霞的顏面,只要自己沒甩了那女人,就不用擔心。

  「敖旅先生。」另一面葉瑋珊正急急地說:「不論他是否犯罪,總要查明清楚吧?萬一殺錯人呢?而且你如今並沒有統治權力,人類的事情無須虯龍族插手!」

  「喔?」敖旅轉回頭說:「妳意思是這年輕人並未殺人?還是人類自己有辦法處理?」

  葉瑋珊一怔,她畢竟年輕臉嫩,沒法當面撒謊,硬不承認沈洛年殺過人,正遲疑間,吳達已經開口說:「宗長,這惡徒殺人的時候,您可是親眼瞧著的啊。」

  葉瑋珊臉上泛起薄怒說:「當時數千人圍著我們,洛年是自衛.」

  「葉宗長這話可有趣了。」狄靜冷哼一聲說:「當時我方部隊只是想把犯法的人留下,根本還沒動手,這姓沈的小子就開始四面殺人,殺到眾人四面逃散還在追殺,我可有說錯?」

  雖然狄靜那時根本就是昏迷的,但她說的確實是實話,葉瑋珊也沒法反駁,正徬徨間,只聽呂緣海開口說:「不過虯龍族諸位還沒獲得管轄權力,就此插手確實不大適宜。」

  他改變了想法嗎?葉瑋珊燃起一絲希望,正有點感激地望過去,卻聽呂緣海接著說:「我就以歲安城臨時首長的身份,央請三位虯龍族高手協助緝兇。」

  葉瑋珊到了這時,終於知道,總門早已經計劃妥當,無論投降與否,他們都想先利用虯龍族擒殺沈洛年。

  畢竟沈洛年的戰力遠超過一般人類?又不受息壤土磚影響,在歲安城中,無論派多少人圍攻都無效。對總門來說,沈洛年的存在正如芒刺在背,更別說那一百多條性命的仇恨……刻意找與白宗有淵源的吳達出面發難,應該是顧忌著萬一虯龍沒除去沈洛年的保險措施。

  若萬一沈洛年當真打退了虯龍,虯龍族自然無法統治人類,反正沈洛年似乎也對統治沒有興趣,至不濟就是恢復到過去的模樣而已。

  「葉宗主,應該沒有意見了吧?」敖旅微笑問。

  白宗人群中,奇雅見葉瑋珊皺著眉頭說不出話,她想了想,忽地抬頭說:「我去幫洛年。」一面往外飄了出去,站到沈洛年身邊。

  「奇雅?」眾人都吃了一驚,瑪蓮第一個往外奔,跟著每個人都動了起來。下一瞬間,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都擠到了沈洛年身邊。

  「你們幹嘛過來?」奇雅皺眉說。

  我才想問勒!沈洛年吃驚過度,一下子說不出話。

  「奇雅妳居然不叫我一起!」瑪蓮拔出彎刀氣呼呼地說:「我早就想過來了。」

  「我也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賴一心舉起黑矛說:「反正遲早要打,先打也無妨。」

  「試試能不能頂下一隻吧。」黃宗儒皺著眉頭,抽出身後的雙棍,聚炁引仙,體表漸漸泛出鱗片。

  敖旅看眼前一陣亂,他微微皺眉說:「葉宗長,這是什麼意思?」

  「這……」葉瑋珊雖然隨著眾人奔了過來,心頭還是一片混亂。她愣了愣才說:「可以讓我們商量一下嗎?說不定洛年會投降啊。」

  「哦?」敖旅想了想,一笑說:「那麼給你們片刻時間討論。」

  「我才不投降。」沈洛年低聲說:「瑋珊,妳帶著大家回去。」

  葉瑋珊卻不理會沈洛年,只低聲說:「舅媽、舅舅、巧雯姊,你們帶著李大哥、阿哲他們都退開,你們配合不來,先退。」

  「嗯。」賴一心跟著說:「對方很強,人多沒用。」

  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除了賴一心等八名老戰友,還有沈洛年、白玄藍、黃齊、劉巧雯、李翰、印晏哲等,另外六人就都是引仙部隊的各級幹部,至於狄純,因年紀太小,又不善戰鬥,並沒前來;而文森特等月影團的人手,則因為剛加入白宗陣營,也沒機會參加。

  白玄藍低聲說:「我也留下,齊哥你帶他們走。」她身上還掛著洛年之鏡,論戰力不比葉瑋珊等人弱。

  「藍?」黃齊一驚。

  「舅媽,我們幾個配合習慣了,而且……」葉瑋珊壓低聲音說:「如果有個萬一,白宗還有千多人要照顧啊,除我之外,只有您會引仙之法了。」

  「藍姊,我們留下沒用。」劉巧雯跟著說:「聽宗長的,我們退。」

  白玄藍本就不是很富決斷力的人,左右為難之間,就這麼被劉巧雯拉著往外退開。

  「喂!」沈洛年見葉瑋珊不理會自己,忍不住瞪眼:「瑋珊!妳胡鬧什麼?」

  「反正你只會叫我們走開。」葉瑋珊說:「我們怎麼可能讓你死在這裡?上次你會殺人,也是因為我們沒看好小純才引起的。」

  「是啊,總讓洛年幫忙,怎樣也得回報一次。」瑪蓮也正在聚炁仙化,她看著敖家三人說:「這三條龍身上穿著護身甲耶,不知道刀子砍不砍得進去?」

  「砍砍看才知道。」吳配睿拿著長柄大刀,目光一轉咬牙說:「吳達那個渾蛋,要是今天沒事,我非找他算賬不可。」

  「別鬧了。」沈洛年板起臉說:「你們連梭狪都打不過,上來湊什麼熱鬧?」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應付。」葉瑋珊說。

  「對。」賴一心說:「不打看看怎麼知道結果?」

  「你們聽我說。」沈洛年想起上次和狼人戰鬥的經驗,低聲說:「我們和他們正面衝突,非死不可,我試著擠兌他們單挑,靠著閃避,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你們都跑過來,就算你們勉強能應付其中之一,我還不是得應付兩個?」

  「他們會肯和你單挑嗎?」葉瑋珊說:「就算肯,你只要一逃,他們還是會一起追吧?」

  如今確實不像當初和狼人戰鬥,身旁還有麟犼撐腰監場,如果敖旅等人認為自己沒意思作戰,其他人確實有可能出手……但白宗這群人絕對打不過,讓他們上來也只是送死。沈洛年想到這兒,臉一沉說:「別胡鬧了,我確實殺了百多人,你們憑什麼理由攔阻?至於要不要讓虯龍統治,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話一說,眾人可作聲不得,畢竟在他們心底深處,也認為沈洛年當初濫殺確實不對,實在沒法理直氣壯。

  沈洛年看眾人說不出話,跟著又說:「就算我幫過你們,難道以後我做什麼你們都要包庇嗎?以後白宗還想不想待在歲安城?」

  從這角度來看的話,確實不該幫助沈洛年,只不過這話由他自己說出來實在奇怪,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都覺得有點為難,但難道真的不管他了?

  這時奇雅卻淡淡地說:「我待不待歲安城都無所謂。」

  「我們家的奇雅今天吃錯藥了?」瑪蓮詫異地看了奇雅兩眼,這才抓抓頭笑說:「我也無所謂喔,阿姊奉陪到底啦!」

  「阿姊。」張志文低聲說:「洛年說得也有道理……」

  「你閉嘴。」瑪蓮回頭瞪眼說:「否則以後再也別跟我說話。」

  張志文張大嘴,最後終於說:「好吧,那也算我一份。」

  「你只會飛來飛去的能做啥?」瑪蓮瞪眼:「滾遠點別來湊熱鬧。」

  「說不定能幫阿姊擋個一刀半刀啊。」張志文苦笑說:「別趕我走啦。」

  瑪蓮微微一怔,正色看著張志文說:「蚊子,這次可不是開玩笑,會死人喔。」

  「阿姊。」張志文搖搖頭,凝視著瑪蓮說:「我對妳說話其實很少開玩笑。」

  瑪蓮一怔,和張志文對望了片刻,突然覺得有點承受不了對方的視線,她忍不住伸手一把推開張志文的腦袋,漲紅著臉憤憤地說:「別死盯著我!你這臭蚊子!死三角臉!賴皮鬼!」

  張志文雖然被推了一把,卻咧著嘴偷笑,瑪蓮正有股莫名的火氣,瞄見他的笑容,忍不住湊近再給張志文一肘子,讓他笑不出來,這才稍感平靜。

  「我也留下。」侯添良忽然說。

  「咦?」瑪蓮偷瞄了奇雅一眼,吐吐舌頭說:「阿猴你何苦?我看奇雅還是對洛年……」

  「瑪蓮!」奇雅白了瑪蓮一眼,打斷了她的話,轉頭說:「我是想盡一份心,與其他人無關,你們都離開。」

  「我也一樣。」侯添良板著臉說:「有恩報恩,我也是為了想幫洛年,與他人無關。」

  奇雅一怔,還沒開口,吳配睿已經搶著說:「我也不管洛年是好人、壞人,我都站洛年這邊!就算歲安城不能待,大不了一起搬走,而且我們也未必打不過啊!」

  賴一心和葉瑋珊對看一眼,相對點了點頭,賴一心說:「那麼我們等會兒的陣式……」

  「夠了!你們聽我說。」這群笨蛋就是老幹這種事,才害得自己一直沒法拋下他們……沈洛年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板起臉說:「我和他們拚鬥,就算打不贏,也未必會被抓到,你們來湊熱鬧,明擺著打不過,我反而不能專心逃命,這不是害我嗎?」

  「你別管我們!」賴一心說:「我們至少可以牽制一個人吧?」

  「媽的!我若真能不管你們,早就不管了,連歲安城我都不會來!」沈洛年瞪眼說:「這些傢伙比梭狪還強,你們有把握能打贏梭桐嗎?否則等你們死光以後,還不是一樣三隻一起來追我?牽制個屁!」

  賴一心被罵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雖然眾人又苦練了半年,但這段時間妖質不足,難以增益,而瑪蓮等引仙者,又是一個多月前才學會妖體的修煉方式,老實說眾人雖稍有進步,但比半年前增強得實在不多,當初面對梭狪,若非沈洛年用影妖凱布利掩住梭狪的眼睛,最後又偷襲般地化去最大狪珠的妖炁,說不定那時就已滅團,此時賴一心實在沒法當面撒謊,自認打得贏梭狪。

  「洛年說得對,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一直沒開口的黃宗儒,緩緩說:「我們遇到危險,他一定忍不住會過來救援,這樣反而會害了他,我們退吧。」

  「無敵大?」吳配睿詫異地轉頭。

  「要怪,只能怪我們太弱。」黃宗儒望著沈洛年說:「你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當初殺人的事,不能全算你的錯。」

  「人確實是我殺的,但就算是我的錯,我也不想死。」沈洛年哼了一聲,脫下外袍交給黃宗儒說:「宗儒總算比較冷靜,快帶大家離開。」

  「宗長,退吧。」黃宗儒說。

  葉瑋珊微一沉吟,目光轉向奇雅說:「奇雅?」

  奇雅秀眉微顰,看著沈洛年說:「我們幫不上忙?」

  「不只幫不上,還會礙事。」沈洛年斬釘截鐵地說。

  奇雅低頭數秒,不發一語地扭身往回走,眾人對望一眼,又看了看沈洛年,這才無奈地退開……名聲、生命或未來也許都可以捨棄,但如果留下反而會害了沈洛年,那當然不能留。

  賴一心走在最後,他突然回頭低聲說:「洛年,你不怕炁息的事,別急著顯露出來。」

  「咦?」沈洛年微微一悄。

  「你本就善於閃避,所以能閃則閃,這種特殊能力,若只在關鍵時刻使用,可收奇襲之效。」賴一心說。

  這話大有道理,自己怎麼沒想到過?沈洛年點頭說:「我知道了。」

  「還有。」賴一心又說:「洛年,你變輕的時候,會突然變快嗎?」

  「什麼意思?」沈洛年一下聽不懂:「變輕當然才能變快。」

  「我是說動量守恆的問題。」賴一心快速低聲說:「你既然能破壞物理規則,使質量不守恆,動量說不定也不守恆。」

  沈洛年這才搞懂賴一心的問題,他想了想,自己就算在移動間減少質量,確實不會因此突然變快,必須由外重新施力才能加速,於是點頭說:「好像真是這樣……我倒沒注意過,你問這幹嘛?」

  「太好了。」賴一心說:「你試試突然變重。」

  「變重?」沈洛年一呆,那閃避時不是會變慢嗎?自己唯一的優點就是速度了,變慢豈非找死?

  賴一心卻點頭說:「對,你這幾天都在忙,我沒時間找你談……」

  「一心?」卻是葉瑋珊見賴一心沒走,不禁又停了下來,跟著所有人又都停下腳步。

  「還沒好嗎?」敖旅見這群人說個不休,要走又留,不免有幾分不快,微微皺眉問。

  「好了。」沈洛年不想牽連白宗等人,推了賴一心一把說:「你先退開,我沒死再說。」

  賴一心走開兩步,忍不住又說:「記得試試看。」

  「好啦、好啦。」沈洛年反正搞不懂,隨便敷衍兩句,趕走賴一心。

  見眾人退開,敖旅微微一笑說:「決定投降了嗎?」

  「投降就不殺我嗎?」沈洛年說。

  敖旅似乎沒想過這問題,他沉吟間還沒開口,敖彥開口說:「人類這兒儘是土屋藤板,恐怕沒有關得住他的牢房。」

  「也對。」敖旅露出一抹苦笑,搖搖頭說:「那就抱歉了,就地正法比較妥當。」

  妥當個屁!沈洛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才開口說:「話先說清楚,我當然打不過你們,但也不想死,所以我會全力逃跑。」

  敖旅似乎頗覺好笑,點頭說:「我能理解。」

  「那麼先說好,你們打算多少人出手,追多久?萬一追不上呢?」沈洛年想試著替自己爭取比較好的條件。

  「多少人?」年輕的敖盛哈哈笑說:「我一個人就……」

  「等等!」敖彥打斷敖盛的話,微笑說:「如果一個人抓不到你,當然就兩個人來抓,兩個人抓不到,就三個人來抓,至於追多久……當然是直到抓到為止。」

  這傢伙不上當?沈洛年忍不住說:「媽啦!未免太賴皮了吧?你們還好意思要人尊奉你們?」

  「無禮!」敖旅笑容微斂,搖頭說:「盛,動手。」

  「是!旅哥。」敖盛也不拔劍,兩手一伸,對著沈洛年肩頭抓去。

  沒辦法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凱布利妖炁微催,他腳底木台倏然炸開,沈洛年身子下沉,往下方急竄。

  「咦?」敖盛衝到洞口飄下,卻見下方一片黑影中,數百根木柱交錯排列著,沈洛年正彷彿游魚般迅捷地繞過一根根木柱,高速往南方飄掠。

  「怎能這麼快?」敖盛輕呼了一聲,從後方追著沈洛年。

  敖旅、敖彥對視一眼,身形飄起,也往南方飛射;至於鑽到木台下的敖盛,雖然速度也不慢,但既然需要轉折,就比不上轉折如電的沈洛年,只不過數秒工夫,已經被遠遠甩開。

  但高台上方的兩人卻是走直線的,妖炁一爆間,正以極快的速度破空前衝。沈洛年心中一驚,自己若這麼鑽出去,豈不剛好讓對方迎上?他當下轉向東南,換個方位突圍。

  敖旅和敖彥微微一怔,兩人對看一眼,左右一分,敖彥從南面往內鑽入,敖旅則騰空飛行,向東面飛射,要趕在更前方攔截。

  沈洛年感應著妖炁,知道敖旅攔在前方,他繼續改變方位,從東南轉而向東,這時敖旅也進入了高台之下,正對著沈洛年沖。沈洛年眼看對方接近,身子倏然一沉,一面下落一面鑽過七、八根木柱,又換了一個方向開溜,只一瞬間就穿出三人的包圍。

  三人一面暗暗訝異,一面由後急追,但這高台底下數百條木柱,有斜、有直,高低交錯,恰好適合沈洛年逃竄,就算虯龍族靠著強大妖炁提升速度,轉折還是遠不如沈洛年靈動,幾秒過去,被沈洛年越拉越遠,不過沈洛年也不敢竄出高台範圍,對方極速比張志文、狄純都還快,明顯高於自己,若沒有木柱攔路,沒這麼好逃命。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傢伙若沒完沒了地追下去,就算妖炁足夠,精智力也會耗盡,畢竟這麼高速轉折閃避的動作,若不開啟時間能力,實在難以應付;眼看接近北端,沈洛年忍不住開口喊:「你們打算這麼追一晚上嗎?」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接近,沈洛年只好閉嘴,又換一個方向開溜。

  虯龍族可是如今群聚妖族中最強大的一族,敖旅等三人過去從不曾被人類這麼戲弄過,三人都有點火上心頭,拼了命地加速狂追,分從三面圍堵著沈洛年,但不管怎麼包抄,就是逮不到人。

  敖盛在三人中最為年輕,也最沒耐性,眼看沈洛年速度也稱不上多快,轉折問卻彷彿鬼魅一般地閃動,就是趕不上,他越追越急,一個不慎,突然身後劍尾一撞,轟地碰斷了一根木柱,他微微一驚,閃身間又撞斷另外兩根,只聽嘩啦啦一陣亂響,幾個高台彼此撞來撞去,晃個不停。

  已經夠丟臉了!敖旅臉色微沉,拔劍說:「分開,拆了檯子!」

  敖彥、敖盛聞聲拔劍,三人分成三個方向,劍炁爆出飛射,往三面轟去。

  下一瞬間,這幾十組高台倏然崩解墜落,台上的普通人只覺天搖地動、足下發軟,忍不住放聲驚呼,多虧上面還有六十名變體者,眾人紛紛出手協助托扶,總算大多有驚無險,沒幾個摔著的。

  且不提高台上的紛亂,在那一瞬間,台下已被那三道劍炁轟成一團亂,在木柱斷裂摔撞四處崩散的同時,其中敖旅的那一劍,也夾帶著龐大妖炁,正對著沈洛年砍去。

  妖炁對沈洛年來說不算什麼威脅,過去他大多直接運出道息散化,根本不理會敵人的妖炁攻擊,但剛經賴一心提醒,沈洛年這才想通,讓敵人提早知道妖炁無效,確實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當下不動聲色地騰飛閃開,繼續往外逃。

  閃過這道劍炁不難,但高台一塌可沒地方溜,沈洛年趁著三人都被甩在身後的一剎那,從東方竄出高台,飛過圍觀的民眾,朝不遠處的「丑字區」衝去。

  而敖旅等人揮劍之後,對木柱再無顧忌,他們體表妖炁炸出,將周圍木柱炸成粉層,三人速度同時提高,對沈洛年追去。

  這下可麻煩了,比速度自然比不過對方,此時該往下竄還是往上逃?往上飛雖開闊自在,對方難以包抄,但卻毫無遮蔽,恐怕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往下的話,雖然騰挪的空間受限,但畢竟城內地面都鋪滿了息壤磚,對這些妖怪總有點影響,也許更容易逃命?

  這一剎那,沈洛年做了往下飄降的判斷,在對方即將追上的瞬間,身形倏然化為五道,而最後一道身形,正是往地面飛射。

  「咦?」敖盛看到這種分身幻術,又忍不住叫了一聲。

  年歲較長的敖旅、敖彥雖沒叫出聲,表情也帶著驚疑,當下兩人左右一分,從兩側往前方飛射。

  沈洛年雖然晃出五條虛影,實際上還是只有一個身軀,迷惑一剎那後,下一瞬間依然可以判斷出沈洛年的去向,但就這麼一霎時的迷惘,對方便很難欺近。

  不能追近,該如何擒殺?敖盛對著沈洛年急衝的同時,敖彥、敖旅兩人已經繞到前方,阻止沈洛年繼續往東面沖,否則若給他鑽入民居,恐怕更難追捕。

  見前方兩人攔截,沈洛年也不敢貿然靠近,既然後方只有敖盛一人接近,當下他展開化身之法,和敖盛一追一逃地纏戰起來。

  敖盛幾次撲空後,忍不住哇哇大叫,不再想著活捉,手中寬劍快速連揮,劍炁四面飛射,只見一道道劍炁炸入地面,轟得息壤磚四面爆散、土石紛飛,在一連串的響聲過後,下方原本平整的道路,彷彿變成開墾過的農田一般。

  但不論他怎麼追擊,還是摸不到沈洛年的邊,劍炁雖快,畢竟是直線飛射,此時只有敖盛一個人出手,在一道道劍炁之間,找出縫隙並不困難。

  敖盛越打越火,正想開口罵人,那端敖彥突然開口說:「盛,用掌試試。」

  「用掌?」敖盛一怔,左手一推,一片妖炁往下泛出。沈洛年吃了一驚,自己受得了,凱布利可受不了,當下狼狽地往外閃,還好這大片妖炁速度不如劍炁,範圍雖廣,沈洛年依然躲開了,那片掌力一轟,本就已經鬆軟的地面,霎時炸起一大片塵泥四面飛灑。

  「這樣也不敢接?」敖盛有點意外,突然把劍收回身後,兩手一張,一股數公尺寬的妖炁瀰漫而出,由上而下對著沈洛年壓下。

  這招倒不陌生,當初在板橋車站第一次見到奇雅和瑪蓮,奇雅就用這種功夫壓扁那水饅頭妖怪,只不過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吃這招。

  這種攻擊法速度和威力雖然都不如劍炁,但範圍奇大,看來沒得閃了,沈洛年倏然一轉方向,點地急飛,對著東方敖旅、敖彥兩人之間穿去。

  兩人這時都已經收了寬劍,眼見沈洛年衝來,敖旅輕叱了一聲:「回去!」他們同時發掌,又是兩片龐大妖炁漫出,在前攔路,兩股力量交錯間,還不斷傳出炁息互進的微微炸響,看來蘊含的妖炁並不算少。

  這一瞬間,沈洛年倏然收起凱布利,泛出道息護體,同時貼地急點,化成一道紅色的箭矢,無聲無息地從敖彥、敖旅兩人妖炁之間穿透,趁著兩人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向著東方的房屋群掠去。

  「怎麼回事?」敖旅大吃一驚,妖炁與心念相系,若對方以炁息突破,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會有感應才是,但剛剛沈洛年穿過的剎那,卻完全沒有和對方衝突或磨耗的感覺,泛出體外的妖炁,就這麼突然散化了一部分。

  不過這時候沒時間細思,收了凱布利的沈洛年速度比剛剛又慢了些,三人同時催動速度,很快又從身後追上,他們也不打招呼,三股妖炁同時轟出,從後方急催過來。

  這種散成大片的掌力,雖遠不如劍炁強勁,但凱布利也承受不起,還好在地面上,用不用凱布利影響不算太大,收著凱布利的沈洛年以道息護身,點地急衝,一路向著房屋群奔……這些虯龍一直浮在空中,看樣子不願接近息壤磚,等自己逃入屋中,看他們怎麼找起!

  很快地又是好幾波龐大妖炁從身後追上,此時使用分身障眼法也沒什麼效果,反而會減慢速度,沈洛年就這麼一直線地往東奔,不管後方一波波湧來的妖炁,而敖旅等人也沒想到攻擊會無效,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讓沈洛年這麼鑽入了丑字區的房屋群中。

  這下可輕鬆了,沈洛年無聲點地、貼牆急閃,找了間只掛了簡單門簾的房子就鑽了進去,這兒恰好是所謂「共聯族」居住的簡陋房宅,此時大多數人都離開了房舍,留下的人極少,自不易驚擾到旁人。

  而既然連凱布利都已收起,沈洛年此時身上毫無妖炁,敖旅等三人雖然前腳後腳地衝來丑字區西面上空,卻已經失去了沈洛年的蹤影,也無法感受。

  三人對望一眼,敖盛有點擔心地說:「旅……旅哥。」

  敖旅之前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但那個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他眉頭微皺望著周圍的大小街道,沉聲說:「他走不遠的!」話聲一落,敖旅拔劍出手,匯眾了一股強大的妖炁往斜下方橫掃。

  這股劍炁雖然強大,卻並不特別凝聚,反而不斷地往外擴散,到了丑字區外,已寬達十餘公尺,向著房子直掃了過去,十幾棟簡陋的房宅霎時崩塌,下一瞬間,驚呼聲與哀號聲從四面傳了出來,卻是雖然這兒的人大多都去了廣場,仍有些老弱留在家中,這一下劍炁掃過,運氣好沒死的也難免被崩塌的磚木所壓,自不免發出哀號。

  眼見傷及無辜,西方子字區廣場的人們大驚,不少人一面驚叫,一面慌張地想往這兒奔,但那些維持秩序的部隊也知道不妙,連忙把那些人攔住,而這兒本是自稱「共聯族」那群人的臨時房舍,這麼一轟,也把那七千人的笑容都轟不見了。

  敖彥見狀飄近問:「旅哥?」

  「有人類在呢。」敖盛也說。

  「這兒人不多。」敖旅想了想又說:「劈高一點,頂多輕傷,像這樣。」說完,他又揮了一劍,這次準頭取得高了點,轟隆隆地又掀翻了十幾戶房舍的屋頂。崩亂聲中,夾雜著幾聲慘呼,而威力所及的地方,房子上半截都已崩散,從上方巡視可以看得清楚。

  「好辦法。」敖盛一笑,學著拿劍亂揮,又炸翻了好幾十戶房宅屋頂。

  「你們動手,我去揪出那小子。」敖旅劍收肘後,往那些房屋飄去。

  敖彥正要動手,突然回過頭,一股劍炁往西方揮去,在子丑兩區之間的道路上炸開一片泥塵,一面冷冷地沉聲說:「請勿接近,以免誤傷。」

  卻是高台那個方向,剛剛正有一大批人忍不住奔來,其中不乏各勢力的變體者,但見敖彥這一劍的威勢,卻不禁都停了下來。

  「怎麼了?彥哥。」敖盛好奇地回頭。

  「沒什麼,只是警告那些人別做蠢事。」敖彥扭回頭,一面揮劍,一面緩緩往前飄,繼續拆房子。

  此時兩人拆房,一人巡視,很快地,數百戶的房宅屋頂就這麼被拆毀,在一片煙塵瀰漫中,到處都有微弱的呻吟聲,好端端一個住宅群,不過數秒的工夫,就這麼變成彷彿大戰過後的斷垣殘壁,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看到那一身紅衣的沈洛年。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1
第十三集 第二章 變重啊

  原來沈洛年當第一道劍炁轟散屋頂的同時,已經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了,他早在自己躲藏處房頂被轟之前,躲入屋內一張簡陋的木床下,反正這兒的房宅大多只是臨時建築,也沒有什麼牢固厚實的屋頂,就算塌了下來,也壓不死身為變體者的自己,果然隨著劍炁轟過、房頂壓下,沈洛年用力一托,散去了那股衝力,那些磚泥連床都沒能壓垮,就這麼堆在床上,反而成為良好的掩蔽,他當下舒舒服服地躲在土磚覆蓋的床底下,打算等虯龍族走了後再開溜。

  但隨著虯龍族轟散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傳出的哀號痛哭聲也傳入沈洛年耳中,沈洛年不免大皺眉頭,這些傢伙果然不怎麼在乎人命,還說殺人償命呢?看來這法規只限對人類有用,沈洛年暗哼了一聲,繼續躺在床底,雖然那些哀號聲讓人聽著難過,但反正那些人和自己不熟,何況這時當然是自己性命最重要,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不過有個嬰兒哭喊聲似乎也太近了些……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從床旁的磚土縫隙,就著空中灑下的月光,往外窺看。

  這兒能往外看的縫隙不大,沈洛年上下左右瞄了好片刻,發現房中除了大床之外,似乎另有張小矮床,哭喊聲就是從那床上傳出來的。

  莫非這屋裡面放了個小娃兒?剛剛屋內一片漆黑,自己倒沒注意……卻不知這娃兒有沒有被磚瓦壓到?不過聽他哭聲宏亮,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只希望他是被巨大聲響嚇醒因而哭泣,畢竟在這種時候,就算那嬰兒真被磚石壓傷,自己也沒法出面幫忙。

  話說回來,小孩哭起來可真吵!雖然沈洛年也明白每個人小時候都當過吵人的嬰兒,但聽著嬰兒沒完沒了的哭泣,仍是不免暴躁起來。

  真是選錯房子了,沈洛年搖了搖頭,不再往外偷瞧,他躺回床底,舉手塞著耳朵,心思往外延伸,注意著敖旅等人的動向。

  敖旅等人清開了百餘公尺方圓、千多戶房宅的屋頂,卻依然找不到沈洛年的身影,三人迷惑之餘,也漸漸停手,不再繼續破壞。

  虯龍族雖不怎麼在意人命,但也不嗜殺,一路往外破壞並沒有意義,畢竟沈洛年動作再怎麼快,總不可能完全躲過三人的六隻眼睛,既然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應該是隱身在附近房屋內,不可能已逃到遠處,但又為什麼找不到人?三人聚在一處,敖旅臉色難看,敖彥、敖盛則是兩人對望著,都有點不敢開口。

  過了片刻,敖彥開口說:「旅哥,算了吧?」

  「對啊。」敖盛說:「等統一人族之後,那人也沒地方可逃。」

  「連個人類都捉不到,我們有什麼臉號令人族?」敖旅說:「今晚絕對要逮到那小子。」

  「那人很古怪。」敖彥說:「好幾次明明擊中了,又似乎沒用。」

  「對!對!我也有發現。」敖盛也說:「他會什麼古怪的化炁功夫嗎?」

  經兩人一提,敖旅冷靜下來,沉吟說:「確實,而且他剛剛逃竄的時候,影妖一收,完全沒有妖炁,速度卻依然不慢……這人可能掌握了什麼運使炁息的法門,讓人無法感應……又能無聲無息地把對手的妖炁化散掉。」

  「如果是這樣的話……」敖彥說:「只是感覺不到互消的反應,並不是妖炁無效?」

  「應該是這樣,否則妖炁為什麼會無效?」敖旅說:「因為對手動作太詭異,我們剛剛都只是試探性地攻擊……若劍炁能及體,應該會有效,大範圍的掌力要達到那種強度,太耗妖炁。」

  「可是我剛劍炁都揮不到他……」敖盛嘟起嘴說:「那小子和鬼一樣,輕飄飄地晃來晃去,我老覺得自己眼花了。」

  「或者要試著近點攻擊?」敖彥說:「劍炁雖然不慢,還是沒有貼身攻擊的速度快,不過……那小子似乎會幻術?」

  「彥哥你也看到了?」敖盛睜大眼睛說:「對你們也有效嗎?」

  「還有。」敖彥又說:「下方渾沌原息不足,他如何能保持妖炁的?」

  「你們沒注意到嗎?」敖旅往西揚首說:「白宗有少數幾個人,似乎掌握了特殊的方式,就算落地了仍能聚炁。」

  敖彥、敖盛一驚,回頭往西看,果然發現站在西邊不遠處的那群人中,有近十人身上還保有炁息。敖盛目光一亮說:「居然有這種辦法?能不能問問他們怎麼辦到的?」

  敖旅不知那是洛年之鏡凝聚道息而來,只以為是息壤土環境中的特殊法門,搖頭說:「沒必要,那法門只有在息壤土包圍的環境下有用,離開這兒之後還不是無用?別扯這些了,先把那小子找出來再說。」

  「唔……」敖盛望著下方皺眉說:「怎麼找啊?」

  「彥,你覺得呢?」敖旅問。

  「他若不是躲到什麼遮掩物之下,就是有地洞。」敖彥說:「若只是躲在遮掩物底下,只要把地面所有物體破壞,應該可以找到。」

  敖彥說完,三人透過掀翻的屋頂往下望,見除家具之外,沒什麼往下的通道,原來歲安城內確實許多房舍有挖地下室,但這附近的房子恰好多是幾曰內臨時新建暫居,本就沒有這種設計。

  「這附近房子不像有地洞,動手吧。」敖旅說完後拔劍橫掃,這次他劍炁貼地而掠,把剛剛打垮屋頂的半截房宅,從底部爆碎,炸起數公尺高,在轟然聲中,泥磚家具四面亂飛爆散,威力所及之處,數十戶房宅被夷為平地,若沈洛年當真躲在什麼遮蔽物下,自是無所遁形。

  敖彥、敖盛見狀,跟著出手,又是兩道劍炁往外炸,土石紛飛的同時,沈洛年果然藏不住,只見一道紅色身影在第三波劍炁發出之際陡然竄出,沈洛年踩著凱布利飄在空中,手上抱著一個嬰兒,氣呼呼地罵:「媽的,渾蛋!你們是來抓人還是來屠城的?」

  卻是沈洛年感應著那些劍炁的攻擊,早已知道這些房屋無法倖存,不過自己不怕妖炁,若是用道息護著這張床貼地不動,對方也未必會察覺,反正這一瞬間飛上天的東西這麼多,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某一小塊地區沒受到影響,就在這時,一股劍炁果然貼地迫了過來,當下沈洛年以道息護著矮床,縮在泥塵之中一動也不動。

  沈洛年正得意的時候,卻聽到那吵死人的嬰兒哭聲突然變高、變遠,他這瞬間忽然想起,那一下劍炁,想必轟飛了嬰兒床,若讓那吵死人的小鬼這樣從高空落下,豈不是非死不可?這一剎那,沈洛年心中怒火湧出,腦中熱血一沖,終於忍不住控制著凱布利飛起,在空中一把將那嬰兒抱住。

  而敖旅等人見沈洛年出現,三面一分,將沈洛年圍住,敖旅寬劍指著沈洛年,沉聲說:「你終於出來了。」

  「太過分了!你們想殺這孩子嗎?」沈洛年剛剛只是一心想逃,這時真有點想宰了這三條渾蛋龍。

  「是你逼我們的。」敖旅淡淡地說:「若非你到處逃竄,也不會有人受到連累……把孩子放下吧。」

  看來自己若是一直在城中逃下去,不用等鑿齒來攻,這城就會先被這些渾蛋虯龍毀了,但若逃出歲安城,沒了息壤磚的幫助,恐怕更難應敵,現在該怎辦?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緩緩落地,打算把孩子放下,也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低頭看看那哭個不休的嬰兒。

  那娃兒不過幾個月大,小小的臉蛋看不出男女,說不定是在噩盡島出生的孩子,他紅通通的小臉蛋正努力地哭喊著,那雙不怎麼有力的圓滾滾小胖手,一隻正胡亂揮舞著,另一隻則捏握著沈洛年血飲袍胸口衣襟不放。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那嬰兒的鼻子輕叱:「還不放開?被你這小鬼害死了。」

  那嬰兒當然聽不懂,只哭得更大聲了些,沈洛年搖搖頭,扯開嬰兒小手,將他放在地面,剛放妥的這一瞬間,他倏然點地飛騰,拔出金犀匕,對著敖盛那方位衝去。

  這時沈洛年落在地面,敖旅等三人則浮在空中,敖盛眼見沈洛年即將從自己底下闖過,連忙揮劍,對著沈洛年激發劍炁,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化身為五,趁著敖盛眼睛一花,他衝到敖盛身後,金犀匕首對著敖盛背心刺去。

  敖盛沒想到自己的護身妖炁彷彿沒有作用一般,隨著沈洛年接近而化散,他大吃一驚,旋身揮劍,迫退沈洛年的前一剎那,身後叮地一聲,背甲被鑿出一個小凹痕,金犀匕隨即滑開。

  戳不進去?這可難辦了。沈洛年一面往外竄,一面大皺眉頭,虯龍的護體鱗甲未必比懂得「炎炁結膚」的雙生山魈還耐打,但如果以散化妖炁之後來比較,那堅硬如鋼的鱗甲卻比山魈的皮膚還難對付,沈洛年速度雖快,金犀匕首雖利,但畢竟妖炁不足,力道孱弱,雖然刺上了,卻戳不進去。

  敖盛一瞬間被沈洛年擊中,不只他本人意外,敖彥與敖旅也嚇了一跳,敖旅立即揮劍迫向沈洛年,敖彥則是在兩人之前,以掌力擊發出一道強大的妖炁,對著沈洛年下半身轟去。

  沈洛年暗暗心驚,劍炁不難閃,但那白臉虯龍青年的大範圍掌力可有點難對付,對方刻意往下盤轟,若要閃過,只能往更高的地方飛……但和虯龍族戰鬥,離息壤磚越遠越危險;可是現在往下竄的話,就算自己無妨,凱布利仍可能會被擊破;但若收了凱布利,下落速度又會變慢;但如果往上的話……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對方那大片妖炁已經接近,眼看著往下已經來不及,沈洛年心念控制著妖炁往上,向著空中急飛,閃過了這一擊。

  但這一飛,離敖家三人又更近了,剛剛敖盛被沈洛年刺了一下,心中又羞又惱,眼看幾次劍炁沈洛年都避得輕鬆,他一咬牙,揮劍欺身,凝炁於劍,直接砍劈。

  剛剛能摸到敖盛,一大半是趁敵不備,如今正面相對峙,敖盛固然打不到沈洛年,沈洛年卻也不敢貿然靠近,沈洛年感應得很清楚,對方渾身佈滿了強大妖炁,無論揮劍或是移位,速度都十分快,若非對方摸不透自己的動作,早已被人逮住,這時正是運用賴一心的建議,多用虛招,讓對方產生迷惑,再找機會攻擊。

  所以沈洛年忽進忽退的,偶爾橫空往外,偶爾又化身為五,但就是繞著敖盛打轉,不肯隨便接近,而兩人既然近距離纏戰,敖旅、敖彥也不便插手,當下分站兩側,防範著沈洛年再度竄逃。

  既然敖盛摸不到他,沈洛年自然也有時間往外觀察,見敖彥和敖旅此時都收了劍,張開雙手瞪著自己,沈洛年不由得暗暗心驚,看樣子自己若是要跑,他們絕對會改用範圍型的掌力應付……靠閃避能力,要逃出外圍兩人的封鎖線其實不難,問題是速度不如人,也甩不掉對方,這般耗下去,等自己精智力不足的時候,不就死定了?

  現在顧不得其他了,得想辦法打贏逃命……沈洛年不斷移位間,倏然欺近,趁著敖盛長劍還沒轉回,對著敖盛左肩無甲之處划去。

  這是把賴一心之前的兩個建議綜合起來的效果,首先沈洛年十次攻擊中有六、七次是虛招,一來讓對方難以揣測;二來虛招代表著半途轉向,移位速度又會提升,對方卻是每招都得防範,久而久之,自然會感到疲累,逐漸產生空隙,而沈洛年運用的另外一個建議,就是不攻擊要害,要害畢竟是對方最在意的地方,也最難下手,所以這次沈洛年選擇了左肩側無甲處,果然一擊而中。

  但刺上的那一瞬間,只聽又是叮地一聲輕響,一樣只劃出一道淺痕,沒能剌入。

  沈洛年撤退時,一面暗暗詫異,原來虯龍族除了明顯有鱗甲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看似人類的皮膚,受擊時依然會鱗甲化?畢竟虯龍族本就是全身鱗片的妖族,這倒也不難理解……但這樣一來,自己根本沒法擊傷對方啊。

  沈洛年大感困擾的時候,敖盛卻也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提高警覺之後,居然又被沈洛年近身戳了一下,雖然沒受傷,仍是奇恥大辱,他臉上漲紅,揮劍揮得更快,但卻失了冷靜,更不容易追上沈洛年。

  「盛,退開。」敖旅突然叫。

  敖盛微微一怔,左掌一揮,一股妖炁泛出,逼退了沈洛年,身子跟著後撤。沈洛年以為對方想講和,剛凝定身子想開口,卻見敖旅、敖彥兩人四掌張開,大片妖炁同時泛出,一前一後對著自己夾來。

  媽的,原來這些渾蛋虯龍玩陰的?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這些妖炁自己雖不怕,凱布利倒受不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就這麼讓兩方的妖炁轟上身,跟著他閉上眼睛,彷彿昏迷一般地往下墜落。

  「抓到了?」敖盛見狀,驚喜地加速飛落,伸手抓向沈洛年衣領,想把他往上提。

  「盛,小心點。」敖彥揚聲說。

  「知道……咦,這人好輕?」敖盛就這麼一把提著沈洛年,正想伸另一手探他鼻息,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泛出,似乎沈洛年體表冒出了什麼古怪、又難以感覺的東西。他微微一怔,卻見沈洛年已睜開了眼睛,左右手突然閃電般地抓著自己雙手,敖盛一驚,正想運出妖炁攻擊,卻發現那種古怪的感受已包住自己體表,妖炁一催即散,渾身痠軟,根本無法御炁,敖盛驚呼一聲,就這麼被沈洛年抓著下落。

  敖盛驚慌之餘,全身妖炁往外狂鼓,但一出體外卻馬上化散,最後終於砰地一聲重重摔到地面,這兒地面是整片的壓縮息壞磚,道息幾乎不存,在這種環境下,敖盛體內妖炁更是快速外散,他一個失控,痛呼聲中,身體轟地一聲變回龍形,不過卻只有兩公尺長,大概是因為體內妖炁大量散失,無法恢復原來的大小。

  沈洛年落地前已翻身而起,眼見敖盛化為原形,他也有點意外,不過這時候沒時間仔細欣賞,沈洛年放出凱布利,將化為龍形的敖盛壓趴在息壤磚上。

  敖盛全身妖炁盡散,蠻力又抵不過凱布利的妖炁,他無力地掙動著,但只能勉強揮動尾巴兩下,其他部位完全無法動彈,沈洛年站在敖盛身旁,對著正變色撲來的敖旅、敖彥說:「別過來!小心我宰了他!」

  敖旅手中凝著強大妖炁,卻又不敢擊發,怒沖沖地說:「快放了他!」

  「你打錯主意了。」敖彥也沉著臉說:「你忘了自己武器傷不了盛嗎?」

  「是嗎?」沈洛年說:「他現在妖炁盡散,我的影妖妖炁雖少,全送入他體中難道也沒用?」

  敖彥一怔,望著凱布利片刻,終於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凱布利雖離地很近,身上卻仍保有妖炁,要殺了妖炁盡散的敖盛,確實有可能。

  「你們只要答應別管我的事,我就放了他。」沈洛年也不想把虯龍族保護人族的事情完全打亂,當下說:「這條件不過分吧?」

  「他確實是我們珍惜的族弟,但是虯龍族一向不受人威脅。」敖旅深吸一口氣說:「盛,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是,旅哥。」敖盛龍嘴吐出的聲音比原來低沉,他有氣無力地應聲:「不用顧忌我。」

  「很好,我們一定替你報仇!」敖旅緩緩拔出寬劍說:「姓沈的小子,動手吧。」

  媽的!真是臭脾氣,果然和麟犼是親家,沈洛年忙叫:「等一下!」

  「又如何?」敖旅手中寬劍一指,凝視著沈洛年說。

  「讓我說完!」沈洛年可不想和虯龍結下什麼血海深仇,否則若從今以後,這最強的妖族老是死纏著自己,那可討厭。沈洛年腦海急轉,想著當初和焰丹相處的經驗,這些妖仙族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但只要拐個彎,一樣可以找到騰挪的空間,他目光一轉說:「威脅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放了他也無所謂,但他既已被我所擒,今日之戰,總不能再插手吧?」

  這倒是合情合理,沈洛年若殺了敖盛,敖盛自然也無法參戰……既然不是威脅,也不用逼對方宰了自己族弟,敖旅點頭說:「敖盛已經落敗,今日他不會再動手。」

  「好!」沈洛年當即收起凱布利,放了敖盛,一面遠遠退開。

  敖盛束縛一失,馬上藉著四爪縱起,用力掠上空中,同時引聚妖炁,把自己托起,這才慢慢地飄到敖旅、敖彥身旁。

  「沒事吧?」敖旅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敖盛維持著龍形,有點委屈地低聲說:「這人類很古怪,被他抓著時,妖炁離體即散,好像消失了一樣……你們小心別讓他碰到身體。」

  「知道了,你到高處引炁。」敖旅說:「今夜你別再動手。」

  敖盛點點頭,騰動著龍形身軀往空中飄去,高空中道息濃度較高,引取妖炁的速度也會提高。

  敖旅、敖彥兩人抬頭仰望,一面低聲商議了幾句,一面看著百公尺上方的敖盛,見他妖炁逐漸增加,身體似無不妥,兩人這才安了心。敖旅心念一轉,低頭望向沈洛年說:「你若願意投降受縛,我可以留你一命,把你關在龍宮。」

  敖旅這麼說,其實已經有點惜才的念頭,畢竟沈洛年放了敖盛,總算是承他的情,帶回龍宮囚禁總比當場殺了好,過個幾年,自然大有騰挪餘地。

  不過沈洛年可不想被關去龍宮,他搖搖頭說:「多謝美意,我不去龍宮。」

  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我們不想造成太大的破壞,出手一直都很節制……剛剛敖盛被你所擒,也只是大意,你別以為我們當真拿你沒辦法。」

  沈洛年自然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但總不能束手就縛,他搖搖頭說:「動手吧。」

  敖旅和敖彥對看一眼,敖旅低聲說:「照你說的辦法。」

  敖彥點點頭,寬劍插回身後,突然往下急掠,同時兩手聚力一推,一股強大寬廣帶著破壞力的妖炁,泛成一大片,對著沈洛年腦門壓了過去。

  這一瞬間,數十公尺方圓都籠罩在這股妖炁的範圍之內,沈洛年無處可閃,只好收起凱布利,以道息護體,受了這一下。而地面被這股力道一壓,先是轟地一聲往下陷落成粉,跟著被那股炁勁一炸,四面飛散,除沈洛年站立的那半公尺方圓,周圍大片土地,倏然凹下了近一公尺深,露出原本的黃色土壤。

  沈洛年心中暗驚,若不是道息有如作弊一般可以化散妖炁,剛剛那一下自己就死定了,就算是白宗眾人合力,大概也頂不住這一下,還好沒讓他們陪自己送死……沈洛年正自吃驚,下一剎那,手中還拿著寬劍的敖旅,已經衝了過來,寬劍一揮,迅疾如電地對著沈洛年右肩劈去。

  卻是經過剛剛的交戰,敖彥已經大概推測出沈洛年的能力,他們已知沈洛年具有化散妖炁的古怪能力,所以不能遠攻、也不能肉搏,唯一一個方法就是用武器近身作戰,但地面有壓縮息壞磚礙事,讓人不便接近,所以敖彥首先以大量妖炁直接破壞地面的息壞磚結構,跟著敖旅才揮劍欺身,以武器和沈洛年戰鬥.

  虯龍族少年時就能化為人身,敖旅揮動寬劍的歲月少說也有千年,論招式熟練度,絕不下於任何人類高手,而在龐大妖炁催動下,速度又快得驚人,這一接近,可比當初和高輝作戰更為危險,沈洛年當下身法展開,四面飛閃,一面往外退避。

  敖旅招式不像高輝一樣繁複多變、巧妙華麗,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迅捷明快、對準要害,專攻沈洛年難以防禦的地方,似乎也是走「快、狠、準」的路線。

  根本就不能接近對方啊……敖旅那把長寬大劍彷彿電光一般揮舞,沈洛年找不到空檔,只顧著往外閃竄,但下一瞬間,敖彥也從另一面衝了下來,寬劍展開,四面封鎖沈洛年的去路。

  沈洛年暗暗叫苦,時間能力開啟,一面尋找兩人劍路之間的縫隙,一面連續化身往外閃,但只要奔出這區域,兩人之一馬上騰起,隨即又是一大片妖炁沒頭沒腦地壓下來,把下方息壞磚破壞一空,這兒畢竟不是高原上,息壞磚爆散之後,原有息壤土的道息排斥力雖仍有影響,但敖旅兩人只要不緊貼地面,仍能出手攻擊。

  眼看自己無論逃到哪兒,對方就是騰空聚炁轟下,把所有建築連同息壞磚一起破壞,這樣到處逃下去,歲安城豈不是毀了?沈洛年不敢再往房子竄,打點精神,和敖旅、敖彥兩人周旋。

  但沈洛年這一停下,敖旅、敖彥兩人不用騰空,可以全力追繞著沈洛年圍殺,沈洛年立即陷入危境,他開啟時間能力固然能看清對方的招路,但看得清不代表閃得掉,對方用龐大妖炁催動著武器和身軀,速度實在太快,那寬劍又大又長,揮舞的範圍十分大,兩把寬劍同時揮動,空隙又少,沈洛年漸漸支持不住,只好又往外竄。

  但敖旅和敖彥難得這麼接近沈洛年,可不想讓他跑了,敖旅寬劍從後方急揮,敖彥卻是目光一閃,鼓出一道劍炁往斜下飛射,對著沈洛年腰腿處衝去。

  這一下,沈洛年有點意外,沒想到敖彥突然又使用起劍炁,他們還認為有用嗎?沈洛年稍微往上轉向,閃過劍炁,正要繼續飛竄時,那道劍炁炸上鬆軟的地面,轟地一下大片土壤被劍炁濺起老高,彷彿一片土牆般地擋在沈洛年面前。

  完蛋了,沈洛年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自己沒有質量,若硬著頭皮撞上去,恐怕會被泥土彈了回來,但身後還有兩把劍等著呢……沈洛年這一瞬間,一面化身幻形一面急往上騰,最後從左上方斜竄飛出,但右大腿後側已被敖旅的寬劍末端追上,劃開一個大口。

  切開的下一瞬間,血飲袍開始作用,傷口和衣袂迅速合攏,沈洛年咬牙忍痛,扭身飛竄。

  「怎會是血飲袍?」敖旅微微一怔,但手上未停,仍快速地追擊著。

  同時敖彥發現此法具有奇效,當下騰身而起,四面激起土壤,阻攔沈洛年閃避的方位。

  沈洛年暗暗叫苦,前面泥土攔路,後面巨劍追擊,這樣豈不是只能往空中飛?但飛得越高,對方就越強,現在已經打不過了,怎還能往上飛?何況飛上去就得靠凱布利,對方要是再來個大範圍妖炁轟擊,自己非得把凱布利收起不可,那時懸在半空,又該如何騰挪?當下沈洛年只好繼續點地閃行,在四面濺起的泥牆中,找尋安全的路線。

  但說得簡單,實際沒這麼容易,沈洛年幾次差點中劍,正徬徨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叫:「變重啊!」

  那是……賴一心的聲音,「重」?難道剛剛賴一心的提示,是用在這種時候?沈洛年還沒想通,身後又是一大片泥塵炸起,同時前方敖旅的長劍正高速揮來,沈洛年避無可避,當下匕首裹滿道息,對著寬劍格去。

  兩方一碰,沈洛年雖然化去了劍上的妖炁,但正如當初懷真所言,物力是化不掉的,這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沈洛年手臂發麻,身子飄起,高速往後急飛,往那片土牆撞去。

  這一撞上去,恐怕馬上陷入泥堆裡面動彈不得,這時才叫凱布利開路已經來不及,沈洛年正惶恐,卻聽賴一心還在那兒大叫:「重啊!重啊!」

  沈洛年雖然還沒想通,但賴一心既然這麼喊總該有點道理,反正已經完蛋了,死馬且當活馬醫,沈洛年碰到泥土之前,倏然改變心念,讓自己全身增重。

  這法門沈洛年可從沒試過,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變得多重,但正如賴一心所推測,這種改變質量的能力,能直接破壞物理定律,沈洛年並沒有因為變重而倏然減速,依然高速地對泥土衝去。

  兩方一撞,變得「具有高質量」的沈洛年,毫無阻滯地撞散了那片泥沙,就這麼高速飛了出去。

  突破泥沙的瞬間,沈洛年先是一愣,旋即豁然而悟,變重當然會影響轉折的速度,但已經在高速狀態下,變重卻不會減速,當然,若要轉折得先記得變輕……沈洛年再度輕化的瞬間,敖旅已經追上,他寬劍當空下刺,急指沈洛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這次故意不閃避,他手臂疾旋,金犀匕斜前上刺,對寬劍揮格,他這一剎那時間能力全開,在劍匕接觸前,全身連同金犀匕首的質量大幅提升,道息也跟著往外泛出。

  敖旅劍上妖炁散化的同時,兩方劍匕相觸,下一瞬間,敖旅突然感受到劍上傳來一股巨力,而手上妖炁又在這一瞬間莫名地四散,他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下虎口一震、寬劍鬆脫往外飛翻,同時沈洛年那泛著黃芒的亮晃晃匕首繼續往上斜衝,正對著自己胸口搠來。

  敖旅吃了一驚,顧不得右手發麻,虛掩胸前的左掌往前急探,擒抓沈洛年握匕的右腕。

  論理沈洛年直線速度不如敖旅,理應變招攻擊,但這時沈洛年手與身軀彷彿失控一般,不再變化,就這麼硬生生撞來,敖旅一把抓上,正要施力扭轉,左手卻跟著一軟,妖炁再度佚失,而且接觸的這一瞬間,他察覺對方匕首上雖沒有妖炁,蘊含的力道竟異常強大,彷彿一塊巨大山石正對著自己迎面飛撞,妖炁散失的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雖抓著沈洛年手腕,卻只能隨著一起移動,而那把泛著黃光的匕首,就這麼突破自己護身妖炁,破開護甲、刺入胸口。

  敖旅胸口一痛,閉目等死的同時,那蘊含著強大力道的黃色匕首,卻毫無徵兆地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一怔,睜開眼睛,卻見沈洛年正將匕首從自己胸口拔出,往後飛撤,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敖旅撫摸著胸前隱隱作痛的傷口,看著指端沾染的血漬……這該是兩千多年來自己第一次受傷吧?他凝視著沈洛年,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傷了自己,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臨時停手?

  緊跟著,敖彥與敖盛驚慌地飛近,敖盛先慌張地喊:「旅哥?有沒有怎樣?」敖彥則探視著傷口,檢查傷勢。

  敖旅微微搖了搖頭,他凝視著數公尺外的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剛剛那一下,除了攻敖旅之不備外,其實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讀書時也不怎麼用功,不明白兩個剛性物體,若質量差異頗大,在空中高速碰撞後,較輕的會以更快的速度往後飛彈,正如當初他被人撞飛一樣,所以激飛敖旅手中寬劍的時候,沈洛年其實已經愣住了,於是根本就沒做任何變化,就這麼一路往前捅去。

  而因為道息的關係,敖旅的妖炁無法發揮作用,金犀匕帶著強大的動量,勢如破竹地往前穿入,直到破開敖旅的護身鱗甲,穿人身軀的那一瞬間,沈洛年才倏然回神、改重為輕,終於停住了金犀匕。

  此時狀況突然變化,沈洛年不但硬碰硬正面傷了敖旅,還停手留他一命,虯龍族可說是輸得不能再輸,別說虯龍族三人不明白怎會如此,沈洛年也頗為錯愕,兩方對看片刻,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過了好幾秒,敖彥這才幹咳一聲說:「關於捕捉沈先生的事情,就此打住吧。旅哥,還是正事比較重要,我們先去與張盟主洽談……」

  「你說什麼?」敖旅沉著臉,打斷敖彥的話:「我們已經一敗塗地,還有臉統帥人族?」

  敖彥一怔,壓低聲音說:「旅哥,這樣怎麼和王母交代?而且若不是這兒環境特殊,怎麼可能……」

  「夠了,輸了就是輸了。」敖旅搖頭說:「你覺得人類還會願意尊奉我們嗎?總之是我能力不足,一切責任我負。」

  什麼?他們不管人類了?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沈洛年忙說:「且慢,關於人類尊奉虯龍的事……」

  敖旅搖手說:「人類由你管理,虯龍族不再幹涉。」

  我不是這意思啊!沈洛年忙說:「我不管理,你們去管沒關係。」

  「你在譏笑我們嗎?」敖旅沉著臉說:「我們既然對付不了你,如何能管治人族?如何執法?」

  「唔……」沈洛年一呆,可說不出話了,總不能為了讓他們能夠執法,送上自己腦袋吧?自己可沒這麼慷慨大方。

  「今日虯龍族就此認輸。」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數日之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大舉攻城……希望人類有辦法自保,否則就退入山裡吧。」

  沈洛年忍不住說:「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是讓你們……」

  「不用說了。」敖旅鼓出妖炁,帶著敖彥、敖盛騰飛而起,揚聲說:「今夜這一刺之辱,敖旅銘記在心,他日必來討還。」話聲一落,敖家兩人一龍,就這麼往西方高速飛掠而去。

  「喂?」真跑了?不會吧!完蛋了……看著虯龍遠去的身影,轉回頭看著白宗人正欣喜地奔來,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這下該如何是好?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2
第十三集 第三章 我負責殺人

  「靠!洛年!你真把那些龍趕走了!」瑪蓮縱身撲上,從後方用手臂勒緊沈洛年頸子大叫:「好厲害!」

  這動作代表佩服?沈洛年倒不知該怎麼應付瑪蓮,只能扯扯脖子上的手,以保呼吸順暢。

  「喂!阿姊!這樣不好啦。」張志文見瑪蓮緊緊抱著沈洛年,不禁張大嘴,一臉苦相。

  瑪蓮心情正好,她回頭白了張志文一眼,笑說:「阿姊高興!你這臭蚊子吃啥醋?」

  張志文一怔,結結巴巴地說:「阿姊……妳說我吃醋?」

  「不是嗎?」瑪蓮瞟了張志文一眼,轉頭哼聲說:「不是就算了。」

  「是!當然是。」張志文飄身繞到瑪蓮面前,笑著說:「我吃好大的醋。」

  「滾遠點。」瑪蓮鬆開沈洛年,左足飛起,對張志文踢了一腳,一面忍不住笑罵:「你吃醋關我什麼事。」

  「當然有關,有好大的關係。」張志文笑嘻嘻地閃開,換個方向又湊了上去。

  張志文雖然有些怕事又懶惰,卻從來不笨,相處這麼久,瑪蓮還是第一次對張志文提到「吃醋」這兩個字,接不接受還是其次,但至少代表她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意,這可是大好消息,張志文彷彿被打了強心針般,繞著瑪蓮轉個不停。瑪蓮心情正好,嘻嘻笑著也不發脾氣。

  同時前腳後腳奔上的賴一心,一把抓著沈洛年,興奮地說:「變重了吧?你剛變重了對吧?」

  「是啦、是啦。」沈洛年還真的挺感激賴一心,若不是他提醒,自己從來沒想過嘗試變重,沒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我就知道!」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若能掌握這輕重之間的變換,那可真是變化無窮啊……」

  「輕重間的變換?什麼意思?」瑪蓮詫異地問。

  賴一心正感興奮,開口說:「就是……啊,不能說。」

  「什麼啊?」吳配睿也忍不住叫。

  「不能說、不能說。」賴一心搖頭說:「這是洛年的秘密。」

  「這還差不多。」沈洛年點頭說:「要是洩露的話,罰你……罰你不准娶瑋珊。」

  「呃?」賴一心張大嘴的同時,葉瑋珊臉紅了起來,頓足說:「洛年你胡說什麼。」

  沈洛年聳聳肩說:「我不知道一心怕什麼啊,只想到這個。」

  「這笨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關我什麼事?」葉瑋珊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又忍不住回頭瞪著沈洛年說:「你也夠亂來,居然和虯龍打起來……還居然贏了……」

  「可不是我招惹的。」沈洛年哼了一聲,目光往外轉,準備找人算賬。

  這時周圍除白宗人之外,總門與共聯的人都在不遠處,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盯著這附近被破壞的地表。在這道息不足之處,虯龍一掌揮出的妖炁,能把數十公尺範圍同時壓陷爆散,這種力量已很難想像,沈洛年卻硬生生地承受了好幾下,不只彷彿沒事,最後還擊退了虯龍,這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過雖然都是訝異,總門、共聯卻和驚喜的白宗不同,總門人們臉上表情是驚愕交錯,共聯則是如喪考妣般地彷彿世界末日,尤其張士科等人,似乎完全無法相信虯龍敗走的事實,惶然地站在遠處,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心底其實是站在共聯那邊的,問題是不能拿自己腦袋當代價啊……弄成這樣,都是總門那群渾蛋惹出來的!現在虯龍走了,誰來保護歲安城?沈洛年想起這件事就發火,當找到呂緣海等人時,他目光一寒,對著那方向飄去。

  洛年當初連殺百餘人,在總門眾人的心目中,早已變成凶神惡煞般的人物,呂緣海見沈洛年倏然飄來,忍不住退了幾步,而不只他退,總門這大群人同時跟著往後退,只有狄靜挺胸擋著沈洛年,和沈洛年對視著,不肯稍讓。

  這沒人性的老太婆又想幹嘛?沈洛年停在狄靜身前,側頭瞪著她。

  「怎樣?」狄靜冷冷地說:「連我這身無炁息的老太婆你也要打嗎?」

  沈洛年本來還想不理她,聽到這話不禁火了起來,他最討厭這種「自命弱勢卻橫行霸道」的傢伙,因為她是老太婆,所以就可以不怕人揍嗎?這算什麼道理?沈洛年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拍了過去,把狄靜打翻。

  這一掌沈洛年雖沒運用質量變化,但站在息壤磚上的狄靜身無炁息,普通的一巴掌就可以把她那張老臉打腫。對沈洛年居然當真出手,她可真有些意外,狼狽地翻身倒在一旁,搗著臉,指著沈洛年說不出話。

  「我管妳是不是老太婆?要不是看小純面子,我上次就宰了妳。」自上次偷聽到狄靜打算派人迷好狄純的事,沈洛年就極端厭惡這老女人,他瞪著狄靜說:「妳再多廢話一句試試。」

  許多女人、老人之所以敢撒賴使潑,都只憑藉著對方理論上「不該」對自己認真,但知道對方根本不管這種所謂的「社會通則」的時候,或說當死亡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敢撒賴的人畢竟不多,狄靜看沈洛年眼神當真透出了殺意,她身子微微一顫,終於閉上了嘴巴。

  「洛年!」葉瑋珊奔近,拉著沈洛年說:「已經很多人排斥你了,你還做這種事?」

  「我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沈洛年說。

  「那……欺負弱者總不對吧?她是女人,年紀又大了……」葉瑋珊低聲說。

  「這些渾蛋對我來說哪個不是弱者?都不能動手?」沈洛年哼了一聲,一指狄靜說:「這種老渾蛋,若不是『以為』我不會動手,敢上來擋路大小聲嗎?我沒殺她,已經很客氣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葉瑋珊說不過沈洛年,只能搖頭嘆氣。

  沈洛年倒真不怕宰了狄靜,就算狄純因此恨上自己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對方挨了一巴掌就不吭聲,過去補上一刀總不大對勁,沈洛年盯了狄靜片刻,見她似乎真的乖了,倒也不為已甚,他轉頭望向呂緣海,這老奸巨猾的傢伙要不要順便殺了?算了,不久後鑿齒即將攻城,變體者殺了一個就少一個,還是儘量別殺。

  呂緣海見沈洛年看著自己的目光怪異,他心虛地說:「這個……恭喜沈先生打贏虯龍,為人類爭光。」

  「爭光個屁!」沈洛年聽到這話更火了,要不是這群人惹虯龍找自己麻煩,何必打這一仗?他咬牙說:「剛那人……吳達呢?」

  「這……他其實與我們無關……」呂緣海看沈洛年臉色難看,連忙回頭說:「但我們當然會找出他來,快,快把吳達叫來。」

  此時根本沒人敢違抗沈洛年,在總門通力合作之下,吳達從人堆中被推了出來。他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不對,突然苦著臉,趴在地上說:「沈賢侄,求求你幫我救出小睿她媽,我是被他們逼的。」

  「你說什麼?」「別亂說話!」「誰逼過你了!」總門的人都叫罵了起來。

  沈洛年自然看得出吳達是說謊,不過他也不可能自願幹這種事,總門也脫不了關係。他目光掃過,想了想,望向呂緣海說:「小睿的媽媽呢?也帶過來,動作快點。」

  呂緣海不敢說不,當下回頭囑咐,要人把關著的吳母柯賢霞送來,本來避在人群中看戲的吳配睿,聽到這話,忍不住奔近說:「洛年?你找我媽……幹嘛?」

  「小睿,這人似乎是個渾蛋?死了有沒有關係?」沈洛年指著吳達問。

  吳達一驚,忙說:「小睿,我……我對妳媽一直都很好啊,小時候也有帶妳出去玩啊。」

  吳配睿這一瞬間頗有點不敢回答,她怕若是點頭,沈洛年出手就把吳達殺了,自己母親焉能承受?但她又不願意說違心之言,只結巴地說:「洛……洛年……我……」

  葉瑋珊低聲說:「洛年,別殺人。」

  「我沒要殺人。」沈洛年伸手摸向吳達後背片刻,沉吟說:「這傢伙滿口都是謊話,我拿他試驗看看,死了算他活該。」

  死了活該?吳達驚慌地說:「饒了我……饒……」突然他身子一軟,趴了下去。

  「阿達!」這時柯賢霞恰好被送了過來,遠遠看到吳達萎靡倒地,忍不住叫了出來。

  沈洛年把嚇得發抖的吳達一把抓起,扶他站直,上下看了看,探探脈息,喃喃自語了幾句,這才點頭說:「看來還挺健康的,這辦法有用。」

  「我……我全身沒了力氣……」吳達慌張地說。

  「你的引仙妖體集中處,被我散化了。」沈洛年回頭望向吳配睿說:「我把妳媽引仙之體也散化了吧?否則改天又被這人利用。」

  吳配睿怔了怔說:「沒有壞處嗎?」

  「你有辦法消除掉引仙效果?」葉瑋珊也吃驚地說。

  沈洛年先對葉瑋珊點點頭,這才對吳配睿說:「算命說沒壞處。」

  吳配睿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說:「好,拜託小心點。」

  柯賢霞看吳達沒事,加上聽到沈洛年和吳配睿的對話,這才知道沈洛年只是把引仙的能力消除,她本就不想擁有這種能力,自引仙之後,也幾乎沒怎麼仙化過,當下不發一語,讓沈洛年把體內的引仙妖體給化散了。

  「這兩個人就由白宗帶回去,好好審問看看到底犯了什麼罪。」沈洛年處理完畢之後,對葉瑋珊說:「放在總門那兒,牽腸掛肚、問題太多。」

  這時也不是爭論治權誰屬的時機,葉瑋珊招來印晏哲說:「派人把這兩人帶回白宗,鎖起來看管……他們是小睿父母,別失禮了。」

  「明白。」印晏哲點點頭,往下交代。很快地,吳達兩夫婦就這麼垂頭喪氣地被人帶走。

  最後只剩一件事,沈洛年目光掃向有點惶恐的呂緣海,又望向一臉失落的張士科,他頭大地回頭說:「瑋珊,虯龍走了,這城現在該怎辦?」

  葉瑋珊一怔說:「現在應該趕快定下憲章,選出領導者,制定相關法規……」

  「太慢了。」沈洛年搖搖頭說:「鑿齒就在城外,搞選舉、定法規緩不濟急。」

  「沈先生!」呂緣海走近一步說:「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統一!」

  「這麼個小城統什麼一?」沈洛年皺眉問。

  「張盟主的分離主義,差點讓我們被虯龍族統治。」呂緣海指著張士科說:「本來只是人民的內部矛盾,你居然假借獨立一族之名,想利用外族之力,不只出賣了所有人類,還背棄廣大人民的信賴……」

  「夠了、夠了。」沈洛年不習慣這些詞彙,皺眉搖頭說:「現在事權統一確實是重要的事……瑋珊,妳來做主吧。」

  「什麼『我來做主』?」葉瑋珊詫異地說。

  「就是妳當國王、當皇帝、當獨裁者的意思。」沈洛年說:「現在沒法律沒關係,妳決定了就算數。」

  「你開什麼玩笑?」葉瑋珊大吃一驚:「我才不干。」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說:「敖旅臨走前說,數日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攻城,想守住城,總要有人出來指揮……就暫且由妳為主,呂門主、張盟主為副,先把整個城的防禦組織起來……上次總門不是說要創一個什麼『噩盡聯合會』?就這麼定了吧,妳當會長。」

  「那你呢?」葉瑋珊頓足說:「虯龍明明說人族以後由你管理,我們白宗盡力輔佐你就是了。」

  「我才懶得管這麼多。」沈洛年板起臉說:「我負責殺人!我是會長專屬的殺手。」

  「呃?」葉瑋珊一愣,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目光掃過呂緣海和張士科說:「這時最重要的是團結,記住了,誰不聽瑋珊的話,我馬上宰了。」

  「洛年。」葉瑋珊走近低聲說:「你別鬧了,怎能讓我做這種事?我根本不會……而且獨裁也不好啊。」

  「這城內幾十萬人妳不想管了嗎?」沈洛年說:「不管也好,趁著道息未漲,我們馬上遷入山裡面。」

  「不行啊!」葉瑋珊說:「這有一大半的人是我們帶來的,怎麼可以說不管就不管?」

  「那就一定要有人出來統合守城啊,否則城破了還不是一起死?不然妳覺得誰當頭比較好?」沈洛年說:「我懂得不多,至少知道多頭馬車是跑不了的,難道妳要服從總門指揮?」

  呂緣海實在不像好人,葉瑋珊自然沒法點頭,她正說不出話來,沈洛年又低聲說:「反正誰不聽話叫我去殺就對了,總之先把鑿齒打退,至於以後要不要民主選舉,等這次熬過了再說……不懂的就問人吧,媽的,宗儒不是當過公會會長嗎?都是會長,應該很懂,問他吧。」

  遊戲裡的會長,和實際怎會相同?葉瑋珊不禁哭笑不得,但她一時之間,確實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何況這時也不適合和沈洛年多辯,她權衡利害,深吸一口氣說:「我接下就是了。」

  「那就好。」沈洛年退開兩步。

  「各位,如今虯龍族已退,鑿齒數日內必定攻城,得靠我們人類自己應付。」葉瑋珊望著總門與共聯的人說:「此時時間緊迫,希望我們能捐棄成見、同舟共濟,協力解決這次的危難……晚輩雖暫時負責統籌一切,但請諸位放心,我保證打退妖族之後,一定重新導回民主的機制,絕不會棧戀權位。」

  呂緣海和張士科對看一眼,兩人雖然心中都是無奈,但有殺人不眨眼、天下無敵的沈洛年壓在上面,誰也不敢說不,兩人只好點了點頭。

  「首先要把戰力、編制、資源等編組統合起來,並建立命令通傳系統……」葉瑋珊說:「我們先各選五人小組,統合各項資料一起開會。」

  「你們開就好了。」張士科垂頭喪氣地說:「共聯只有三百餘名的變體戰力,稱不上部隊,要怎麼安排我們,就請直接指示吧。」

  「張盟主。」葉瑋珊望著張士科說:「你不是一直想在明君下效力嗎?」

  張士科一怔,抬頭看著葉瑋珊。

  「我雖然稱不上明君,但所謂的賢臣,不就更該在這種時候鞠躬盡瘁、為民謀福嗎?」葉瑋珊肅容說:「莫非一定要有虯龍族的戰力支持,盟主才有自信一展所長?」

  張士科被這話一激,怒目說:「妳到底想說什麼?」

  葉瑋珊露出笑容,語聲放柔說:「共生聯盟既然奉您為盟主,盟主當有過人之能……若能得您貢獻心力,是歲安城全民之福。」

  對著這樣一個露出甜美笑顏的小女孩,張士科氣也發不出來。他窒了一窒,終於說:「我去開會便是,看看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那麼半小時後,請兩位率領相關人等,到白宗主樓開會。」葉瑋珊說完,向兩人微微施禮,這才一笑轉身,領著白宗眾人去了。

  經過了四天的時間,道息仍未漲,但編制已經慢慢定了出來,總門原有的近萬部隊,連同共聯、白宗的引仙部隊整個編整起來,分別防守著四面城牆,城內的持槍民兵也募集了數萬,其他人則一面製造彈藥,一面加厚各地的息壞磚,空中千羽部隊則不斷往東面大陸飛,把搜尋到的殘存武器彈藥運回,而留在城內的部隊,則每天操練著作戰與陣型技巧。

  如今每個人都知道,近日內道息將會再度大漲,那時鑿齒大軍必定攻城,而且因為道息又漲,防守一定十分艱困,說不定連息壤磚造的城牆也不足以防範,此時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雖然一樣是圍城,但這幾日城內氣氛和前些日子已大不相同。

  而月影團等人,除了杜勒斯年紀太小,其他人也編入了部隊之中,這時也談不上信不信任,反正敵人是想屠滅人類的妖族,能出一份力的自然會出力,就連總門、共聯,這時也真的齊心合力協助著葉瑋珊,畢竟城破了大家都得死,要內鬥等打退了敵人再鬥。

  在這種備戰日子裡,白宗大樓這兒,人人都十分忙碌,除了整天躲在房裡的沈洛年之外,只剩兩個閒人,也就是年紀還輕的狄純和杜勒斯,這兩人年紀太小,葉瑋珊沒打算讓他們上戰場,所以也沒安排什麼事情給他們,兩人閒著也是閒著,這幾日便跑去城中央,和其他婦孺一般,採收妖藤磨粉,製造可久放的乾糧,以免道息一漲,萬一妖藤滅絕,斷糧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有千羽部隊可以出城覓食,總是有備無患。

  兩人忙了一日,在太陽下山後,全身沾滿白粉笑嘻嘻地攜手往白宗跑,奔到白宗大樓的一樓中央大廳處,才分開回各自的房間;狄純和沈洛年一樣住在二樓,杜勒斯等人算是客卿,被安排住在一樓,兩人正揮手道別,突然聽到房子一角傳出一連串轟隆巨響,彷彿什麼巨物從高處摔滾落下,跟著有間邊角小房,本來緊閉著的門戶突然震開,一大片灰塵從裡面刮了出來。

  那兒是怎麼回事?杜勒斯好奇地想要走近,狄純卻緊張地抓住他說:「別過去,小心。」

  「有危險嗎?」杜勒斯回頭詫異地說。

  「不知道。」狄純膽子不大,拉著杜勒斯退了好幾步。

  兩人交談了這雨句,周圍巡防的引仙部隊已經衝了過來,眾人四面圍住,一面派人通知上級。

  白宗大部分人這時都出門操演部隊了,恰好留在主宅的只有李翰,他正在四樓練功,不用等人通報,已然聞聲趕到,他排眾而出,正要往前探查,卻見裡面又是砰砰兩聲,隨著一陣煙塵飄出,一個身穿紅袍的少年,突然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面說:「沒事,大家別緊張。」

  眾人一看,都是一驚,李翰張大嘴說:「沈……洛年兄?」

  「是沈大哥?」杜勒斯也詫異地說。

  「洛年?」狄純由驚轉喜,飄掠過去拉著沈洛年的手說:「這間房沒人住啊,你怎麼在裡面?」

  「這個……」沈洛年有點尷尬,他望瞭望四面圍觀的人們,抓抓頭說:「我不小心踩壞了地板主梁,整個房間都掉下來了。」

  「啊?」狄純探頭一看,果然看到沈洛年的家具在這房中摔得不成模樣,卻不知道他怎麼踩的?

  這自然是沈洛年練習控制質量變換時,一個不小心造成的後果,變輕的程度挺容易體會,變重卻很難,飛騰空中攻敵的時候,突然增重一瞬間倒無所謂,但站在地面時的質量可得拿捏妥當,否則一個不小心過重,自己腿腰無法支撐跪下那可就鬧笑話了,所以沈洛年剛剛才測試著自己的承受度,只不過沒想到這兒是二樓,恰好踩斷了房間中央橫樑,當然整個地板也跟著垮了下來。

  這種丟臉的事情,沈洛年自然不會解釋。他四面看看,還好瑪蓮、吳配睿等愛湊熱鬧的人都不在,他稍安了心,回頭對眾人說:「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一面又往房間裡面走。

  「洛年,你又要進去幹嘛?」狄純詫異地問。

  「我背包還在裡面。」沈洛年說。

  「洛年兄,我會派人幫你取出。」李翰走近微笑說:「我也會另外幫你安排一間房間,這段時間,到會客廳暫候如何?」

  沈洛年還有點遲疑,狄純卻拉著沈洛年笑說:「去我房間等好不好?」

  「那我會去小純房間通知。」李翰說:「洛年兄,若是有空,等會兒可否請教一點事?」

  對了,這人一直想找自己,剛鬧了一個會麻煩人的大笑話,總不好意思又拒絕,沈洛年聳聳肩說:「好吧。」

  「沈大哥。」杜勒斯忍不住湊了過去。

  「咦?杜勒斯。」沈洛年剛剛沒注意到杜勒斯,看到他突然出現,意外之餘也有點高興,他四面一望,確定瓊不在周圍,這才低頭笑說:「你和小純在一起玩嗎?怎麼身上都是砂?」

  「我們剛剛出去幫忙磨藤粉,才不是玩呢。」狄純抗議地說。

  「喔?」沈洛年微微一笑。

  「上去吧,換了衣服再聊。」狄純拉著沈洛年走。

  「純姊。」杜勒斯忙說:「我換好衣服,可以去找妳和沈大哥嗎?」

  狄純似乎無所謂,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洛年?」

  「隨便。」沈洛年聳肩說。

  「那我馬上過去。」杜勒斯說完,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間跑去。

  沈洛年隨著狄純上樓,等她更衣後,被請入了她的房間。狄純笑咪咪地請沈洛年坐下,遞上茶水後,才站在一旁說:「洛年,宗長姊姊說你不想讓人打擾,我這兩天都不敢去找你。」

  「嗯,是我要她這麼說的。」沈洛年說:「可以省點麻煩……不過妳偶爾過來沒關係。」

  「真的嗎?」狄純高興地露出笑容,想想又說:「杜勒斯可以去嗎?他也很佩服你呢。」

  「你們現在好像常玩在一起。」沈洛年笑說:「有人告訴我,杜勒斯很喜歡妳?你們兩個小鬼在談戀愛嗎?」

  狄純先是一怔,隨即有點羞急地嗔說:「是宗長姊姊要我照顧他的,他根本就還是小孩子,誰會跟他談什麼戀愛?是他總黏著我。」

  「過幾年就長大了。」沈洛年本是開玩笑,便不多提,換過話題說:「妳沒戴著鏡子?」

  「鏡子?」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洛年之鏡嗎?我不敢戰鬥,現在也沒什麼危險,所以還是還給黃齊大哥了,他們也要領軍參戰啊。」

  只要自己沒事,城內確實應該沒人敢打狄純的主意。沈洛年點點頭說:「還給他們也好,不過那鏡子真該改個名字……算了,最近瑋珊他們準備得還好嗎?」

  「我也不很清楚。」狄純側著頭說:「只聽說城內變體者、引仙者都聚集起來,分成好幾個部隊,宗長姊姊選了好幾個有戰場經驗的人,派他們統軍,一心哥、瑪蓮姊他們也分配到各部隊去了,最近各隊正和新的將領練習操演,所以都很忙。」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讓一心他們率領部隊?」

  狄純搖搖頭說:「宗長說我們不會統兵打仗,先出力就好,一面學。」

  這也有道理,幾萬人大戰和數十、數百人鬥毆畢竟不大一樣,就算白宗首腦群慣於陣勢,那也只是少數人的戰法,真正要統軍,還是找老經驗的軍人比較妥當,想了想,沈洛年說:「那我呢?瑋珊有沒有提過要我幹嘛?」

  狄純聞百,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才說:「我聽一心哥問過宗長喔。」

  「怎樣?有什麼好笑。」沈洛年瞪眼。

  狄純微笑說:「宗長姊姊說不要干涉你比較好,你想幫自己會幫,否則惹你生氣劃不來。」

  「我脾氣哪有這麼大。」沈洛年哼了一聲,望向門口方向說:「那小鬼站在外面不敲門,不知道搞什麼。」

  狄純一怔,縱向門口拉開房門,門一開,卻見杜勒斯猛然跌了進來,看來剛剛正趴在門上,也不知是不是正偷聽。

  「杜勒斯!你搞什麼啊?」狄純平常個性害羞、溫婉有禮,但在杜勒斯面前卻像個小姊姊一般頗有威勢,她板起小臉問:「幹嘛不敲門?」

  「我……」杜勒斯紅著臉,結巴地說:「我怕……怕來太快,打……擾了你們。」

  狄純頓足說:「你這小鬼胡說什麼?我以後不理你了。」

  杜勒斯臉上發白,慌忙地說:「純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以為……」

  狄純扠著腰說:「以為什麼?男孩子說話乾脆點。」

  杜勒斯結巴地說:「純姊……不是喜歡沈大哥嗎?我想你們幾天沒見,也許……該慢點再敲門。」

  狄純臉微微一紅,皺眉瞋說:「你聽誰胡說的!」

  「這個……」杜勒斯遲疑了幾秒,還是說:「是瑪蓮大姊和志文大哥。」

  這倒不讓人意外,瑪蓮確實很愛開這種玩笑,張志文自然會配合著湊熱鬧,狄純雖然覺得尷尬,倒不至於因此生氣,她目光一轉,望著杜勒斯說:「他們幾位每天都在忙,為什麼會跟你聊這個?」

  杜勒斯臉突然紅了起來,結巴地說:「只是……剛好聊到。」

  「真的嗎?」狄純懷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杜勒斯忙說。

  狄純雖然不大相信,卻也不想追問了,她輕哼一聲說:「人小鬼大!洛年是我的恩人,才不是那種關係。」

  「是、是。」杜勒斯一面說,一面不自禁地透出了欣喜之氣。

  看樣子這小小天才還真的暗戀著狄純,沈洛年暗暗好笑,打圓場說:「小純別罵了,妳自己還不是小鬼?好意思說人家人小鬼大?」

  「我比他大多了。」狄純回頭不依地嚷。

  「好啦。」沈洛年招手說:「杜勒斯,月影團大家好嗎?」

  「都好,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在部隊幫忙。」杜勒斯連忙走近,他面對著沈洛年,態度就自然了起來,正接口說:「我們都很記掛沈大哥,尤其是瓊,不過葉宗長說大哥這陣子要專心研究功夫,不便讓人拜望……對了,大哥您和虯龍妖怪大戰的時候,我們都遠遠看著,替你加油,沈大哥果然贏了!實在太厲害了,當時我們都忍不住歡呼呢。」

  提到這事沈洛年就氣悶,若不是把虯龍趕跑,如今何必這麼緊張地備戰?不過趕跑虯龍的畢竟是自己,也怪不得人……沈洛年目光轉回杜勒斯,說起談吐,這小子可比狄純還像大人,沈洛年點頭說:「我大部分時間確實都在修煉。」雖說其實是因為一個人閒著也閒著,乾脆修煉,這部分倒不用老實說。

  杜勒斯點點頭,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宗長已經幫基蒂煉鱗引仙了,可是我還要等幾年……」

  「煉鱗?」沈洛年有點意外,既然不打算用肉體戰鬥,選千羽不是挺好嗎?飛在空中用魔法應該不錯。

  「是文森特建議的。」杜勒斯說:「那是恢復力、生命力最強的一種引仙法,很適合用來鍛鍊魔力,不怕虛耗過度傷身。基蒂引仙之後,恢復能力增強很多,聽他們說,基蒂的魔力量進步很快呢……對了,我聽宗長說,魔法非常適合守城,若是能渡過這次劫難,以後要多找願意學習魔法的兒童培育。」

  「哦?為什麼?魔法和道武門的道咒之法不是差不多嗎?」沈洛年一直覺得魔法除了比較「活」之外,不如可以儲存能力在玄界的道咒之術,所以聽葉瑋珊居然讚揚魔法,有點意外。

  杜勒斯不愧是小天才,早就已弄清了中間的區別,他有條不紊地說:「我聽宗長說,有兩個原因……首先,魔法的門檻是語言能力和魔力,語言可從小培養,魔力不足的人,也可以靠著引仙增強;但道咒之術的門檻卻是體質,聽宗長說,這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適合男性。」

  「有道理。」沈洛年點頭說:「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是守城。」杜勒斯說:「宗長說,魔力可以從遠方出力,中間虛耗的少,道咒之術主要的出力處還是在自己周圍,尤其是初學者,所以不便守城。」

  對了,玄界之門似乎只能在施法者不遠處開啟,所以要攻擊遠方,中途會經過一定的力量消耗……這麼說來,魔法沒有這種限制?可以直接在遠處出力?這倒是挺恐怖的,很適合偷襲。

  兩人說話的時候,狄純一直微笑站在旁邊傾聽,這時見兩人聊到一個段落,才插口說:「洛年,你剛怎麼知道杜勒斯在門外啊?他又沒有炁息。」其實就算是變體者,在這息壤磚搭建的建築物內,炁息一樣會散失,照理不該能感應到。

  「他有魔法契約精靈隨身。」沈洛年說:「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麼近我會感覺到。」

  「咦!」杜勒斯吃驚地說:「沈大哥,你可以感覺得到別人的精靈?連瓊都不很確定那種感應呢,你和精靈已經能相互溝通意念了嗎?你常常冥思嗎?」

  「唔,不是。」沈洛年搖頭說:「我是自己感覺到的。」

  「這怎麼可能?精靈不在人間呢。」杜勒斯吃驚地說。

  當初自己能感覺到跟隨著自己的精靈,也不是因為冥思的關係,大概因為道息浸體,使兩界界限比較模糊吧?沈洛年搖搖頭說:「別管這事了,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杜勒靳問。

  「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告訴其他人。」沈洛年板起臉說:「這是秘密。」

  狄純和杜勒斯一怔,兩人對視一眼,杜勒斯有點興奮地點頭說:「當然,我一定保密。」

  「洛年,我可以聽嗎?」狄純頓了頓,有點擔心地說:「還是要我避一下?」

  「不用。」沈洛年搖搖頭,這才對杜勒斯說:「你會守護陣的咒語嗎?」

  「學過。」杜勒斯說:「但我還念不熟……啊,就是瓊教給大哥的咒語對吧?」

  「洛年也學過魔法?」狄純意外地問。

  「純姊不知道嗎?」杜勒斯說:「文森特和瓊都說,洛年的魔力比我們強大很多。」

  「咦?」狄純詫異地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你魔法也會?這也是秘密嗎?可不可以跟大家說?瑪蓮姊若是知道,一定會吃驚得跳起來。」

  「這有什麼好說的?」沈洛年皺眉說:「其實我不會。」

  狄純一愣說:「那杜勒斯說……」

  「只是有魔力而已,魔法咒語我學不會。」沈洛年看了兩人一眼,決定不再繞圈子,對杜勒斯說:「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守護陣的咒語,我……忘了。」

  「嗄?」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就忘了啊。」沈洛年皺眉說:「我怕瓊知道了不好解釋,你跟我說,我乾脆抄起來。」

  「不能用文字啊!」杜勒斯猛搖頭說:「用習慣文字幫助記憶的話,會永遠念不出正確音的,沈大哥應該把正確的音印在腦海裡面。」

  「無所謂啦。」這些上次瓊就說過了,沈洛年說:「我只是怕遇到瓊被她考而已,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忘了。」

  「這……」杜勒斯苦笑說:「雖然說咒語不能隨便外洩,不過沈大哥早就學過守護陣,告訴沈大哥當然沒關係,只是……我唸得還不標準啊,而且寫起來真的沒用,沈大哥還是再問瓊一次,把咒語背起來吧?」

  「背得起來的話,上次就背起來了。」沈洛年搖頭說:「你別管這麼多,我應付應付就好。」

  「好吧……那……純姊……這個……」杜勒斯看了狄純一眼,有點為難。

  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我出去等你們。」

  杜勒斯陪著狄純往外走,一面忙說:「純姊,不好意思,這是月影團的規定,妳……妳別生氣喔。」

  狄純白了杜勒斯一眼,低聲說:「笨蛋,我哪會為這種事生氣?你好好跟洛年說咒語,可別胡說。」

  杜勒斯連忙說:「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這樣才乖。」狄純這才一笑說:「好了叫我。」跟著走出門外,掩上房門。

  狄純本就漂亮,這一笑,更讓杜勒斯暈陶陶的,他望著房門發呆好片刻,直到沈洛年看不下去,忍不住說:「別看了!媽的,你這小子還真早熟啊。」

  杜勒斯一驚,轉回頭的時候整個臉都紅了起來,他尷尬地說:「沈大哥,我……我……這個……沒有啦……」

  這小子明明是天才,怎麼在狄純面前就像個笨蛋?沈洛年搖頭笑說:「別說了,告訴我咒語吧,我拿紙筆記著,我還記得有分好幾種,起始咒、守護陣咒,還有幾個和強度有關的,那叫啥?」他一面從腰帶上的口袋掏摸,把之前留下來使用的紙筆取出。

  「還有三個強度咒。」杜勒斯看著紙筆,搖頭說:「這樣真的沒用喔,沈大哥。」

  「我知道啦。」沈洛年瞪眼說:「快說!」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照著沈洛年的囑咐,把自己記得的說了一次。沈洛年一面聽,一面找音節相似的中文字彙標註,把那守護陣咒語寫在紙上,這才把紙收起,一面得意地說:「下次瓊要找我,就先拿出來念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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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四章 輕疾通訊網

  杜勒斯聽沈洛年這麼說,只能苦笑搖頭說:「瓊知道一定會罵我的。」

  「別告訴瓊!」沈洛年笑說:「讓小純進來吧?」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轉頭往門口走去,但門一打開,除了狄純之外,李翰卻也站在門外,杜勒斯一怔的同時,狄純微笑說:「你們忙完了嗎?」

  「好了。」杜勒斯望向李翰說:「阿翰哥也來了?」

  李翰點點頭,雙手捧著沈洛年的火浣布斜背包,走入房中微笑說:「洛年兄,房間準備好了,背包也找出來了。」

  沈洛年站起,接過背包背上說:「謝謝。」

  狄純則對杜勒斯招手說:「杜勒斯出來,阿翰哥要和洛年談事情,我們在外面等。」

  「好。」杜勒斯連忙走了出去。

  狄純關門前,李翰說:「小純,房間借幾分鐘就好,謝謝了。」

  「不客氣。」狄純甜甜一笑,掩上房門,和杜勒斯往廊道的方向走去。

  這人似乎一直想找自己,卻不知到底想幹嘛?沈洛年看著李翰,想起當初剛認識那日,自己對李翰翻臉的往事;那時李翰還是個意氣風發的李宗少主模樣,怎料過了一年多,李宗煙清雲散,他在白宗的角色,似乎也是不上不下、可有可無,人生變化還真是無常。

  「洛年兄。」李翰沉思片刻,突然一笑說:「我突然想起,當初初識你與懷真小姐的往事……那時我可是非常仰慕懷真小姐。」

  原來他和自己想到同一件事?沈洛年露出微笑,當時若不是因為懷真走出房間,說不定就這麼吵下去不可收拾,而那時懷真道行還沒受損,李翰抵擋不住懷真的喜欲之氣,自然是暈陶陶的什麼都好,想起來確實挺好笑。

  兩人相對靜默片刻,李翰搖搖頭把往事拋開,臉色一正說:「首先,我要為洛年兄趕走虯龍的事情,致上最高的敬意與謝意。」

  李瀚故作神秘的把沈洛年拉到一旁。

  沈洛年顯得不耐煩道:「拉拉扯扯幹嘛,找我有事?」

  「我是有個大喜訊要告訴你,你當我有病啊?」李瀚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了,好了,快說吧。」沈洛年做出一付受不了的表情。

  「你知道麼,噩盡島第一部終於在鮮文閣更新完畢啦。」李瀚笑道:「這當然不算什麼,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出名了,街頭巷尾必將貼滿我們的名字啊,你懂的,轉帖之人比比皆是。」

  沈洛年一呆道:「他們這麼不厚道?」

  李瀚道:「厚道?厚道早給狗吃了。」

  「這……」沈洛年可不覺得這是好事,他嘆氣說:「我也只是為了保命,不值得道謝。」

  「不,也許很多人都對洛年兄道謝過,但對我來說,意義格外不同。」李翰說:「我早已知道宗長雖然也抱持著拒絕虯龍的想法,但萬一虯龍太強硬,還是只能選擇妥協;但我卻不同,如果虯龍統治,我馬上就會號召有志之士,撤入宇定高原,伺機反攻,絕不讓妖族統治,雖然成功的機會渺茫,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沒想到虯龍雖強,洛年兄以一敵三,依然能將之擊退,可以說是全城的大恩人。」

  沈洛年等到李翰說完,沒什麼興趣地說:「過獎了……你不是有事要問?快問吧。」

  「是,倒忘了洛年兄最近很忙。」李翰停了幾秒,終於開口說:「我希望洛年兄能為人類想一想,指引我們一個方向。」

  「啥?」沈洛年沒想到李翰冒出這種問題,張大嘴說不出話。

  李翰說:「我知道洛年兄一直想離開歲安城,這次虯龍事故,恰好靠洛年兄解決了,未來若還有其他妖族來犯,那時洛年兄不在,我們該如何應對?何況上次來的虯龍,聽說只是虯龍族中比較年輕的幾隻……」

  所以才說應該讓虯龍保護啊!沈洛年皺起眉頭說:「那麼再去找虯龍來好了?」

  李翰一呆,隨即露出笑容說:「洛年兄別試探我了,你難道不知道白宗內,我最排斥妖怪嗎?我唯一的目標就是殺盡妖怪!」

  差點忘了此事,沈洛年抓抓頭說:「妖怪有這麼討厭嗎?」

  「無論有沒有靈智,妖怪幾乎都是凶橫、殘暴、不講理;台灣有幸,得到白宗和洛年兄的幫助,留存了二十多萬人,但其他地方無數殘存的人,卻大都在四二九大劫之後,死於妖怪之手……否則整個東南亞聚集到歲安城的人口,怎會不如台灣多?」李翰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父親,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為了增強自己的能力,我在四二九大劫後,拜入白宗學習專修之法,半年多前,蒙宗長協助獵行引仙,之後還習得妖族修煉之法,但依然遠不如強大妖怪。不只是我,如今歲安城中的人類,除洛年兄之外,誰能抵擋強大如虯龍族般的妖怪?我不想與任何人類爭強鬥勝,但我卻希望終有一日能殺盡天下妖怪,如果能辦到此事,我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換。」

  這人可真是憎恨妖怪,不過他說的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人類壽命有限,不管怎麼修煉,也打不過擁有悠長歲月的強大妖仙,想殺盡妖怪,真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已經有許多難以應付的妖仙,等數日內道息再漲,又會有更強大的妖仙出現,會到什麼樣的強度,當真是無法想像。」

  「就算聯繫上闇屬玄靈,也不行嗎?」李翰說。

  「闇靈之力嗎?這……」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怔,單純以強度來說,只要殺的人和妖夠多,闇靈之力的累積幾乎沒有上限,確實是唯一有可能的能力,不然也不會造成浩劫。

  李翰見沈洛年一下答不出來,他雙目一亮,興奮地說:「果然如此!難怪當時就算面對三名虯龍族連手攻擊,洛年兄仍不用闇靈之力。我聽小純提過,洛年兄使用闇靈之力,都是在危急的時候……那果然是異常強大的能力,連對付虯龍都用不上。」

  這可誤會大了,自己那日若在虯龍面前使用,恐怕數日內全世界妖怪都要殺來了,當然不敢用!沈洛年苦笑說:「這功夫不能學的。」

  「宗長曾幫我向懷真小姐詢問,有關闇屬玄靈的事情,懷真小姐當時指示,這必須向洛年兄請教才行。」李翰說:「不能學,是因為法器已經遺失了嗎?」

  聽李翰這麼說,沈洛年吃驚問:「你怎麼知道學那個需要法器?」

  「懷真小姐對宗長提過。」李翰微笑說:「說洛年兄將法器扔了,所以沒法教人。」

  懷真幹嘛對葉瑋珊說這麼多?萬一傳到什麼妖怪耳朵裡面不就糟糕?沈洛年大皺眉頭,一面暗罵懷真,一面搖頭說:「你既然知道,還問什麼?」

  李翰正色說:「若我能尋獲法器,洛年兄可願收我為徒,傳授闇靈法門?」

  倒忘了這件事,得去把那柄闊刀短劍找出來毀掉才行,人類已經剩下不多,若是再鬧起屍靈之亂,豈不是要死光了?若不退讓早魃、殭屍蔓延開來,那可不只是絕滅妖怪而已,大地上大部分生靈恐怕都會滅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上次去巡過一次,經過地0震山崩之後,那片湖水已經潰失,劍更早已不知衝到哪兒去了,想找也沒這麼容易。

  沈洛年搖搖頭哼了一聲說:「若是找到,也不用我傳授了。」

  「不需人傳授?」李翰驚喜地說。

  高興什麼?沈洛年皺眉說:「那真的不是好功夫,千萬別去找,會死的。」

  「洛年兄。」李翰苦笑說:「你不也學了那功夫嗎?」

  沈洛年一怔,皺眉說:「我不一樣。」

  李翰卻似乎不信沈洛年這話,他嘆口氣,搖搖頭說:「洛年兄,我保證學會之後,絕不會用這種能力和其他人爭強鬥狠,我的目標一直都只是妖怪……希望洛年兄相信我。」

  要怎麼說才能讓他懂?沈洛年本就不善於解釋,頗想直接把李翰趕出去,但這次卻不能這麼做……若不解釋,萬一給他找到那把劍,豈不是未來的禍患?一開始能力不足,想製造殭屍、旱魃,自然從親近的人先下手比較容易,若李翰當真成為屍靈之王,白宗豈不是首先糟糕?

  沈洛年當下耐著性子說:「你聽我說……闇靈和其他幾種玄靈咒法並不一樣,那是一種邪惡的力量,而且闇靈十分奸詐,當你拿到法器,找到和他溝通的辦法後,還沒搞清楚,就會被他灌入這種能力,到時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變成……」

  「變成什麼?」李翰問。

  殭屍、旱魃之類的字眼還是別提,沈洛年頓了頓說:「就變得彷彿死人一般,上次救出小純,你不也看到我了嗎?那模樣不恐怖嗎?」

  「洛年兄還是太年輕了。」李翰呵呵輕笑說:「外表美醜根本就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能力。」

  「呃。」自己已經盡力了,他不聽也沒辦法,沈洛年本就沒耐心,暗暗決定,這次大戰過後,得花時間先去把那把劍找出來再說,沈洛年當下說:「算了……隨你吧,反正沒法器,誰也學不會。」

  「換句話說,只要拿到法器,就算沒人教,也可能可以自悟、找出和闇靈溝通的辦法?」李翰雙目發亮地說。

  自己有說這麼清楚嗎?再說下去可不妙了,沈洛年搖頭說:「別問了,我不想聊這件事。」

  李翰一怔,有點失望地說:「洛年兄……」

  「等等。」沈洛年突然神色一緊,目光往窗外轉。

  李翰立即提高警覺,向著四面掃視,卻什麼都沒感受到。他正想開口,卻聽沈洛年低聲說:「輕疾,找白宗葉瑋珊。」

  李翰一怔說:「怎……?」卻見沈洛年對自己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安靜。

  李翰一頭霧水,卻也只好閉上嘴,過了幾秒,只見沈洛年迅速地說:「瑋珊?道息要漲了!快準備……妳在哪兒?」

  道息漲了?李翰一怔,見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接著說:「城南嗎?好,一會兒見。」

  沈洛年和那端一停下聯繫,馬上轉頭對著李翰說:「快去準備吧,鑿齒隨時可能攻城,我和瑋珊約了先到城南看狀況。」

  一般來說,應該要等體內妖炁漸增,才會知道道息漸濃,在這息壤城中,感應更難,但沈洛年本就頗多古怪,李翰雖然不知道沈洛年怎麼感應的,這時也不敢多問,他微微一禮,開了門往外急跑。

  沈洛年自然跟著往外走,而走廊另外一端,狄純和杜勒斯正在那兒等候,兩人看到李翰匆忙奔離,沈洛年也跟著往外邁步,都有點訝異。狄純快步奔近,抓著沈洛年衣袖問:「洛年,怎麼了?」

  沈洛年停下腳步,摸摸狄純的頭說:「道息漲了,可能要開始打仗,妳和杜勒斯要躲好。」

  又要打仗?狄純小臉嚇得慘白同時,杜勒斯也剛奔近,一面說:「打仗?我可以幫忙。」

  雖然說多一份力量總是好事,但杜勒斯畢竟才十二歲,沒必要的話,還是別讓他上戰場。沈洛年也拍拍杜勒斯肩膀說:「小純不敢打仗,你負責保護她。」

  這件事果然更重要,杜勒斯馬上挺起胸膛說:「我一定會保護純姊!」

  「我不用人保護。」狄純輕頓足說:「我現在……膽子有比較大一點了。」

  「那妳保護杜勒斯吧。」沈洛年懶得多說,搖頭說:「我要去找瑋珊,你們兩個小鬼小心。」

  「洛年?」「沈大哥!」兩人叫聲中,沈洛年身子一閃,迅即地飄出走廊末端的窗戶,往屋外飛去。

  ◇◇◇◇◇◇◇

  剛剛沈洛年和葉瑋珊已經約好在城南牆上碰面,鑿齒雖然從西方渡河而來,也許因歲安城城牆離河岸不遠,沒有騰挪空間,所以鑿齒大軍集結在城南偏西的叢林外。那兒過去本來是妖藤生長的地方,自從去年十一月道息大漲之後,妖藤已經攀上宇定高原,這地方由一群妖炁較強的植物組成森林,高大的樹幹繞著高原山腳,綿延數十公里。

  沈洛年到城南時,葉瑋珊還沒抵達,這時天色剛暗,並未入黑,鑿齒部隊搭架的棚架雖一大部分隱藏於暗影中,仍隱約可辨,果然遠遠望去,鑿齒大軍似乎也傳出騷動,看來對方也漸漸感應到道息提升的效應。

  城牆上巡防的隊伍,看到沈洛年突然出現,都是微微一驚,經過四日前與虯龍一戰,歲安城中誰沒聽過沈洛年的大名?就算沒見過,看那一身有特色的血色外袍,也不難辨認,幾個人你推我擠了片刻,終於有個年輕人有點害怕地走近說:「請問,是沈洛年先生嗎?」

  沈洛年點點頭說:「有事?」

  「沒什麼、沒什麼。」年輕人尷尬地說:「這兒不准閒雜人等上來,我們職責所在,所以來問問……」

  「不能上來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那是說一般人,沈先生當然不一樣。」年輕人連忙搖手說:「不打擾您了。」一面急急忙忙地退開。

  過去那些人看到自己時透出的情緒總是畏懼加上憎惡,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在澳洲發橫的事蹟,另外當然也得力於過去總門的宣傳,不過如今這些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改變,除了仍帶著點兒畏懼之外,憎惡的氣息卻似乎消失了,就因為自己打退了虯龍嗎?民心還真是多變化啊。

  沈洛年正思索,葉瑋珊、賴一心、黃宗儒、吳配睿聯袂奔來,除了葉瑋珊,其他三人都提著武器,四人御炁躍上牆頭,賴一心開口說:「時間到了嗎?」

  「看吧。」沈洛年往南方揚首說。

  眾人目光轉去,果然看到鑿齒部隊的騷動正逐漸擴大,不少人正忙祿地奔跑著,有往前的,有往後的,頗為忙祿雜亂,看樣子戰爭似乎真的不遠。

  「對方沒什麼規矩可言。」黃宗儒看著下面鑿齒蹦蹦跳跳地興奮亂跑,低聲說:「也許不難對付。」

  「嗯。」葉瑋珊回頭望瞭望,見周圍部隊正快速往城牆後各據點分佈,城牆後方一組組高台也推了過來,她看了片刻後說:「夏將軍似乎沒這麼快到。」

  「夏將軍?那誰?」沈洛年問。

  葉瑋珊微笑說:「一個五十多歲的長輩,叫作夏志成,本來是中將。」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變體者?」

  「不是。」葉瑋珊說:「上陣殺敵才需要轉仙者,統帥不用……我們把團長、營長、連長都先換成有領兵經驗的人,還好總門部隊這種人也不少,不過配合上只練習了幾日,還是有點擔心指揮上不順暢。」

  「轉仙者」?大概是引仙者和變體者的統稱吧?可能從懷真口中的「轉仙三法」變化而來,沈洛年也不追問,只說:「那怎麼指揮戰局?他們沒引炁,應該不能用輕疾吧?」

  「五個軍團都派了人當通信兵。」葉瑋珊頓了頓說:「已經建立了好幾層不同的聯絡網,洛年要加入嗎?」

  「什麼叫好幾層聯絡網?」沈洛年詫異地說。

  「就是可以加入的各種通訊會議網。」葉瑋珊解釋:「總軍團會議包含副團長以上將領,各團中,副營長以上將領又集合成一個通訊網絡,至於各連長、排長,也和自己下屬建立不同的通訊網……白宗另外有一個通訊網和夏將軍聯繫,準備支持各地,應付強敵,你有興趣的話,我幫你加入那個頻道。」

  「這是輕疾本來就有的功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對啊,多方通訊。」葉瑋珊微笑說:「你還沒聽完使用說明啊?」

  一開始聽那開頭之後,就沒再聽過半次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加入無所謂。」

  「嗯。」葉瑋珊轉過身,低聲說了幾句,沈洛年耳中隨即傳來輕疾的聲音說:「白宗葉瑋珊邀請你隱身加入白宗通訊網,需要詳細情報嗎?」

  「啥叫隱身?詳細情報又是啥?」沈洛年問。

  「隱身就是對方查詢詳細情報的時候,得不到你的用戶數據。」輕疾說:「情報就是參與通訊網的名單。」

  葉瑋珊還記得懷真的交代?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不過這樣也好。沈洛年點頭說:「明白了,加入。」

  「你已進入白宗通訊網,暫時處於可接受、不發訊狀態,想發言或停止獲得訊息,都請事先告知。」輕疾說。

  輕疾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嚷嚷聲:「什麼叫隱身加入啊?是哪個傢伙?」

  「阿姊,是洛年啦。」吳配睿笑聲也從耳中傳出,沈洛年轉頭看,卻見葉瑋珊也正抿嘴低笑,看樣子他們一直都在聊著。

  「洛年幹嘛隱身加入?」瑪蓮還在嚷:「洛年我也要知道你的使用者名稱!」

  「瑪蓮。」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聲音冒出來說:「別用這頻道聊天,浪費炁息。」

  「只說幾句話還好啦。」瑪蓮說:「城西這兒五萬鑿齒沒什麼動靜,好無聊,宗長,城南那邊呢?」

  「城南這邊近十萬鑿齒很忙,似乎正在準備……」葉瑋珊說:「其他地方呢?」

  「城北只有兩萬鑿齒。」黃齊的聲音傳來。

  「城東差不多。」張志文笑著說。

  瑪蓮哼聲說:「笨蚊子,你再說『差不多』又會被將軍罵。」

  「嘿嘿,說習慣了。」張志文笑說:「將軍又聽不到,無敵大一會兒轉述的時候記得幫我修正一下。」

  「這可不行。」黃宗儒說:「將軍到了之後,我會把輕疾放在肩頭,讓他直接出聲,這樣比較方便。」

  「嘖。」張志文說:「那得小心點了,那老頭平常還好,一演習起來脾氣就好差。」

  「打仗又不是在開玩笑,當然得凶啊。」葉瑋珊好笑地說。

  「夏將軍來了。」黃宗儒突然說:「說話小心點,我把輕疾放出來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安靜了,沈洛年轉過頭,果然見到一個不認識的軍裝長者,在幾個變體者護衛下,正快速地攀上後方不遠的一座高台,其中還有一個熟人,就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的文森特,也隨著爬上高台。

  經過這段時間不斷地增建,城牆已經高有十公尺,那高台更比城牆高出數公尺,那長者站在台上,正對眾人招手,而文森特與沈洛年目光相會,相對點了點頭。

  「過去吧。」葉瑋珊說:「其他變體者不適合接近城牆。」四人紛紛往後縱,跳到那高台上。

  那將軍倒沒有想像中老,看來不過四十幾歲,理個小平頭,滿臉紅光,稍微矮胖了些,濃眉大眼,臉上頗嚴肅,似乎不大喜歡笑,想必正是那位夏志成將軍,他身上穿著件軍服款式的筆挺服裝,見到葉瑋珊,行了一個軍禮說:「葉會長。」

  「將軍好。」葉瑋珊回禮說:「有勞了。」

  會長?沈洛年在旁暗自納悶,想了片刻才想通,莫非是什麼弋噩盡聯合會」的會長?那東西當真成立了,效率還挺快的。

  「將軍。」葉瑋珊指著沈洛年說:「這位就是沈洛年,你們兩位還沒見過。」

  夏志成目光轉向沈洛年,點點頭說:「久仰,沈……沈小兄弟。」

  「將軍好。」沈洛年說。

  「會長指示,沈先生……嗯,總之不要把你當成戰力安排。」夏志成肅容說:「如果你有什麼願意幫忙的,請主動提出,千萬別自己一個人逞強。」

  不知道又說了自己什麼壞話?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見她正避開自己目光,咬著唇忍笑,忍不住對她翻了翻白眼,這才說:「知道了。」

  葉瑋珊這才收起笑容,望著賴一心和沈洛年說:「你們這次可不准又沖進敵陣胡鬧,尤其是一心。」

  「上次狀況不同,不牽制刑天堡壘就要破了,這次不會的。」賴一心呵呵笑說。

  沈洛年卻哼聲說:「上次是被一心害的,他不去冒險,我自己才不會去送死。」

  事實上沈洛年也不敢隨便出手,一般鑿齒雖然比修煉過四訣的變體者稍弱,但戰場中也有刑天之類的強者,只要一個不小心被糾纏上,恐怕馬上有十幾支武器插到身體裡,上次和總門在地底大戰,也才幾十個人圍著自己,只不過有個高手高輝在其中,就使自己身受重傷、逼得用闇靈之力拚命,何況是現在這種場合?就算自己挑軟的吃,拼著頭痛專砍弱者,殺個幾百隻鑿齒之後,又靠著凱布利脫身,回來也得躺個幾小時,對整體戰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隨著那端隊伍逐漸地列出,這兒準備的人馬也漸漸聚集,空中千羽隊伍四面飛行探索,因為對方主要兵力集中在城南,所以這兒也是城內眾集最多兵力的地方,除城上拿槍的部隊之外,整片城牆後方立了一排高台,也排滿拿著長短槍的部隊。部隊後方,所謂的轉仙部隊正在台上引炁待命,萬一息壞磚的排斥效果不足,槍彈無法阻止對方侵入,就只能靠轉仙部隊應戰了。

  兩邊都已經準備妥當,每個人都知道,等道息漲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對方應該就會攻城,這一瞬間,兩方部隊都陷入了一種有點詭異和緊繃的壓力中,連一直活蹦亂跳的鑿齒們,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色已黑,月亮剛從東方升起,雖然月光明澈,但為便於視物,城頭上已點起整排火把,高台周圍也跟著燃起,在這片靜默之中,除了偶爾冒起的槍管上膛聲之外,就只剩下火把的燃燒嗶剝聲偶爾在周圍輕響。

  突然間,城內、城外一陣古怪的聲息傳出,那彷彿呻吟又彷彿嘆息,卻是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同時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周圍隨之微微騷動起來。

  夏志成一怔說:「怎麼了?」

  這高台上,周圍每個人都繃起了神經,一下子說不出話,只有夏志成、沈洛年、文森特沒這種反應。看夏志成一臉迷惑,沈洛年這才說:「這一波道息很大,他們體內炁息正在同時調整,一下子有點難適應。」

  「喔?」夏志成看著沈洛年說:「沈小兄弟沒這方面問題?」

  「嗯,我沒炁息。」沈洛年感受著遠處的狀態,一面暗自沉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這最後一波道息果然不小,若不是在這高原附近,周圍又都是息壤磚,不知會是如何,從這一剎那開始,強大妖怪回返人間的路途再無阻礙,這世界又會有什麼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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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五章 巨木沖城

  「測試小組陳威南報告!」一個轉仙者肩上的輕疾突然大聲說。

  夏志成目光一亮,對那轉仙者點了點頭,轉仙者馬上說:「將軍在這,請說。」

  「牆附近已經能累積少量炁息,但以轉仙者測試,估計鑿齒應仍無法抵擋槍彈,御炁騰飛的高度也不足。」那聲音中帶著喜意。

  「好。」夏志成露出一絲笑容,跟著說:「傳令下去,城頭部隊按原計劃禦敵。」

  這時白宗等人也漸漸恢復正常,賴一心正笑說:「既然槍彈還是有用,應該問題不大,只有少數幾個強大妖怪衝入的話,我們還可以應付。」

  眾人點頭的同時,突然城南那方,一大群數萬鑿齒連聲怪呼,似乎鬥志十分高昂。過了片刻,在一聲怪叫之下,大約三萬名左右的鑿齒,拿著矛、盾快速地向著城南奔近。

  終於來了,沈洛年望著那大群鑿齒透出的殺伐之氣,不禁有點不舒服。雖然他對這些「惡氣」已經慢慢看習慣了,但一下子感受到這麼一大片彌天漫地的不快氣息,還是難免不悅。

  鑿齒越奔越近,城頭上拿著槍的人雖多,卻一點聲息也沒有,每個人都望著城下方,雖然有不少人看來有點興奮,但也不少人手腳還在微微顫抖,畢竟拿槍的大多都不是「轉仙者」,雖也有少數人過去曾有相關經驗,但更多都是普通人民,受訓根本不足,只是這時不出來作戰,城破也是大家完蛋,多一個人畢竟多一份力量,只要沒有什麼大問題,稍作訓練之後,幾乎都派上了戰場。

  「還不行嗎?」吳配睿眼看鑿齒越奔越近,忍不住說。

  「太遠妖炁未散,不只打不傷,又浪費子彈。」黃宗儒說。

  吳配睿目光一轉說:「我去城頭看,可以嗎?」

  黃宗儒微微一怔說:「小睿,那樣引入體內的炁息就減少了啊。」

  「喔,我忘了。」吳配睿有點失望地說。

  緊跟著,前方終於開火了,槍彈擊發的聲音本就不小,成千上萬把槍械同時發射,那種聲響噹真是震耳欲聾,隨著一陣陣煙硝味從城牆那端四面飄散,沈洛年也忍不住想看看狀況,他不像吳配睿等人有炁息限制,當下直接用凱布利飄起,由上而下,在城牆上方往下望。

  城牆外數公尺內,其實也鋪了息壞磚,在這高原附近,鑿齒的妖炁本就比正常少,到壓縮息壤磚旁更是大減,尤其到了城牆邊,體內妖炁就會以極高速度往外散,此時子彈射擊就算還打不穿他們的護體妖炁,但挨到子彈,那強大衝撞力仍可以稍微減緩鑿齒的衝勢,而就這麼阻上一阻,鑿齒體內妖炁就會逐漸散失,也就漸漸會被子彈所傷。

  也有少數以盾牌避開子彈的鑿齒,他們奔近後趁機猛然高躍,御無往空中飛騰,朝城頭直撲。

  鑿齒雖不能長久飛行,但他們本就可以在空中御炁稍微飛轉,只不過在這息壤聚集之地,想一次躍上十公盡同的城牆,還是有點困難,有些騰上了七、八公尺,可用矛端借力往上,但這種縱躍特別高的,當然不免成為集火的對象,加上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往往下一瞬間就被轟下城牆,還難免受傷。

  就算運氣更好一點,兩次借力沖上,但躍上城頭後,妖炁大概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四面都是持槍敵人,不死何待?只好再度往外跳了出去。

  所以這群鑿齒衝鋒了一陣子,受傷的人雖多,卻沒幾個人能沖上城頭,不過道息大漲卻也並非沒有幫助,鑿齒攻城的同時,體內妖炁存留的時間也增長了,這次的衝鋒雖然受傷的人多,但大多鑿齒都只是皮肉之傷,只要妖炁散盡前後退個一段距離,又能補充妖炁再上。

  又過了片刻,鑿齒群死的人雖然不算太多,卻流了不少血,而人類這方,則是耗掉了不少彈藥。沈洛年暗暗搖頭,這樣似乎不大妙,單是這幾分鐘就不知道打掉了多少子彈,鑿齒卻沒死多少人,若一直這樣下去,想靠著槍彈守城,恐怕是辦不到。

  似乎指揮者也發現了這種狀況,突然號令傳下,城頭的槍隊一排排快速地往後撤。過不多久,城頭防守的人類部隊,居然消失一空。

  這又是干嘛?沈洛年回頭看了葉瑋珊那兒一眼,見他們似乎老神在在,並不緊張,沈洛年也就安下心來,繼續看戲。

  鑿齒這可高興了,有人飛騰御炁,有人以矛攀牆,黑壓壓一大群往上擁,前鋒很快就爬上了城牆。

  但鑿齒一攀上城牆,高台這面的槍手立即對著鑿齒開槍。鑿齒一面怪叫,一面紛紛往城內沖,但地面掩體之後,卻是剛剛才從城牆上撤下的槍隊,上下同時開槍,只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牆上、牆下躺滿了鑿齒。

  沈洛年看到這兒終於明白,道息大漲後,一般的息壤磚,只能讓鑿齒妖炁降低,想殺死並不容易,所以城外攔截,大多只是虛耗彈藥,只能讓鑿齒受傷。但整片用息壤磚蓋成的高大城牆,卻具有強力的排斥道息功能,鑿齒越過那十公尺高、五公尺厚的城牆之後,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才遇上槍彈,可就一發發都射人體內,只不過一瞬間,已經躺下了近千人。

  鑿齒的領隊見大事不妙,怪叫一聲,領隊往後撤,還沒爬上城牆的鑿齒大軍紛紛轉頭,而人類這面似乎不急著追擊,隻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開,並沒有派出隊伍。

  打贏了總是好事,部隊們正忍不住歡呼擁抱的同時,突然有人驚呼一聲,指著森林那端大叫,沈洛年目光也正往那兒轉去,見狀不由得微微一驚,卻見數十根十餘公尺長、半人高的大型巨木,正被一群群鑿齒從森林中扛了出來。

  那是干嘛?沈洛年回頭望向葉瑋珊等人,見眾人眉頭也都皺了起來,夏志成將軍正和葉瑋珊商量,跟著轉仙者戰鬥部隊紛紛往高台集合,沈洛年知道,這代表隨時可能派出轉仙部隊往外攻擊,看來他們似乎不想讓那巨木接近。

  這麼說來……那大傢伙莫非是用來沖城牆的?沈洛年暗暗點頭,如今道息大漲,若這息壞城牆一垮,鑿齒得以長驅直入,單靠地面一層息壤磚的效果,對方體內還是會存留少數炁息,這麼一來,槍彈能造成的威脅度就不大了;而在城內面對妖怪直接肉搏,一般人肯定會死傷慘重,難怪鑿齒全都擠到城內森林這一面,原來是為了準備這種大傢伙?這些巨木可得在城外毀掉才行。

  而鑿齒那端,每條巨木旁,都正安排著隊伍,看樣子等他們準備妥當,就會推著這些巨木往城牆撞了,而剛剛那三萬鑿齒攻城,似乎只是想試探息壞磚城牆的效用而已。

  沈洛年兩邊望瞭望,突然發現下方城牆上一些沒死透的鑿齒正在呻吟掙扎,似乎想往外逃,沈洛年心念一動,這可是戰爭!這時不吸更待何時?當下飄到城牆頂端,只要還有半口氣的就透入一股闇靈之力,將之化為骨靈進補。

  這次城牆上可躺下了不少鑿齒,當場死亡的人其實並不多,沈洛年這可忙翻了,正開心地到處製造白霧時,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聲音:「喂,洛年!」

  「啥?」沈洛年微微一呆轉頭,卻見瑪蓮等人也到了不同高台上,各自領著隊伍,正對自己揮手。

  輕疾適時說:「你要開啟發訊入白宗通訊網的功能嗎?」

  「好。」沈洛年一面說:「瑪蓮叫我幹嘛?」

  「你在鑿齒死人堆裡面忙什麼啊?」瑪蓮好奇地問。

  「我在找沒死透的宰了。」沈洛年一面繼續動作,一面說。

  「嘖嘖,洛年在補刀,好狠。」張志文聲音也冒了出來。

  「反正這些是妖怪,沒必要留下當俘虜,正該殺光,屍體剛好拿來提煉妖質。」李翰跟著出聲,他大表贊同地說:「洛年兄,要不要我領人去幫忙?」

  「我來就好,我可以感應炁息,容易找活人,你們都有任務,聽命令行動吧。」沈洛年可不希望有別人來搶生意,有這麼多妖怪讓人心安理得地吸,可是難得的機會,他一面繼續動作,一面隨口說:「你們不是在其他城牆嗎,怎麼都來了?」

  「夏將軍叫我們來的。」瑪蓮笑說。

  夏志成身旁的葉瑋珊接口說:「鑿齒似乎沒什麼攻城的經驗,主力都集中在這兒,另外三面的隊伍看似只是用來防範我們逃跑,所以我們把主力隊伍調過來了。」

  「喔?」沈洛年說:「那大木頭似乎要用來戳城牆的?」

  「可能是。」黃宗儒說:「我們得出城防守,把那些巨木破壞。」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沈洛年說。

  「在城牆附近戰鬥,我們隨時可以撤退和調度兵力,已經有優勢。」葉瑋珊說:「對方若是一直在外圍圍著,我們總不能四十萬人一直不出城,還是得出城清剿,那時候更危險。」

  「最好快點來。」瑪蓮說:「打退了鑿齒,我想住城外……最好是住到河對岸去,其實應該在那兒建立據點城堡,在那兒轉仙部隊能應付更多鑿齒吧?」

  「但刑天也能應付更多人類。」奇雅說。

  瑪蓮一怔的同時,葉瑋珊點頭接口說:「確實,去年十月底,總門據點就是被刑天攻破的,這才一路撤回歲安城,當初對方不願渡過攔妖河,歲安城才能保全,如今經歷了兩次道息大漲,刑天不只已經過河,應該還會發揮一定的戰力,我們等會兒遇上也得小心。」

  「上次那種大隻的刑天會來嗎?」吳配睿餘悸猶存地說:「我們大家都分開了耶,這樣萬一遇上打不過吧?」

  「來了應該也不能完全發揮戰力。」賴一心說:「道息濃度越低,強弱間差異越少,所以先儘量率隊在城牆附近戰鬥,有把握再往外移動。」

  「對方整隊了,現在開始別用輕疾聊天,大家補足炁息。」葉瑋珊說。

  沈洛年這時也搜得差不多了,聽到葉瑋珊這麼說,他飄上只有鑿齒屍體的城牆上往外看,果然看到鑿齒分成數十小隊,本來放在地上的巨木,也被數十名鑿齒分左右扛上肩頭,外圍則有近千名鑿齒分別護衛,在某個刑天一聲長嘯下,鑿齒們跟著大聲呼嘯,同時朝歲安城奔來。

  隨著鑿齒的叫聲越來越近,他們猙獰的面目越加清晰,那些巨木又粗又大,若這麼衝上來可不得了。沈洛年正緊張,卻見高台上的人們動也不動,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撤下城牆的槍隊,又帶著一捆捆繩索奔了上來,趴在城牆上,而這次上城牆的人數比之前少了些,手上拿的槍枝似乎也比較特殊。

  這種狀況下,槍的用途不是不大嗎?沈洛年對槍沒有研究,雖然不解,但仍飄退了些,不在城牆上礙事,只見鑿齒越奔越近,終於到了城牆之下,在鑿齒同聲大喝中,各隊肩上巨木紛紛脫手飛射,快速向著城牆摔去。

  霎時一連串巨響在城牆各處響起,巨木帶著強大的衝力飛撞城牆,被撞擊的息壤牆石紛紛崩碎,跟著鑿齒群往前擁,要將巨木搬回,重新再衝。

  就在這一瞬間,城中一聲炮響,數千轉仙部隊同時從十餘公尺高的高台上往外飛騰,由高處越過城牆,直落到城牆外,正和衝來的鑿齒大軍對上,這下鑿齒也沒時間重新撿拾巨木沖牆,兩方馬上殺了起來。

  一般修煉過四訣的轉仙者,已經比普通鑿齒略強,更別提懂得運炁之法的轉仙者,但正如剛剛賴一心所言,道息濃度越低之處,強度差別越少,息壤城牆周圍道息極少,轉仙者佔的優勢並沒有過去明顯,而鑿齒雖然稍弱,卻佔了人數的優勢,兩方打起來,人類也佔不到便宜,唯一的例外,應該就是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等人,他們拿的又是精體武器,威力極大,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大幅提高人類部隊士氣。

  兩方交戰片刻,正互有傷亡,沈洛年反正無事,心念一轉,飄下城牆,在人群中轉來繞去,得到機會就以闇靈之力抓死鑿齒,反正這時兵荒馬亂,諒對方也不會留意到。

  相對的,鑿齒那方,也有部分刑天或特殊的將領級鑿齒,在戰場中屠戮著人類部隊,很快地,率領部隊的強者很自然會在戰場中互相吸引、碰頭,賴一心等人各自都遇上了對手。

  因為葉瑋珊、黃宗儒並未出戰,這時吳配睿、賴一心組成一組,同在一個隊伍之中,正和兩隻刑天交戰。在這種特殊地方,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吳配睿,個人戰力已不下於刑天,兩人連手的情況下,賴一心黑矛飛轉,以巧勁小心接下兩隻刑天大部分的攻擊,吳配睿則左右穿插,偶爾沖上揮刀,配合上賴一心倏然而出的矛刺,打得刑天不斷後退。

  另一面,奇雅、瑪蓮也遇上了兩隻刑天,瑪蓮不信邪,硬打硬砸地和兩隻刑天正面拚搏,不過以一敵二畢竟吃虧,兩方刀斧連續相擊之下,瑪蓮被打得直往城牆退,若非她是煉鱗引仙,恐怕已支持不住。

  不過奇雅也沒閒著,她判斷自己不適合攻擊刑天,眼看瑪蓮還能應付片刻,她索性把目標放在追隨刑天的鑿齒部隊。奇雅在一小群煉鱗部隊保護下,迎向鑿齒部隊,將範圍型的凍靈技能往前方整片布了出去,從地上往上倏然透出,這累積在玄界的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鑿齒一個個雙足凍傷倒地亂滾,無法還手,也因此,這附近戰況很快就傾向人類,其他的轉仙部隊得空,紛紛沖上去協助瑪蓮對抗刑天;那兩名刑天眼看周圍幾十把刀劍擁來,不敢纏戰,斧頭亂揮,殺傷數人之後,率著殘兵往外撤。

  另一個能在戰場上使用範圍攻擊的就是白玄藍了,他們那兒倒沒遇上刑天,不過戰場變化速度太快,她沒掌握到以道咒之術攻擊鑿齒部隊的時機,兩方大軍已混在一起,白玄藍索性將爆訣炁彈揉和了炎靈之力往鑿齒堆扔,到處亂炸,威力卻也不小,而黃齊自然牢牢護衛著她,不敢擅離,這端也是很快就將鑿齒部隊迫退。

  不過張志文和侯添良那一隊卻有點混亂了,他們並沒遇上刑天,卻遇到了三、四個不弱的鑿齒將領,張志文騰空高飛,找機會偷襲,於是幾名將領便同時追打著侯添良,侯添良雙拳難敵四手,只好靠著速度到處繞竄,一面繼續殺敵。而對方將領卻也不笨,一面防禦張志文的偷襲,一面也跟著猛砍人類,兩方部隊部頗有損失,一下子陷入膠著。

  但千軍萬馬的戰爭中,少數幾個人的勝負影響不了大局,鑿齒也不只這幾隊,刑天也不只這些人,戰鬥的過程中,仍有不少巨木被鑿齒們搶了回去,再度舉起來沖城,隨著一聲聲轟然亂響,城牆上幾個破洞越裂越大,鑿齒當然也更是有勁,對準著相同的地方攻,但人類也不是傻瓜,自然會將兵力集中防禦,迫使鑿齒另找地方,這麼打了十餘分鐘,城上多了好幾十個大小孔洞,不過整體而言,暫時仍是人類佔優勢,不少巨木都陷入了人類的陣地中,失了功效。

  就在鑿齒逐漸敗退的同時,南方又是一聲長嘯,這一瞬間,又有數萬鑿齒再度狂嘯擁來,而之前的鑿齒部隊紛紛往後撤,兩方隊伍一陣交戰後,城中又是一聲炮響,另一批轉仙部隊又從空中殺出,沖上抵住鑿齒的攻勢,而之前的隊伍這才尋機紛紛後撤,有的從城門退回,有的藉城頭垂下的繩索攀上,回城略做休養與引炁。

  不過別人可以休息,白宗的人卻不能休息太久,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沒什麼人可以抵禦刑天,而且隨著鑿齒第二批生力軍加入,隊伍中的刑天更多,所以賴一心等人回炁之後又先後投入戰局。

  至於沈洛年,他可不想自找麻煩,除了偶爾留意一下白宗個人狀態外,主要都在找一般鑿齒晦氣,畢竟城根這兒,鑿齒炁息不足,速度和力量比正常狀況下慢了不少,沈洛年連時間能力都不大需要開啟,就這麼在人群中亂轉,一手一個,注入闇靈之力,把對方化成乾屍,而敵方將領若是找來,或敵軍數量突然增加,他就展開分身之法高速飛竄,繞過一排排人群,溜到別的地方,反正他也沒帶領部隊,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反而挺自在的。

  畢竟在這種環境下,連三隻虯龍圍攻都沒法奈何得了沈洛年,一般鑿齒、刑天又怎辦得到?不過兩方拚鬥了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雖然輕鬆地殺了數百鑿齒,但以總數十幾萬的鑿齒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對戰情並沒有什麼直接影響。

  沈洛年殺著殺著,偶爾轉眼一望,見著城牆上的凹陷破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漸漸覺得不對,這樣下去自己固然可以吸收不少闇靈之力,但若城破了可統統白費。沈洛年心念一轉,不再針對小兵,他飄起四面一望,恰見不遠處,一隻刑天正追著奇雅亂轉,瑪蓮則被另外兩隻纏上,雖然周圍都有部隊支持,但兩方都有點危險。

  奇雅那兒還好,她藉著項鏈幫助,本身速度不慢,偶爾發出凝結寒氣的鞭狀炁勁揮打,又能逼妖炁不足的刑天閃避,反而是瑪蓮有些支持不住,漸漸退到城牆不遠處。

  城牆附近,兩方體內炁息降得更低,差距更小,瑪蓮雖然仙化狀態被迫退散,但反而漸漸能抵禦得住,同時城牆上方的槍手,也正對著刑天連續開槍,想逼他後撤,原來這次上牆的大多是狙擊手,拿著的都是備有瞄準器的狙擊槍,他們的責任就是針對城牆附近的敵人攻擊,就算不能造成嚴重傷害,對消耗對方妖炁與注意力,依然頗有幫助。

  不過刑天雖已接近了城牆,炁息散光還要一段時間,一時槍彈也打不透刑天,兩方正糾纏間,沈洛年無聲無息穿過人群,摸到了其中一隻刑天身後,悄悄探掌抓去,送入闇靈之力。

  這刑天化為骨靈,轟然倒地的瞬間,另一隻刑天察覺不對,急忙扭身揮斧,對著沈洛年攻擊,對方此時妖炁大減,沈洛年倏然後退、隨勢急繞,一瞬間飄到刑天身後,這時對方有備,已不便使用闇靈之力,他拔出金犀匕,準備等刑天動作稍緩,就要對著他背心戳刺。

  眼睛長在胸口的刑天沒有腦袋,只能轉身查看,但他繞了半圈,發現只聽到風聲卻總看不到人,立知不妙,他旋身間斧盾亂揮,怪叫著往外急奔,另一名追逐奇雅的刑天一怔回頭,連忙奔來支援。沈洛年閃了幾下斧頭,正考慮要不要利用變重的手段隔開斧頭殺人,卻見周圍鑿齒正向著自己眾集,他可也不敢陷入敵陣,只好放過了那兩名刑天。

  「洛年,謝了!」瑪蓮奔離城牆,一面仙化引炁一面罵:「氣死了,居然一次來兩隻!」

  奇雅這時正迅速飄來,她上下看了看瑪蓮,這才說:「沒事吧?」

  「沒事,多虧洛年。」瑪蓮憤憤一揮刀說:「晚點再聊,先殺妖怪!」說完一轉身又領兵殺了出去。

  奇雅對沈洛年微微點頭,轉身追著瑪蓮去了。

  沈洛年身形再度飄起,四面張望,又發現一段距離外,轉仙部隊群正在潰散,那兒竟有四、五隊鑿齒正分別舉著巨木往同一個地方輪流摔撞,好幾群人類部隊都往那兒沖,卻都被擋在外面,無法接近。

  沈洛年飛空飄近,卻見下方站了三名刑天,領著一大群鑿齒仰頭等著自己,一時也不敢貿然下去。

  不過才這麼遲疑了片刻,巨木又向著同一個地方輪番撞擊了幾趟,厚達數公尺的城牆,已崩入近半,眼看再撞下去不得了了,兩側人類部隊也正死命地往內殺,不過既然這邊會出現缺口,代表著具有較高戰力的幾個部隊都在遠處,白宗在附近的只有張志文、侯添良那一組,那兩人殺鑿齒倒不慢,卻都不善衝陣,雖然率領著部隊在外側纏鬥,一時卻殺不入鑿齒大軍中。

  至於另外一面更不用提了,是由總門星部的宿衛高手所領軍,少了個洛年之鏡,戰力大不相同,只能遠遠被擋在外面。

  沈洛年看了片刻,忍不住用輕疾說:「喂喂!有人在嗎?這兒可不大妙啊。」

  張志文猛然一躍,騰空展翅,一樣用白宗通訊網喊:「我們這兒有點糟,誰能來幫忙?」

  「臭蚊子,我和奇雅馬上趕去。」瑪蓮喊。

  「阿姊妳們太遠了。」張志文叫。

  「我過去!」賴一心喊。

  「一心你那兒更遠,而且偏西面只有你那支部隊比較穩,別離開那兒,」城內的黃宗儒出聲說:「我已經率隊過去了,馬上就跳出去。」果然黃宗儒率領的部隊已經在牆內高台上集合,正在引炁。

  「這兒擠了上萬鑿齒,裡面還有三隻刑天。」張志文喊:「別直接往下跳,跳到外側。」

  「這……」黃宗儒本就善守不善攻,若從外側殺人,未必比張志文那隊快,但若貼牆下滑,那自己體內炁息可就先散光了,這該怎辦?

  這一瞬間,那凹陷最嚴重的城牆表面,突然泛出一大片淡淡的藍色光華,在數公尺外籠罩著,這時恰有一組鑿齒扛著巨木往上扔,接觸的一瞬間,藍光突然大漲,一股巨力爆出,將巨木逼得往外翻滾,一下子壓倒了好幾個鑿齒。

  鑿齒還沒弄清楚,第二根巨木又往那兒沖,卻一樣被巨力震翻,鑿齒們一陣混亂,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攻擊。

  「那啥?」張志文吃了一驚,偷瞄沈洛年說:「洛年又開外掛?」

  「不是我!」沈洛年頓了頓說:「藍光……是文森特?」

  「對。」黃宗儒說:「是文森特先生的魔法守護陣,只能支持一小段時間,趁著鑿齒迷惑,我馬上出城。」

  在空中飄飛的沈洛年,這時突然一拍自己腦袋說:「怎麼忘了!宗儒別來,我來。」

  「什麼?」黃宗儒一呆。

  葉瑋珊聲音傳出說:「洛年?你一個人別冒險。」

  「我有辦法,通知隊伍別進入霧中!」沈洛年話還沒說完,左手探入腰包中,取出牛族皇子薑普送的牛精旗,迎風一層,帶著大片滾滾白霧,朝下方殺了進去。

  卻是沈洛年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可帶著這應付群毆的好東西,若兩軍混在一起,或者敵方足以鼓出炁息迫散白霧,牛精旗自然不便使用,但此時恰好下面全是敵人,加上就在城牆附近,刑天、鑿齒個個妖炁不足,誰也逼不開霧。隨著沈洛年撲下,他閃過了一開始幾個襲擊之後,濃霧很快地四面滾散,此時又是黑夜,幾秒過後百步內伸手不見五指,鑿齒部隊忍不住驚呼怪叫,紛紛往霧外逃竄。

  「霧?怎麼回事?」城璽局台上的葉瑋珊,這時也看到白霧了,詫異地問。

  「洛年會放霧!這霧有毒嗎?」張志文在空中對下方士兵怪叫:「大家快逃。」

  「沒毒啦,但還是叫他們退開。」沈洛年正忙著殺鑿齒,快速地說:「別留在霧裡礙著我殺人。」

  沈洛年一面砍,一面想,自從拿了這東西以後,一直忘了泡水補充……姜普交代過裡面蘊含水分有限,卻不知道還能使用多久?若過一會兒就用光,那可好笑了。沈洛年這時不敢慢慢用闇靈之力殺,當下右手金犀匕狂揮,到處追著鑿齒砍。

  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雖不夠遠,但近處的細微觀察能力卻是世間少見,就算在霧中,他仍能清楚感受到周圍所有敵人妖炁的分佈狀態,從而知道對方的姿勢和要害,而他自己體無炁息,凱布利也收了起來,正是明眼人打瞎子,在他高速掠動中,鑿齒只能一個個倒下。

  鑿齒、刑天雖然不知該怎麼應付,但逃開總沒錯,那幾名刑天聽霧中不斷傳出鑿齒慘呼,當下一聲呼嘯,領著部隊往霧外撤。

  但想往外撤也不是這麼容易,霧中不辨方向,稍微一個碰撞,可能就失了方位,不少運氣差的鑿齒只能在裡面亂轉,等著被沈洛年一個個宰殺。

  沈洛年反正不用看也知道敵人在哪兒,當下一面殺,一面揚著牛精旗往外追,而沈洛年剛剛的囑咐,從上而下,順著指揮系統傳入全軍,不只鑿齒往外散,連人類部隊也不敢進入白霧,只不過幾十秒工夫,受創最重的這片城牆外圍,清空了好大一片。

  反正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洛年毫不客氣,一路追殺,鑿齒跑得沒有沈洛年快,一個個被砍翻,只見那團雲霧不斷往外滾,而被霧氣吞噬過的地方,整片鑿齒屍體往外排了出去,至於刑天,因為跑得比鑿齒快上不少,倒沒砍到半個。

  沈洛年正殺得過癮,突然一陣妖炁從正前方捲來,雲霧倏然四散,沈洛年微微一怔,卻見數十公尺外,一隻巨型刑天巨斧急揮,好幾道強大妖炁帶起狂風四面飛射,捲著大片雲霧往外散;沈洛年一怔回頭,這才發現已離開城牆百餘公尺,到了這兒,息壤城牆的效果已完全消失,對方體內妖炁和剛剛的狀態大不相同,難怪有人能驅散雲霧。

  這是上次那隻嗎?沈洛年望著那巨型刑天,見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神,透出一股氣怒的神態,也不大確定是不是老相識,而且巨型刑天可以改變體型,從外貌也不大能分辨得出來……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那邊卻不客氣了,他周圍雲霧一散,身形看得清楚,不等那巨型刑天下令,剛剛逃命的刑天和鑿齒一面引炁入體,一面紛紛往回殺,沈洛年不吃眼前虧,當下一收牛精旗,以凱布利騰空而起,往城內溜了回去。

  同一瞬間,那刑天腹中巨口大張,一個有如金屬撞擊的刺耳異嘯聲遠遠傳出,攻城的數萬鑿齒大軍,當下帶著傷員後撤,連那些巨木也不要了,就這麼退回鑿齒營地。

  似乎是不打了?沈洛年四面望瞭望,見月亮還沒升到中天,但整片南面城牆,卻已經崩碎了不少地方,尤其剛剛最後拚搏那處,除了有一個五公尺寬、兩公尺深的巨大凹陷外,周圍更有無數崩碎的裂痕,若再讓那些巨木撞下去,恐怕支持不住。

  至於人類部隊,大部分也往城內退,另外還派了幾組隊伍出城,有的開始修補城牆,有的一面救死扶傷,一面尋找沒斷氣的鑿齒下手。沈洛年發現此事,連忙飄去,叫那些部隊專心救人,自己則藉著妖炁探測功能,繼續幫闇靈之力進補。

  不過因為鑿齒撤退帶走了大部分的傷員,留下的多是屍體,還活著的其實不多,沈洛年到處轉了轉,只找到十幾個還有一絲妖炁的,收穫還不比之前城牆上來得多。

  沈洛年正覺可惜,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說:「洛年呢?沒出事吧?」

  「沒事。」沈洛年說:「我在城外。」

  「大概又在補刀了。」張志文笑說:「千羽部隊有人說洛年在城外翻鑿齒屍體。」

  「呃……」還真被說中了,沈洛年往城內飄,一面說:「瑋珊忙不忙?我有事找妳。」

  「我還在夏將軍這。」葉瑋珊說:「正檢討分組統軍的事,根據剛剛的戰況,需要重新編排一下……你過來方便嗎?」

  「嗯。」沈洛年飄向那指揮高台,見除了夏志成、白宗等人之外,還有呂緣海、賀武、牛亮等十幾個總門的高手,張士科等共聯領袖也在,眾人正議論紛紛,似乎在討論著什麼。

  不過葉瑋珊卻只站在一旁,並沒參與討論,沈洛年飄到她身旁落下,低聲說:「現在在幹嘛?」

  葉瑋珊轉頭說:「戰場上,其他部隊太容易崩散,部隊都跟著我們白宗跑,指揮系統整個破壞掉了,正在研究怎麼解決。」

  「呃。」沈洛年一愣,想想這也難怪,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人,不只鑿齒不是對手,連刑天都足以抗衡,在戰場上,想活下去當然得追隨這種人,而其他部隊沒人打得過刑天,也難怪容易崩散。

  「夏將軍想把之前的隊伍打散重新分組。」葉瑋珊接著說:「不過志文、添良那一隊,似乎有點欠缺破壞力,一心正和他們討論該怎麼處理。」

  「妳怎麼不去討論?」沈洛年說。

  「交給一心就可以了。」葉瑋珊微笑說:「而且你不是有事找我嗎?什麼事?」

  「我想拿這東西給妳。」沈洛年從腰包取出裝著金烏珠的盒子,一面囑咐:「別急著打開。」

  葉瑋珊接過那恰能置於掌心的黑色精緻小方盒,單手輕捧著,詫異地說:「這是什麼?」

  沈洛年看葉瑋珊拿著盒子端詳的模樣,腦海中浮出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場面,心血來潮地說:「求婚戒指。」

  葉瑋珊一怔,這瞬間透出一股帶著羞意的惶然,吶吶地說不出話。沈洛年見狀,忍不住好笑說:「開玩笑的啦。」

  這人什麼時候開始會開玩笑的?葉瑋珊臉龐微紅,咬唇輕頓足說:「到底是什麼?」

  「金烏珠。」沈洛年說:「可以灌入炁息,灌滿之後,據說打開時彷彿太陽出現,可以讓敵人失明數秒……在這兒附近應該對大多數妖怪有用,只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合用。」

  葉瑋珊詫異地說:「這麼亮嗎?範圍有多大?」

  「我沒試過。」沈洛年說:「我怕戰場上一放,自己人眼睛也一起瞎了,所以想交給妳研究。」

  「嗯……要先瞭解效果才行。」葉瑋珊沉吟說:「我一會兒到地下室測試看看。」

  「自己眼睛小心。」沈洛年說。

  「知道。」葉瑋珊對沈洛年微微一笑說:「你剛放霧的又是什麼法寶?類似的嗎?」

  「不一樣,那是牛精旗。」沈洛年說:「那不會傷到自己人,挺適合我用,就不給妳了。」說到這兒,沈洛年暗暗提醒自己,可別忘了去補水分。

  葉瑋珊翻看了看金烏珠的外盒,目光又轉向賴一心那端,見眾人似乎正在爭論,她有點意外地說:「好像挺難安排的?」

  沈洛年跟著望過去,想了想低聲說:「把宗儒調進去,把志文換掉呢?他千羽引仙,似乎不很適合打仗。」

  「萬一我也需要領軍出戰,預計是讓宗儒和我領一隊。」葉瑋珊低聲說:「留下志文的話,保護不了我。」

  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剛剛戰場所見,開口說:「把瑪蓮和添良互換不就得了?」

  葉瑋珊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低瞋說:「別胡鬧了,想幫他們牽紅線也要看事情,現在又不是出去玩。」

  「我說真的。」沈洛年說:「瑪蓮和奇雅跟妳與小睿不同,就算沒人配合似乎都還可以獨當一面……讓志文、添良輔助剛好。」

  葉瑋珊微微一怔,認真一想,這才發現沈洛年這話確實有點道理,瑪蓮選了煉鱗之後,爆發力雖遜於吳配睿,持續力和恢復力卻大幅提升,就算遇到強敵也勉可應付,而奇雅靠著懷真借的項鏈,就像個可以高速移位的活動炮台,也不大需要保護……

  葉瑋珊正思考,那端瑪蓮突然板起臉大聲叫:「笨蛋一心,你再開玩笑我要生氣了!我才不要和臭蚊子搭配。」

  葉瑋珊一怔,莫非賴一心想法和沈洛年一樣,他們正為此事爭論?葉瑋珊和沈洛年對望一眼,向那兒走近。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4
第十三集 第六章 仰慕的味道

  「沒開玩笑啊。」賴一心抓頭說:「妳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瑪蓮叫:「每次都說聽你解釋,然後不知不覺就被你騙了!叫我和蚊子一起,這算什麼嘛!」

  賴一心正說不出話,張志文在一旁嘟嘴嘟囔說:「阿姊反應別這麼大啊,真不給面子。」

  「你別吵!」瑪蓮瞪了張志文一眼。

  「瑪蓮。」葉瑋珊輕聲說:「一心不是開玩笑,洛年也這麼建議。」

  「嗄?」瑪蓮瞪著沈洛年說:「洛年你也來胡鬧?」

  「不然……」沈洛年一轉念說:「妳和添良一組,奇雅和志文,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啥?」瑪蓮一愣說:「這又是啥意思?」

  葉瑋珊這才接口說:「因為妳和奇雅都足以獨立作戰,但是添良和志文兩人比較適合輔助……所以才想拆開妳們;他們兩人一組時,有些狀況不好應付。」

  看瑪蓮說不出話,賴一心忙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但是關於志文和添良,我其實覺得添良比較適合奇雅,志文比較適合瑪蓮,如果妳們一定不願意的話,照洛年建議也是可行,不過……還是不大理想。」

  瑪蓮這才知道賴一心不是開玩笑,她嘟起嘴,抱著奇雅的手臂說:「可是我不想和奇雅分開。」

  眾人跟著望向奇雅,奇雅目光掃過眾人,又看了看瑪蓮,思忖了片刻才說:「我也不想和瑪蓮分開。」

  瑪蓮一喜,正想開口,卻聽奇雅接著說:「但眼前的狀況來說,確實分開比較好。」

  「奇雅——」瑪蓮低聲喊。

  「現在在打仗,別鬧脾氣。」奇雅拍拍瑪蓮的手,轉頭對賴一心說:「為什麼洛年的說法不理想?」

  賴一心解釋:「以添良和志文的特色來比較,添良地面的高速移位,應該能有效、持續地幫妳吸引強敵注意力……至於志文的飛行攻擊,是一次次的突襲,並沒有連續性,對奇雅幫助不大,反而適合和擁有持續攻擊力的瑪蓮配合。換種方式說,若奇雅和志文搭配,兩人都沒法有效牽制強敵,隊伍容易被沖散,但和添良搭配,雖然一樣不能正面抵擋對方攻擊,但只要對方攻擊其一,另一人馬上可以持續出手,有效協助牽制;而另一面,當瑪蓮吸引、抵擋住敵人的時候,志文聚集全力的突襲式攻擊,會成為突破僵局的關鍵。」

  奇雅聽罷,緩緩點頭說:「有道理。」

  「若遇到兩、三個強敵呢?」瑪蓮哼哼地說:「還不是沒用?」

  「若配合得當,一樣可以面對多數敵人的。」賴一心說:「新組合的默契當然不如過去的搭檔,還需要慢慢培養,我也是第一次和小睿配合啊。」

  吳配睿嘻嘻笑說:「一心哥和誰都可以配合得很好啦,只是有點對不起宗長。」

  「對不起什麼?」葉瑋珊輕啐說:「怎不說一心對不起宗儒?」

  「沒關係,我答應了睡前會去安慰無敵大。」吳配睿笑說:「一心哥可以學我。」

  怎麼個安慰法?葉瑋珊臉一紅,忍不住偷瞧了賴一心一眼,賴一心卻也正看著葉瑋珊,兩人目光一碰同時避開,都有些不好意思。

  愣在一旁的黃宗儒,看眾人表情古怪,忙說:「小睿意思是陪我聊天,別誤會。」

  誤會什麼?吳配睿一怔,這才發覺自己剛剛所言頗有語病,有些尷尬地低聲啐說:「我當然是說聊天。」

  瑪蓮可不管這幾人的打情罵俏,賴一心既然說得頭頭是道,奇雅又似乎已經允可,看來分組分定了。她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回頭看著縮在一旁的張志文,忍不住罵:「臭蚊子,你幹嘛不吭聲?」

  張志文可不是笨蛋,他當然希望和瑪蓮一組,但他也很清楚,這時候自己說越多越容易壞事,只乾笑說:「我沒意見,一切由阿姊裁決。」

  「可惡!」瑪蓮頓足說:「一組就一組,打仗時你要是再胡說八道調戲阿姊,我馬上跟你拆夥。」

  張志文行了個軍禮說:「是!我一定打完仗以後才胡說八道。」瑪蓮一愣,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編組的各軍團當然不只派兩個白宗人領軍,賀武、李翰等其他高手也要配人,賴一心正接下去安排,沈洛年見沒自己的事,和葉瑋珊打了個招呼,飄身離開,打算找個水源處,讓牛精旗泡在水中好好吸了個飽,明天恐怕還有機會用到。

  ◇◇◇◇◇

  歲安城中的河流,是從城北端九回山區引入,順著規劃的渠道一路往南延伸,人工河道倒不難找,沈洛年就近找了個地方落入河溝緩衝區,取出牛精旗,探入水中。

  這一放入水中,牛精旗周圍馬上產生了水流迴旋,就彷彿放入一個空瓶子,水正迅速地向著中心湧入,沈洛年不禁微微咋舌,看樣子這裡面能引入的水量可真不少……不過這也沒錯,讓百步內充滿大片濃霧所需的總水量可也不少,何況還得持續好一陣子?而這麼多水裝在裡面,牛精旗卻輕飄飄的,看樣子還真是裝到玄界去了,可惜不能直接倒水出來,不然這不是個超大的水壺嗎?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突然覺得身後有點異常,他回過頭一望,卻見河溝上的大道左側,一大群人正望著自己,看起來大部分是軍人,但也擠了一些普通平民,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陣子又有些不同了?除了敬畏、驚懼之外,似乎還多了點不大熟悉、不大該有的氣味,不過那種氣味倒不會讓人反感。

  看沈洛年目光轉了過來,人群一陣騷動,不少人正低聲議論著,似乎有人想走近,又有人想阻止,隔了一段距離,沈洛年也聽不清楚,只感覺身後老是嗡嗡聲不斷。

  這可真有點煩,早知道應該去山上找流泉,沈洛年轉回頭,望著泡在水中的牛精旗,考慮片刻,終於還是懶得換地方,就這麼背對著眾人,不管他們在自己身後吵。

  又過了好片刻,沈洛年感覺到有五、六個帶著一絲淡淡妖炁的人,從河岸掠下,正往自己背後走來,而那些嗡嗡聲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又在搞什麼?既然是妖炁……該是引仙部隊的人吧?好像是千羽的?雖然引仙部隊該不會有人想暗算自己,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眼看對方越走越近,沈洛年皺起眉,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回頭,那些人一驚同時止步,領頭的長腿女子露出笑容,輕招了招手笑說:「洛年。」

  沈洛年卻也有點意外,身後是六個年輕女子,領頭兩人自己倒是挺熟悉,就是酖族的昌珠和羅紅,那兩人因為和白宗眾人本就相識,當初白宗在澳洲選擇引仙者的時候,就應徵成為少數幾名千羽引仙者,而因為千羽的特性使然,除張志文之外,之後的千羽引仙幾乎都是選身材纖細的女子,讓她們更容易發揮千羽的特性。

  酖族女巫十年一募,昌珠其實大了羅紅十歲,如今已經三十過半,不過因為過去二十年都處於麒麟換靈的狀況,老化速度大減,當初看來不過二十出頭,換靈能力消失後雖開始老化,如今也不過接近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而羅紅更不像超過二十歲的女子,至於其他幾名女子,看來也差不多這個歲數,她們眼神發亮地直盯著沈洛年,不知道正期待著什麼。

  若是別人,沈洛年說不定懶得理會,但是酖族女巫這幾年倒是幫過自己不少忙,無論是咒誓之術、影蠱凱布利、道咒總綱,一直到前陣子幫忙照顧狄純,都是靠這些人出力,沈洛年不好給她們臉色看,只微微皺眉說:「小珠姊、小紅姊,怎麼了?」

  「洛年,這幾個小妹妹,都是我們小隊裡面的美女喔。」昌珠笑說:「她們想請你喝點小酒,彼此認識一下,做個朋友,能不能賞光啊?」

  什麼?沈洛年這輩子從沒聽過這種邀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愣才說:「請我喝酒?」

  「天剛黑,鑿齒就打來了,你該也還沒吃晚餐吧?」昌珠笑說:「一起解決吧。」

  沈洛年目光掃過這幾名女子,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美女,自從鳳凰換靈之後面對女子,除非對方明顯有缺陷或真是明豔過人,沈洛年看起來都差不多,他考慮了幾秒才說:「為什麼要認識我?」

  昌珠一怔,笑說:「這還要問嗎?你是今天作戰的大英雄啊。」

  「啥?」沈洛年一呆。

  昌珠睜大眼睛笑說:「你單槍匹馬不知道殺了多少鑿齒,差點被鑿齒攻破的城牆也是被你守住的,還放霧逼得對方全軍撤退……我們千羽部隊都在天上看到了喔,現在這些事應該已經傳了開來,想請你吃飯的人一定很多,不過我們可是先來的喔。」

  沈洛年突然明白,那很不熟悉的氣味,原來是仰慕的味道……媽的,以前可沒人仰慕過自己,難怪不熟。沈洛年心中一面亂想,一面隨口說:「這兒已經有餐廳、酒吧之類的地方了?」

  「有喔,每個區都有一個。」看沈洛年似乎有意願,昌珠欣喜地說:「都是過去總門開的……換句話說就是公營的啦,現在還沒幾個人有這種財力開大型餐廳,不過現在鑿齒圍城,也沒什麼好吃的,只是個聊天的地方。」

  原來如此,沈洛年這一瞬間頗有點困惑,他對這種聚宴自然沒有興趣,拒絕人沈洛年很在行,但「委婉」地拒絕他可不大熟練,可是沈洛年又不很想讓這兩個酖族女子難堪,遲疑了一下,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昌珠突然湊近沈洛年耳畔說:「很多人都以為你是壞人,我們有很努力幫你宣傳喔。」

  吃個飯倒沒什麼不行,沈洛年其實有點意動,但他望了水中的牛精旗一眼,見周圍仍有水流往內繞,看樣子還得吸一陣子,正想拒絕,昌珠又笑說:「順便告訴你,小紅和男朋友分手了喔,現在是自由之身。」

  「小珠,妳說這幹嘛。」羅紅一怔,有點尷尬地說。

  「不該說嗎?」昌珠嘻嘻笑說。

  看樣子還是別去,沈洛年搖搖頭說:「不了,我還有事。」

  昌珠有點失望地回頭和羅紅互看了一眼,這才說:「好吧,洛年不賞臉,我們自己去。」

  沈洛年一轉念說:「小珠姊。」

  「嗯?」昌珠以為沈洛年變了主意,睜大眼睛回頭。

  「那些人妳認識嗎?」沈洛年說:「能不能請他們別盯著我?」

  昌珠一愣,輕笑說:「好,我去幫你趕人。」

  「謝謝了。」沈洛年轉過頭,繼續望著河流。

  昌珠倒是交遊廣闊,上去對眾人說了幾句話,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沈洛年舒服不少,又等候了片刻,那牛精旗吸水速度似逐漸減緩,眼看就快足夠,突然耳中傳來輕疾的聲音:「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沈洛年微微一怔,才剛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吧?怎麼突然又要找自己,沈洛年讓輕疾接通後,開口說:「瑋珊?」

  「洛年!」葉瑋珊聲音有點焦急地說:「怎辦?金鳥珠好像被我弄壞了。」

  「嗄?」沈洛年一怔說:「怎麼說?」

  「我和一心找了隔光板,在地下室測試,效果很好,打開的時候確實放出了非常強烈的光芒……彷彿近在眼前的太陽。」葉瑋珊說:「但只有幾秒鐘時間,之後就沒了。」

  「能量用完了吧?」沈洛年說:「要重新灌入炁息。」

  「我有灌入。」葉瑋珊說:「可是好像沒用。」

  「要灌到灌不進去才算滿吧?」沈洛年也不很清楚,猜測說。

  葉瑋珊頓了頓說:「也對,這麼強烈的光華,需要的能量應該不少……是我想錯了,不過想充入足夠炁息,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

  「妳在玄界不是有存炁息嗎?」沈洛年說:「統統拿出來灌吧。」

  「那也是有限的,不能隨便浪費,萬一打仗需要怎辦?」葉瑋珊沉吟說:「我去找大家一起灌好了,除一心以外,大家納炁速度都不慢。」

  「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說:「妳在白宗嗎?」

  「是啊,怎麼?」葉瑋珊說。

  「你去高台等我,我帶妳到天上去。」沈洛年說。

  「啊。」葉瑋珊喜說:「對了,離開息壤區,我引炁的速度和質量都會大幅提升。」

  「就這樣吧。」沈洛年將牛精旗取出水面,甩干收起說:「我這就過去屋頂高台。」

  「這樣嗎?」葉瑋珊語氣有點遲疑:「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沈洛年頓了頓說:「除非妳不想去。」

  葉瑋珊一怔說:「當然……不會,我馬上上去,你等我幾分鐘。」

  「好。」兩人結束了通訊,沈洛年收妥牛精旗,飄身而起,對著白宗的住宅區飛了過去。

  沈洛年在屋頂上等了一陣子,過了片刻,他目光轉向樓梯出口,卻見狄純突然蹦了出來,沈洛年微微一怔,還沒開口,狄純已經奔近,開心地說:「洛年!你要帶我們出去玩嗎?」

  「啥?」沈洛年一愣,卻見奇雅、葉瑋珊正走出樓梯口,奇雅正開口說:「小純,那是瑪蓮胡說的。」

  狄純一愣,笑容消失,失望地說:「原來……不是嗎?」

  「沒有胡說、沒有胡說。」瑪蓮在兩人後面笑著躍出,她奔到沈洛年身旁,抓著沈洛年左臂搖晃說:「洛年本來就要帶宗長和奇雅出去玩,只是沒打算帶我們而已,這要靠自己爭取。洛年,讓我和小純一起去吧?好啦、好啦?」狄純見狀,有樣學樣地輕拉著沈洛年右手,但她倒不敢開口,只一臉企盼地看著沈洛年。

  葉瑋珊已有點尷尬地走近說:「我本想請奇雅一起去,這樣存得該比較快……但是……」

  沈洛年已經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知道奇雅要去,瑪蓮當然想跟,瑪蓮大概怕一個人不容易得逞,索性把不知道狀況的狄純一起叫來……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已經說:「若覺得不方便,別和瑪蓮客氣。」

  「奇雅,妳該幫我說話啊!」瑪蓮苦著臉喊。

  「又不是去玩。」奇雅沒好氣地說。

  「沒關係,來了就一起去吧。」沈洛年說。

  「太好了。」瑪蓮笑嘻嘻地說:「洛年,今天你救了阿姊,還沒謝謝你呢。」

  剛認識時雖然覺得有點受不了,但相處久了之後,沈洛年倒也不討厭直率的瑪蓮,他苦笑搖搖頭,放出寬三公尺的凱布利,五人分別跳上,沈洛年讓凱布利充入妖炁,帶著四女往東北方天空飄,一面說:「小睿和志文沒跟來我比較意外。」

  「我警告過了,蚊子要是跟來我就教訓他!」瑪蓮得意地說:「小睿剛好不在房間,算她倒霉。」

  狄純抿嘴笑說:「小睿姊應該是去找宗儒哥了。」

  「對喔。」瑪蓮點頭說:「小純好聰明,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樣。」

  狄純一怔,紅著臉頓足說:「哪有啦!瑪蓮姊!」

  瑪蓮笑了片刻,往下方望瞭望,見離地越來越遠,她吸一口氣,體會著炁息逐漸湧入身軀的感受,一面說:「舒服!這次道息似乎真的增加不少呢……這兒已經比以前多了,洛年,打算帶我們去哪兒玩啊?」

  「遠離宇定高原,然後離地個一千公尺,息壤土的影響應該就很小了。」沈洛年說。

  葉瑋珊也正在引炁入體,她一面說:「我已經請人製造適當的器具,可以善用這個新寶物金烏珠,不過戰時儲存能量不便,久久才能用一次,可能得考慮找一群引仙部隊在旁待命。」

  「說不定用不著。」瑪蓮笑說:「今天洛年一放霧,鑿齒、刑天就死命逃,被洛年追著在後面一路往外殺不敢再來,洛年一個人可抵千軍萬馬,我看他們明天說不定會撤退。」

  「洛年又放霧了?啊,我應該去看的。」狄純想想又為難地說:「可是我怕看殺人。」

  「咦,小純見過洛年放霧啊?」瑪蓮意外地問。

  「對啊。」狄純甜甜地笑說:「洛年當初救我的時候,就是用霧逃出來的。」

  「小純好可愛!阿姊抱一下。」瑪蓮一把摟住狄純,一面笑說:「真不懂洛年怎麼不把妳收了當老婆?可便宜了那個玩魔法的小鬼。」

  狄純臉龐紅著說:「瑪蓮姊,別胡說啦。」

  奇雅白了瑪蓮一眼,轉頭望著葉瑋珊說:「洛年出手雖有幫助,但我們任一面城牆都有四公里寬,轉仙部隊又只有萬餘人,對方不難找到空隙攻城……今晚提早收兵該另有原因。」

  葉瑋珊也認同奇雅的說法,顰眉低語說:「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天黑了吧?」瑪蓮還抱著狄純,一面輕笑說:「鑿齒想睡覺了。」

  「不會是這樣吧?」葉瑋珊好笑地說。

  「不過當初鑿齒和牛頭人作戰,確實也不在晚上打。」奇雅沉吟說:「難道妖怪不喜歡晚上打仗?」

  這時凱布利已經凝停在高空中,雖然仍能遠遠看見歲安城、宇定高原的形貌,但已經隔了數公里遠,道息濃度應已不受息壤土影響,沈洛年無所事事,聽著三女對話,想想突然說:「會不會是習慣了晚上修煉?」

  「什麼?」眾女一怔看向沈洛年,沈洛年接著說:「月圓之時,月華牽引,道息最純,此時修煉事半功倍,月圓前後數日內都有類似效果,今天是陰曆十九……怎麼,妳們都不知道嗎?」卻是沈洛年看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終於停下詢問。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詫異地說。

  「洛年你不說誰知道啊!」瑪蓮跟著哇哇叫:「我們又感覺不到道息。」

  「我們也該晚上修煉嗎?」奇雅跟著問。

  沈洛年一怔說:「我不知道。」這是懷真過去和沈洛年聊起的事情,也就是她總在月圓幾日吸取道息修煉的原因,倒不知道對人類修煉有沒有幫助。

  「引仙者和妖怪一樣辦法煉就對了。」瑪蓮說:「以後我也要晚上修煉!」

  「那妳什麼時候睡覺?」正引炁的奇雅說。

  「呃?」瑪蓮抓抓頭說:「沒月亮的時候睡!」

  「每天月亮出來時間都不同喔。」奇雅沒好氣地說。

  「月亮不是只會變大小嗎?」瑪蓮一怔說。

  「時間也會。」奇雅說:「隨著盈虧變化,每天月升時間都不同。」

  「真的嗎?靠!我都不知道。」瑪蓮大吃一驚,轉頭說:「洛年這該怎辦?」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我不用修煉炁息。」

  「知道月亮會影響,已經是個大收穫了,等和平後再慢慢測試適合的修煉方式。」葉瑋珊頓了頓說:「如今隨時會打仗,能睡飽的時候還是要睡飽。」

  「也對。」瑪蓮一轉念笑說:「他們既然晚上不打仗,我們要不要試試半夜偷營?」

  「那兒有大刑天坐鎮。」葉瑋珊搖頭:「若在城牆附近,一般轉仙部隊遇到這種強大妖怪,還有逃竄的機會,到那兒完全沒法應付,除我們之外,部隊會死傷慘重。」

  「也是。」瑪蓮有點喪氣地說:「但我們在城牆旁砍鑿齒也沒以前砍得爽快,只有妳們的道咒之術沒差。」

  「還是有影響,不斷開啟玄界之門,也會消耗炁息。」奇雅走近葉瑋珊說……宗長,我引妥了。」

  「麻煩妳了。」葉瑋珊將金烏珠遞過,輪奇雅灌注,跟著自己繼續引炁。

  「咦?」瑪蓮這時突然低呼一聲,鬆開狄純自語說:「接通吧。」

  「怎麼?」奇雅一面灌炁息進入金烏珠,一面問。

  瑪蓮皺眉說:「臭蚊子找我……喂!又要幹嘛?」最後兩句話自然是對張志文說的。

  瑪蓮側耳聽了片刻,又說:「那現在誰在負責?……喔……嗯……你幹嘛不直接跟宗長說?」

  和自己有關?葉瑋珊一怔,目光轉了過去。

  只見瑪蓮又聽了片刻,突然笑罵說:「喔?真的嗎?……還要幹嘛?……誰管你這麼多!……什麼?去死啦,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結束了通話,瑪蓮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她抓抓頭說……宗長,蚊子有件事要我問妳耶。」

  「怎麼了?」葉瑋珊問。

  「他和阿猴,還有無敵大和小睿四個人,被小珠、小紅和幾個千羽部隊的女孩找去慶祝了。」瑪蓮瞄了沈洛年一眼,嘻嘻笑說:「聽說那些美女本來先去找洛年,卻被拒絕了,她們好傷心。」

  「啊?」葉瑋珊一怔,轉頭望著沈洛年,擔心地說:「是因為我……」

  「不是!」這女人毛病又犯了,沈洛年搖頭說:「妳找我前我就拒絕了。」

  「這樣嗎……」葉瑋珊似乎不大相信,瞄了沈洛年兩眼。

  「反正我們也是好幾個美女,洛年又沒吃虧。」瑪蓮抆著腰哈哈笑了起來。

  「仗還沒打完他們慶祝什麼?」奇雅皺眉說:「可別喝醉了。」

  瑪蓮歪著頭說:「有無敵大跟去該不會吧?而且等我回去發現那渾蛋喝醉,他就死定了。」

  「瑪蓮。」葉瑋珊說:「志文什麼事找我?」

  「對啦,差點忘了正事。」瑪蓮笑說:「蚊子說,我們打仗的時候,千羽部隊除了在空中飛,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他也沒時間指揮,想問問該怎麼辦。」

  葉瑋珊這才想起,平常千羽部隊都是張志文在統領訓練,但是打仗就沒人管這件事了,難怪今天總是沒什麼章法地到處飛來飛去……葉瑋珊沉吟說:「我倒有事情可以請她們做,明天開始,我暫時直接指揮。」

  「另外還有一件事。」瑪蓮又說:「我們正打仗的時候,東方大陸的總門搜索團,好像傳出警訊,聽說是遇到什麼有組織的妖族,有不少人受傷,那兒的千羽部隊得到消息後,用輕疾傳訊回來,問該怎辦。」

  不會是狼人吧?告訴過他們別太深入陸地……葉瑋珊和沈洛年對視一眼,才接著說:「志文沒讓她們把輕疾分給總門部隊嗎?」

  「還沒吧?」瑪蓮歪頭說:「我不清楚。」

  這也難免,畢竟是直到四天前,在沈洛年逼迫下,總門才和白宗暫釋前嫌,攜手合作,跟著就是忙碌地備戰,一時也沒人管島外的事情……葉瑋珊想了想說:「有告訴夏將軍嗎?」

  「有。」瑪蓮說:「夏將軍好像要他們盡速撤退,現在這兒也沒法派高手支持啊。」

  「夏將軍有下指示就好。」葉瑋珊轉念說:「關於千羽部隊……小純。」

  瑪蓮使用輕疾時,狄純已趁機躲到沈洛年身後,此時突然聽到葉瑋珊呼喚,她意外地探頭說:「宗長姊姊?」

  「她們沒輪班守城的時候,妳暫時幫忙訓練她們如何?」葉瑋珊說。

  「咦?」狄純吃驚地說:「我不懂得管人的。」

  「我來管理。」葉瑋珊微笑說:「妳飛行技巧最高明,幫忙訓練就好。」

  「我……我不知道。」狄純望向沈洛年,沈洛年卻轉開頭,不管她懇求的目光,狄純嘟起嘴,拉了沈洛年衣袖一把說:「洛年……?」

  「幹嘛?」沈洛年哼哼說:「自己決定啦。」

  「我怕做不好。」狄純膽怯地說。

  「沒關係的,小純。」葉瑋珊笑說:「我們都會幫妳。」

  「洛年也會幫我嗎?」狄純說。

  「不會!我忙死了。」沈洛年見狄純咬唇猛扯自己衣袖,好氣又好笑地搶回衣袖說:「別扯了!」

  狄純縮回手,見葉瑋珊還看著自己,這才低聲說:「那……我儘量試試看。」

  葉瑋珊微笑說:「太好了,千羽部隊都是女孩子,讓志文管理畢竟不大方便。」

  狄純一轉念,突然輕笑說:「因為都是女孩子,所以瑪蓮姊才這麼生氣嗎?」

  「我幹嘛生氣?」瑪蓮愣了片刻才想通,她臉一紅,衝過來伸手要抓,一面嚷:「妳這小丫頭不想活了!」

  狄純騰身一蹦,黃光倏然冒出,仙化間雙翅急展,飛出凱布利外,一面笑說:「瑪蓮姊饒了我。」

  這樣怎麼抓得到?瑪蓮指著狄純笑罵:「給我回來!」

  「不要。」狄純紅著臉笑說。

  瑪蓮目光一轉,煉鱗仙化間,猛然引炁一爆,以爆閃身法倏然沖上狄純身旁,向她腰間急抱。

  狄純不禁一呆,自己若閃開,瑪蓮豈不是摔死了?而爆閃心訣又是瞬間移位最快的方式,狄純才這麼一遲疑,已經被瑪蓮一把抱住。

  瑪蓮這一抓,怕癢的狄純渾身發軟,連忙向凱布利飛回,瑪蓮可不放過她,緊抱著狄純,搔得她不斷求饒,兩人在凱布利上亂滾。

  「好了啦。」奇雅忍不住搖頭說:「小純若不是怕妳摔著,妳也未必抓得住她,真不怕死。」

  瑪蓮這才放過已經動彈不得、軟在一旁喘氣的狄純,回頭嘿嘿笑說:「就算小純閃開,你們也不會讓我摔下去,而且小純心這麼軟,怎麼可能閃開?」

  這話倒也沒錯,無論是葉瑋珊、奇雅或沈洛年,都有辦法接住瑪蓮,但這舉動還是太過危險,葉瑋珊搖著頭正想勸誡,瑪蓮又說:「而且我感覺全身都是力量往外跑……說不定……」

  這話說完,瑪蓮體表泛出刺眼的螺旋狀熾亮紅芒,她身上的鱗片,也因為反射而映出一片紅,她炁息一進,突然騰空而起,在空中迅速地幾個轉折,對空轟隆隆地連揮數掌,這才落回了凱布利上方。

  眾人雖然都很吃驚,卻比不上瑪蓮自己的驚訝程度,她一落回凱布利上,就忍不住哇哇大叫說:「靠!好爽!奇雅,我不想回歲安城了!」

  奇雅皺眉說:「道息濃度差異影響真大。」

  「一方面也是洛年之鏡的幫助,但最好還是別在這種高處玩,以免有意外。」片刻後葉瑋珊再度引妥炁息,她把金烏珠取回灌入,一面說:「今日鑿齒和我們都已經確認了這種狀況下彼此的戰力,重點是明日,希望能順利擊退敵人。」

  瑪蓮說:「今天開會,夏將軍說明天的主要作戰目標是毀掉巨木,這樣就能打贏嗎?」

  「少了巨木,對方沒法破壞城牆,自然不會輸。」葉瑋珊說:「當然,若不是我們沒把握打贏刑天,也不用選這麼保守的作戰方式。今天看到的刑天不多,出城戰鬥還應付得來,就不知道實際有多少……」

  「刑天嗎?」沈洛年插嘴說:「一個大的,九個小的。」

  眾人一愣間,葉瑋珊輕呼一聲,搖頭自責地說:「居然忘了你的感應能力,真是忙昏頭了。」

  「這種數量我們應該勉強頂得住吧!」瑪蓮想想突然皺眉說:「洛年,大隻的大概沒人打得過,交給你吧?」

  倒是可以試試,雖然過去遠不是那隻巨型刑天的對手,但後來學會了更恰當的移位換形之法,時間能力也有提升,還掌握了「變重」的方式,說不定可以一拼,不過那傢伙身邊滿是敵人,可沒法單打獨鬥。沈洛年想了想說:「那隻可能不想靠近城牆,越強的妖怪,越討厭那種地方。」

  「那就太好了。」葉瑋珊鬆了一口氣說:「暫時可以不要理會那隻。」

  「但會不會直接飛衝入城中我就不知道了。」沈洛年說:「他應該有這種能耐。」

  葉瑋珊一怔,思忖了一下說:「刑天畢竟不是虯龍,不能持續飛行,城中排斥道息效果只稍弱於城牆邊,妖炁大幅降低情況下,就算是大刑天也頂不住眾人圍毆,他若敢孤身衝入,眾人合力,該不難對付……他不像我們有洛年之鏡,城內待久了,說不定連槍彈也能打傷他。」

  這也對,那大傢伙若自己一個人跑到城中,別說眾人合力,自己出手應該也能順利砍殺,倒不用擔心此事,沈洛年想了想說:「在混戰中,我若有機會的話,會幫你們殺刑天。」

  「對啊!」瑪蓮笑說:「洛年無聲無息、神出鬼沒的,今天救我的時候,一冒出來就宰了一隻,嚇得另外兩隻死命往外逃。」

  葉瑋珊只怕沈洛年不肯出手,閒百大喜說:「若真能把那九隻刑天殺了,最後集中高手對付那隻大刑天,轉仙部隊就可以往外驅趕鑿齒,才能真正佔上優勢。」

  「太好了!贏定了!」瑪蓮想了想,突然側頭問:「不過為什麼洛年你用手殺的人和妖怪,很多都冒出一大片霧之後幹掉啊?那是什麼怪功夫?」這問題注意到的人其實不少,不過這功夫頗為詭異,敢當著沈洛年面前問的,瑪蓮還是第一個。

  沈洛年倒沒想過該怎麼回答,只說:「那是種逼出水分的功夫。」

  「是闇屬玄靈的功夫嗎?」葉瑋珊也問。

  這件事不適合多提,沈洛年搖搖頭說:「別問了,與妳們無關。」

  沈洛年既然這麼說,眾人不好再問,只好轉過話題,談起今日戰時的一些趣事。

  一段時間過去,葉瑋珊和奇雅也交換灌注了好幾次金烏珠,葉瑋珊終於低下頭,看著金烏珠說:「滿了?原來需要這麼多能量。」

  「回去吧?」沈洛年問。

  「欸,多逛一陣子吧?別急著回去。」瑪蓮叫:「去哪兒玩玩如何?海邊?」

  沈洛年倒是無所謂,望向葉瑋珊,看她怎麼決定。

  葉瑋珊想了想,搖頭說:「太遠了,鑿齒晚上不攻城只是推測,我們不能離開太久……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在這兒多待一陣子吧,我和奇雅趁這機會多補點炁息回玄界。」

  奇雅贊同地說:「也好,這兒快。」

  五人就這麼飄在高空中,或坐、或站,葉瑋珊、奇雅兩人專心引炁納入玄界,不大說話,而狄純只要黏著沈洛年就覺得安心,也安靜地坐在一旁,不過瑪蓮可有點氣悶了,她忍不住拿出刀子對著空中亂劈,反正此時炁息豐沛,她乾脆鼓出一波波亮紅色刀氣破空往外亂射,一面大叫痛快。

  這麼搞下去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沈洛年正想勸阻,突然微微一怔,轉頭向著西方攔妖河對岸看去。

  「怎麼了,洛年?」一直很注意沈洛年的狄純,好奇地問。

  「等等。」沈洛年臉色沉重,瞇著眼遙望,但畢竟隔了挺遠的距離,還看不出所以然來。

  瑪蓮也注意到沈洛年表情不對,收了刀走近,望著狄純說:「小純,洛年幹嘛啊?」

  「不知道。」狄純擔心地搖了搖頭。

  「是今晚才來人界的嗎?」沈洛年低聲自語說:「這可麻煩了。」

  「什麼啊?洛年。」瑪蓮忍不住了。

  沈洛年看了瑪蓮一眼,目光轉過,見趺坐著的葉瑋珊和奇雅注意力也轉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似乎……從西岸來了幾十隻刑天,其中大概有五個大型的。」

  眾人一愣,都變了臉色,瑪蓮張大嘴,呆了呆才說:「真是刑天?會不會是別的妖怪路過?」

  沈洛年搖搖頭說:「那種妖炁是刑天沒錯……不同妖怪的妖炁都有些微的差異。」

  「這……這怎麼打啊?」瑪蓮瞪大眼睛說:「洛年你能殺光嗎?」

  「呃?」沈洛年瞪眼說:「別開玩笑。」

  葉瑋珊猛然站起說:「我們快回去,找夏將軍舉行緊急會議。」

  還開什麼會,這時候應該快逃命吧?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終於還是沒開口,只將凱布利往斜下方一轉,快速地向歲安城飄去。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5
第十三集 第七章 一夫當關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十幾個城內重要人物,神情嚴肅地集中在城南中央高台上,等候對方擺開陣勢。

  昨晚得到沈洛年的訊息,開了半夜的會議,勉強決定了幾個戰略,但卻一點把握都沒有。事實上,除白宗之外,還有大半人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今晨集結在這兒,就是想早點確定這消息的正確度。

  但說到解決之道,可就誰也提不出來了,若沒有刑天,城中部隊只要往外殺出,遠離歲安城後,強者更強,數量較少的轉仙部隊,才有可能驅滅鑿齒,但刑天一多,只好以城牆附近為主戰場,以免部隊反被刑天屠殺,可是城牆附近轉仙者對鑿齒的優勢也相對降低,對方卻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根本無法持久應付。昨日對方主要目標是城牆,加上乍進即退、攻城時間不長,所以傷亡人數還少,若持續時間一長,實在不堪設想,眾人雖勉強做出一些應變計劃,但能不能奏效,誰也不知道。

  隨著東方天色漸亮,遠遠城南鑿齒陣中,開始傳出動靜。過沒多久,鑿齒隊伍慢慢往外排了出來,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軍伍概念,十幾萬人雜亂地擠在踏平的田野上,東邊三萬、西邊五萬地分成了四、五群,也許是部族的分隔,也許是隨意的區分,誰也不知道,而這些部隊搬運著的巨木就有百多條,看樣子昨日的攻城果然只是測試而已。

  「刑天出來了。」眼力最好的張志文說。

  果然森林中冒出了一大群大小刑天,正先後走入鑿齒陣中。

  這些拿著巨斧、巨盾的高大無頭怪物,散在鑿齒大軍之前,其中有六隻高出半截,體內蘊含著強大妖炁,正聚在一起望著歲安城,不知是不是在討論戰略。

  眼看真的多了這麼多刑天,眾人雖已有心理準備,仍不免心底發涼,正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個負責傳訊的煉鱗引仙者開口說:「報告將軍,北城傳來消息,有一大部分鑿齒部隊繞開了。」

  眾人一怔轉頭,那年輕人又說:「東城也是,啊!連西城也是,三方鑿齒部隊都往南撤,都各只留近萬部隊。」

  「他們不打算拖下去了。」夏志成看著鑿齒部隊說:「對方即將全力攻城……葉會長,既然確定了刑天的數量,只能使用昨夜研擬的戰術了,此時直接由您指揮比較方便,我這就把統帥權交回。」

  此事葉瑋珊和夏志成已有共識,她微微行禮說:「有勞夏將軍了,如果我有什麼指揮不當的地方,還請多多提點。」

  「不敢。」這種場合,一個普通人,實在不便指揮作戰,夏志成輕嘆了一口氣,退到高台外側。

  等那些鑿齒部隊通通彙集到南面,對方就會攻來了吧?這近百名刑天衝來,今日撐得過去嗎?高台上這時一陣死寂,誰也不想說話。

  過了片刻,呂緣海突然悄悄走近葉瑋珊等人,低聲說:「葉宗長、沈先生,我們何不率隊從東面出城,撤上九回山?」這話的意思當然不是帶著全城往山上撤,他是想拋下城中三十多萬人,只帶著轉仙部隊往山上逃。

  他聲音雖低,但白宗眾人都站在一起,聽到的人自然不少,葉瑋珊身旁的賴一心首先臉色微變,大聲說:「呂門主!你……」

  「一心!」葉瑋珊一把抓住賴一心,搖了搖頭。

  賴一心一怔停口,葉瑋珊這才低聲說:「呂門主,九回山上豈有比這兒還安全的地方?」

  「這……」呂緣海說:「至少可以安全數日,宇定高原百多里寬,總能找到躲藏處。」

  還沒交戰,他就打算直接扔下這城中三十多萬人嗎?葉瑋珊雖然不滿,但此時鬧翻有害無益。她目光一轉說:「呂門主,你不覺得時機不對嗎?城破那一剎那再走,可比現在安全不少。」

  呂緣海一怔,目光二兄說:「這我當然知道,但若是守城時損失過重……」

  「我明白,夏將軍已經把統帥權交回了,我會儘量保留各部隊的戰力。」葉瑋珊微笑說:「什麼時候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門主不用太擔心。」

  「瑋珊?」賴一心大吃一驚。

  葉瑋珊先回頭瞪了賴一心一眼,這才對呂緣海微笑說:「呂門主,我還得處理一點私務,先談到這兒吧?時機來臨之前,還請諸位暫且配合。」

  「我明白。」呂緣海倒不在乎賴一心的看法,比較介意的反而是沈洛年。他偷瞄了沈洛年一眼,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並不反對,這才心頭一鬆,露出笑容說:「諸位不只功夫高強,連思慮都比我們這些老人細密多了,呂某日後當全力為會長效勞。」說完之後,這才往總門人群退了回去。

  呂緣海剛走,賴一心忙說:「瑋珊,怎麼回事?我們不能扔下這些人啊。」

  「還要你說?」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說:「但如果這麼回答,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帶人往東城逃……總門部隊只要有一半跟著他走,這仗就不用打了。」

  「呃?」賴一心一愣說:「妳騙他的?這……不大好吧?」

  「管不了這麼多,能跟他說老實話嗎?」葉瑋珊想了想,輕嘆了一口氣說:「但若當真到城破的時候,確實做什麼都沒用了,難道那時還不逃?」

  賴一心說:「我們全力守住啊,昨晚不是做了這麼多計劃嗎?城不會破的!」

  「萬一破了呢?」葉瑋珊說。

  賴一心愣了片刻,終於說:「我不知道……但總得做些什麼。」他雖然滿腔熱血,卻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若是城破,不管怎麼做,城內三十多萬普通人,幾乎都死定了。

  「到時只有轉仙者有一絲機會逃生,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一批自願軍留在後路拖延時間,利用九回山的九個回道天險,想辦法攔截鑿齒大軍。」葉瑋珊頓了頓,輕握著賴一心的手說:「我陪你留在後面就是了。」

  賴一心望著葉瑋珊片刻,露出笑容,握緊葉瑋珊的手說:「好,我們一起留下,看看能做些什麼,沒問題的。」

  這人總是這樣……葉瑋珊苦澀地一笑,轉頭說:「到了那時,白宗的事情就交給舅媽和奇雅,妳們盡快領人穿過九回山,撤入宇定高原。」

  「瑋珊。」白玄藍搖頭說:「我和齊哥陪你們斷後。」

  葉瑋珊說:「舅媽,引仙之術不可失傳……剩下的人類要活下去,這法門是必要的,妳和舅舅先走。」

  白玄藍一怔說:「那我們交換。」

  「不行的。」葉瑋珊搖頭說:「我身為歲安城的臨時統帥,沒能與城共存亡已經不對了,怎能逃在前面?這麼一來,不會有人願意斷後的。」

  咦?這是自己害的嗎?沈洛年聽到這句不禁大皺眉頭,若不是自己,葉瑋珊也不會當上這什麼會長……倒忘了她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可真討厭。

  「我陪你們斷後。」黃宗儒突然說。

  眾人一怔,吳配睿馬上開口:「我也留下。」

  「妳陪著藍姊走。」黃宗儒拉過吳配睿,低聲說:「九回山仍是道息不足的地方,我們藉著洛年之鏡,三人合力該可以撐好一陣子,等你們逃遠了,我們再想辦法往山上撤,還是有機會。」

  「不要。」吳配睿板起小臉說:「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走!」

  黃宗儒正不知該怎麼說,奇雅和瑪蓮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相對點了點頭,瑪蓮一笑開口說:「算我和奇雅一份。」

  侯添良馬上跟著舉手說:「加一、加一!」

  「加什麼加?又不是組隊打王……」張志文苦著臉抓頭說:「都留下吧,斷後的戰力夠一點,到時候逃命的機會也大點。」

  侯添良呵呵笑說:「一起死了也爽快啊。」

  「呸、呸、呸!」張志文瞪眼說:「誰跟你一起死,我留下是為了帶阿姊逃命。」

  「滾你的,誰跟你逃命?」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

  怎麼又變成全留下了?和熱血笨蛋相處久了,每個人都變熱血笨蛋嗎?沈洛年正在旁邊暗罵,突然葉瑋珊走近低聲說:「洛年,你凱布利能載人,到時拜託你先護著月影團的人走,魔法失傳太可惜。」

  我可不是熱血笨蛋,當然會走!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知道。」

  「這些日子……謝謝了。」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

  媽的,真想讓我走,就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沈洛年板著臉轉過頭,望著城南那正在騷動的鑿齒哼聲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城還沒破欸!」

  「對啊!仗還沒打呢!」賴一心精神最好,他一陣激動,突然往前跳上城牆,舉起黑矛回頭以炁送聲,聲音遠遠往外傳:「各位!人類的未來就在此一戰,我們一定能守住!我們一定要守住!加油啊!殺光敵人!」

  這時所有轉仙部隊都集中在南城高台,他們不像領導群這麼清楚兩方戰力差異,見賴一心這麼激動地大喊,不少人心情激昂,跟著舉起武器吶喊,部隊士氣大振。

  「這人實在是……」葉瑋珊輕頓了頓足,見賴一心又跳了回來,連忙幫他引炁,一面說:「想提振士氣,請夏將軍去喊不行嗎?你去胡喊什麼?炁息又散去了不少。」

  「抱歉、抱歉,忍不住嘛。」賴一心乾笑著,乖乖讓葉瑋珊引炁。

  「喊喊也不錯,不是士氣大振了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以後還想騙人,可以派一心出馬,很有效的。」這似乎帶著尊伏之氣的傢伙特別適合拐人,以後派他出來選舉應該挺容易當選。

  「我才沒騙人呢,我真是這麼想啊。」賴一心呵呵笑說。

  葉瑋珊聽沈洛年這麼說,微微一怔回過頭,果見本來有點擔憂的部隊情緒高昂了起來,不禁有點狐疑地看了賴一心兩眼。

  此時城南那兒,刑天突然一起怪聲長嘯,跟著鑿齒們也大聲吶喊,似乎也正在提振士氣,他們氣息綿長,喊聲宏亮震耳欲聾,聲音遠遠地往外傳,兩方隔了好一段距離,依然聽得十分清楚。

  眼看對方即將發難,葉瑋珊低聲說:「奇雅,幫忙引炁。」

  「好。」奇雅接手幫賴一心引炁,一面微微皺眉說:「一心也真不會選時間。」

  「抱歉,就快滿了。」賴一心乾笑說。

  葉瑋珊退開幾步,回頭說:「各自準備了……輕疾,開啟千羽通訊網;千羽部隊依計劃就定位!小珠姊,來吧。」

  後方二十公尺遠的「南大道」上,那兒搭了個離地足有三十公尺、臨時趕搭起的大高台,此時上面站著一群覆羽展翅、集合待命的千羽部隊,昌珠、羅紅等人也正在其中,在葉瑋珊呼喚下,昌珠展翅掠起,飄到葉瑋珊上方。

  比較特殊的是,一條約五公尺長的粗繩,兩端分別綁在她雙足上,粗繩中央正軟軟懸垂在空中,彷彿一個懸空鞦韆。

  就在這一瞬間,鑿齒吶喊的聲音,突然一變,在近百名刑天率領下,十幾萬鑿齒背著百多根巨木,吶喊著對歲安城城南中央衝來,而本來擠滿鑿齒的森林外田野,只剩下那六名大型刑天。

  葉瑋珊回頭一看,見對方不講究陣型,也不分先後,就這麼狀若瘋狂地往這兒沖,整個氣勢和昨日大不相同,彷彿這些妖怪下一瞬間就能踏平這城市,看著那恐怖模樣,葉瑋珊不禁微微一慌,有些手足無措。

  「瑋珊?」沈洛年走近葉瑋珊身旁,撿起放在地上一個雨傘般的黑物,低聲說:「不行的話我來。」

  葉瑋珊回過神,接過黑物,搖頭說:「你有別的任務,沒關係,我準備好了。」她坐上鞦韆底部,對空中的昌珠揮了揮手,讓昌珠將她往空中帶,向城牆那方飛去。

  沈洛年果然沒閒著,他踩著凱布利,隨葉瑋珊身後飄飛,兩人先後凝停在城牆上方,望著逼來的那片黑壓壓鑿齒大軍。葉瑋珊忍著心中的驚懼,將手中那片彷彿雨傘、外黑內銀的東西往外打開,就像拿著個圓弧形天線,對著斜下方。

  「這範圍有多大?」沈洛年問,他已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只放出微微妖炁,輕托著身體。

  「不知道。」葉瑋珊說:「昨晚測試真的非常亮,我帶了三層防護鏡都眼花了一陣子,希望遠些地方也有用,否則只靠另一個計劃……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鑿齒、刑天自然不知道這浮在空中的兩女一男打算幹嘛,尤其其中一人手裡拿著個大片銀亮圓弧狀物對著南方,更是莫名其妙,他們狂奔的同時,不免直盯著三人瞧。

  昨日沈洛年雖殺了數百鑿齒外加一個刑天,但大多是偷襲得手,加上種族不同,也較不容易辨認,鑿齒還不很清楚沈洛年的能力,不過看到能持續飛行的敵人,他們難免有所提防,正一面跑一面打量,卻不料那片銀色圓弧狀物,突然毫無預警地閃出強烈刺眼光芒,前方數萬名鑿齒、刑天眼前一片炫亮,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楚,在眾人大聲驚呼聲中,有人停下腳步,有人轉身亂跑,這一瞬間,碰咚乓當地摔倒一大片,巨木也滾成一團。

  當光亮閃起的同一瞬間,準備妥當的轉仙部隊同時御炁騰躍過城牆,拿著武器殺出,而最快接近敵人的,就是從空中高速下落的沈洛年,他已拔出金犀匕,正二話不說地對刑天殺去。

  金鳥珠不負所望,前方數百公尺寬,大部分敵人都在光線有效範圍內,尤其最重要的刑天,統統擠在最前方,更是效果卓著。沈洛年收斂著妖炁,點地兩個旋繞,轉仙部隊還沒落地,已殺了五名亂揮斧頭的刑天。

  接著城中萬餘轉仙部隊也衝至,但這兒畢竟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刑天妖炁未散,除沈洛年與白宗眾人之外,能傷得了刑天的人卻不多。轉仙部隊見狀後繞,全力屠殺鑿齒,一面拿引火物點燃巨木,隨著巨木燃起,火焰一大,火鼠跟著竄出,在巨木上四面爬燃,城南這片原野,霎時變成煉獄。

  無論是鑿齒還是刑天,驚慌失措下根本無法戰鬥,大軍從混亂到被屠殺、灼烤,直到眼前勉強可以視物,中間只不過短短七、八秒,而這短短七、八秒,就死了數千鑿齒,躺下了三十多只刑天,鑿齒一面慘呼怪叫一面往外逃,轉仙部隊則追殺不休,直追趕了百公尺,眼見那六名大型刑天往前衝出迎接,葉瑋珊一聲令下,讓隊伍撤回。

  眾人攀入城中,往外一看,見遍地都是鑿齒屍體,數百巨木付諸一炬,不禁歡聲雷動,部隊們欣喜地奔上高台引炁,一面互相拍打著,興奮異常。

  沈洛年在那最高的高台上落下,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白玄藍、黃宗儒,還有文森特等四個魔法師,適才並未參戰,這時也都在高台上,正討論著剛剛的戰況。也在台上的劉巧雯,見沈洛年飄下,露出笑容說:「洛年,你動作真的快得像鬼一樣,剛殺了十幾個刑天呢。」

  「下次就沒這麼容易了。」沈洛年往南方望瞭望說。

  葉瑋珊望著南方,見鑿齒大軍已重新整隊,這次他們不擠成一團,分成十個隊伍,似乎打算同時攻擊整片城牆,而刑天群則退到隊伍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金鳥珠,葉瑋珊微微皺眉說:「對方該也知道金鳥珠灌入炁息需要時間,才這麼急著整隊重新攻擊……還沒滿嗎?」

  在高台一角,有二十名煉鱗引仙者,正輪流拿著那金鳥珠引入炁息,手中正拿著金鳥珠的一名士兵,抬頭說:「報告會長,還沒完成。」

  「盡快。」見鑿齒群又從森林中搬出幾十條巨木,葉瑋珊咬著唇說:「他們砍木頭的速度真快。」

  「有那六隻大刑天,慢不了。」沈洛年皺眉說:「又來了。」

  確實又來了,刑天似乎想盡速一雪恥辱,隊伍一整,馬上往歲安城沖。葉瑋珊銀牙一咬,拉過昌珠腳下的繩索說:「千羽部隊,我們上。」

  千羽部隊本來只是監察用的部隊,所以人數一直不多,加上不少人還在東大陸未歸,此時城內只有三十餘人,現在除了部分派在四面偵查,其他二十人就像昌珠一般,腳上綁著繩索,分別載著葉瑋珊等高台上的人們往上飛。

  這二十組共四十人,在四公里長的城牆後方空中排成一排,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趕製的傘狀聚光器,對著下方照。鑿齒們剛剛才被殺得敗逃,一看到上方銀光閃閃,紛紛低頭停步或以盾遮眼,不敢往上看,但這些當然全都是假貨,發不了強光,鑿齒們等了半天,卻不見光華,這下不禁有點進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是好。

  唬人的東西畢竟唬不久,拖拉了一陣子,鑿齒漸漸放心,一個個放開腳步,不理會空中的敵人,只拿著巨木往城牆奔,準備攻擊,就在這時,葉瑋珊一聲令下,右手同揮,連續兩個炁彈朝前方正要接近城牆的巨木轟去,炁彈在巨木上一炸,當場將巨木炸成三截,葉瑋珊也不多看一眼,和昌珠一打招呼,兩人向另外一根巨木飛去。

  同時白玄藍、奇雅、劉巧雯等人也跟著放手攻擊,白玄藍和葉瑋珊招式類似,也拿著蘊含爆勁的炁彈到處轟,奇雅柔訣不易破壞巨木,她默念道咒,在炁勁中蘊含凍氣,整片透入巨木,讓巨木中的水分凝結爆裂,從垂直面崩裂開來,毀損得更徹底。

  黃宗儒則拿著那支懷真借的怪弓,聚力連續出手,一發發凝聚的炁息射入巨木,凝勁泛開的同時,木質也隨之崩散碎裂,破壞木頭的速度,不比葉瑋珊慢。

  文森特等四名魔法師也跟著出手,他們口中默唸法咒,手中一指,巨木隨即受莫名冒出的巨力擊斷,崩成數截。

  但具有這種威力的人畢竟不多,如劉巧雯等一般發散型變體者,他們大多聚集在中央附近,雖出手威力不足以破壞巨木,但他們靠著身在空中,炁息比鑿齒們豐沛的優勢,不斷往下攻擊,也讓背著巨木的鑿齒們不斷受傷,巨木走走停停,很難往前移動,但畢竟敵軍數量龐大,巨木數量也多,一段時間過去,還是有不少巨木轟上了城牆。

  而葉瑋珊等人從兩側一路將巨木破壞,慢慢往中間接近,至於巨木被破壞的隊伍,根本無須理會,反正他們若攀上牆壁,自有槍彈伺候。

  這麼一來,除千羽部隊緩緩往中央接近,鑿齒、刑天也紛紛往還有巨木的地方擠,一方面嘗試用妖炁保護巨木,也有不少人往上飛射短矛,試圖逼退飛行的部隊,而隨隊伍聚集,鑿齒畢竟越來越多,若千百支短矛同時往上飛可不是開玩笑,眾人也不敢貿然接近,剩下的巨木越來越不容易破壞。

  鑿齒一面保護剩下的巨木,一面加快用巨木轟城的速度,但除了空中那四十人到處飛騰忙碌之外,城內部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這麼讓城外的鑿齒,集中在城門和左二門之間相隔不遠的三處地方,衝撞個不停。

  葉瑋珊身在空中,眼看城牆被破壞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她一面出手攻擊鑿齒或巨木,一面開口說:「輕疾,開啟金烏組通訊網……宋維!好了沒?」

  宋維是那群負責灌滿金烏珠煉鱗部隊的小隊長,他馬上回答:「報告會長,還沒滿。」

  其實葉瑋珊也知道,若是滿了,對方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只不過實在太慢,讓人忍不住想問,眼見城牆受損越來越嚴重,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於說:「輕疾,換白宗通訊網……洛年。」

  沈洛年一直在城牆後方飄浮著,正遙望著葉瑋珊,聽到耳中的聲音,他開口說:「要我下去了嗎?可惜了點。」

  葉瑋珊也覺得可惜,鑿齒刑天畢竟只是胡打一通,沒什麼戰術可言,因為破壞了大量巨木的關係,他們不知不覺又擠成了一團,若此時能使用金烏珠,剛好可以再次殺退敵人,可是再忍下去說不定牆就先破了。葉瑋珊輕嘆一口氣說:「沒辦法,金烏珠還沒滿……拜託你了,我幫你開路。」

  「好。」沈洛年右手拔出金犀匕,左手取出牛精旗,朝城牆破壞最嚴重的地方飄了出去。

  葉瑋珊選定了城牆外敵軍帽集的地方,連續幾個強大且蘊含炎氣的炁彈,對下方鑿齒群急轟,一下炸開好大一片。沈洛年一閃間飄入那空隙處,左手一晃,白霧滾滾而散,向著四面八方瀰漫出去。

  白霧瀰漫中,沈洛年收起凱布利,點地急掠,對最近的一個刑天炁息便砍;同時城內部隊在葉瑋珊指揮下,搬著息壞磚攀出城外,在霧中修補破損的城牆。

  昨日白霧就發過一次威,對方早已有備,既然無法驅散,總不能讓人在白霧裡胡亂宰殺,眾多鑿齒、刑天當下只好轉身奔逃,尤其刑天已經有了經驗,他們不在白霧中亂跑,而是一路往外高躍跳起飛逃,一方面方便分辨方位;二來待在霧中時間較短,也不容易被沈洛年欺近。

  刑天動作本就比鑿齒快,除一開始沈洛年相準的兩名刑天,念頭還沒轉過就死在金犀匕下,其他的可砍不到。不過幾秒的工夫,城牆附近這滾滾白霧中,除屍體外,鑿齒、刑天逃竄一空。

  沈洛年這時的任務是守住城牆,不能像昨天一樣一路往外殺,他見周圍敵人一轉眼跑光,感應不到妖炁,索性左手一旋,捲起牛精旗,停了白霧。

  隨著白霧散去,剛逃散的鑿齒刑天見沈洛年一個人呆站在那兒,周圍數萬人大吼一聲,紛紛往沈洛年和城牆沖,沈洛年卻動也不動,等敵方接近到十餘公尺遠時,他才左手一抖,牛精旗再度甩開,隨著白霧飄散,又是一陣好殺,殺得鑿齒們鬼哭神號、四處亂逃,這次之後,就算沈洛年收起了牛精旗,再也沒人敢進入他周圍百步內。

  這時近千名轉仙部隊,正搬運息壞磚到城牆上修補,這些轉仙者就算體無炁息,體力仍比一般人強壯許多,修城效率自然較高,畢竟這時可不能慢慢來。

  但在外城修牆,就代表著曝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不少人一面工作,一面忍不住心驚膽顫地回頭偷瞧鑿齒大軍,看著看著,卻看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沈洛年紅袍翻飛間,一個人站在城外數百名敵人屍體之間,昂然面對十餘萬鑿齒,而鑿齒們只敢在遠處咬牙切齒,憤怒叫囂,就是無人敢越雷池一步,踏入沈洛年百步之內。

  看著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匪夷所思的景象,許多人忍不住心中激動,眼眶泛淚,大聲對著沈洛年嚷叫,但若問他為什麼要叫嚷、叫嚷著什麼,他恐怕也說不出來。

  歲安城城牆後,高台上的賴一心等人,自然看得清楚,不免也是議論紛紛、嘖嘖稱奇。他們雖然一直知道沈洛年有點莫名其妙的厲害之處,卻也沒想到離譜至此,瑪蓮意外之餘,忍不住拍手大叫:「靠,要是有十個洛年……不,五個洛年,說不定就可以直接殺光這些長牙渾蛋了。」

  「太好了。」賴一心也興奮地說:「一切都照計劃進行,我們不會輸的。」

  「不會輸就好。」張志文拍著胸口說:「我還沒追上阿姊,可不想死啊。」

  這話一說,自然惹來瑪蓮的白眼,不過這時瑪蓮心情挺好,只瞪了他一眼,沒動手揍人。

  沈洛年卻心裡有數,自己可沒有應付千軍萬馬的能耐,能恰好造成這種景象,只不過剛好是息壤城牆、牛精旗、影蠱加上鳳靈感應能力的綜合結果,若換一個地點,或少了任何一個條件,絕不可能有這種功效,能這樣守住城,只能說運氣不錯。

  不過這兒雖然守得很穩、城牆修復的速度極快,但沈洛年的白霧範圍畢竟只有百步寬,護得這處護不得那處,剛剛三個嚴重破損的地方,沈洛年只保住了其中兩處,另一個偏西破損嚴重的城牆,卻依然被大量鑿齒刑天圍攻沖城,甚至引來了其他鑿齒部隊聚集,這麼一來,城牆破損的速度更快。

  眼看城牆毀傷漸趨嚴重,文森特等人在葉瑋珊指示下,聯合施展守護陣,藍、橙、紅、紫四種光色交錯掩映,組成一片守護光牆,抵禦著巨木的攻擊,但就算魔法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實際運用的力量畢竟也是精靈炁息,一樣會受息壞磚影響而降低效應,四人如今雖勉能抵禦,但除基蒂外,其他三人魔力補充速度十分慢,而基蒂年紀太輕,咒語效應又不如其他三人,若僵持稍久,依然會魔力耗盡。

  沈洛年看那兒狀況不妙,開啟白宗通訊網說:「瑋珊,這兒修了近半,不照計劃讓我換位?」

  「不!」葉瑋珊欣喜的聲音從沈洛年耳中傳出:「金烏珠剛存滿!輕疾,全部聯絡網開啟,所有人準備動手!洛年,還有空中的千羽部隊,眼睛小心。」

  葉瑋珊說話的同時,劉巧雯正從城牆上方出現,一樣拿著個圓弧狀的眾光器,對著下方鑿齒大軍微笑。

  剛剛千羽部隊攻擊巨木時,許多人都把這偽造的眾光器收了起來,鑿齒們幾乎都忘了這事,突然看到劉巧雯又拿著在眼前晃動,不免微微一驚、動作稍慢,但等了片刻,並沒見放出刺眼光芒,鑿齒們發現被騙,自是再度往前衝擊,不料這時劉巧雯卻嫵媚地一笑,突然開啟機括,隨著聚光器中央方盒開啟,金鳥珠耀目光華進現,一大半鑿齒、刑天又是眼前一片白亮,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難道還客氣?萬餘轉仙部隊再度跳出,眾人拿著武器急砍,將鑿齒大軍殺退。

  不過鑿齒部隊也學乖了,不像第一次慌亂,其實藉著炁息感應,縱然目盲,仍可粗略分辨周圍狀態與大概方位,只要保持冷靜,彼此撞倒的情況就會大幅減少,雖仍不免被人類大軍追殺,但這次的損失卻不大,除沈洛年、白宗這些速度遠快於鑿齒的人物,真正砍殺到對方的人其實不多。

  但這仍是一次大勝,人類部隊這面自是歡欣鼓舞,轉仙部隊們追著鑿齒身後,一面揮舞手中刀劍一面吶喊,直到葉瑋珊下令回城,才意猶未盡地轉頭。

  沈洛年飄在隊伍後,直到所有人翻入城中,他才飛過城牆,剛進入歲安城上空,就見到瑪蓮和吳配睿等人,正眾在一處高台上,對著自己叫嚷揮手。沈洛年疑惑中飄近,才想下落,周圍一陣歡呼響起,一群人從四面其他高台擠近,朝自己蜂擁而來,沈洛年微微一驚,飄身而起,高飛數尺,卻見這些人臉上都帶著狂喜之色,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不過看他們好像一副打算撲上抓著自己的模樣,沈洛年可不敢貿然接近。

  「下來啊!洛年!」瑪蓮喊著。

  「幹嘛?」沈洛年反而又飛遠了五公尺。

  「讓我們扔起來歡呼一下嘛。」瑪蓮笑著說:「你是大英雄耶。」

  「不干。」沈洛年逃命般地轉身,往葉瑋珊那兒的特高台飄去。

  瑪蓮看沈洛年頭也不回地溜了,笑著說:「可惡!不來讓阿姊親一下,跑這麼快幹嘛?」

  吳配睿笑說:「洛年害臊吧?」

  「小睿妳不懂,這叫傲嬌啦。」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早就懷疑洛年有這屬性了。」

  「傲你的頭,又在胡說。」侯添良咧開嘴笑說:「太久沒漫畫看,快發病了?」

  「什麼嬌?」瑪蓮聽不僅,詫異地問。

  「蚊子受日本動漫文化荼毒太深,別理他。」侯添良笑說:「阿姊,我們上去找宗長和洛年好不好?一心和無敵大也在上面。」

  「別假了,我知道你想找奇雅啦。」瑪蓮哼哼笑說:「你自己問宗長啊。」

  侯添良黑臉一紅,正說不出話,吳配睿笑說:「阿猴哥,我幫你問。」

  「好啊。」侯添良尷尬地笑說。

  吳配睿正想先和黃宗儒聯繫,再叫他伺機幫忙詢問,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大家小心,對方已重新整隊,隨時可能重新攻擊,各隊長請立即確認隊員狀態,編組引炁。」

  眾人一怔轉頭,果然鑿齒又組成了部隊,這次他們不是一窩蜂擠來,也不是散成一大片,而是分成四大組,每組三、四萬人不等,隊伍中各帶著十來根巨木,還有近二十名刑天壓陣,正大步向歲安城衝來。

  「他們真不怕死?」瑪蓮瞪大眼說:「這麼快又來?」

  「下次出城可要多殺幾個。」侯添良摩拳擦掌地說。

  張志文臉色卻不大對,搖頭說:「這可麻煩了。」

  「怎麼?」侯添良轉頭問。

  「他們只分成四大組,這樣每組人數都很多,千羽部隊想攻破巨木就沒這麼容易了。」張志文指著城外,神色凝重地說:「而每組相距近七、八百公尺,金鳥珠就算充滿了,頂多對一組有效……只要那組稍微撤退,其他三組可繼續攻城。」

  侯添良一吐舌頭說:「那洛年也只能守一個地方囉?」

  氣對啊,就算靠洛年交錯防守兩處,還是有兩個空隙。」張志文沉吟說:「因為刑天也分散了,所以城內的轉仙部隊該可以出城頂住一邊,但剩下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

  眾人見張志文始終說不完最後一句,目光往外望向鑿齒大軍,心情不免再度沉重起來。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5
第十三集 第八章 從墳墓爬出來

  正如張志文所料,沈洛年不管如何神通廣大,也只能勉強守住兩處,千羽部隊的高空攻擊,雖不至於完全無效,確實只能造成干擾。

  不過葉瑋珊並未放棄,既然對方分成四組,代表轉仙部隊出城面對其中之一也不會落於下方,當下她讓千羽部隊和轉仙部隊配合,協同攻擊,對方和轉仙部隊纏鬥的同時,無法專心防範空襲,就能順利破壞掉運來的巨木,而葉瑋珊為了保留戰力,也不和鑿齒大軍多耗,只要破壞了巨木,隨即在千羽部隊掩護下,讓轉仙部隊撤退回城,待引炁充足後,再伺機攻擊另一組鑿齒大軍,至於偏東南的兩組部隊,葉瑋珊實在無法兼顧,只好完全父給沈洛年處理。

  西南那兒鑿齒和人類打得天翻地覆,東南這兒卻是靜態的鬥爭,人類和鑿齒幾乎沒有正面爭鬥,反正不管對方破壞到什麼程度,沈洛年拿著牛精旗飄近一揮,白霧滾滾間,就能逼得鑿齒大軍撤退,數萬鑿齒、刑天只能牙癢癢地退開,看著沈洛年身後的人類又把牆壁修補起來,而眼見這兒補好了七、八成,沈洛年馬上又飄到另外一處,再度把鑿齒逼開,跟著又擁出一群人修整城牆,兩方就這麼比賽拆城和建城的速度。

  可是修繕的速度畢竟不如破壞迅速,隨著時間過去,城牆毀損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越來越趕不及,但沈洛年卻也想不出其他的手段,眼看漸漸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他耳中突然傳出葉瑋珊的聲音:「洛年!你換去西南邊那兩組,我們來這兒毀掉木頭。」

  「咦?」沈洛年一轉頭,這才發現,西南那兒的刑天、鑿齒,已經不再搬運巨木沖城,而是用手中的斧、矛穿刺破壞,效率遠不如前,還會被人類安置在城牆上的槍手攻擊……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正在發愣,卻聽葉瑋珊解釋說:「他們木頭不夠了,你快去,我們來了。」只見葉瑋珊領軍從上方衝出,對著鑿齒大軍殺去。

  沈洛年這才醒悟,刑天砍樹雖快,但這麼不斷被葉瑋珊等人轟毀掉,森林的巨木總會不足。他當下飄去西南面,選了個城牆毀損較嚴重的區域,逼退了鑿齒大軍,讓後方全力修繕。

  當巨木盡皆毀去,戰況又漸漸傾向人類這面,被破壞的城牆,慢慢地修整起來,而葉瑋珊斟酌情況,偶爾使用一下金烏珠,把某一大隊鑿齒殺得往後奔逃,也頗有效用。

  就這麼打到近午,曰照漸烈,兩方都十分疲累,而鑿齒少了巨木,攻城效率大幅度降低,在森林那端一直觀看戰況的大型刑天,終於發聲長嘯,讓鑿齒大軍退了下去。

  而鑿齒軍一退,不斷到處奔波殺敵的轉仙部隊,一個個都累癱了,各自找高台引炁歇息,反而是幾乎沒怎麼動手的沈洛年,輕輕鬆鬆地沒流一滴汗,就這麼飄了回來。

  這樣打下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眾人雖然十分疲累,卻似乎都安心了。今日早上這一戰,雖不能有效擊退鑿齒大軍,但針對守城這部分,人類總算是佔了優勢。

  而看著沈洛年飄過,不論識與不識,許多人都歡喜地對沈洛年揮手,那些目光中有敬意、有崇拜還有羨慕,過去充滿在許多人心中的排斥與懼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看著沈洛年的目光,彷彿看著歲安城的守護神一般。

  媽的,別看了,我可不會替你們賣命!看著這些溫暖的目光,沈洛年有些渾身不自在,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麼改變得這麼迅速?這些傢伙,過去就這麼隨便地害怕、憎惡自己,如今又這麼隨便地崇拜、仰賴自己,也太自在了吧?

  沈洛年不想和其他人多說,直接飛到那特別高的高台,在葉瑋珊身旁不遠落下。

  此時葉瑋珊正和奇雅、賴一心、黃宗儒等人眾在一起低聲商議,看到沈洛年,眾人停下議論,露出笑容點了點頭,不過那笑容卻似乎有點沉重,不像下面大多數人這麼輕鬆,而葉瑋珊打過招呼後,正對輕疾通訊網下命令:「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繼續攻擊,各小隊馬上排班輪流休息,爭取時間進食。」這才關閉了通訊網。

  沈洛年走近,看看四人說:「怎麼了?」

  眾人彼此望瞭望,葉瑋珊低聲說:「息壞磚早就不夠了,製造也來不及,現在是從別的城牆拆來補。」

  「啥?」沈洛年吃了一驚,但仔細一想,卻也不能說意外,鑿齒的巨木會不夠,人類的息壞磚當然也會不夠,沈洛年頓了頓說:「城牆這麼長,拆一點沒關係吧?」

  「還好對方只攻南城。」葉瑋珊擔心地說:「但是拆牆不能亂拆,而且加上搬運的工夫,速度快不起來……鑿齒現在撤退,就是知道沒有巨木攻不下歲安城,下午他們若不全軍撤退,恐怕將會運來足量的巨木,到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頂住。」

  「只能在露出破綻前,盡快破壞掉那些攻城木。」黃宗儒遙望城南說:「還好這些妖怪似乎不善於製造器械,否則要是推出幾台巨石攻城車之類的東西,那可麻煩了。」

  「總之現在可以休息片刻。」葉瑋珊輕噓一口氣說:「洛年,早上辛苦你了。」

  「我沒做什麼。」沈洛年搖頭。

  「宗儒。」奇雅突然開口說:「瑪蓮要我告訴你,小睿受傷了。」

  黃宗儒一怔說:「嚴重嗎?」

  奇雅搖頭說:「左肩被刑天用盾牌聚力撞傷,稍微影響戰鬥力,不算太嚴重。」

  黃宗儒鬆了一口氣,望向葉瑋珊說:「宗長,沒事的話,我去看看她。」

  葉瑋珊微笑點頭說:「快去。」

  黃宗儒正要往南縱向其他高台,突然一怔說:「怎……怎麼又來了?這……這樣不對吧?」

  眾人聞言轉頭,卻見城南外,鑿齒居然又開始整隊,這次不知為何卻分成六隊,而隊伍中卻沒有半根巨木,不知道他們做何打算。

  賴一心詫異地說:「他們打算用斧頭和矛挖嗎?還是打算直接衝入城?」

  奇雅搖頭說:「若直接入城,還沒能越過城牆,就會被槍炮殺光。」

  「那這是怎麼回事?」葉瑋珊望瞭望沈洛年,又望向城南外的田野,這還是她今日第一次搞不清楚鑿齒的目的。

  「難道他們以為分成六隊,我們就來不及修復城牆了?」黃宗儒皺眉說。

  「那也要有攻城木吧?」葉瑋珊蹙眉說。

  「無論對方打算用什麼手段,總之即將攻城。」賴一心插口說:「瑋珊,別忘了通知大家準備。」

  「對。」葉瑋珊回過神,連忙開啟各通訊網,讓才剛要休息的部隊又動員起來。

  眾人聽到消息,難免怨聲載道,一面痛罵鑿齒,一面移動到各自的配屬地區,當千羽部隊、轉仙部隊與槍隊都準備妥當時,鑿齒大軍也分成六條路線,正緩緩地往南面城牆推進。

  過去鑿齒大軍攻擊,都是一面大聲呼嘯,一面大群狂奔而來,慢慢往前移動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少本來在埋怨的人們,漸漸也感覺到整個氣氛不對,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正擔憂的時候,沈洛年目光一凝,突然說:「我知道為什麼分六隊。」

  賴一心開口說:「為什麼?」

  沈洛年說:「那六個大刑天,混在那六隊的刑天裡面。」

  葉瑋珊一怔,轉頭往南望,果然在森林北端,沒看到那幾個體型局大的刑天,但在這六隊中也沒見到啊?她正狐疑,沈洛年已接著說:「他們都變成和一般刑天體積差不多大小了……在這種道息不足的環境中,變這種體型可能比較容易發揮。」

  「他們難道想躲在隊伍裡面暗算人?」黃宗儒沉吟說:「目標說不定是洛年,洛年守城的能力,幾乎等於我們整城的戰力,若傷了洛年,歲安城馬上就會淪陷。」

  「就算到了這兒,他們的妖炁還是比別的刑天明顯。」沈洛年搖頭說:「想偷襲我的話,該想辦法隱藏起來才是。」

  這時六隊鑿齒大軍,在城牆南方百公尺外突然停下,那六名刑天從隊伍中緩緩走出,站在隊伍前方,他們目光掃過城牆後高台上數萬人,又看著城牆,不知做何打算。

  「靠!那六隻要玩單挑嗎?」瑪蓮的聲音突然從耳中出現:「報告宗長!記得算我一份。」

  「瑪蓮妳別胡鬧,打不過的。」奇雅低聲罵:「那是大型的刑天!他們縮小了。」

  「真的?」瑪蓮頓了頓才說:「在這城裡面,感應能力不大靈光……他們來幹嘛?」

  「難道真是來找人單挑的嗎?這個……」賴一心眼睛放光,似乎頗有興趣。

  「一心!」葉瑋珊頓足說:「就算是洛年也未必打得過,你想上去送死嗎?」

  沈洛年卻搖了搖頭,賴一心其實未必不如自己,不過在這種特殊環境裡面,確實自己比較有優勢,就算面對那種強大的刑天,一對一也頗有希望……問題是後面那千萬名鑿齒,若圍上來自己可頂不住,而那兒離城牆有段距離,大刑天該能激出妖炁驅散白霧,既然不能靠牛精旗護身,可不能隨便出手。

  眾人胡猜時,那六名刑天突然毫無預警地點地前衝,高速騰掠過數十公尺,在離城十餘公尺遠處,從空中連續揮動巨斧,一道道強大妖炁瞬間脫斧而出,直轟城牆,每一斧都深陷入牆,炸開大片泥塊,只聽轟隆隆連響,各處城牆不但往內崩入,還從上而下裂碎,那一道道近一公尺深的裂口,交錯影響,崩出一排好大的凹陷。

  六名刑天只一瞬間就揮完斧頭,落地即點地急退,倏然又退回了百餘公尺外,穩穩站在隊伍之前。

  這是怎麼回事?城內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畢竟感應得清楚,他已經瞭解,對方藉高速接近減緩妖炁散失的比率,趁體內仍存有妖炁馬上全力轟擊,那剎那的威力,就彷彿虯龍飛天攻擊一般,以他們的強大妖炁,這以壓縮土堆成的城牆,自然抵擋不住。

  沈洛年想了想說:「城牆快不行了,就算我下去,也只能守住一個地方……不過他們怎不合力突破?一下就可以轟出一個缺口。」

  賴一心也正思索著,他沉吟說:「他們若只打開一個小缺口,和爬入城牆的意思差不多,想讓鑿齒入城還具有戰力,就得開好幾個夠寬的大口……他們還是怕你攔阻,所以分六面同時破城。」

  「大刑天站在那兒,部隊出城也打不過……沒法守了。」黃宗儒目光一凝說:「宗長,要不要先分派斷後部隊?」

  終於到了這一刻嗎?下令逃跑嗎?一般人民都不管了嗎?葉瑋珊心中一片茫然,四面望瞭望,她望著下方的萬餘名槍隊、望向正協助搬運息壤磚的城內居民,再將目光掃過城內大片堪稱粗陋的房宅,那兒還有幾十萬躲在家中祈禱的老弱婦孺,把他們都扔下嗎?

  「他們……」葉瑋珊遲疑地說:「一定沒想到,我們會放棄他們。」

  沈洛年感受著葉瑋珊的情緒,又順著葉瑋珊的目光,望向下方的人們。他心裡有數,葉瑋珊理智上知道現在應該撤退,但這命令一下,就等於放棄了滿城人民的性命,她就算想說,卻也說不出口。

  等會兒自己可得先閃遠些,這種純粹屠殺的場景,看多了說不定腦袋又會故障,到時候衝下去送死可吃虧了。

  這時率領著部分轉仙部隊的呂緣海、狄靜等十餘人,從下方奔了上來,對葉瑋珊說:「會長?妳還在等什麼?已經沒辦法了啊!此時正是下令轉仙部隊往城東走的時機。」

  瑪蓮、吳配睿等人似乎也耐不住,跟著跑了上來,他們擠入人堆,瑪蓮哇哇叫說:「怎麼突然不下命令?城牆快破了!大家都在等耶。」

  就在這時,那六名刑天已引入足夠妖炁,又是一個騰身往前,轟隆隆一陣巨響,城牆又崩了一公尺深,眼看刑天再出手幾次,這花了不知多少人心血蓋起來的城牆,恐怕就要出現六個大洞,到那時,鑿齒就會大舉衝入歲安城,就算這時不沖,說不定六個洞轉眼就變成十二或十八個洞,那時也是非沖不可。

  「會長?」呂緣海忍不住說:「若妳還下不了決心,我得率總門部隊離開了。」

  「離開?跑哪兒去?」瑪蓮還沒進入狀況,想想才突然明白,她詫異地說:「咦!我們打不過了嗎?宗長?」

  葉瑋珊深吸一口氣說:「準備從城東撤退。」

  「撤退?」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一旁的張士科,忍不住怒聲說:「一般人怎麼辦?他們怎麼撤得出去?」

  「你凶什麼!」瑪蓮瞪眼說:「有辦法就說啊!批評誰不會?」

  張士科一怔,長嘆一口氣說:「當初為什麼要趕走虯龍?這幾十萬人民……實在太可憐了。」

  葉瑋珊眼眶微紅,咬著牙說:「這件事由我負全責,白宗會領引仙部隊斷後。」

  媽的,這笨女人說不定會為此事懊悔一輩子,早知道當時就不拱她當什麼會長,而且這滿城的人……當初花了這麼多工夫,就這樣讓他們死光嗎?沈洛年想來想去,終於嘖了一聲說:「媽的!等等。」

  葉瑋珊一怔,驚喜地抬頭說:「洛年,還……還有辦法嗎?」

  眾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雖然眼前情勢嚴峻,但這兩日沈洛年已經展現了不少奇蹟,他若說有辦法,說不定真能解決。

  「我從沒試過這方法,不知道行不行,安靜一下。」沈洛年確實還有個一直不想用的辦法,他走到高台南端,望著城南微微閉目,站在那兒不動。

  「洛年在幹嘛?」左肩綁著繃帶的吳配睿忍不住低聲說。

  「不知道。」瑪蓮低聲說。

  那姓沈的凶惡小子在弄什麼玄虛?呂緣海看不出所以然來,湊到葉瑋珊身旁說:「會長,我們一面做準備如何?請下令讓部隊調到城東,免得城破時和鑿齒大軍纏上。」

  葉瑋珊卻搖頭說:「洛年說走才走。」

  呂緣海一怔說:「萬一沒用呢……不久後城就會破了,到時若纏戰起來,恐怕會損失一半以上的戰力,這……」

  「吵死了。」瑪蓮忍不住瞪眼:「洛年說要安靜,你這老頭吵什麼?」

  呂緣海沒想到瑪蓮居然對自己無禮,心中憤怒,卻又不敢發作,正打算偷偷下台,聚集親信逃命,突然有個千羽部隊的女孩驚呼一聲說:「那是什麼?」

  這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她身旁人忙問:「怎麼了?」

  「你看東南森林那兒。」女孩說。

  眾人還沒望過去,突然下方傳來一片嘩然,似乎有許多人正在驚呼,還傳來開槍的聲音,這時大夥兒沒空看東南,人人目光往下搜尋,卻又不知怎麼回事。

  「瑋珊,叫大家稍安勿躁。」沈洛年說:「不用害怕,不要開槍!」

  葉瑋珊一頭霧水之餘,一面下令,一面聽各方傳來的報告,她聽完之後,詫異地說:「洛年……那是你弄的嗎?」

  「什麼啊?宗長?」瑪蓮叫。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有人報告,堆放屍體的地方,有幾百個鑿齒屍體突然爬起來,翻出城牆外……都是干屍。」

  「對啊,屍體會動。」剛剛那個千羽部隊的女孩也叫:「我剛看到東南墳場,有東西從墳墓爬出來啊!」

  「墳場?」眾人這角度看不到翻出城牆外的鑿齒乾屍,目光同時往東南方林旁墳場望去,果然看到百餘名身上覆著土壤的人類乾屍,正穿出墳場旁的疏林,快速向歲安城奔。

  呂緣海望著那兒,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奔在隊伍前方的枯瘦光頭乾屍,不禁瞪大眼睛說:「那不是……死掉的高老哥嗎?」

  那些人正是當初被沈洛年以闇靈之力,化為骨靈的百餘名總門部隊,此時在身為屍靈之王的沈洛年召喚下,紛紛從泥土中爬出,奔到歲安城外,與那幾百名鑿齒骨靈會合。

  狄靜看到高輝的屍體突然僵直著身軀,跳出墳墓亂跑,可也大吃一驚。她愣了愣,忍不住望著沈洛年罵:「你……你果然有鬼……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你到底是什麼鬼物?」

  這話一說,眾人看著沈洛年的神態立即產生了變化,白宗眾人不禁想起那晚沈洛年全身黑氣、彷彿鬼魅的模樣,雖然時值正午、烈日當空,眾人心中還是不免發寒。

  從這一刻起,那些欽慕的目光應該都會消失了吧?沈洛年不想解釋,只淡淡地說:「這些屍體,會幫你們守城。」話聲一落,沈洛年不等眾人回話,轉頭往外飄出。

  鑿齒大軍自然也注意到這狀況,當看到城牆受損處分佈著眾多骨靈,不免一陣混亂,眼前若有早魃或殭屍,可不是好玩的,那六名刑天吃驚之餘,顧不得繼續攻城,領著大軍後退了百餘公尺,觀察狀況。

  沈洛年今日沒什麼時間製造骨靈,這些鑿齒大多都是昨日在戰陣中偷殺製成,加一加總數約有五百,再加上那百多個人類骨靈,就有六百多名,這些骨靈散佈在六個城牆凹陷處站著不動,沈洛年則飄在城牆上方,等待變化。

  「洛年!」葉瑋珊的聲音,透過白宗通訊網傳了過來,她問:「幹嘛跑這麼快?」

  「免得惹人嫌。」沈洛年說:「我和這些骨靈有關,妳不怕嗎?」

  「能守城救人就好。」葉瑋珊說:「我才不管你和什麼妖魔鬼怪有關!」

  「對啊!」瑪蓮跟著叫:「那叫骨靈嗎?名字不難聽啊……雖然有點恐怖,洛年,我問一下,那是活的還是死的啊?」

  「死人。」沈洛年說。

  「那怎麼會動?」這是吳配睿,她聲音中雖透出畏懼,但緊跟著又說:「洛年,我怕會動的死人,可是不會討厭你喔。」

  「我們早就沒把你當人了啦。」張志文笑說:「你是採花邪神,神仙會控制屍體也沒什麼奇怪的。」

  「對啊。」侯添良也笑著說。

  沈洛年心頭微微一暖,雖然大部分人會因不同的事情而改變對自己的態度,但仍有一些人不會……想到這兒,沈洛年嘆口氣說:「有沒有用還不知道,你們還是準備著。」

  「好。」葉瑋珊頓了頓說:「你也小心。」

  「嗯。」沈洛年目光轉回,看著那六名刑天,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反應。

  那六名領頭的刑天,聚集討論片刻,似乎有了共識,其中一隻刑天,突然往前急衝,一樣奔到十餘公尺外快速揮斧,跟著一道炁勁破空而出,對著城牆前方那群骨靈揮去。

  骨靈不存靈智,只能接受很簡單的命令,這時他們接受了保護城牆的指示,眼見炁息破空而來,最外圍的一名骨靈,突然僵直地躍起,用身體擋下這波炁息。

  這波妖炁,馬上轟入骨靈胸膛,轟然聲中,骨靈胸口下凹,往後飛翻摔到其他骨靈身上,和兩、三個骨靈撞成一團,但骨靈本就是死物,只靠闇靈之力驅動,他也不管胸口如何變形,一點也不在乎地又跳了起來。

  似乎是擋得住?看到這狀況,沈洛年鬆了一口氣,骨靈雖是最低級的屍靈,但在這息壞城牆旁,總算還有點功效,反正這些本就是死人,被打爛了也無所謂。

  刑天、鑿齒和其他妖族素來相處不善,對旱魃、殭屍、骨靈的傳說不算太瞭解,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知識,眼看骨靈群中並沒有傳說中旱魃或殭屍模樣的異物坐鎮,倒也沒什麼好怕,既然這些骨靈會擋破空炁勁,將他們毀了便是。當下刑天一聲令下,派出近萬鑿齒分成六隊,對著那六百多名骨靈殺去。

  近萬鑿齒對付六百個屍靈國度中最低級的骨靈,按理該在一瞬間分出勝負,但在息壞城牆邊,對炁息所存無幾的鑿齒和刑天來說,骨靈攻擊力還比轉仙者高,只略遜於刑天,而骨靈不只不怕死,也不會因肉體受傷而稍有遲疑,在一陣激烈而快速的纏鬥之後,骨靈毀損了兩百餘名,但卻倒下了千餘鑿齒。

  而打得越久,鑿齒、刑天的炁息消散得越多,更打不過骨靈,當下刑天一聲呼嘯,把大軍撤回百公尺外,讓他們補充炁息。

  沈洛年這時卻也豁出去了,見對方撤退,當下他飄下屍堆,快速尋找沒死透的負傷鑿齒下手,只見一片片白霧騰起,片刻後,一具具化為乾屍的新鮮骨靈從地上爬起,加入守城陣營。

  那幾名強大刑天見狀大吃一驚,紛紛衝近揮動斧頭攻擊沈洛年。沈洛年這時沒空理會,道息泛出體表,化散那一道道妖炁,繼續尋找其他還有氣息的鑿齒,一面瞄了那些大刑天幾眼,他們若是敢在息壤城牆附近停留,馬上讓骨靈一擁而上,自己則趁隙攻擊,應能順便宰了對方。

  不過刑天卻不上當,見妖炁沒用,驚疑之間,又退了回去,而沈洛年整個戰場巡行過之後,又補入了百多名骨靈,使得骨靈人數恢復到五百多。

  沈洛年剛飄回城牆上,葉瑋珊飄到身旁落下,開口說:「洛年,對方衝來時,要不要我們派部隊出城幫忙?」

  「不行。」沈洛年說:「骨靈沒什麼靈智,只靠闇靈氣息分辨敵我,會殺錯人。」

  「那……」葉瑋珊頓了頓說:「對方若派大軍攻擊,要不要讓骨靈逃入城中?等對方以妖炁攻擊城牆時,才讓骨靈防守?」

  「這樣的命令太複雜。」沈洛年搖頭。

  「我們都幫不上忙嗎?」葉瑋珊說:「這樣骨靈豈不是會越來越少?」

  「下次他們再來,我也下去混戰。」沈洛年說:「順利的話會變多,妳趁著空隙,快派人修牆就是了。」

  「我知道。」葉瑋珊沉吟了一下又說:「到時千羽部隊也在空中助攻如何?我們儘量只讓對方失去行動力……這種該比較合你用吧?」

  「也好。」沈洛年想了想說:「不過骨靈只在城牆旁有用,若往外衝出去,恐怕連鑿齒都打不過,就算守住,還是沒法驅趕對方,得想別的辦法。」

  「他們調整戰術的速度一直很快,說不定已經想到了我們的計劃。」葉瑋珊見刑天眾在一起商議,似乎拿不定主義,高興地說:「這樣也好,只要他們發現怎樣都打不進來,總會撤退的……如果這城能保住,都是你的功勞。」

  「功勞有啥屁用……」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輕咦了一聲,向著西方看去。

  「怎麼了?」葉瑋珊問。

  同一時間,刑天那端也突然騷動起來,忽然有十餘名刑天領著數萬鑿齒大軍,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似乎打算繞到城西。

  「瑋珊,妳快派人去城西看看。」沈洛年說:「有一大群妖怪,似乎正從擱妖河上岸,好像和城西鑿齒打起來了,鑿齒不是對手。」

  「難道有援軍?我親自去看。」葉瑋珊大喜,一面開啟各通訊網,一面御炁飄身落地,快速向城西飄掠。

  真是援軍嗎?什麼妖怪會來幫忙?那股妖炁並不會太陌生,雖想不起是什麼妖怪,但自己過去一定碰過……可是自己認識的大群妖族,和人類有交情的只有牛頭人、鶴鴕族,頂多再加個寓鼠族,感覺上並不是這三種妖炁,卻不知道來的是誰?

  迷惑的不只是沈洛年,鑿齒那端也紛亂著,似乎正準備把全部的部隊往那兒帶,過了片刻,葉瑋珊的聲音從耳中傳出:「洛年!」

  「是?」沈洛年馬上說:「來的是什麼妖怪?」

  「是……是狼人啊,你不是說狼人是敵人嗎?」葉瑋珊疑惑地說:「他們和鑿齒打起來了呢,雖然人數不多,卻把城西那一萬鑿齒打得往後逃,後來刑天領著部隊加入戰局,才穩住了陣腳。」

  這怎麼回事?莫非不是犬戎族?沈洛年還沒想通,葉瑋珊又說:「咦……好像不打了?」

  「怎麼?」沈洛年忍不住擔心,但又不敢離開城南,索性往空中飄飛,到高處遠眺,這樣東南西北盡收眼底,不會看漏了哪兒。

  沈洛年望過去,剛從攔妖河上岸的那幾千名狼頭人身妖怪,確實是自己當初見過的犬戎族,河岸旁好幾十艘造型古怪的大型長槳舟,應該就是他們使用的船隻;此時河岸附近躺了不少鑿齒的屍首,顯現出剛剛戰況的激烈,不過此時鑿齒和犬戎族似已止戰,兩方首領隔了一段距離,不知正說些什麼。

  「瑋珊。」沈洛年說:「莫非是鑿齒先出手?」

  「對。」葉瑋珊說:「洛年,你的意思是……?」

  「狼人該也是為了剿滅人類來的,剛剛打起來只是誤會。」沈洛年嘆口氣說:「祈禱他們別合作吧。」

  「不會吧?」葉瑋珊大吃一驚。

  不會嗎?沈洛年遙望著那方,卻見兩方談了一段時間後,似乎找到了共識,鑿齒部隊領著狼人,向著城南走。

  片刻後,犬戎族與鑿齒大軍在城南分據一區,兩方隊伍雖未合流,但首領群卻聚在一起,正指著城南這兒的骨靈指指點點,看樣子兩方合作,已成定局。

  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鑿齒和大部分妖族沒有交情,讓他們看到骨靈也就罷了,但給犬戎族看到,萬一他們啟動什麼通報系統,再過個半日,豈不是全天下妖怪都要殺來了?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6
第十三集 第九章 尊伏之氣

  眼看狀況不妙,葉瑋珊再度從西城趕回,她飄上城頭與沈洛年會合,一面問:「洛年,狼人很強嗎?」

  「一般狼人不比牛頭人差,更有不少高手超越刑天……」沈洛年頓了頓說:「上次我遇到的壺谷族長,還比大刑天稍強一籌,這批狼人數量雖少,恐怕戰力比鑿齒大軍還高。」

  「那……」葉瑋珊遲疑地說:「還能頂得住嗎?」

  「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說:「反正只要他們派人來殺骨靈,我就會下去,靠著這城牆,該可以撐一段時間。」

  葉瑋珊正想開口,突然一怔說:「他們上前了……這次不派部隊?」

  沈洛年也看到了,除了那六隻刑天,還有三隻狼人跟著走了出來。沈洛年見狀不禁皺眉罵:「又要變花樣了?每次都換招式,煩不煩啊!」

  「因為每一招都被你破解了啊。」葉瑋珊苦笑說:「當然會換方法。」

  沈洛年正想開口,卻見一隻強大刑天正往城牆沖,同時快速揮動斧頭,揮出一連串狂猛妖炁,最外側的幾名骨靈不待吩咐,馬上正面迎上,但這可不是剛剛那試驗般的一下輕擊,而是攻城般地連續猛擊,幾道妖炁連續轟上那些骨靈身軀,其中兩隻骨靈受力最大,終於承受不住,身軀爆散斷成數截,滾在地上爬動。

  不會吧?他們決定用這種笨方法嗎?一隻隻殺?沈洛年瞪大眼往外看,卻見刑天和狼人們討論了片刻,這九名隊伍中的強者輪番衝出,刑天自然用斧頭,而狼人則是揮動著巨爪,全力對骨靈們遙發炁勁轟擊,骨靈若不擋,自然是城牆遭殃,沈洛年只好看著骨靈以軀體應付這些妖炁,慢慢地一個個被擊散。

  雖說對方每一次引炁都要一些時間,但只要幾個小時過去,骨靈還是會死光……死光之後,如何阻止對方轟擊城牆?城牆一破,這城不就完了?葉瑋珊倒抽一口涼氣說:「怎辦?」

  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才說:「不知道。」

  葉瑋珊靜默片刻,再確定一次所有通訊網都已經關閉,這才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就去準備撤軍,洛年,我一會裡讓小純、杜勒斯來找你。」

  「幹嘛要那兩個小鬼來找我?」沈洛年皺眉說。

  「我怕你忘了逃。」葉瑋珊望著沈洛年說:「斷後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對宇定高原比較熟,幫舅媽他們領路好嗎?」

  真的只能這樣嗎?沈洛年緊皺著眉頭,只聽葉瑋珊又說:「這城太大、人太多,實在沒辦法……曰後只剩下幾千人,有你看顧的話,應該可以保全,你以後若有空,幫我照顧一下舅媽、舅舅……還有,你能幫忙把賴媽媽和吳媽媽帶走嗎?」

  媽啦!連賴一心和吳配睿的老娘也要我顧?這是在交代後事嗎?沈洛年皺眉說:「若只有鑿齒和刑天也就算了,現在還加上狼人……斷後的人死定了,我看白宗還是衝前面逃命比較好,讓那些跑得慢的斷後吧。」

  葉瑋珊搖搖頭:「不能這樣,會落到這種局面,我得負責。」

  「妳負什麼責?打仗打不贏怪誰?」沈洛年瞪眼說:「會長是我拱妳上去的,虯龍也是我趕跑的,我責任還大一點。」

  葉瑋珊嫣然笑說:「你會做出這些事,不都是為了我嗎?」

  沈洛年倒沒想到葉瑋珊會這麼說,一陣尷尬後,他惱羞成怒地說:「沒錯,就是妳害我忙了這麼久!到最後若還讓妳死了,媽的,我這一年不是白忙了?」

  葉瑋珊莞爾而笑,微微搖頭,輕聲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若真有來生,希望還能與你相識……我去安排撤退了,你保重。」

  媽啦!來生?想做什麼這輩子一次做完成不成?沈洛年一咬牙說:「等等,也許還有個辦法。」

  葉瑋珊一怔,看著沈洛年表情,詫異地說:「還有辦法?你……你怎不早說!」說到這兒,她臉蛋終於微微紅了起來。

  沈洛年也有點尷尬,他揮手說:「先讓我……算命看看,妳去準備撤退,我有了決定再告訴妳。」

  葉瑋珊這時顧不得害臊,這城中三十多萬人的性命就在沈洛年一念之間,她忙說:「決定了用輕疾告訴我。」

  沈洛年點點頭,目送著葉瑋珊離開,這才回頭往城外看,見那幾個領頭的刑天、狼人仍在輪流破壞骨靈,他低聲說:「輕疾。」

  「是?」輕疾應聲。

  「這件事情,我想先告訴你……很抱歉,我必須放棄當初和你的約定。」沈洛年望著前方說:「我等會兒會帶著骨靈,使用闇靈之力衝入鑿齒部隊中,大量製造殭屍,這兒畢竟道息不足,我現在體內闇靈之力又增加不少……他們阻止不了我。」

  「你當著犬戎族面前製造殭屍,到時候想藉著鳳靈能力狡辯也沒辦法,一輩子都會被妖仙追殺。」輕疾說:「你不想見仙狐懷真了嗎?」

  「當然想,不知道那臭狐狸現在如何了?」沈洛年腦海中浮現懷真那有點調皮的笑容,心中一暖,想想又說:「但沒辦法,讓這城中的人和白宗人都死光似乎不大對勁……等殺光這些妖怪,我會殺了殭屍,然後盡快躲起來,反正我沒炁息,天下哪兒不能躲?」

  「殭屍、旱魃雖會服從屍靈之王的命令,但牽涉到性命時,還是有可能抗命逃跑。」輕疾說:「萬一脫逃一隻,天下就可能陷入劫難了。」

  「真的嗎?」沈洛年抓抓頭說:「那我先把他們騙去個山洞之類的地方,再動手殺光。」

  「還是不保險。」輕疾說:「我有別的建議。」

  「嗄?」沈洛年吃驚地說:「你有辦法怎不早說?」

  「我雖然會回答你問題,但不該主動提供你建議。」輕疾頓了頓,帶著三分無奈地說:「這次是沒辦法,所以破例。」

  沈洛年倒可以理解,輕疾……或者說后土,協助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阻止自己製造殭屍,此時再不協助,眼看殭屍就要量產,他也不得不破例,當下高興地說:「你快說,有辦法的話,我也不想製造殭屍啊!」

  「雖說是破例,但其實方法你都知道,只是沒想到。」輕疾說:「對方要殺光骨靈才敢攻城,你只要從城內持續補充就好了,時間一長,對方只能退兵。」

  「什麼叫城內補充?」沈洛年詫異地說。

  「城內不是很多人類嗎?」輕疾說:「先多製造個一千骨靈,對方可能就會放棄了。」

  「媽啦!」沈洛年詫異地說:「這什麼爛辦法?你要我隨便殺一千人?」

  輕疾淡淡地說:「殺一千人,可以救三十多萬人。」

  這種說法沈洛年倒是可以接受,上次為了牛頭人和鶴鴕族的數萬性命,他就差點動手殺人,只不過恰好遇到羅紅等人化解了那次的衝突……殺一千人嗎?可不少呢,從哪兒開始殺?沈洛年回過頭,看著城牆下方那一張張帶著惶恐表情的臉孔,微微皺起眉頭。

  自己若是回頭殺人,城內馬上會天下大亂吧?那個熱血笨蛋賴一心說不定會拿著黑矛來跟自己拚命。媽的!到時候葉瑋珊、瑪蓮她們會幫誰?沈洛年目光轉向那特高台,望向正一臉期待、凝視自己的白宗等人,他嘆了一口氣,轉身望著城南說:「算了,到時候城內反而先打成一團,你這辦法不好,我還是殺出去製造殭屍……幫我聯繫瑋珊,我通知她一聲。」

  「且慢,你不喜歡那辦法……我還有第二方案。」輕疾說。

  「喂!你一次說完成不成?還有什麼辦法?」沈洛年不免有些意外,輕疾辦法怎會這麼多,自己卻一個都想不出來,自己當真這麼笨嗎?

  「站在隊伍之前的那九人,應該就是鑿齒和犬戎族的領袖人物。」輕疾說:「若能殺了他們,兩軍應該會崩散,就算不散,也無力攻城。」

  「他們很強耶,誰有辦法殺了他們?」沈洛年注異地說:「你的本尊要親自出手嗎?」

  「不,后土不能出面干涉。」輕疾說:「你去殺。」

  「媽的,你想騙我去送死就對了?」沈洛年忍不住罵:「我沒這麼笨!」

  「你誤會了。」輕疾說:「這樣衝去當然不行,要讓金犀匕出鞘。」

  「金犀匕出鞘?」經過這麼久,沈洛年幾乎已完全忘了這件事,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輕疾接著說:「金犀匕無堅不摧,你又具有道息護體,不怕任何遠距妖炁,只要金犀匕在手,除少數天仙、上仙外,可說天下無敵,就算想殺光眼前這十幾萬人也不難。」

  真有這麼猛?沈洛年說:「懷真說要很大的炁息才能打開,凱布利的妖炁根本不夠,我催了多久都沒用。」

  「確實,金犀匕開啟,需要瞬間大量炁息催入活化精體,不能慢慢累積。」輕疾說:「但仍非不可能……我已估算過,只要請葉瑋珊、奇雅、白玄藍三位,將過去累積儲存在玄界之炁息,同時催出最大量灌注,應能順利開啟。」

  媽的,果然沒想到這招!沈洛年大喜說:「出鞘真能殺退這些傢伙?你不是騙我去送死?」

  「若是不能,你只要使用闇靈之力,他們也沒法馬上殺了你,一樣可以製造殭屍。」輕疾說:「當然,我更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也對,自己如今體內的闇靈之力可充沛得很,在這息壤山區,正適合欺負妖怪,既然要找她們三人幫忙……沈洛年一轉念,飄身而起,朝特高台飛去。

  葉瑋珊、白玄藍、奇雅三人,這時都在高台上,這些決策中心的人物,都已經知道形勢的嚴峻,也知道最後仍要看沈洛年有沒有新辦法,當然,除三人之外,賴一心、瑪蓮等其他白宗人也都眾集在這兒,一來這兒道息豐沛,最為舒服;二來現在反正也不能出城,眾人自然擠在這兒等消息。

  見到沈洛年突然飛來,眾人馬上擁上,其實不只白宗眾人,連呂緣海、狄靜、張士科、陳青等人,都忍不住在附近旁聽,畢竟沈洛年接下來說的話,將決定整城人民的性命。

  沈洛年看眼前眾人擠成一團,臉上都是期待,不禁有點荒謬的感覺,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到了這種最後關頭,都是自己在忙?沈洛年望著眾人,點頭苦笑說:「有辦法。」

  「太好了!」眾人鬆了一口氣,紛紛問:「什麼辦法。」

  「我需要幾個人的幫忙。」沈洛年往人圈外走,一面說:「瑋珊、奇雅、藍姊,過來一下好嗎?」

  看樣子沈洛年不想對眾人說,大夥兒也不敢厚著臉皮湊過去,只遠遠偷瞧。

  「蚊子、蚊子。」瑪蓮閒著沒事,抓過張志文,勒著他脖子低聲說:「你快想!洛年要怎麼救大家?為什麼要奇雅她們幫忙?」

  「阿姊,我怎會知道啊?」張志文被這麼勒著其實很樂意,但卻回答不出這問題。

  「你不是總說自己比我聰明嗎?沒用!」瑪蓮也不松手,就這麼搥了張志文腦門兩下。

  張志文喘了兩口氣說:「這……想想共通點吧,她們都是發散型的?」

  「對。」瑪蓮點頭說:「可是發散型也不只她們三個,還有呢?」

  「呃……」張志文說:「都是美女?」

  瑪蓮瞪大眼睛說:「和這有關嗎?」

  「應該沒關係吧,不然怎麼會少了阿姊。」張志文嘻皮笑臉地說。

  「去你的,這時候還胡說八道,揍死你。」瑪蓮忍不住又搥了兩下。

  「痛、痛……我開玩笑的啦。」張志文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他揉著腦袋,壓低聲音說:「莫非因為她們都會道咒之術?」

  瑪蓮一怔,推開張志文點頭說:「有道理,說不定真相這事有關。」

  不勒了?張志文倒有點失望,站在一旁乾笑說:「阿姊等會兒問奇雅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急。」

  「笨蛋,我是怕奇雅有危險。」瑪蓮哼了一聲說:「如果是為了道咒之術,大概不會有事。」

  另一面,葉瑋珊、白玄藍和奇雅剛聽完沈洛年的簡略解釋,三人對視一眼,都直接點了點頭。

  沈洛年反而有些意外,她們怎麼連問也不問一句?沈洛年說:「都沒問題?」

  奇雅開口說:「把我們存在玄界的炁息以最快速度灌入你的武器,就可以趕跑那些妖怪,對吧?」

  「對。」沈洛年頓了頓,愣愣地說:「我意思是,妳們不問我為什麼可以辦到嗎?那些炁息妳們存了很久吧?」

  三女聞言相視而笑,過了片刻,白玄藍才笑著開口說:「洛年,我們只能仰仗你已經很過意不去,怎麼還會有人不相信?說不說都無妨的。」

  說的也是,若她們當真問個不停,自己反而會嫌煩。沈洛年笑了笑,當下取出金犀匕,準備進行輕疾的建議。

  因金犀匕沒有護手匕顎之處,沈洛年左手捏握著柄脊之間,讓三女伸出左手接觸把手,而金犀匕握柄處實在不大,四人的手都放在上面,說實在還有點擠迫。

  好不容易把位置安排妥當,沈洛年這才說:「妳們小心點,一有動靜就一起放開手。」畢竟沈洛年從沒用過出鞘的金犀匕,實在不知道威力多大。

  白玄藍望望葉瑋珊和奇雅,微微一笑說:「那麼就開始了?」葉瑋珊和奇雅同時點頭,三女右手同時揮匕,開啟玄界之門,將過去儲存的炁息以最大輸出量,瞬間向著金犀匕內灌入。

  三女這一動作,馬上感覺到金犀匕的不同,手中從玄界引回、催入的炁息,彷彿又被放到另外一個空間一般,送出就沒了蹤影。三女雖然有些狐疑,但此時除了相信沈洛年也沒有別的選擇,三女鼓起全力,源源不絕地將大量炁息往金犀匕握把處高速催送。

  這一瞬間,突然四人掌心一震,卻見金犀匕的握柄和刀刃左右裂開,似乎有股力量想往左右彈,沈洛年一驚說:「快放手。」

  三女一怔,同時斂炁鬆手,沈洛年右手連忙抓握柄端,此時金犀匕恰好往外一彈,出鞘半分,一股金色霞光從他指縫中泛出,炫亮奪目。

  沈洛年還記得懷真當初的交代,打開金犀匕之後,要盡快收入鞘中,否則會引來強大妖怪覬覦。他沒時間和三女多解釋,彈身飄起,往外急飛,一面說:「我去殺了那些領頭妖怪就回來。」向著城外飛衝出去。

  眾人卻沒想到,沈洛年弄了半天的結果,居然是自己衝出去殺妖怪?葉瑋珊驚呼說:「洛年?」卻見沈洛年頭也不回,已經衝出城牆外。

  沈洛年一面飛,輕疾在他耳中一面快速地說:「右手後收,將劍身往身後指,一面在心中指示匕身增長。」

  上次看到懷真使用,確實不像原來的長度,沈洛年收起那鋒利的劍鞘,心中一面胡亂嚷著「變長、變長、變長」,口中一面說:「可以變多長?」

  「最長約五公尺餘。」輕疾說:「小心使用,別揮到自己。」

  五公尺?沒搞錯嗎?沈洛年一扭頭,果然自己身後拖著好長一條彷彿彗星尾巴的耀目金芒,沈洛年訝異地說:「不怕斷嗎?」

  「放心。」輕疾說:「試試就知道。」

  幾句對話之間,沈洛年已飛出百餘公尺,眼見敵人就在前方,他收起凱布利,點地急射,高速向對方接近。

  刑天與狼人見沈洛年突然衝來,一瞬間都有點愕然,眾妖斧、爪齊揮,一道道妖炁往外飛射,對著沈洛年轟。

  此時凱布利已收,不用顧忌對方妖炁襲擊,沈洛年道息護身,往前急飛,那一道道劈到身上的妖炁,及體前已化散消失。眼見沈洛年毫無阻滯地衝近,刑天與狼人一愣間,三面一分,斧、爪急揮間,帶著強大妖炁,分從不同角度攻了過來。

  眼見距離已經夠近,沈洛年右臂前揮,耀目金芒劃過大片空間,對眼前的九個妖族殺去。

  這一瞬間,三個刑天與一名狼人,眼見金光揮來,凝聚妖炁斧爪前揮硬抗,另五妖不明金芒何物,動作稍緩,往後微撤,想看清楚再說,當下不同性格決定了不同的命運,金芒揮過的同時,往前挺進的四名妖怪,斧、爪、身軀一瞬間平整地切成數截,妖炁散溢的同時,身軀滾轉在地,血液四面噴灑,而直到這一瞬間,倒地的妖怪才驚覺不妙,慘呼出聲。

  果然像是切豆腐一樣毫無阻滯,不愧是萬年神物,沈洛年心中暗栗,正想趁勝追擊,但現實畢竟不如理想,雖然切得流暢快速,但那些切斷的斧身、盾牌、狼爪還有飛翻灑血的上半截身軀,依然保持著原先的路線,向著自己高速飛撞,就算可以變重撞開,身體可是軟的,這麼撞上去未必妥當,他當下開啟著時間能力,連續迅速點地移位,閃過這些飛空斷肢,這才向其他妖怪追擊。

  但就這麼頓上兩頓,逃過一劫的三隻刑天、兩名狼人,已經退出了十餘公尺,其中一名狼人以犬戎語驚呼一聲:「金犀匕!」當下一轉頭,往狼人大隊奔逃。

  逃跑的不只這名狼人,其他的狼人與刑天,也分別朝自己隊伍奔,而後方的狼人與鑿齒大隊,眼見自己將領受迫撤退,紛紛往前擁上支持。

  沈洛年眼看狼人、刑天分兩面逃跑,不禁愣了愣,一瞬間不知該往哪兒追,但這時沒時間讓自己思索,更不能下次再殺,這匕首可不是說開就能開,剛剛不知已耗去葉瑋珊她們多少炁息,若重存得花上數日,歲安城可撐不到那個時候,今天非得把這些首領殺光不可!狼人雖強,但數量畢竟較少……沈洛年一轉念,彈身急掠,對鑿齒大軍衝去。

  沈洛年點地飛掠的速度雖不算慢,卻也快不到哪兒,想追上逃命的刑天可不容易,何況大軍本就不遠,刑天幾個彈跳間,已衝入隊伍中,同時下令大軍前衝,想用人海戰術淹死沈洛年。

  沈洛年看眼前冒出一大群鑿齒,這時也沒時間考慮該怎麼做,他金犀匕從右到左揮過,大片金色寒光閃動間,眼前數十名鑿齒霎時分成兩段,到處亂滾。

  但就像剛剛一樣,往自己沖的敵人身體雖然聽話地分成兩半,卻依然毫不客氣地對著自己翻滾飛摔,沈洛年只好高躍蹦起,讓過這大片亂滾的屍塊,對某個最近的刑天首領飛掠。

  這兒離城牆已有一大段距離,鑿齒體內妖炁較足,沈洛年一躍,周圍的鑿齒紛紛跟著御炁躍起攔截,一下子周圍都是敵人,遠看彷彿被包圍在鑿齒群中。

  但金犀匕的長度可是五公尺餘,蓋得稍矮的兩層樓高房宅,也不過這麼高而已,那耀目金芒,繞著沈洛年四面飛旋,周圍死傷無數,屍首滾倒的同時,大片血液噴散而出,地上的息壤土一時無法吸收,讓鮮血大片蔓延,淌流如川,正是血流成河。

  鑿齒縱然凶殘,哪見過這種殺人法?一下子都愣在那兒,沈洛年周圍倏然空了下來。

  往前一路殺嗎?正如輕疾所言,拿著神物金犀匕,只要不怕手酸,殺光這些傢伙並不困難,但不管是活人或屍體,沒躺平之前都會擋路,這麼一路砍過去可快不起來,而且這種基層妖怪多殺無益,反而浪費時間……沈洛年心念一轉,以凱布利從空中騰起,直接飛衝向感應到的強大刑天。

  在這環境中,鑿齒不大容易鼓出遠距妖炁,但一般刑天仍辦得到,當下刑天群巨斧連揮,一連串妖炁從四面八方轟來。沈洛年自己不怕,凱布利可受不了,沈洛年無可奈何,一收凱布利,又往鑿齒大軍中落了下去。

  不殺不行嗎?沈洛年一咬牙,左手舉出牛精旗迎風急揮,白霧滾滾而出,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鑿齒、刑天這兩天可受夠這霧了,連忙往外奔散,不過這正符合沈洛年的需要,敵人往外逃,代表砍斷的屍體不會再對著自己飛撞,沈洛年當下不再停步,對著刑天首領追去。

  不過沈洛年跑得快,霧泛出的速度卻沒這麼快,若在一個小範圍中四處殺敵,白霧效果當然奇佳,但直線高速移動時,隱身的效用就降低不少,何況現在日正當中,白霧效果更低三分,沈洛年這一沖,周圍敵人看得清楚,又擠了上去。

  媽的,真得把這些鑿齒全殺光嗎?沈洛年火上心頭,這時顧不得金犀匕使用太久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當下隨手亂揮,彷彿割草一般,將鑿齒部隊一大排一大排地砍倒,但敵人實在太多,看樣子一時三刻似乎砍不完。

  而在歲安城那端,約莫一分鐘之前,眾人看沈洛年突然拖著一道耀目金光衝出去,自然是大吃一驚,直到看見他揮手間黃芒橫掃,倏然砍死了四名強敵,城內高台、城牆上數萬人同時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張大嘴,誰也發不出聲。

  跟著就是刑天與狼人怪吼逃命,高速向著大軍奔逃,沈洛年則從後方拿著那古怪光華追擊的畫面,到了這一剎那,城中不知誰先開始,爆出好大的歡呼聲,都在替沈洛年加油。

  但沈洛年畢竟還是沒能追上對方,眼見刑天躲入大軍之中,眾人正忍不住同聲惋惜時,卻見沈洛年居然就這麼直殺入鑿齒大軍,霎時鑿齒大軍翻翻滾滾地向著那兒猛擠,雖說他揮手間,鑿齒便一群群地死亡,但鑿齒卻仍毫不停歇地向他衝殺,最後終於逼得沈洛年放出白霧,可是白霧效果似乎又不怎麼見效,眼看著沈洛年就這麼陷入對方大軍之中,似乎被糾纏住了。

  賴一心看著眼前局勢一瞬間變化萬千,先是驚呆,跟著狂喜,最後是擔憂,眼見沈洛年附近白霧亂滾,周圍滿是鑿齒大軍,更是看不清楚狀況,他忍不住大喊:「洛年被困住了!」他當下往外連續幾個飛縱,就這麼跳出城外。

  葉瑋珊大吃一驚,忙喊:「一心?」

  「去幫洛年!」賴一心回頭揮矛,挺胸大喊:「誰跟我去?」

  「靠!」瑪蓮一聲大吼,也不知道是贊成還是罵人,只見她拔刀跟著往外衝,霎時張志文、吳配睿、侯添良等人跟著都跳了出去。

  而賴一心確實具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渲染能力,他這一喊,一瞬間群情激憤,高台上的萬名轉仙部隊,有近兩千人忍不住跟著往外衝。葉瑋珊一愣,揚首眺望,見鑿齒大軍中央白霧忽起忽散,正亂成一團,刑天群不敢往中央接近,紛紛往外潰退,狼人更是領軍退得老遠。

  似乎確實有機會,何況總不能讓賴一心在內的兩千人被鑿齒吞了……葉瑋珊權衡利害,一咬牙說:「小珠姊我們上!輕疾,開啟全部通訊網,轉仙部隊全軍突擊!剿滅鑿齒!」

  這一聲令下,城內所有轉仙部隊全部往外衝,在賴一心等人領軍下,朝鑿齒大軍殺去。

  鑿齒大軍只在數百公尺外,以轉仙者的速度來說,一晃眼的時間就能奔到,賴一心、瑪蓮、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五人奔在最前端,五把武器同揮,彷彿一個銳利的刀口,破開鑿齒大軍,直衝了進去。

  一般轉仙部隊本就強於鑿齒,何況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等人?這一領軍衝入,鑿齒立時陣腳大亂,圍在沈洛年身旁的鑿齒倏然少了不少,圍攻的陣式也鬆動了些。

  沈洛年微微一怔,從妖炁感應,已發現人類大軍衝了過來,他不知道這件事是賴一心搞出來的,正覺意外,不明白葉瑋珊怎會冒這種風險,這時讓城內所有部隊衝出城外,萬一狼人趁隙攻城又該如何?

  總之不能讓那些刑天首領加入戰局,連賴一心在內,恐怕沒人抵擋得住那種妖怪。沈洛年以凱布利騰起,四面一望,見狼人已退到西南河畔,正觀望著戰局,沈洛年心中暗下指令,讓那群骨靈部隊移到狼人與城牆之間,稍做防禦,若對方有異動,至少自己會先一步知道,做了這樣的安頓後,沈洛年這才繼續觀察這邊的戰況。

  沈洛年卻不知道,當他拿著金犀匕出現後,狼人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動作,鑿齒十幾萬部隊砍起來還有點麻煩,狼人可只有來幾千人,若當時沈洛年是對著狼人沖,這幾千人可經不起金犀匕的屠殺,此時狼人還不撤退,只是抱著一線希望,想看戰局最後的發展。

  至於鑿齒這一面,沈洛年目光搜尋著,發現一名刑天首領正在近百步外攻擊轉仙部隊,賴一心等人正吃力地抵禦著,周圍不斷有人翻倒,沈洛年當下飛空直進,往那名刑天后心直搠。

  凱布利的妖炁本就不強,在這一片亂中更不易感應,這刑天把心思轉移到了殺人,也算他命數當盡,他正四面揮斧、威風暢快的同時,突然胸口一涼,見光不見影的耀目金芒從背心瞬間透入,跟著從胸口那雙目間透出、上挑,把胸膛中腰以上分成左右兩半,血液望空噴灑間,刑天腹中巨口怪叫一聲,翻身倒地掙命。

  有人幫忙可好殺多了!沈洛年一喜,和賴一心等人迅快地點頭打個招呼,又飄飛著找下個倒霉鬼去了。

  剩下兩名刑天可沒這麼愚蠢,從看到金犀匕之後,就逃得老遠,沈洛年雖想順著妖炁找去,但若看到普通刑天和人類戰鬥,忍不住就從五公尺外順手偷剌,了結那刑天的性命,偶爾飛得稍低,順手一揮,幾十顆鑿齒腦袋就這麼骨碌碌滾了一地,只不過這麼繞上幾繞,還沒追上目標,反倒宰了十幾個普通刑天,殺了數百名鑿齒。

  眼看沈洛年神出鬼沒地殺人,逼得一般刑天也不敢與人類部隊纏戰,紛紛撤出戰局,這麼一來,鑿齒自然打不過人類,隨著戰況逐漸向人類這端傾斜,鑿齒部隊正逐漸潰散,犬戎族人見狀,悄沒聲息漸漸地往西方退,似乎打算就這麼離開戰場。

  「諸位,請住手。」一個柔和的女性聲音,突然詭異地從空中傳出,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中,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但眾人正死命戰鬥,哪有時間往上看,有空抬起頭的不到百分之一。

  飄在空中的沈洛年,恰好屬於有空的人,他抬頭往上瞧,卻見數百公尺高處,站著一女、兩男三個青壯年人,那三人外貌看似三十餘歲,身穿古式袍服,頭髮挽成高髻,男子雄壯英挺、濃眉大眼,女子貌美端莊、高挑豐腴,最讓沈洛年吃驚的是,這三人與自己距離不過數百公尺,居然仍是完全無法感應。

  過去一般善於隱匿的妖怪,通常頂多讓妖炁感應降到十分微弱,不易和其他小妖獸或妖炁植物分辨,從而無法察覺,但這三人飄在空中,周圍沒有任何其他妖炁可做掩護,而且在已知對方所在的情況下,卻依然沒有任何感應……有這種能耐的妖怪,除了懷真與麒麟之外,沈洛年還沒碰過第三個,眼前居然一下冒出三名,他不禁心中暗叫不妙,莫非搶金犀匕的強大妖怪來了?他連忙把金犀匕收到最短,藏在身後,卻見那女子突然望著自己笑了笑,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

  女子目光沒在沈洛年身上停留太久,見下方依然打個不停,她彷彿看著胡鬧的孩子,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又說了一次:「請住手。」聲音再度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連歲安城中都聽得清楚,人們紛紛走出屋外,攀上高處,眺望著這方。

  但戰場上可不是想停手就能停手的,何況這聲音的主人雖然外貌端麗,但這麼虛空懸浮著,看來也不像人類,說不定又是什麼妖怪,此時正是剿滅鑿齒的時間,轉仙部隊人人奮勇、各各爭先,依然砍殺個不停。

  「真是沒辦法。」女子搖搖頭,對身旁男子說:「你們且退遠一點。」

  「是,王母。」兩名男子飄身飛退,倏然離開近百公尺。

  移動總不能不用妖炁,而兩男這一瞬間爆出的妖炁,讓沈洛年不寒而慄,這可是沒見過的強度,這三人是何來歷?王母又是什麼稱呼?不過驚訝的事情還不只這些,被稱作王母的女子,微微一笑,突然妖炁大漲,身形倏然脹大變形,空中一聲巨響爆出,周圍氣流往外急捲。

  沈洛年被那股急風吹得往後飛退,但目光卻無法移開,原來在這一瞬間,空中出現了一條長達百公尺的青色巨龍。巨龍龐大身軀周圍妖炁吞吐不定,激引著氣流變異旋流、雲霧翻捲,四隻巨型鱗爪伸曲之間,隱隱雷爆聲在爪邊嗶剝發響,那比房屋還巨大的頭顱,正張開巨口對著下方說:「請住手。」

  原來那柔美的女聲已變為低沉的聲響,一股沉重的壓迫感逼到每個人身上,無論是人類還是鑿齒,不由得紛紛停手退開,仰頭看著巨龍。

  這龐然巨物透出的威勢,讓人懼怕又崇拜,不知道誰先開始的,戰場上的人們一個個趴伏、跪拜下來,千羽部隊也紛紛落地,跟著連稍遠處的歲安城人民,也紛紛跪下,而不只是人類,連鑿齒、犬戎族也跟著趴下。片刻之後,還能站著的,除沈洛年之外,只剩下賴一心、葉瑋珊等白宗眾人,以及少數首領級的刑天、狼人。

  敖家的龍王老大來了嗎?以前懷真老喊「老龍」,沒想到居然是母的,難怪被叫作王母……媽啦,金犀匕的主人似乎正是這傢伙?沈洛年暗叫糟糕,有妖怪來搶大不了跟他拼了,但主人出現該如何是好?眼看這仗已經打不下去,沈洛年不敢吭聲,偷偷把金犀匕收入鞘中,藏入吉光皮套,看能不能混過去。

  收好金犀匕,沈洛年目光轉過,望瞭望周圍趴成一片的人與妖,不由得暗暗佩服,這該就是所謂的「尊伏之氣」吧?果然厲害!難怪自己也覺得有點敬畏……不過刑天沒趴下也就算了,葉瑋珊他們怎麼也有免疫力?可別惹火了對方。

  飄在空中的王母巨龍,目光掃過站著的幾人,最後停在了賴一心身上,那巨口微微上勾,露出笑容說:「沒想到虯龍血脈,傳過千代後仍能顯現……站著的幾個孩子,都是你的朋友吧?」

  賴一心本來保持著瞪大眼、張大嘴、不可置信的表情,見這巨龍突然看著自己說話,不禁呆了呆,他也不是很明白龍王母說的話,傻了片刻才說:「我們……是朋友。」

  原來瑪蓮等人沒趴下,是因為和賴一心相處久了,所以免疫?沈洛年正胡思亂想,龍王母的目光已經轉到了他的身上,微微一笑說:「你就是洛年?」

  媽啦!這龍王母老太婆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沈洛年吃了一驚,忍不住飄退了十來公尺遠,頗想就此開溜。
huro 發表於 2011-3-6 06:57
第十三集 第十章 五十年

  「昨日剛回來,就聽說懷真娃兒有個人類好友,叫作洛年,我本來還不大相信。」龍王母望著沈洛年笑說:「原來古仙萬年前的允諾,應在你身上,這可難怪,有你陪著,她說不定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調皮娃兒不在這兒吧?」

  「不……不在。」沈洛年一面說一面駭異,這老太婆真厲害,怎麼一眼就全看透了?她叫懷真「娃兒」?她們原來很熟嗎?也對,若是不熟,懷真怎會知道金犀匕這種寶物藏在哪兒?

  「金犀匕和血飲袍是那娃兒偷去給你護身的吧?膽子真大,下次見面,我可得打她屁股。」龍王母突然笑意一斂,望著沈洛年說:「血飲袍送你無妨,但金犀匕殺虐過重,今日僅出鞘片刻,已奪走近千性命,此物不能流落凡間,我必須取回。」

  能說不還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眼見其中一名青年向自己飄來,沈洛年只好交出金犀匕,讓那人拿走……打不打得過還是其次,明知道對方是物主,他冒吞沒法老著臉皮耍賴。

  「四海帝尊、龍之王母。」一名狼人見沈洛年的金犀匕被收走,他露出喜色,走近兩步,以犬戎族語躬身說:「犬戎族貳山一族族長,噬流拜見,請問……人族……莫非已歸入虯龍治下?」

  看來狼人有不少族長?上次遇到的壺谷族長只是其中之一,可惜剛剛沒宰掉這只,否則說下定這群狼人就此散了。

  沈洛年正暗叫可惜的同時,龍王母轉過頭,望著噬流說:「貳山族長,人類已拒絕虯龍族的保護,等我族之事處理妥當,不會幹涉你們的爭鬥,還請稍候。」

  噬流大喜的同時,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關於那件事情,其實我……」

  「無妨。」龍王母止住了沈洛年說:「那只是孩子們的玩意兒,你和旅娃兒動手時沒用金犀匕,我已承了你的情,人類之事,虯龍不再過問。」

  沈洛年不禁張口結舌,對方把金犀匕收走,又說從此不再過問,等會兒該怎麼和那些妖怪戰鬥?而鑿齒、刑天、狼人等妖族,聽到龍王母這麼說,臉上都露出喜色,只要沈洛年手中沒有金犀匕,人類自然沒有勝算。

  「我本是為金犀匕而來。」龍王母目光一轉,掃過西南方說:「沒想到竟看到此物。」

  眾人順著龍王母的目光轉去,卻見那個方位五百隻骨靈正硬邦邦地呆站著。沈洛年大吃一驚,自己居然忘了這件事,這下可麻煩了。

  「這城內數十萬人類中,似乎藏有未成氣候的屍靈之王。」龍王母望著眾人說:「能這麼早發現,可真是意外的收穫。」

  現在該怎辦?馬上逃命?但在這龍王母面前,不可能逃得掉吧……就算逃得掉,沒了金犀匕也沒了骨靈,這城該怎麼守下去?而萬一逃不掉,自己死不足惜,豈不是連懷真也一起害死了?這城更會一起完蛋。

  沈洛年正徬徨時,龍王母揚起頭說:「娃兒們都到了,敖言,叫他們把這方城圍住,可不准漏了哪兒。」

  「是。」剛剛取過金犀匕的青年敖言,突然向西飛騰。

  誰來了?眾人目光轉西,卻見雲霧中出現了二十多名背著寬劍的虯龍族,正高速破空而來,其中正包括老面孔敖旅等三人,他們在敖言指揮下,快速分配方位,飄浮在歲安城四周監視。

  在虯龍分派監察位置的同時,龍王母似乎覺得龍形頗有不便,她收聚妖炁,緩緩變化內縮,又慢慢化成那雍容端麗的美婦模樣。她望著沈洛年,笑了笑說:「抱歉,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形貌……對直入人心、無視外貌的鳳靈來說,一定覺得這行為很可笑?」

  「不敢。」沈洛年只能苦笑搖頭。

  「洛年,你為何仍留戀人族?」龍王母掃過眾人說:「莫非你因情勢所逼,現為人類之長?」

  「不。」沈洛年搖搖頭說:「只不過人族有難,無法袖手。」

  龍王母點點頭,目光掃過下方的人類說:「那麼如今人族以誰為長?」她望向賴一心說:「是你嗎?」

  「不。」賴一心愣了愣,目光轉向身旁的葉瑋珊。

  與鑿齒大戰的時候,葉瑋珊也在昌珠協助下出來助戰,當強大無匹的龍王母現形,昌珠被尊伏之氣所制,落地拜伏,葉瑋珊則奔到賴一心身旁,與他攜手等待變化,而不只葉瑋珊,其他能「站著」的白宗眾人,也不約而同地聚集了過來。

  還好這龍王母恢復人形之後,那股壓迫感淡了不少,此時見問,葉瑋珊吸了一口氣,忍著心中的那股敬畏之念,仰首開口說:「龍王母,晚輩葉瑋珊,暫時負責管理本城所有事務。」

  「妳?」龍王母似乎有點意外,她飄近微笑說:「那就跟妳談吧,妳可知道屍靈之王的危險?」

  那些骨靈有什麼問題嗎?葉瑋珊微微搖頭說:「不知。」

  「細節說來話長……」龍王母沉吟了片刻說:「闇界之魔,酷好以屍靈主力玩弄生靈,只要有人或妖族受了誘惑,取得屍靈之力,這災劫就會像瘟疫一般蔓延……總之,若不及早殺了屍靈之王,陸地上的所有生靈,幾乎都會滅絕。」

  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臉上都是驚駭,葉瑋珊還忍得住,賴一心卻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好幾眼,這城中不少人知道,這些骨靈都是沈洛年所造,照龍王母這麼說,沈洛年豈非就是屍靈之王?

  龍王母見葉瑋珊不開口,望了骨靈一眼又說:「這屍靈之王,成屍未久、入魔不深,眼前還可溝通……但久而久之,殺戮漸增,心靈終究會被那闇黑之力吞噬,轉為嗜殺瘋狂……你們只要告訴我他藏在哪兒,虯龍一族自然會幫忙剷除這個禍根。」

  葉瑋珊越聽越驚,忍不住說:「請問龍王母,為什麼……您會認為這屍靈之王……那個……成屍未久?」

  「若非靈智未失,為何會派出骨靈協助人類守城?你們兩方又如何配合?」龍王母說:「而若入魔已深,手下眾多,只要派出幾名殭屍或旱魃,眼前這兩族怎會是敵手?而你們這城中數十萬人,又怎能活到現在?」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想起沈洛年那晚冒出黑氣殺人的模樣,眼眶不禁紅了,這人真有一天會陷入瘋狂嗎?應該聽從這龍族之王的指示,供出沈洛年嗎?葉瑋珊低著頭,不敢望向沈洛年,怕自己神色讓虯龍看透……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出賣他,白宗雖然大多知道此事,應該也不會洩露,但知道沈洛年和骨靈有關的,可不只白宗中人,其他人若說出口,那該怎辦?

  想到這兒,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看了沈洛年一眼,連打眼色,要沈洛年快走。

  這時怎麼能走?沈洛年不禁苦笑,不只是葉瑋珊,連賴一心、奇雅、瑪蓮、侯添良等白宗人,也都正叫自己快走,但是這時不動還好,若是一動,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說不定就殺了過來,他們恐怕是天仙等級的妖怪,自己怎麼可能逃得掉?

  眾人正徬徨間,突然有個年長女子一蹦而起,指著沈洛年大聲說:「啟稟龍王母,那未來的禍害就是這小子,我親眼看到他製造乾屍骨靈!」

  她身旁一中年人跟著爬起,正一臉憤慨地說:「沒錯,當時尊奉龍族之事,也是被這屍靈之王破壞的,本人呂緣海,是城中總門之長,還請龍王母重新考慮統領人族之事,有任何指示,人類必定全力配合。」

  媽的,早該殺了這兩個見風轉舵的傢伙!沈洛年不禁暗罵,這時要用外貌來強辯嗎?但既然有人作證,這些龍會不會不信?

  跳起的兩人,正是狄靜和呂緣海,狄靜還只是對沈洛年素有怨懟,呂緣海可就沒這麼簡單。他眼見狄靜發難,沈洛年馬上就會被揪出來,若虯龍族殺了沈洛年後一走了之,歲安城無力抵禦刑天、狼人,終究會滅,不如趁這機會重新央請虯龍統治,而自己首倡此議,必會受虯龍重視,可謂一舉數得。

  怎料龍王母看了兩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殺了。」

  「是。」青年一揮掌,一道無形而強大的妖炁猛然迫出,轟地一聲,由上而下對著狄靜和呂緣海壓下,兩人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就彷彿被一個看不到的萬噸重物倏然壓扁,渾身變形扭成肉餅擠壓在地,鮮血往外爆散飛濺,將附近跪伏的數十人身上噴得點點紅斑,連賴一心與葉瑋珊等人都噴了滿褲管。

  還好自己沒逃……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雖說自己不怕妖炁,但對方具有這種能耐,移動攻擊的速度必定快得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打得過?就算拿著金犀匕也不成……不過虯龍還真不把人命當命,媽的,殺起人來比自己還爽快。

  「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任何人,嘗試利用虯龍剷除敵人。」龍王母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旅娃兒數日前和洛年打起來的事情,我已詳細聽說,他們一時衝動,回去後已明白被人利用,別以為虯龍族可以一騙再騙。」

  這代表自己逃過一劫嗎?渾身冷汗的沈洛年,忍不住心想,會有這種變化似乎應該感謝吳配睿那渾蛋繼父吳達?

  龍王母跟著對沈洛年笑說:「洛年小弟,你在人族中的敵人似乎不少呢。」

  「好像是。」沈洛年只能尷尬地苦笑。

  「人族之長。」龍王母回過頭,望向葉瑋珊說:「屍靈外型與正常人大不相同,他們體無血色,肌膚僵硬鐵青,宛如死屍,戰鬥時身上可能會泛出黑氣,總之與活人完全不同,極易分辨……你們務須盡速找出那人,否則他若為了自保,開始大量製造殭屍,這城內數十萬居民,數日內就會死盡。」

  看過沈洛年那副模樣的人,其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門裡就不少人見到,不過一來沈洛年這幾日守城有功、宛如英雄;二來看到呂緣海和狄靜的死狀,就算還有人對沈洛年心存怨恨,也不敢出來指認。

  沒人敢指認沈洛年固然是好事,但對方看著自己要人,又怎麼應付?葉瑋珊腦海急轉,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正遲疑問,龍王母卻有點不耐煩了,她皺眉說:「還沒聽懂嗎?屍靈之王不只會讓人類滅族,也會影響所有妖族……我說明白一點,就算殺光所有人類,我們也要找出那未來的禍害。」

  「我……我明白。」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屍靈之王躲在哪兒。」

  「太遠的骨靈無法自如控制……屍靈之王必在城內。」龍王母微皺眉頭說:「我給妳三日時間,動員全城之力,把屍靈之王找出來,否則我會召集宇內妖族,由外而內,毀城殺人,直到找到屍靈之王為止。」

  這可太過分了!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龍王母,沒必要這樣吧?」

  龍王母目光轉向沈洛年說:「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

  「呃……」沈洛年愣了片刻,只說:「這城內有三十多萬人,通通殺了總不大對……」

  「我們並不嗜殺,如果有別的選擇,又何必滅了人族?」龍王母沉吟片刻說:「這樣吧,這面有三個城門,我每天日間派數名族人輪值監視,讓人類魚貫而出,這三日內能走出多少算多少……不過你們和他族的爭鬥我們不會涉入,所以人族之長,出城的順序,妳得多斟酌。」

  白天魚貫而出?且不說三日能走多少,這時城外有鑿齒和狼人虎視眈眈,一個一個走出城豈不是送死?葉瑋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旁的賴一心終於忍不住,他猛然一頓黑矛大聲說:「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隨意屠殺人類!人類會抗爭到底!」

  這不是找死嗎?賴一心這一喊,眾人臉色大變,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臉色一沉,揚掌對著賴一心輕推,轟然聲中,一股龐然妖炁猛然炸出,正對著賴一心沖。

  這一瞬間,沈洛年點地急閃,沖閃到賴一心身前,道息大片泛出,化散了這一擊,一面說:「住手!」

  龍王母也同時舉手說:「敖冷,慢點。」

  「是,王母。」敖冷那一擊雖然強大,但範圍不廣,似乎也沒打算取賴一心性命,此時龍王母一開口,他馬上退回龍王母身後。

  龍王母望著眾人說:「你們畢竟有你們的立場,這無禮之言,念在初犯,我暫且放過……但我也有我的立場,此事勢在必行,若你們當真不願自行找出屍靈之王,那唯有一戰,其他話就不用多說了。」

  葉瑋珊這下不知該如何是好,別說不可能供出沈洛年,就算供出,對方也不信,此時城外有鑿齒、狼人,留在城內又難逃滅族的命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轉仙者也沒有逃生的機會,難道人類就這麼滅了嗎?還有別的辦法嗎?

  「龍王母。」沉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屍靈、旱魃、殭屍乍看難以分辨,龍王母如何得知這些骨靈的製造者必定是屍靈之王?又如何得知城內有多少屍靈?」

  「也難怪你不知道。」龍王母微笑說:「闇靈之力,是一種黑暗之力,如非屍靈之王親造之骨靈,怎能在這豔陽下自如活動?而若屍靈之王一死,不只所有殭屍、早魃都會死,這些骨靈申蘊含的闇靈之力也會馬上散失,這我還有辦法分辨。」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想了想說:「龍王母,您也不希望人類滅族吧?」

  龍王母哂然搖頭說:「這世界被弄得很糟,我確實曾想給人類一點教訓……不過祝融撼地後,地貌重整,一切重來,加上人類也死了九成九,如今只剩這麼一點,何必真把人類滅了?若非如此,我怎會多等三日?」

  沈洛年思索片刻,緩緩說:「從屍靈之王並未製造殭屍之事,可以看出他靈智未失,正與人類合作,守護此城,可知這城裡的人類,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若聽龍王母之命,我們交出屍靈之王,人類反而會被鑿齒、犬戎聯軍所滅,與其如此,他還不如趁這三日,將全城化為殭屍,那時就算龍王母聚集天下妖族,在這息壞之地,想剿滅屍靈,也不大容易吧?」

  龍王母眉頭微揚說:「莫非你建議我別等這三日,馬上出手?」

  「不,我是希望龍王母給人類一條活路走。」沈洛年遲疑了幾秒,突然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若人類能保全,說不定……說不定屍靈之王得到消息,願意出面也未可知。」

  龍王母一怔,微微低頭沉思著沈洛年的語意,沒有立刻回話。

  同一時間,吃了一驚的葉瑋珊,一把抓著沈洛年手臂低聲說:「洛年,你說什麼?」

  沈洛年搖頭不答,低聲說:「妳先指揮部隊退回城。」

  「別胡來啊。」葉瑋珊又說。

  「知道。」沈洛年扯開葉瑋珊的手臂,搖頭說:「我有分寸,妳別管。」

  葉瑋珊和白宗人對看了幾眼,這時實在不適合多說什麼,只好安排部隊回城,不過白宗眾人還是不肯走,依然留在一旁,等龍王母做出決定。

  過了好片刻,龍王母抬起頭說:「讓人類滅了確實有點可惜……洛年,你覺得人類多久之後才能自立?」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五十年吧?」

  葉瑋珊微微一怔,自己確實說過給人類五十年時間,就能培養一批足夠強大的引仙部隊,沒想到沈洛年還記得。

  龍王母想了片刻,沉吟說:「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條件?」沈洛年問。

  「首先當然是屍靈之王自盡或主動出面,其次,他得交出與闇靈聯繫的法器。」龍王母頓了頓說:「若都能辦到,以這息壞高原區周圍為限,虯龍族無條件保護人類五十年。」

  沈洛年微微一怔,飄近低聲說:「龍王母,第二個條件有點困難。」

  「若那法器存在人間,屍靈之王又會產生。」龍王母搖頭說:「非毀掉不可。」

  「那個……」沈洛年尷尬地說:「那人……發現被闇靈騙了之後,就把法器扔了,後來祝融搞得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就一直沒找到。」

  「你們果然認得屍靈之王,還與他合作。」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聲地說道:「這可犯了大忌。」

  沈洛年搖頭說:「此時天下大亂,人類沒有其他選擇。」

  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吟片刻才說:「對方既然靈智尚存,若你們能勸他出面或自盡,這事就罷了,不過法器遺失之事,我怎知是不是真的?」

  「龍王母,我是鳳靈之體。」沈洛年低聲說:「沒有人能騙我的。」

  龍王母瞄了沈洛年一眼,哼聲說:「你和那調皮娃兒混在一起,該也不怎麼老實……我又怎知你沒騙我?」

  沈洛年苦笑說:「我留下那東西,有什麼好處?我也不希望這世界毀了。」

  這話倒也有理,龍王母想了想,這才說:「好吧,我便讓一步,若三日內屍靈之王主動現身,我便保人族五十年平安……若否,我就依計劃攻城。」

  「若那群骨靈體內闇靈之力自動消失呢?」沈洛年說。

  「那代表屍靈之王已自盡,約定依然有效。」龍王母說。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沈洛年說。

  「我之前的允諾一樣算數,這三日內,想先離城的還是可以離城。」龍王母說到這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說:「對了,那沒規矩的調皮丫頭一跑就是幾千年不見人影,記得叫她快來見我。」

  原來懷真和龍王母關係這麼好?難怪龍王母對自己十分和氣,她會答應這條件,說不定還是看懷真的面子……沈洛年想起懷真,心中湧起了複雜的滋味,微微點頭說:「我知道了。」

  「既然有了第二個鳳體,或許有朝一日,鳳凰和各妖族就都不用再這麼仙凡來去了……」龍王母說到這兒,沉吟說:「人族戰亂頻仍,不適合居住……你可有意願暫居龍宮?」

  若早些聽到這句話,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懷真也會放心吧?只不過現在來不及了……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王母,但我還是一個人慣了。」

  「也罷……那你自己保重。」龍王母說完緩緩飄起,帶著敖冷往西離開。

  「洛年!」龍王母一飛走,眾人馬上圍了過來,吳配睿哇哇叫:「你剛那話什麼意思?」

  「應該是騙她的吧?」張志文說。

  「管她是不是龍,我們躲地下室和他們拼了!」瑪蓮嚷。

  「洛年,你可別做傻事。」白玄藍也擔心地說。

  葉瑋珊看沈洛年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開口說:「你……你到底什麼意思,別讓人發急了好不好?」

  沈洛年望著眾人,開口說:「正如你們所想,我不小心當了屍靈之王……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洛年,你……你不會真要……出來給他們殺吧?」瑪蓮結巴地說。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我有辦法解決這問題,讓這能力消失。」

  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一下子幾個拳頭忍不住都砸到沈洛年身上,瑪蓮更是勒著他笑嚷:「你這大騙子,害我擔心好久。」

  沈洛年陪著眾人笑了一陣子,見眾人慢慢安靜下來,才說:「不過這問題,得去找懷真幫我解決。」

  提到懷真,眾人眼睛一亮,吳配睿首先說:「那龍王母認得懷真姊耶,為什麼?」

  「對啊!」瑪蓮也說:「龍王不是應該幾千年沒來人間了嗎?」

  張志文吞著口水說:「難道懷真姊……」

  沈洛年搖頭說:「以後你們自己問她吧,我可不便代答。」

  「哎喲!洛年!」吳配睿叫:「說一下會怎樣啦!」

  「好了,別說這些了。」沈洛年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去找懷真,問題該能很快解決,不過……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了。」

  「懷真姊不是說你們數年內不能碰面嗎?」葉瑋珊說。

  「嗯……對。」沈洛年說:「不過這次是特例,沒辦法。」

  葉瑋珊說:「那……馬上就要走嗎?不回城休息一下?」

  「時間緊迫,不回去了。」沈洛年說:「拜託你們幫我照顧小純。」

  「啊!」葉瑋珊說:「我讓小純幫你拿背包過來,也讓她送送你。」

  「不用了……」沈洛年看葉瑋珊表情微變,透出一股懷疑氣味,馬上改口說:「也好,拿來也好。」

  「洛年,你以前的武器原來這麼猛啊!」賴一心湊近笑說:「可是現在沒武器了,怎辦?」

  「沒關係啊。」沈洛年說:「翔彩婆婆不是要送我武器嗎?我有空再去拿吧。」

  「對耶!」賴一心眼睛一亮說:「而且那好像是一對,太好了,我幫你想一套適合你的招法吧?」

  「好啊。」沈洛年好笑地說:「可是你有這麼閒嗎?」

  「人類不是會讓虯龍保護五十年嗎?」賴一心笑說:「以後閒得很。」

  「隨你吧。」沈洛年笑說。

  「洛年。」奇雅突然說:「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沈洛年一怔,隨著奇雅走出人群離開幾步,這才說:「怎麼了?」

  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你……不會回來了,對吧?你想犧牲自己嗎?」

  沈洛年一怔,還沒回答,奇雅已接著說:「我不會說的……但……真沒別的辦法了嗎?」

  沈洛年遲疑了片刻,終於收起笑容說:「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可以解決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奇雅神色凝重地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沈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奇雅這副模樣,有點慌了手腳地說:「別這樣,大家會懷疑的……而且我其實挺懶得活的,死了沒差啦。」

  奇雅聽沈洛年這般胡說八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不住頓足說:「你……你胡說什麼?」不過淚倒是止住了。

  奇雅這一面還真少見,也挺可愛的,沈洛年微笑看著奇雅,心念一轉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妳。」

  奇雅微微一怔,抬頭說:「什麼?」

  「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一直看不出妳喜歡誰,可以告訴我嗎?」沈洛年往旁偷瞄一眼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奇雅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沈洛年突然冒出了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先回頭望瞭望瑪蓮,又瞄了侯添良一眼,奇雅這才回過頭,有些困窘地低聲說:「其實……現在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了。」

  是自己想的那樣嗎?不過白宗這群人感情關係可真亂啊,沈洛年不再提此事,他心念一轉,擋著眾人目光,取出牛精旗遞過說:「對了,這個給妳,我不敢給瑋珊,她似乎也有點懷疑。」

  「這……就是你起霧的東西?」奇雅接過說。

  「先收起來。」沈洛年說:「這叫牛精旗,又叫姜普旗,展開揮動就會起霧,必須泡水補充水分……這也是我和牛首族皇子薑普辨認的信物,最好別在牛首族面前亂用。」

  奇雅將牛精旗收起,想起沈洛年的選擇,心頭沉重得說不出話,正遲疑間,得到消息的狄純,恰好帶著沈洛年背包飛來,她直接飛落沈洛年身旁,一把抓緊沈洛年的手,焦急地說:「你去哪兒?我陪你去!你上次答應帶我走的!」她這一沖來,奇雅只好退開,眾人見狀,又慢慢走近。

  沈洛年取過斜背包背上,一面說:「我去約會,這次不讓妳跟。」

  狄純一怔說:「宗長姊姊說,你要去很久。」

  「對啊,去找老婆,當然很久。」沈洛年揉揉狄純的頭說:「我走以後,記得我告訴過妳的,別湊熱鬧。」

  狄純一下漲紅臉,低聲說:「我不會的。」

  沈洛年收回手,輕噓一口氣,望向眾人說:「我走了,你們保重。」

  「我過兩天會和你聯繫。」葉瑋珊說。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這句話,只飄身而起說:「再見。」一面往外飛去。

  此時龍王母不在近處,而虯龍族其他人已經知道沈洛年和龍王母關係頗為不同,外型又沒有屍靈之王的嫌疑,他往外飛,自然沒人攔阻,沈洛年當下飛上高空,開啟玄界之門,施用咒誓之術,藉血冰戒的聯繫,尋找懷真的蹤跡。

  一日後,沈洛年越過了北面大海,到了那環狀大陸的北方陸塊,在一片連綿高峰的某個雪谷中,順咒誓玄靈的指引,找到了懷真閉關的荒僻山洞。

  在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洞洞底堵著一塊大岩石,把後洞塞著,沈洛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靠著凱布利妖炁的協助,搞了一整日,才敲開大石,露出一扇雖不甚大,卻由強大妖炁凝結成的白色橢圓門,和應龍寶庫一般,也是個通往玄界的門戶。

  這種門戶,妖炁足夠時可以防範任何人,卻防不了身懷道息的沈洛年,他以道息化去門上妖炁,推開白門踏入。

  這裡面溫暖如春,卻一絲光芒也沒有,只有深邃的黑暗。沈洛年才踏入兩步,還沒看清裡面的模樣,身後白門卻自動關上,他微感意外,正要回頭,就在這一瞬間,發現一股強大妖炁從黑暗中撲出,對著自己胸口抓來。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沈洛年卻可以從妖炁狀況,感應到對方的詳細形貌,他開啟時間能力,先全身輕化,雙手急伸,緊扣對方蓄滿妖炁的雙腕,以道息化去對方襲來的妖炁,更在扣上同一剎那瞬間重化,緊緊握住,以倏然增加的質量硬撼住對方的衝力,終於在這一瞬間,擒住對方雙爪,躲過破胸之厄,沈洛年感覺到對方還想掙扎,忙說:「懷真,是我!」

  黑暗中,對方猛吸一口氣,雙手一軟,顫抖著說:「洛……洛年?」這聲音正是懷真。

  兩人下一瞬間擁抱在一起,懷真緊摟著沈洛年的脖子,迷惘地說:「你……為什麼要來?你真要害死我嗎?為什麼?」

  「我找到辦法了,不會害死妳的。」沈洛年輕撫著懷真赤裸的身子說。

  「沒辦法……你一定會死的……」懷真情動難抑,扯開沈洛年外袍,貼著他胸口說:「我不管了,都是你不好,我陪你死就是了。」

  「別說了,狐狸精,我好想妳。」沈洛年放倒懷真,壓在她身上,緊抱著她滑膩柔軟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彷彿就要陷入對方體內一般。

  被這麼撩動著,正逢情動的懷真越來越是難耐,她猛然施力一把將沈洛年翻倒,壓在他身上亂扭。

  兩人都沒經驗,這兒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見辛苦,翻來倒去折騰了好半天,直到某一瞬間,搞不懂的事情突然搞懂了,那交錯紊亂的兩人粗重呼吸聲,漸漸融合成同一個節奏,在這深邃的黑暗中輕響迴蕩……

  ◇◇◇◇◇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真終於從迷暈境界中緩緩回神,當她感覺到體內充滿原始精粹道息能量的一瞬間,這才突然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她緊抱身下男人的軀體,迷惘地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等我幾年?一起死了有什麼好處?」

  沈洛年身軀已經從虛脫而逐漸僵硬,他深吸一口氣,勉力舉起左手,緩緩說:「來……解咒。」

  懷真一怔,突然明白,當沈洛年體內道息消失殆盡的這一剎那,咒誓目標物消失,確實可以解咒,她過去從沒想過這一點,一時之間,竟是反應不過來。

  「快……」沈洛年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勉力說:「手……妳的手……」

  「你這樣做……就是為瞭解咒嗎?不要!我陪你去死!」懷真哭著大叫。

  「別這樣。」沈洛年低聲說:「手來……快……」

  「不要!不要!」懷真大叫。

  「懷真……狐狸精……」沈洛年說:「聽我這次……就這次……別讓我後悔……」

  懷真勉強舉起手,讓兩個戴著血冰戒的手指相對,她這時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口唇輕顫著,說不出話來。

  「妳先說……」沈洛年說。

  懷真強忍著淚,終於開口說:「事……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沈洛年喃喃照念了一次,隨著懷真的施法,突然兩人指端的血冰戒同時亮起,瞬間映照出兩人交迭著的赤裸身軀,下一剎那,光華清散,重入黑暗,血冰戒化成柔細髮絲飄落,那牽繫兩人數年的咒誓,終於消失不見。

  沈洛年見終於成功,他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臭狐狸……別太快變心啊。」

  「去你的!臭小子!」懷真哭著抱緊身軀逐漸冰冷的沈洛年說:「咒不解有什麼關係?誰要你這樣做了?你這渾蛋,拋下我一個人想去哪兒?我不讓你走!不准走!」

  沈洛年乾笑兩聲,想想又說:「對了……金犀匕……龍王拿回……她要妳……有空去見她……」

  懷真正難過,哭著說:「誰管她啊!你抱著我啊!人家要抓抓啊!」

  「我……抓不到了……」沈洛年手腳都已經失去知覺,如何能抱懷真?他不想讓懷真一直傷心,低聲說:「剛進來……差點被妳殺了……好凶……謀殺親夫。」

  「我以為誰派人來壞我修行啊!當然要盡快殺了。」懷真回想起那一剎那,不免詫異地說:「你明明沒炁息……怎麼擋住的?」

  「很……很厲害吧?」沈洛年笑說。

  這時也不是研究那種事的時候,懷真緊抱著沈洛年,過了片刻,終於說:「你怎會想這麼做?萬一……一結束馬上死了怎辦?你不怕嗎?」

  「我遇到一個……叫阿白的仙狐,提到……不會立刻死……」沈洛年說:「我算命……精智力……活一陣子……我……那個力……不……不少喔……」

  「算命?」懷真不懂這句話的實際意思,她想了想,突然說:「你不是會闇靈之力嗎?快變殭屍繼續活著。」

  沈洛年微微搖頭說:「闇……闇靈之力,仍與……一絲生機聯繫……才能思考、判斷……我生機盡失……闇靈之力已……已被闇靈……收回……懷真……臭……狐狸……」

  懷真見沈洛年說話越來越慢、越來越小聲,慌張地大聲叫:「洛年?洛年?」

  「很……很高興……遇見妳……」沈洛年精智力終於耗盡,他一口氣吐了出來,緩緩閉上眼睛。

  「洛年!」懷真猛力搖晃著沈洛年,但這沒禮貌的臭小子,終究沒再醒來。

  懷真在黑暗中,發呆了不知多久,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她勉強收了淚,讓這小小的玄界空間放出光芒,將沈洛年全身衣物穿上,這才捧著他走出門戶。她把沈洛年輕放在山洞深處,又凝視了他好片刻,終於抹乾淚,將閉關處化散入玄界,轉身掠出洞外。

  出洞前一剎那,懷真扭身出掌,強大妖炁倏然迫出,將前洞整片轟碎掩埋,她不再望向山洞,點地間躍入空中,倏然妖炁一漲,化為白色巨狐,飛騰而去。

  當歲安城外那五百名骨靈轟然倒地後,龍王母確認闇靈之力已散,當下勸退了犬戎與鑿齒兩族,並留下數人保護人族,這才率虯龍族離開。

  消息傳入歲安城內,得知至少五十年內不用擔憂外患,人們相遇不免彼此恭喜道賀,全城連續數日陷入歡騰慶祝的氣氛中。

  至於內政事務,因呂緣海、狄靜皆歿,總門群龍無首,白宗再無掣肘,葉瑋珊在張士科、文森特、白宗全力協助下,內外打點規劃,重新組織噩盡聯合會,統管一切;她不顧賴一心與張士科反對,邀集各界賢達聯合制定憲章,重新推行民主制度。一年後,原人福黨黨魁嚴勘威,代表噩聯會參選,順利當選歲安城首屆民選首長;而在噩聯會中提名失敗的梁明忠,退會後另組「人類自主會」,以會長身份參選,但仍參選失敗,之後「人類自主會」以拒絕虯龍族干政為要求、監視當今政權為手段,聚集了反對勢力,成為歲安城民主化之後,第一個反對政黨。

  這些政治鬥爭,葉瑋珊不打算涉入,當政權順利交接後,葉瑋珊把噩聯會會長職務也交卸給嚴勘威,她早已決定在大選過後率領轉仙部隊組成船隊出海,到世界各地搜救殘餘人類,蒐集資源,並尋找人類遺留的知識與資產。

  白宗除白玄藍夫妻之外,大夥兒都去了,連狄純與月影團都有份,其中只有張志文頗不甘願,但要他一個人留下卻也不肯,只好一面嘮叨,一面上船,跟著出海冒險。

  噩盡二年七月十日星期一,在首長嚴勘威、全城政要與歲安城數十萬人民歡送下,白宗船隊正式從歲安港出港,預計將沿著攔妖河北行出海,再折向東方航行。

  白宗最近為了準備出海,連忙了好一陣子,直到此刻才終於清閒下來,此時眾人聚在主艦甲板,望著歲安港口旁越來越小的送行人影,一面興高采烈地聊著。

  「一心。」黃宗儒站在賴一心左側,突然笑說:「你還是討厭民主選舉嗎?」

  「對啊!」賴一心說:「看,才選舉一次就冒出反對黨了,再過個兩年,兩邊八成又像以前一樣變成仇敵,什麼都可以吵……瑋珊該直接當皇帝的!」

  右側的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好啊,我當一年了挺累,這就禪讓給你當下一任好了?」

  「呃。」賴一心抓頭說:「我不適合啦。」

  「沒有人適合的。」葉瑋珊搖頭說。

  「一心哥。」兩個月前剛過十七歲生日,越來越像個大女孩的吳配睿,走近黃宗儒身旁笑說:「若宗長當皇帝,怎能隨隨便便就陪你出海幾年啊?」

  「啊?」賴一心微微一愣。

  「他才不在乎這種事呢。」葉瑋珊瞟了賴一心一眼說:「只想找件事把我綁著,自己亂跑。」

  「我當然想跟妳一起去。」賴一心忙說:「大不了……當作出巡吧?」

  「還在胡說。」葉瑋珊噗哧一笑,想了想低聲說:「還好我一開始就計劃著交出政權,若多拖個三、五年,說不定真會捨不得交出去……權力這種事,可不能習慣。」

  「捨不得不就剛好幹下去嗎?女皇帝多威風啊!」瑪蓮在一旁笑說。

  「捨不得的時候,就不會是個好領導人了。」葉瑋珊搖搖頭,臉色一整說:「別說這個,我們從東方大陸上岸,很可能會遇到犬戎族,我們這次不是去戰鬥,得想辦法繞過他們的地域,記得提醒自己統帥的部隊,別掉以輕心。」

  經過這一年,決事公允、思慮周密的葉瑋珊威望已逐漸建立,她這一正色下令,眾人都肅然應聲,不敢繼續開玩笑。

  葉瑋珊想想又說:「這趟旅程,可能要幾年的時間……回來之後,我想讓白宗解散。」

  「幹嘛解散?」賴一心吃驚地說。

  「歲安城運行著民主制度,我們這樣的武力團體不該繼續存在。」葉瑋珊說:「未來引仙之法也可以制度化,交給政0府管理……舅媽該也能接受。」

  「我不讚成。」賴一心搖頭說:「說不定他們搞得很糟糕呢。」

  葉瑋珊苦笑說:「你也真是的,多點信心好不好?」

  「萬一真的不好呢?」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說:「奇雅妳也贊成帝制?」

  「不是。」奇雅沉吟說:「只覺得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若當真像以前那樣不斷內鬥,我不覺得五十年後人類能夠自立……不能什麼都扔給民主就不管了。」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都凝重起來,這問題雖不是近在眼前,卻當真不能忽略,賴一心見眾人都不說話,突然一拍腦袋說:「啊,這幾天忙得都忘了問,瑋珊,最近有沒有試著找洛年?輕疾還是說沒有回應嗎?」

  葉瑋珊一怔,笑容微斂,輕輕搖了搖頭。

  「洛年也真是的!居然一點消息都不給。」賴一心惋惜地說:「沒能找他一起去玩,真是可惜,過幾天再試試吧。」

  「我知道。」葉瑋珊勉強笑了笑點頭。

  「不過也太久了。」賴一心抓抓頭,突然說:「不會是出事了吧?」

  賴一心這麼一說,這一瞬間,氣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每個人都說不出話,狄純更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就往船艙跑。杜勒斯連忙追去時,賴一心詫異地說:「怎……怎麼了?」

  「你這人真是……」葉瑋珊嘆一口氣說:「別說了。」

  這一年間,葉瑋珊不時嘗試與沈洛年聯繫,但沈洛年卻總處於無法應答的狀態,除賴一心之外,眾人漸漸心裡有數!沈洛年恐怕是凶多吉少。

  葉瑋珊、奇雅當日就已起疑,黃宗儒、張志文、吳配睿等人後來慢慢也感到不對,若真有辦法能除去屍靈之力,那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神通廣大的龍王母為什麼提都沒提?若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殺了屍靈之王,那豈不代表沈洛年已然喪命?眾人每當想到這件事,就彷彿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尤其狄純每次聽到眼眶就泛紅,更讓人不想多提;今日賴一心莽莽撞撞地這麼一說,狄純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賴一心看看眾人臉色,又說:「難道你們都以為洛年死了?」

  眾人皺著眉頭、別開目光,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誰也不想說,此時聽賴一心這麼問,不免有點困擾。

  「我才不相信。」賴一心抬起頭說:「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只不過可能被什麼事情陷住,所以沒法給我們消息……他總有一天會來找我們的,你們放心吧。」

  看賴一心說得這麼有信心,眾人心中莫名地多了一點希望,葉瑋珊低聲說:「總有一天嗎……」

  「對啊。」張志文跟著笑說:「我早就說別替洛年擔心,他外掛超多的。」

  「你什麼時候說過?」瑪蓮給張志文一個白眼。

  「現在開始說。」張志文吐吐舌頭說。

  「賴皮鬼。」瑪蓮笑著白了張志文一眼。

  「等洛年回來……」吳配睿想了想,對黃宗儒笑說:「到時候你幫我罵洛年好不好?我不能罵。」

  「為什麼?」黃宗儒一頭霧水。

  「因為每次我問他,他都凶巴巴地對我說:『關妳屁事!』對你們就不會。」吳配睿嘟著嘴,學著沈洛年的語氣,把眾人都惹笑了。

  奇雅見狀,輕嘆一口氣,悄沒聲息地轉身往船艙走,和沈洛年懇談過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她也不想壞了大家的興致,索性先一步離開。

  剛飄入走道不久,奇雅微有所感,停步回頭,卻見葉瑋珊追了過來,兩人相對停下,葉瑋珊遲疑了幾秒才開口說:「奇雅,洛年他……他會回來嗎?」奇雅那日和沈洛年私語後,不論瑪蓮如何追問,她始終不說兩人談的內容,葉瑋珊懷疑已久,只是一直沒機會問,此時見奇雅突然離開,終於忍不住追來詢問。

  該說嗎?還是不說?奇雅遲疑了一下,終於說:「為什麼那曰妳不親自問他?或許他會……」奇雅說到這突然一頓,搖頭說:「總之這五十年是洛年爭取來的,我們不能糟蹋。」她說完輕嘆一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在艙口傳來的隱約笑鬧聲中,怔立走道的葉瑋珊細思奇雅語意,想起過去的一切,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串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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