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57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16
2090 不作夫的奇妙冒險2

    系色中樞在安德醫生的研究小組擁有怎樣的核心意義,在整個病院的研究體系中又承擔著何等重要的作用,這些問題對不作夫本人而言是不言而喻的。撇開之前看到的貌似量子計算機組的設備不提,系色中樞已經是病院中公認最為強大的計算設備了。如今量子理論在計算機技術方面的應用才剛剛起步,所謂的量子計算機,便是那圓盤一樣的設備核心,也不過是應用了部分極為粗淺的理論罷了,想要再進一步絕對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更別提要達成理論上理應具備的效能,那幾乎遙遠得讓人絕望。比起這樣簡陋的量子計算機,系色中樞很可能在各方面的效能上更勝一籌,更何況它並不單純只是計算機而已。

    「系色中樞」的前身是人類,名字就叫「系色」,其本人也同樣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只是在治療過程中對第一批特效藥產生了某種過激反應,導致生理狀態和精神人格都發生了奇特的異變,那幾乎是在生物學和心理學上不可挽回的變化,在某種意義上,讓女孩已經不符合現代對「人類」的定義。但是,研究人員發現,產生這種異變的系色和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乃至於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甚至於「病毒」的即時狀態都有著一種詭秘的聯繫,儘管這種聯繫對「病毒」那邊的影響力微乎極微,但是,對末日症候群患者卻相當強烈。

    安德醫生率領的研究小組對變異後的系色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之間的關係展開了研究,最終發現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是化作ll之前還是之後,都具備極為強烈且封閉的信息交換。為了獲取這些流動的,不斷滋生的,不斷在彼此之間發生交互的信息,「系色」被改造為「系色中樞」,利用她天然具備的對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影響力和關聯性,嘗試切入末日症候群患者之間那個封閉的信息圈中。

    當不作夫知道更詳細的情況,因為當時他負責了極小的邊緣性的一部分技術理論,從而得知,在「系色」變成「系色中樞」的過程中,人為的餘地其實很小,那個女孩在變異之後就已經擁有了系色中樞的絕大部分能力,而病院研究所做的事情,大部分是在邊緣修修補補,提供更足量的資源,讓其能夠在儘可能穩定的狀態下發揮出更大的效能而已,而安德醫生率領的研究小組在這個改造中,最有價值的技術,就是完成了信息接口,讓病院得以通過系色中樞傳輸信息,並在這個過程中編譯和轉譯部分信息這意味著,只要通過系色中樞,病院就獲得了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世界和信息交流的切入權乃至於主動權。病院對病人的影響力,已經不侷限於物質形態上。

    在病院研究的核心領域,幾乎每一種研究都無法避開系色中樞,如何穩定其狀態,如何提升其效率,也有一個專門的小組進行工作。而病院的地下研究與安德醫生等人的官方研究之間最大的差距,基本上都被研究人員視為是否擁有系色中樞的差距。

    系色中樞是強有力的,而哪怕在病院產生了種種可怕異變的現在,不作夫仍舊對系色中樞的效能和作用抱有巨大的期待,並認為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尋找系色中樞的位置,然後依託其構築防線,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原本不認為病院會放棄系色中樞,但是,似乎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他認識的那些可能知曉系色中樞具體情況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他在後來合流的其他人則完全沒有辦法獲得系色中樞的半點信息有關係色中樞的位置和專業的聯結方式,全都在不作夫意識到危險已經超過病院可以應付的程度時,就已經完全無法獲知了。

    而對這種明明擁有強大的輔助力量,卻無法使用的情況,對大多數存活下來的研究人員來說,都是痛心疾首的情況。不作夫覺得,恐怕每個人都在迫切地尋找關於系色中樞的線索,只是不在表面上表達出這種急切來罷了。

    當主事人帶來安德醫生的時候,不作夫看到幾乎每個人都是歡欣鼓舞的,不管他們對安德醫生有什麼私怨亦或者研究上的衝突,放在當前的異常中,都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情。知曉系色中樞大致情況的倖存者對系色中樞的渴求,足以讓他們坦然接受安德醫生,哪怕對方的確存在一些安全性上的隱患,這個一手執掌病院研究方向的男人也是最為知曉系色中樞情況的人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僅僅是為了讓安德醫生能夠穩定一下精神,從而沒有在第一時間要求其告知系色中樞的相關情報,就徹底失去了機會。

    安德醫生在脫離隊伍的時候,主事人竟然沒有阻止,這在其他人的眼中,大概是其犯下的最大錯誤吧。安德醫生本該是第一批撤離那棟樓的研究人員,卻因為主事人的失誤,導致其在樓內行動時徹底消失,沒有太多可以追索的痕跡。事到如今,不作夫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儘管他並沒有親眼看到的他不禁會覺得,也許主事人是故意的。

    主事人故意讓安德醫生失蹤,也有可能他現在仍舊知道安德醫生在什麼地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狀況,只是他不願意讓這些信息被其他人知曉而這樣的想法和行為也許不利於倖存者的生存和反擊,但或許對其身為「偉大種族」的認知是有利的。

    至少,不作夫現在完全沒有選擇,在搜索安德醫生的蹤跡時被困在那棟樓內,又無法找到系色中樞的情報,完全失去了能夠保命的手段,失去了將來進行反擊的陣地和人手,只能依賴主事人那不靠譜的說法。如果說,主事人在這般發展的狀況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那不作夫一點都不意外。

    不管怎麼說,系色中樞就是那樣的奇妙,讓人覺得十分可靠,而不作夫此時所在的地下設施中,似乎藏有一個和系色中樞相提並論的東西儘管他沒有看到,也找不出太多的證據,而只是通過一定的邏輯和聯想,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他對自己的這個想法是抱以肯定態度的。

    他很想知道,這個足以和系色中樞相提並論的東西是什麼,也很想知道,這東西是何時存在的,在過去的研究中,在如今的異變中,又發揮著怎樣的作用。更重要的是,通過它是否可以重新找回系色中樞,並通過兩者的聯結,去抵抗正在病院乃至於整個世界發生的毀滅性的異常變化,並最終找出抵抗「病毒」的方法。

    一個系色中樞已經讓人無法評估其能力的上限,那麼,再來一個「系色中樞」,會否可以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呢?不過,不作夫也因此意識到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並不怎麼特別,完全是正常人都能夠想到的範圍,就更別提這個地下設施的主人,以及顯然同樣知曉這些情況的主事人了。那麼,這個地下設施的主人是否已經開始行動?如果沒有的話,又到底是遇到了哪些麻煩?還是在主觀意向上有不同的看法?而要用偉大種族的技術資料做交易的主事人,有到底知曉其中的多少秘密呢?基於這些秘密,主事人又到底是打著怎樣的主意呢?

    從片面的角度去理解之前主事人的種種行為,會為其聖母般的行為感到奇怪,但考慮到這麼多的疑問,主事人那看似聖母的行為也明顯帶上了詭譎的光環。

    不作夫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正在好準,思考脈絡十分清晰,並且,並沒有因為這些思考而產生之前那些失控的感覺硬要說他有什麼猜測的話,他覺得是因為自己被注射了特效藥的緣故,儘管同一種特效藥無法對同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使用第二次,但是,特效藥的確在病人身上發揮著極大的作用,幾乎是強行拖著實驗體「高川」徘徊在崩潰邊界。

    不作夫覺得自己的病情還沒有惡化到「高川」那種程度,所以,在最好的情況下,自己還可以等到藥物逐漸改進的時候。

    他儘可能這麼去說服自己,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已經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事情真是讓他感到精神徹底崩潰了或許會更好。

    不作夫凝視著走廊上的燈光,沿著它一路亮起的方向,走了大概一分鐘左右,然後,他看到的東西讓他的思維在這一瞬間凝固了那些冰冷的、噁心的以及當上了殺手後就很少會出現的情緒全都從他的喉嚨中翻滾出來,化作一陣下意識的呻吟。

    就在他的正前方,這條筆直走廊還沒有到盡頭的位置處,一具具眼熟的屍體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屍體不全是完整的。他並不是因為屍體的死狀和當前情狀感到害怕和噁心,而全然是因為他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那些屍體是什麼全都是所謂的「高川複製體」。

    儘管在面貌上還保留著實驗體的一部分原本輪廓,但是,和他知道的實驗體「高川」原體比較起來,也有六七分相似,而這種彷彿在恍惚中看到了「高川」的既視感,在他這段時間的冒險中,就只有「高川複製體」才會具備。所以,哪怕這裡的每一具屍體,其實在具體細節上都有所出入,但是,他們都是「高川複製體」這一點,不作夫本能就意識到了。

    這些殺死了病院的許多人,不管是何種身份都會侵襲,卻又保持有某種既定的目標規律的「殺人機器」,幾乎是在病院的異常擴大到整個島嶼範圍的時候,就將病院的防禦武裝徹底摧毀了。它們甚至偽造病院信息,試圖引誘船隻上島,讓人覺得是在圖謀離開這個孤島病院。然而,孤島病院和外界的失聯是如此的徹底,讓它們完全沒有成功的跡象。

    它們是擁有智慧的,但卻更多以本能行動,在某種意義上更像是野獸,而不作夫對其感到噁心,完全不是出於身份立場、道德感或倫理觀之類的原因,而是因為,這些「高川複製體」彷彿就是上天不允許存在的一樣,天然就會讓其他人覺得排斥。不作夫覺得這種排斥並不僅僅是因為這些「高川複製體」有奪走人們生命的能力和行動,而是一種從生物機制上的排斥,更像是寫入了基因裡一般。

    只是看到就覺得反感噁心,哪怕這一具具的「高川複製體」都已經變成了醜陋的屍體,也無法阻止這種本能興起的感覺。不作夫不由得摀住嘴巴,似乎自己隨時都會吐出來一樣,在之前見到這些高川複製體的時候,這種感覺還沒有這麼強烈,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一時間,他的腦海中思緒紛呈,一個個提問浮現上來,卻完全找不到確切的答案。他忍住噁心,仔細地觀察這些「高川複製體」的屍體,失去找出符合自己認知的情況。他最終確認的是,這些「高川複製體」並不是自然死去的,而是經歷了慘烈的戰鬥,而屍體那噁心的損毀,是在他們死亡後才產生的。甚至於,他從現場的痕跡去判斷,得出了「這些高川複製體是在自相殘殺中死去」的結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些高川複製體會自相殘殺?他們是以怎樣的觀念認知自我並行動的?而他們死在這裡又和即將見面的那個幕後之人有怎樣的關係?眼前的屍體是如此之多,從走廊的這一塊鋪到了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血跡和傷痕在這一段距離的每種事物上都有,現場不是只用「血腥殘忍」就能形容的,更讓不作夫感到詭異的是,這些屍體在之後發生了某種崩潰,但卻並不是崩潰成了ll,眼前的大量例子似乎都在證明,這些高川複製體已經和過去所見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了某些根本性的區別。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17
2091 桃樂絲沒有假期

    滿地的高川複製體就像是垃圾場裡的垃圾一般堆積,不作夫感覺不到這裡的人有清理的意思,與其說是擺出來作為威懾,亦或者人手不足,更像是懶得理會,有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漠在這些屍體間徘徊,這一刻,不作夫似乎聽到了這些高川複製體的幽魂哀嚎的聲音,他甚至覺得有些屍體還沒有死透,在自己不經意間就會看到某個高川複製體翻起眼皮,用一種可怕的表情朝自己瞪來。哪怕身為殺手已經見過許多屍體,為了方便處理屍體而做過一些殘忍的手段,本應該對這些早已經習以為常,但是,那幻覺帶來的恐懼仍舊在自己的情緒中誕生了,宛如雜草一樣瘋狂生長。

    這不可自己的情緒讓不作夫不由得僵住了身體,過了些許秒鐘才能夠抽動臉皮,身上的寒意卻未曾褪去。原本對這個設施的主人有過許多猜想,也不會主觀認為對方就是什麼好人,亦或者在當前的病院裡是多麼可靠的後盾,只是,他能做出的選擇往往是在糟糕的選項和更糟糕的選項之間選擇,也只能如此。不過,這麼一份見面禮無論對方是不是故意的都讓不作夫對其印象下降了許多。他見過許多殘忍的人,在金錢觀念氾濫的現代,漠視人命的人也有許多,但是,將一大堆屍體扔在「家裡」,完全不感到半點不妥,這很明顯是反社會反人類的人格。

    哪怕要威嚇敵人,也有更多更好的處理辦法,可是,這堆屍體就這樣被漠然地仍在有人住的地方了。藏身在這個設施中的那個幕後之人,顯然已經完全無法用正常人類的角度去看待了。比這樣的傢伙更惡劣的人,不作夫倒是沒見過的,眼前這些屍體所體現出來的東西,那深藏在外表下的內在,已經是不作夫見過的極端。

    不作夫已經意識到,自己必需重新調整心態和視角,前方等待自己的或許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人」。

    他小心翼翼越過屍體,但實際上,滿地的屍體根本讓他無處落腳,這些屍體一疊搭一疊,要不將屍體搬開,清出一條路來,要不就只能踩著屍體過去了。就這麼主觀地,不由得去注意地,從這些屍體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簡直是不作夫這些年來最糟糕的體驗之一。好在屍體還很新鮮也許這也不能算是好在,正因為這種新鮮的氣息,才讓他感到自己一直被「活生生的屍體」盯著他沒有嗅到任何腐爛的味道,腳下傳來的觸感也十分柔軟,幾乎讓他覺得這些屍體的骨頭是不是都軟化了。

    不作夫之前稍微檢查了一下屍體,對比現在從腳下傳來的觸感,不由得再一次集中注意力去尋找更詳盡的線索。儘管這裡到處都是打鬥殘殺的痕跡,但是放在這些高川複製體身上,對比他們的傷口,卻稍稍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值得質疑之前他覺得這些高川複製體是自相殘殺而亡的,但走在這些屍體上的時候,有一種直覺讓他感到並不是單純的自相殘殺,這些屍體有股說不出的奇怪,可他卻說不出來到底奇怪在什麼地方。

    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發現導致這些高川複製體自相殘殺的決定性證據,所有的推測都出自在現場可以用人的身體感官找出的線索。或許有什麼必需通過儀器才能看到的線索,但是,不作夫如今已經沒有這樣的資本了。

    怪異的事情,殘忍的事情,讓人感到反胃的事情,在不作夫走過這段通道的時候,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攪動,那些無論如何都無法習慣的幻覺和幻聽也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他的背脊有時會無緣無故發涼,可轉過身卻有看不到半點奇怪的東西。

    那無形的可怕的幽靈倘若有的話一定是在詛咒著自己吧。不作夫不由得如此想到。

    然後,前方不斷亮起的燈光終於停下來,不作夫估計自己走過的距離,換做直線至少也有千米遠。當最後一具高川複製體的屍體消失在背後的拐角視,不作夫嗅到了新的味道,也是自己十分熟悉的味道,而且是不加掩飾的味道。那是在安德醫生身上時常可以嗅到的味道,但又不是消毒水、香水、防腐劑亦或者其他各種尋常的藥味,而不作夫之所以熟悉這個味道,也正因為這種味道的特殊那是病院製作特效藥時不可或缺的一道工序所必需加入的物質所散發出來的味道。饒是不作夫見識多廣,也只在來到這個孤島病院,加入研究行列後,才知道這種物質的存在那是用特殊的方法從人體中提煉出來的,而且似乎是孤島病院創新發現的物質,尚未公佈到外界,也沒有正式的學名,只有一個NTZ48的編號,其作用於的人類身體時,對大腦的影響最為劇烈,很容易就會形成生理上的依賴性。

    簡單來說,加入了這種物質後製作出來的特效藥的確能夠在一段時間內控制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情,但也時導致每一種特效藥都無法使用第二次,並且會在停止服用新的特效藥後,病人會很快從生理和精神上崩潰的原因之一。

    從人體內提煉出來的物質重新用在人類身上,這在醫學裡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手段,自古就有之。只是,在現代有必要從道德上對一些手段加以修飾,重新界定「人道標準」的範圍。對不作夫來說,就算知道這樣的情況也不覺得怎麼樣,他在研究中也沒少使用這類物質。

    不過,既然在這個地方嗅到了同樣的味道,那就意味著這裡始終都有進行特效藥的研究,因為,這種味道其實很容易散去,而這個地下設施裡空氣新鮮,顯然換氣工作極好。只要停下研究,這種味道大概在一分鐘內就難以被人的鼻子聞到了。

    最後一盞亮起的燈光其實並沒有到通道的盡頭,向前是一片越來越深濃的陰影,直至徹底變成黑暗,不作夫可不準備走進黑暗中。最後一盞亮燈下的通道兩側各是一扇門,不作夫本能利用嗅覺判斷出熟悉的氣味是從哪一個門後散溢出來的,然後選擇了相對的另一扇門儘管氣味出來的地方大概正在進行特效藥的研究,不過,在這個孤島病院裡,大多數藥物的製作實地都需要一個封閉消毒的真空環境,因此一般是由人在另一個房間裡遙控自動化設備,而不允許真人走入這些生產間裡。

    不作夫站在那扇門前時,門就自動打開了,大量的低溫氣體從門軸出洩出來,讓他一時間看不清門內的光景。等到他揮散這些霧靄後,不由得僵在了門口處。因為,那房間裡的光景實在超出了他能夠想像出來的各種比喻,那是無法形容的異狀。不說色彩,也不說形狀,因為那是極為複雜的事物,儘管有一些東西保留有常識中的「管狀物」的風格,但更多的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東西。有光澤的,沒有光澤的,像是金屬的,像是非金屬的,像是聚合物的,像是分解物的,甚至於,不作夫有這麼幾秒內,覺得有原子結構就這麼暴露在面前,而自己竟然可以直接用肉眼看到。

    這個空間巨大,穹頂高闊的房間,有著出入的門口所無法表現出來的特殊質感,讓人覺得不是從房間走進了房間,而是從房間走進了與自己認知截然不同的異世界裡。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腳下,果不其然,腳下的地板已經變得透明了,彷彿已經不存在了,他的腳底沒有半點觸感傳來,彷彿他就這麼站在虛空中,而腳下則是漫無邊際的荒涼宇宙,星光稀疏,所有事物的運動相對於這片宛如恆久的虛空而言,都是緩慢的。

    倘若仍舊可以感受到地面的支撐感,這些景象雖然讓人震撼,卻也沒什麼超乎想像的地方。雖然不作夫做不到這種炫目的樣子,但他確實也會製作一些讓人身臨其境的畫面。可是,沒有觸感的話,卻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你好,不作夫。」有聲音喚醒了震驚中不作夫,他抬起眼睛,卻看不到半點人影,只有那聲音在室內迴響:「我已經回收你身上的那枚芯片了,大致的情況也已知曉,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我還是會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不作夫沒有理會這聲音的內容,因為那聲音一出現,他就覺得自己其實是知道這個人的,而且,馬上就要想起來對方是誰了。他的腦海中有太多的雜念,他無法控制末日症候群帶給他的思維活動和精神狀態的種種影響,但在那一閃而過的靈光被其他思緒吞沒之前,他還是把它抓住了

    「……是你?桃樂絲?」不作夫的臉色僵硬,這是一個他從未想過的結果,但知道後卻又能想出很多與之有關的線索。他幾乎是在說出來的時候,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測。為什麼在之前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呢?和系色中樞同等級的東西本來就是地下研究試圖完成的的重要計畫,只是,它顯然早已經被完成了,所用的核心原材料就是系色的小夥伴,那個同樣注射了最初的特效藥,卻沒有如同另外三個分別叫做八景、咲夜和瑪索的女孩那麼不幸,卻也在某種意義上,不比系色更幸運的女孩。

    是的,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呢?要和系色中樞相持平,那麼,用和「系色」形似的原材料製作,正是理論上最容易實現的方法。儘管系色中樞的前提是它本身就已經具備了種種聯繫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能力,但是,利用差一點卻在本質上接近的東西去人工仿製出類似的能力,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桃樂絲的身份背景和病理狀態,顯然正是這一選擇的最佳選擇。無論是人際關係,還是親身經歷,乃至於之後的病情變化,都最為接近系色的情況。但是,這些後知後覺卻沒有任何意義,不作夫只是震驚於自己竟然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個情況,而不是吃驚於桃樂絲會出現在這裡以及她此時的生存狀態。

    桃樂絲的病歷肯定被修改過了。不作夫只能這麼認為,而且在桃樂絲失蹤前後,也沒有足夠的情報流出,想要追究也欠缺許多條件。不作夫當初接手的任務,是潛伏在病院裡,監視研究進展並貢獻自己一份力量,並在「必要的時候」當成一把從內部捅出的刀子,而不是追究病院裡發生的種種黑幕操作。

    從桃樂絲的情況來反推自己當時的處境,毫無疑問,自己肯定是被隔離在病院研究的核心外了。可笑的是,自詡敏銳的自己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

    這個正在和自己對話的桃樂絲,顯然就是病院地下研究最匹配系色中樞的成果能夠對接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意識的人工中樞。

    「是的,我是桃樂絲。」那個聲音說,可是,看不見人影。

    不作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儘管不知道系色中樞的具體情況怎樣,但是,從理論上來說,人體人形絕對不是這種程度的變化所能夠容納的。桃樂絲不是躲起來了,很可能一直就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被人的觀念束縛住了,才沒有看到她。這個房間,那巨大的空間中存在的難以描述和形容的景象,也許全部都是「桃樂絲」吧,甚至於,可見的部分也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實際上她的全體更加龐大,更加超乎想像。那是失去了人體人形之後,最終也超越了常識的存在形式,完全和她的性能和功用匹配的形態。

    而且,她肯定也同時就是這個地下設施的核心樞紐。不作夫甚至聯想到了,那些看似正常的通路部分,很可能也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了。

    「是你製造了高川複製體,也是你殺死了他們?」不作夫終於能夠將心中的那些猜疑用一條線索貫穿起來了。與其說,這是他的問題,不如說,這是他的肯定。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18
2091 桃樂絲沒有假期

    滿地的高川複製體就像是垃圾場裡的垃圾一般堆積,不作夫感覺不到這裡的人有清理的意思,與其說是擺出來作為威懾,亦或者人手不足,更像是懶得理會,有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漠在這些屍體間徘徊,這一刻,不作夫似乎聽到了這些高川複製體的幽魂哀嚎的聲音,他甚至覺得有些屍體還沒有死透,在自己不經意間就會看到某個高川複製體翻起眼皮,用一種可怕的表情朝自己瞪來。哪怕身為殺手已經見過許多屍體,為了方便處理屍體而做過一些殘忍的手段,本應該對這些早已經習以為常,但是,那幻覺帶來的恐懼仍舊在自己的情緒中誕生了,宛如雜草一樣瘋狂生長。

    這不可自己的情緒讓不作夫不由得僵住了身體,過了些許秒鐘才能夠抽動臉皮,身上的寒意卻未曾褪去。原本對這個設施的主人有過許多猜想,也不會主觀認為對方就是什麼好人,亦或者在當前的病院裡是多麼可靠的後盾,只是,他能做出的選擇往往是在糟糕的選項和更糟糕的選項之間選擇,也只能如此。不過,這麼一份見面禮無論對方是不是故意的都讓不作夫對其印象下降了許多。他見過許多殘忍的人,在金錢觀念氾濫的現代,漠視人命的人也有許多,但是,將一大堆屍體扔在「家裡」,完全不感到半點不妥,這很明顯是反社會反人類的人格。

    哪怕要威嚇敵人,也有更多更好的處理辦法,可是,這堆屍體就這樣被漠然地仍在有人住的地方了。藏身在這個設施中的那個幕後之人,顯然已經完全無法用正常人類的角度去看待了。比這樣的傢伙更惡劣的人,不作夫倒是沒見過的,眼前這些屍體所體現出來的東西,那深藏在外表下的內在,已經是不作夫見過的極端。

    不作夫已經意識到,自己必需重新調整心態和視角,前方等待自己的或許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人」。

    他小心翼翼越過屍體,但實際上,滿地的屍體根本讓他無處落腳,這些屍體一疊搭一疊,要不將屍體搬開,清出一條路來,要不就只能踩著屍體過去了。就這麼主觀地,不由得去注意地,從這些屍體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簡直是不作夫這些年來最糟糕的體驗之一。好在屍體還很新鮮也許這也不能算是好在,正因為這種新鮮的氣息,才讓他感到自己一直被「活生生的屍體」盯著他沒有嗅到任何腐爛的味道,腳下傳來的觸感也十分柔軟,幾乎讓他覺得這些屍體的骨頭是不是都軟化了。

    不作夫之前稍微檢查了一下屍體,對比現在從腳下傳來的觸感,不由得再一次集中注意力去尋找更詳盡的線索。儘管這裡到處都是打鬥殘殺的痕跡,但是放在這些高川複製體身上,對比他們的傷口,卻稍稍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值得質疑之前他覺得這些高川複製體是自相殘殺而亡的,但走在這些屍體上的時候,有一種直覺讓他感到並不是單純的自相殘殺,這些屍體有股說不出的奇怪,可他卻說不出來到底奇怪在什麼地方。

    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發現導致這些高川複製體自相殘殺的決定性證據,所有的推測都出自在現場可以用人的身體感官找出的線索。或許有什麼必需通過儀器才能看到的線索,但是,不作夫如今已經沒有這樣的資本了。

    怪異的事情,殘忍的事情,讓人感到反胃的事情,在不作夫走過這段通道的時候,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攪動,那些無論如何都無法習慣的幻覺和幻聽也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他的背脊有時會無緣無故發涼,可轉過身卻有看不到半點奇怪的東西。

    那無形的可怕的幽靈倘若有的話一定是在詛咒著自己吧。不作夫不由得如此想到。

    然後,前方不斷亮起的燈光終於停下來,不作夫估計自己走過的距離,換做直線至少也有千米遠。當最後一具高川複製體的屍體消失在背後的拐角視,不作夫嗅到了新的味道,也是自己十分熟悉的味道,而且是不加掩飾的味道。那是在安德醫生身上時常可以嗅到的味道,但又不是消毒水、香水、防腐劑亦或者其他各種尋常的藥味,而不作夫之所以熟悉這個味道,也正因為這種味道的特殊那是病院製作特效藥時不可或缺的一道工序所必需加入的物質所散發出來的味道。饒是不作夫見識多廣,也只在來到這個孤島病院,加入研究行列後,才知道這種物質的存在那是用特殊的方法從人體中提煉出來的,而且似乎是孤島病院創新發現的物質,尚未公佈到外界,也沒有正式的學名,只有一個NTZ48的編號,其作用於的人類身體時,對大腦的影響最為劇烈,很容易就會形成生理上的依賴性。

    簡單來說,加入了這種物質後製作出來的特效藥的確能夠在一段時間內控制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情,但也時導致每一種特效藥都無法使用第二次,並且會在停止服用新的特效藥後,病人會很快從生理和精神上崩潰的原因之一。

    從人體內提煉出來的物質重新用在人類身上,這在醫學裡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手段,自古就有之。只是,在現代有必要從道德上對一些手段加以修飾,重新界定「人道標準」的範圍。對不作夫來說,就算知道這樣的情況也不覺得怎麼樣,他在研究中也沒少使用這類物質。

    不過,既然在這個地方嗅到了同樣的味道,那就意味著這裡始終都有進行特效藥的研究,因為,這種味道其實很容易散去,而這個地下設施裡空氣新鮮,顯然換氣工作極好。只要停下研究,這種味道大概在一分鐘內就難以被人的鼻子聞到了。

    最後一盞亮起的燈光其實並沒有到通道的盡頭,向前是一片越來越深濃的陰影,直至徹底變成黑暗,不作夫可不準備走進黑暗中。最後一盞亮燈下的通道兩側各是一扇門,不作夫本能利用嗅覺判斷出熟悉的氣味是從哪一個門後散溢出來的,然後選擇了相對的另一扇門儘管氣味出來的地方大概正在進行特效藥的研究,不過,在這個孤島病院裡,大多數藥物的製作實地都需要一個封閉消毒的真空環境,因此一般是由人在另一個房間裡遙控自動化設備,而不允許真人走入這些生產間裡。

    不作夫站在那扇門前時,門就自動打開了,大量的低溫氣體從門軸出洩出來,讓他一時間看不清門內的光景。等到他揮散這些霧靄後,不由得僵在了門口處。因為,那房間裡的光景實在超出了他能夠想像出來的各種比喻,那是無法形容的異狀。不說色彩,也不說形狀,因為那是極為複雜的事物,儘管有一些東西保留有常識中的「管狀物」的風格,但更多的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東西。有光澤的,沒有光澤的,像是金屬的,像是非金屬的,像是聚合物的,像是分解物的,甚至於,不作夫有這麼幾秒內,覺得有原子結構就這麼暴露在面前,而自己竟然可以直接用肉眼看到。

    這個空間巨大,穹頂高闊的房間,有著出入的門口所無法表現出來的特殊質感,讓人覺得不是從房間走進了房間,而是從房間走進了與自己認知截然不同的異世界裡。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腳下,果不其然,腳下的地板已經變得透明了,彷彿已經不存在了,他的腳底沒有半點觸感傳來,彷彿他就這麼站在虛空中,而腳下則是漫無邊際的荒涼宇宙,星光稀疏,所有事物的運動相對於這片宛如恆久的虛空而言,都是緩慢的。

    倘若仍舊可以感受到地面的支撐感,這些景象雖然讓人震撼,卻也沒什麼超乎想像的地方。雖然不作夫做不到這種炫目的樣子,但他確實也會製作一些讓人身臨其境的畫面。可是,沒有觸感的話,卻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你好,不作夫。」有聲音喚醒了震驚中不作夫,他抬起眼睛,卻看不到半點人影,只有那聲音在室內迴響:「我已經回收你身上的那枚芯片了,大致的情況也已知曉,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我還是會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不作夫沒有理會這聲音的內容,因為那聲音一出現,他就覺得自己其實是知道這個人的,而且,馬上就要想起來對方是誰了。他的腦海中有太多的雜念,他無法控制末日症候群帶給他的思維活動和精神狀態的種種影響,但在那一閃而過的靈光被其他思緒吞沒之前,他還是把它抓住了

    「……是你?桃樂絲?」不作夫的臉色僵硬,這是一個他從未想過的結果,但知道後卻又能想出很多與之有關的線索。他幾乎是在說出來的時候,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測。為什麼在之前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呢?和系色中樞同等級的東西本來就是地下研究試圖完成的的重要計畫,只是,它顯然早已經被完成了,所用的核心原材料就是系色的小夥伴,那個同樣注射了最初的特效藥,卻沒有如同另外三個分別叫做八景、咲夜和瑪索的女孩那麼不幸,卻也在某種意義上,不比系色更幸運的女孩。

    是的,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呢?要和系色中樞相持平,那麼,用和「系色」形似的原材料製作,正是理論上最容易實現的方法。儘管系色中樞的前提是它本身就已經具備了種種聯繫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能力,但是,利用差一點卻在本質上接近的東西去人工仿製出類似的能力,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桃樂絲的身份背景和病理狀態,顯然正是這一選擇的最佳選擇。無論是人際關係,還是親身經歷,乃至於之後的病情變化,都最為接近系色的情況。但是,這些後知後覺卻沒有任何意義,不作夫只是震驚於自己竟然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個情況,而不是吃驚於桃樂絲會出現在這裡以及她此時的生存狀態。

    桃樂絲的病歷肯定被修改過了。不作夫只能這麼認為,而且在桃樂絲失蹤前後,也沒有足夠的情報流出,想要追究也欠缺許多條件。不作夫當初接手的任務,是潛伏在病院裡,監視研究進展並貢獻自己一份力量,並在「必要的時候」當成一把從內部捅出的刀子,而不是追究病院裡發生的種種黑幕操作。

    從桃樂絲的情況來反推自己當時的處境,毫無疑問,自己肯定是被隔離在病院研究的核心外了。可笑的是,自詡敏銳的自己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

    這個正在和自己對話的桃樂絲,顯然就是病院地下研究最匹配系色中樞的成果能夠對接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意識的人工中樞。

    「是的,我是桃樂絲。」那個聲音說,可是,看不見人影。

    不作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儘管不知道系色中樞的具體情況怎樣,但是,從理論上來說,人體人形絕對不是這種程度的變化所能夠容納的。桃樂絲不是躲起來了,很可能一直就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被人的觀念束縛住了,才沒有看到她。這個房間,那巨大的空間中存在的難以描述和形容的景象,也許全部都是「桃樂絲」吧,甚至於,可見的部分也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實際上她的全體更加龐大,更加超乎想像。那是失去了人體人形之後,最終也超越了常識的存在形式,完全和她的性能和功用匹配的形態。

    而且,她肯定也同時就是這個地下設施的核心樞紐。不作夫甚至聯想到了,那些看似正常的通路部分,很可能也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了。

    「是你製造了高川複製體,也是你殺死了他們?」不作夫終於能夠將心中的那些猜疑用一條線索貫穿起來了。與其說,這是他的問題,不如說,這是他的肯定。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19
2092 桃樂絲沒有假期2

    桃樂絲的過去在病院裡不是什麼秘密,實際上,如今所有在院或曾經在院的病人,其背景來歷都會被調查得一清二楚。病院會從這些履歷中研究這些病人的心理變化,配合其病變程度來分析和探討更深的病情變化,在某種意義上,病人在病發後的行為和精神到底產生了怎樣的變化,又將會如何變化下去,病院對此有著極為深入的理解,而無論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畫」還是利用系色中樞去譜寫的「劇本」,其實都是對這些研究成果的實踐探討。然而,病院裡的研究人員最經常面對的,也往往是各種超出自身理論和預計的情況。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即便是被稱為「系色中樞」的系色本身,其變化的究竟也隱藏有諸多至今都未曾被人揭曉的秘密。如今在不作夫眼中的桃樂絲,很明顯也屬於這種「看似自己知道了,但其實自己什麼都未曾弄懂」的一類。

    他看過病院裡有關桃樂絲的情報記錄,但僅從那些情報記錄是無法直接推導出她如今的變化和行為的,在過去的桃樂絲和如今的桃樂絲之間,有一段未曾記錄的時間,桃樂絲顯然在那段時間裡發生了本質性的異變,而不作夫也不能肯定,這種異變到了現在是否已經結束了?

    在他的認知中,桃樂絲在這段時間內的變化不可能只是由她自身完成的,而必然有當初更加強大的能量一些鮮為人知的人和事起到了主觀上的推動作用。而當時注視這種變化進行的人,也定然會在自己的某種情報系統中留有記錄。如果這個情報記錄是由病院中進行地下研究的某一批人保管的,不作夫也沒有把握將其挖掘出來,哪怕他和地下研究的涉及甚深。不作夫擁有多重身份,也知曉許多關於病院背後的黑幕與陰影,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誇口自己知曉這些陰暗處的全部秘密。

    他會說安德醫生「什麼都不知道」,但也知曉,自己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其中之一。眼前的桃樂絲讓他倍加覺得自己那保守的自持是十分正確的,自己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他直覺感到,自己如今面對的東西這個叫做「桃樂絲」的東西肯定掌握著關於「病毒」的更加深入的奧妙。然而,她所隸屬的地下研究組織似乎也已經完蛋了,這個地下設施之前給他的那種病入膏肓,毫無生氣的感覺,他覺得應該不是一種錯覺,哪怕不全面,也是相當真實的反應。

    這意味著,無論桃樂絲到底知道些什麼,已經掌握了什麼,甚至於早已經配合相關人手實施了什麼,都沒能挽回局面。的確,她現在看起來很強大,那非人的感覺震撼人心,而其存在的意義也讓人遐想聯翩,不由得去猜測圍繞她所產生的種種秘密。但是,這種讓人覺得「無法抵擋」的力量,終究還是沒能挽回病院的潰敗,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能夠攻陷「病毒」,拯救世界的可能。

    主事人曾經說過,這裡的主人不作夫認為應該就是指眼前的桃樂絲和病院如今的異常息息相關,甚至於就是一部分主導,而之前在通路中見到的那些高川複製體的屍體,也在此時和不作夫的一些猜想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大致的陰謀輪廓。可是,做了那麼可怕的人體實驗,變相成為了如今病院陷入絕境的凶手之一,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卻仍舊沒有扭轉任何劣勢。

    顯然,「病毒」仍舊不在控制中,末日症候群的發病率已經遠遠高出了過去的所有記錄,而孤島病院之外的世界似乎也已經陷入了巨大的麻煩中,就連病院的組織體系都已經被摧毀了百分之九十九,能夠做事的倖存者已經越來越少了。而且,很可能是因為「病毒」的作用,導致末日症候群患者總是看到一些奇異可怕的現象,如今也在病院裡有愈演愈烈的跡象。

    在和主事人的交談中,那些天馬行空,匪夷所思,在過去只視為幻想的東西,也一個勁地蹦出來,讓人就算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從邏輯和事實上徹底證偽。到底什麼是科學的,如何證明其是科學的,過去用「科學」這個世界觀和方法論去認知並改造世界的方法,到底還有沒有用,所有這些涉及到「人如何與世界相處,如何生存在未知世界裡」的本質性問題,都受到了非比尋常的質疑。

    不以殺手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擁有雙重博士學位的研究者的角度去看待如今病院所面臨的種種問題,進而上升到全人類的角度,去對待這些問題,不作夫全然不覺得,桃樂絲在如今的情形中扮演的是「漁翁」或是「獲益者」的身份,從根本條件上,不具備「勝利者」的因素,甚至於,也不具備「有勝算者」的因素。

    「你……你……」不作夫看不清桃樂絲的本體,這個房間,這個地下設施,乃至於整個孤島病院,到底有多大的範圍是其本體?亦或者說,自己對「桃樂絲」這個存在本質的猜測到底有沒有錯誤?他完全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只能主觀地從自己能夠觀測到的部分,結合其它的情報,用自己的邏輯去編織一個更容易讓自己理解的形象,然而,無論如何,他看到的都是一個失敗者的形象。這讓他感到沮喪,對如何度過難關的絕望感也在變得更加濃郁,他知道這樣不好,但是,這對他而言,是十分可觀的認知,只要自己的邏輯沒有變化,就只能承受。

    「是的,高川複製體失敗了。」桃樂絲靜默了片刻後,回答到:「我將他們釋放出去,進行互動性觀察的時候,他們並沒有逃過末日症候群的發作……不,從一開始,他們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可能逃避病情的惡化,我只是想要通過觀察他們的變化,去找出一些答案,但是,我似乎弄錯了一些東西。」

    「就像是將未驗證的實驗藥物注射進小白鼠的身體裡,然後在玻璃箱外看著它們?」不作夫漠然麻木地問到。

    「是的,就像是觀察小白鼠一樣,期待它們會產生合乎自己預期的反應。」桃樂絲說:「當然,我們的實驗過程完全遵守病院的安全條例。」

    「但是,你們錯估了高川複製體的病變。」不作夫雖然這麼順著桃樂絲的話說,但實際上,他十分清除,桃樂絲的這些話中仍舊充滿了疑點,但又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在病院裡,無論是光明正大的研究還是地下研究,都往往是一個宏大的工程,每一個實驗的成果和發現,都會成為另一個實驗的一部分,而所有的實驗記錄彼此之間往往都有深刻的聯繫,就宛如一個龐然大物的一個細胞,不是幾句話,在幾分鐘或幾個小時內就能說清楚的。實驗成功也好,失敗也好,都少不了會和其它實驗有所牽扯,而高川複製體這種涉及到特殊實驗體「高川」的人體實驗,更是根系駁雜,為什麼高川複製體會失敗?根本就無法三言兩語說清,而且,也沒有辦法證明,如今的高川複製體就是失敗的這要看在這項研究的主要目標是什麼,但是,顯然桃樂絲避開了所有的解釋,而只提到自己的失敗。

    只說失敗的話,失敗也不過是一個既定的結果而已,而由這個結果牽扯出來的種種不幸都已經發生了,成為了必然的事實,也完全再沒有回頭再說的意義。

    不作夫完全無法產生任何情緒,不如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表達出怎樣的清楚。是憤怒嗎?是絕望嗎?是恐懼嗎?是失望嗎?這些情緒早就產生了,而且超乎想像的深刻,與之相比,似乎就連追究桃樂絲的所為都沒有了意義。

    他只是沉默著,不想嘆氣。

    「情況很複雜。」桃樂絲像是一個在試圖辯解自己錯誤的女孩,但是,不作夫其實並不確定,如今叫做「桃樂絲」的這個東西,實際是「人工中樞」的存在,到底還是否存在這樣的人性。她的這些辯解和情緒,是否只是一種偽裝。可是,正因為那是如此的惟妙惟肖,才讓不作夫感到猶豫,而且,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堅持對方是沒有人性的異常存在,將如今病院裡的一切錯誤都推到這個「桃樂絲」身上,又有什麼意義。

    病院裡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複雜,常識、人性和普世的道德標準,早就已經被摧毀得只剩下一個空殼了。所為的正確和錯誤,已經不再像正常的研究所那麼涇渭分明。不作夫完全不能夠從一個客觀、邏輯、知性的角度說桃樂絲是犯錯的人,哪怕她自稱自己犯了錯;也無法從感性上,將其視為幕後黑手和凶手,用正義之名去應對,因為,自己的立場從一開始也沒有這麼公正;同樣也無法從人性的角度,去指責對方的無人性,因為,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人還有待商榷。

    而且,自己不僅沒有糾正一切的方向,也沒有糾正一切的力量。反而,雖然桃樂絲自稱失敗了,從邏輯上來說,不作夫也看不到她能夠扳回局勢的可能性。但是,倘若真的還有希望,她的力量是必需的,況且,從好的角度去看,大概可以認為,桃樂絲真的想要改變什麼吧,至少,她不想就這麼一直失敗,然後死掉吧?

    「你還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不作夫問了自己認為對方最有可能回答的本質性問題。

    「……是的,和系色一樣,不過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晚期症狀的分支變化而已。」桃樂絲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情,用充滿了人性的聲音對他說:「大部分人會變成LCL,是因為他們缺少高川體內的一些東西。只有高川有,而別的病人沒有的東西,無法從過去使用的儀器上觀測到,所以沒有人認為高川的特殊性是唯一的特例。但是,我和系色有新的方法,可以從新的角度,新的層面,去嘗試找到這個東西。」

    「哦,你也是這樣的結論嗎?」不作夫身為研究人員之一,對這個猜想不感到奇怪,因為,「高川的特殊性」一直是病院中最熱門的探討話題之一,關鍵就在於,最初的特效藥是用高川的生理物質製造的,因為注射了最初的特效藥而產生奇異變化的,也是高川人際關係最親密的幾人。之後,雖然其他病人也有一些特殊的變化,但就獨特的程度而言,則遠遠比不上高川和系色等人。

    試圖從高川身上和最初特效藥中找出產生這些特例的原因,並不是什麼奇特的想法。然而,一直沒有成果,所以,也無法證明其正確性,反而更加凸顯了安德醫生利用系色中樞做出的種種研究計畫的可靠性、可行性和成功率。

    「我們的研究一直是從這個角度著手的。」桃樂絲這麼回答到,代表了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其他研究人員這麼說,「我們已經有了一個相當可靠的成果。」

    「哦?」這倒是讓不作夫稍微提起了一點精神,作為末日症候群患者之一,他最關心的當然是有關「病毒」的有深度的研究,「可是,從理論上說,高川並不是什麼特殊的病人,更不是第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也有人說過,高川的特殊性只在於他和安德醫生的團隊做了一個超乎其自身價值的交易。真正讓他變得特殊的,正是安德醫生團隊的全力治療,他享受著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中最高的優先性,所以才從生理上沒有其他病人那麼容易被打垮,當然,他的心理精神也確實足夠堅韌,通過一些內在機制,克服了大多數病人都沒有辦法迴避的人格崩潰的問題他在後來,幾乎就是肉體還是持續性惡化的,人格則是幾乎徹底改變了,每一次嚴重的病情惡化出現時,他的人格都會自我崩潰後又通過某種機制自我建立,產生新的人格。」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0
2093 愛麗絲夢遊仙境

    桃樂絲所說的情況,不作夫都知曉些許,有關高川的特殊性,在病院的研究人員之間是一個熱度不衰的話題,基本上所有人都認為高川身上的秘密有助於對末日症候群患者這個群體的研究,但是,這個秘密的作用一旦解明,對研究「病毒」能夠帶來多大的助力,卻很難做出回。有些研究人員視高川為核心,但也有的研究人員反對這樣的態度,因為他們可以找到更多的邏輯和證據,去證明高川的特殊性並不是其身為病人的自然狀態,而更多是後天的人為因素正是他們這些研究人員對待高川的謹慎態度以及在他身上投入的資源遠遠超過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才將他樹立成了一個「特殊」的榜樣。

    反過來說,既然高川在眾志成城的幫助下,能夠比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活得更久,那不就證明了自己等人的研究並非全然原地踏步嗎?雖然沒有取得足以稱之為質變的關鍵性進展,但是,只要高川活著,高川還繼續活著,以一個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哪怕堪堪維持在生存的最低水準,也足以吸引更多投資者的注意。因為,在高川的對比下,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只會更慘。

    高川是一個人為樹立的典型,這就是反對將高川視為研究主要方向的人最強有力的說辭不管這個說辭是否正確,但是,足以取信外邊的大人物,提高他們對病院的信心,降低病院內部研究面臨的巨大壓力,以此爭取時間。對不少研究人員來說,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樣本是如此之多,要說特殊,每個人也都有那麼一點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為什麼一定要拘泥高川呢?對於研究來說,最有可能取得成果的,是一個普適性的案例,而不是一個特殊的案例,特殊的案例哪怕成功了,也很難保證在其他案例身上可以複製。高川的榜樣作用甚至要超過他表現出來的特殊性給予研究的方向。

    但不管怎麼說,高川無論在地位還是表現上,於病院內部都是極為重要的。就在高川徹底崩潰為LCL,無法用任何特效藥和調整技術挽救的時候,對大多數研究人員而言都是一次可怕的挫敗,這意味著他們過去所付出的努力,最終沒能達到自己既定的目標,所有人竭盡全力,換來的只是一次徹底的失敗。高川的死多少都意味著,過去所有人在不作夫的眼中,甚至是安德醫生率領的正式團隊和為人所不知的地下研究所做出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再沒有比高川活得更久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了。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於連繫色和眼前的桃樂絲,都不能放在這個層面做比較,因為兩者的異化太過嚴重。

    不作夫親身經歷了高川活著和死去後兩個階段的病院生活,在他看來,高川的死無疑是一種信號,在那之後,病院裡的異常才變得格外活躍,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狀況也每日愈下,感染和發病的速度要比過去快得多。很多研究人員總結後認為,這正是「病毒」比過去更加活躍的跡象,高川過去能夠活下來,正是因為那時的「病毒」並沒有如今那麼活躍,所以自己等人的技術手段足以取得一定的成效,然而,問題在於,也有人將「高川的死」視為一個信號不是因為「病毒」活躍了,高川才會死亡,而是因為高川死亡了,「病毒」才變得活躍。

    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人能夠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之後病院徹底陷入異常中,就更難以尋找證據了。不過,在不作夫本人看來,地下研究的方向明顯更偏向於「高川的死」是導火索,而不是結果的說法。如今桃樂絲所說的情況,也和這一看法十分接近:正因為高川是特殊的,所以他的死才會成為導火索,反過來說,只要研究出高川是為特殊的秘密,那麼,如今在病院裡肆虐的異常就會被壓制下去,「病毒」也會重新陷入不活躍期。但是,如果高川的特殊性真的完全是人為製造的榜樣,那麼,他的死就太讓人感到絕望了,這意味著,無論以哪一個病人為樣本,都無助於在短時間內找出問題所在,因為,病院在研究的巔峰時期所擁有的技術都已經應用在高川身上,如今再沒有辦法恢復到那樣高的水準了,因為死的人太多,而且,即便可以讓研究繼續下去,病院裡存留的特殊物資也難以支撐新的藥物開發。

    「我對高川的特殊性問題沒有什麼立場。」不作夫說:「我們對『病毒』知之甚少,放在非高川的其他病人身上也是一樣。但是,只從高川在病院裡的表現不能證明你們的想法是正確的。而且,我懷疑你們的想法就像是急於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樣,是一種傾向於主觀的選擇,而並非是客觀所需。初衷就是錯誤的話,對研究過程和結果的解讀也很容易會出錯。」

    「也就是是說,無論高川是否特殊,你都需要一個合乎邏輯的實際證據?不如這麼反過來想想,那些看起來更加合乎邏輯和實際的表現,或許才是掩蓋真相的幕布。」桃樂絲平靜地說,「這些解釋停留在表面上,無法深入那個讓他的**能夠承受那麼多特效藥的原因,也無法找出那個讓他的人格不斷產生的機制,不是嗎?」

    「哪怕只是對表面的解讀,但卻合乎邏輯……我現在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了,也見過不少怪事,那些沒有邏輯,突然就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情況,讓我很沒有安全感,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才是真實的。」不作夫頓了頓,才繼續說到:「如果你試圖做點什麼,我希望你是在一個客觀理性的前提下,否則,你的研究只會推波助瀾,讓病院的情況惡化……我想,高川複製體就是一個很好的教訓,不是嗎?」

    「不作夫,我們沒得選。」桃樂絲仍舊平靜的語氣讓不作夫一噎,她說的可真是一陣見血,「我們沒有從客觀理性的角度去選擇的餘地,而且,在如今的病院裡,你認為還有客觀理性存在嗎?別忘了,我們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我們所看到的客觀實際,就是那些在正常生活中不曾出現過的東西。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表現得多理智,其內在都是不理智的,因為,我們已經失去了對客觀標準的觀測能力。不作夫,你一直倡導理性和客觀,那麼,你是如何分辨那些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事物到底是客觀存在的東西,還是僅僅自己的幻覺呢?僅僅是因為它們看起來和過去日常生活所見到過的東西都不太一樣?不作夫,你也是一個資深的研究者,拿所謂的客觀和理性來搪塞自己,可不是一個專家該做的事情。」

    「你認為我是在搪塞自己?」不作夫的表情有些陰沉不快,但心中卻有點兒針刺般的痛楚。

    「難道是在搪塞其他人嗎?那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對我沒有意義,在這裡對你發問的,或許在你看來是我,但其實是你自己。」桃樂絲的回答讓不作夫不由得滿頭大汗,一時間,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發脹了,「不作夫,你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到底是處於怎樣的狀態嗎?」

    「……你是說,現在我所經歷的一切問答,都不過是在做夢?」不作夫有些難以置信,「那你到底是什麼?是另一個我嗎?有關桃樂絲和人造中樞的想法,都不過是我的妄想嗎?只是我在那麼期待嗎?」

    「不,這裡不是現實,但也不是單純的夢境。」桃樂絲的聲音回答:「你難道沒有疑問嗎?這個地下設施到底是如何建成的,為什麼這麼龐大的規模,安德醫生卻一直都被蒙在鼓裡,也實際上只有人聽說過地下研究,卻沒有人真正可以找到他們。你真以為在病院裡修建的那些建築,從來都沒有被安德醫生他們查過嗎?我們的研究活動是龐大的,雖然嚴謹,卻絕對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

    「你的意思是……」不作夫嘗試朝某個方向想了想,但是,那活躍的思維頓時將他得到了一個他難以相信的想法,「其實,地下研究的主體根本就不在孤島上?」

    「確切來說,並不在正常情況下所能看到的孤島上。」桃樂絲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說法,頓了頓,才說:「如果你相信平行空間理論的話,可以將這個地下設施所在的位置視為相似的情況,儘管實際情況和這個理論差得很遠。」

    「平行空間……可是,你之前的意思是夢……不!」不作夫覺得自己可能明白了,「這是像夢一樣的空間?人的夢本身也能夠成為空間結構嗎?」

    「這也是我們從研究中獲得的成果之一。」桃樂絲說:「這是一個現成的,如同夢境一樣,卻又有真實反饋的空間我們稱之為『幻夢境』,而且,這個名字可不是我們自己起的。」

    「幻夢境……?」不作夫只覺得謎團更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初起源於病院的一個論點:末日症候群患者哪怕在化作LCL之後,也未曾從人格上死亡,而既然他們的人格還在活動,那就意味著LCL實際是一種能夠維持精神的基礎構造,就像是液態的大腦一樣。如此一來,患者從『人體』的角度來說,確實已經死亡了,但從生命活動跡象來說,卻還活著。他們的人格和精神存在於一個由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共享的網絡中,然而,因為他們原本的身體已經崩潰,所以,他們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生活在這樣一個網絡中,並非**在活動,而是只有人格在活動。」

    「原來是這個論點,就像是傳說中的完全潛入式的虛擬體驗遊戲。」不作夫點點頭,這個論點在病院裡其實只算是一個飯後茶談的笑料罷了,並沒有人從虛擬體驗的角度去分析,因為,僅僅是虛擬體驗的話,所涉及的層面太過於膚淺了。要知道,病人崩潰後形成是在某種程度上完全和人體不同的物質。

    「是的,虛擬體驗,但是又不完全。正如我所說的,這裡是夢,但在這裡做的一切都會形成客觀真實的反饋。你在這裡可以如在正常情況下一般誕生、成長、衰老和死亡,並不是虛擬體驗中,那些數據模擬出來的東西,而就是你本身的變化,你的人格、精神和**,都會與此同步。即便如此,在這裡也有許多在過去人們認定的『現實世界』裡所沒有異常事物,所以,為了和夢區分開來,我們才稱之為幻夢境。」

    「原來如此。」不作夫大致明白了桃樂絲的意思,但是,也因此產生了更多的疑問,例如:「也就是說,其實所有的異常都是在幻夢境裡發生的,真正意義上我們過去一直生活的那個普通世界其實仍舊存在?那麼,我們是何時普通的現實世界進入了幻夢境?又怎樣才能出去?你們其實已經擁有一部分幻夢境相關的技術了吧?所以才能夠躲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建設出如此巨大的基地,進行如此活躍的行動。」

    「幻夢境很複雜,不僅僅分層,也分區域,它不是常識中的一整塊,也不是如同被切開的奶酪那樣,僅僅是有絲線粘著。對於幻夢境的整體構造,我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更準確的想像或許應該是:它就像是鑽石的面一樣,面數越多就越璀璨,而這個地下設施所利用的幻夢境,不過是這諸多面數中的一個而已。進一步說,末日症候群患者在崩潰後,更多會是在幻夢境的另一個面中,為了方便,那也有一個名稱:末日幻境。」

    不作夫沉默了一下,這麼說到:「我覺得你不應該叫做桃樂絲,應該叫**麗絲。8)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1
2094 重整旗鼓

    愛麗絲夢遊險境,一個舊時代的童話故事。名叫愛麗絲的女孩遇到一隻奇怪的兔子,鑽進一個奇怪的樹洞,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宛如夢境般的世界,結識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同伴。這些充滿了冒險、奇遇和匪夷所思的故事成為現實,就會變得十分危險。桃樂絲所說的「幻夢境」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和尋常所說的夢境,和人類的精神世界又到底有怎樣的區別?不作夫有太多無法理解的東西,但是他明白,人在夢裡死去,在虛擬世界裡死去,在尋常意義上的精神世界裡死去,在一個自我哲學的意義上死去,都不會幹涉到其物質肉體的活性,而在幻夢境裡死去,這種死亡會比尋常的夢境、虛擬和自我意義上的死亡對物質肉體的影響更加嚴重。

    幻夢境,放在平時完全就是一個俗透了的稱呼,但放在當下卻讓人深深為其中的未知而感到恐懼。桃樂絲說過,這是她所屬的這支地下研究組織對這個奇異空間暫且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用平行世界來解釋的稱呼。但是,這個名字是他們給起的?還是從別的什麼地方聽到的?幻夢境是一直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還是因為「病毒」的關係,結合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世界後才誕生的?

    不作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又開始感覺到自己腦袋被膨脹的思維撐得隱隱作痛。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該質疑什麼了,幾乎每一件事情都會帶出些許新的名詞,每一個新的稱呼似乎都有很重要的意義,而這些新聽說的事物卻是過去從未知曉,如今也沒有辦法給出其確鑿的證據來證明其真的存在,並且真的很重要。

    是的,無法證明,來龍去脈都不清楚,就這麼如同從石頭中蹦了出來,可偏偏用這些突然就出現的東西,似乎可以解釋當下病院遭遇的困境,還讓人覺得,似乎自己距離真相更近了一步,差不多就可以揭開謎團,至少可以將自己和他人挽救於水火中了。

    奇妙的氣氛,奇妙的事情,奇妙的人物,以及奇妙的任務……不作夫覺得,或許自己不應該問下去,因為無論如何去詢問,都只會得到一個平時自己肯定不會相信的,超乎邏輯,和過去認知的現實大相逕庭的解釋。

    「總之,實際上病院沒有出問題,出問題的是我們。我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從現實的病院進入了幻夢境裡的病院。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也早就存在於幻夢境中了,只是他們和我們所在的位置不一樣,他們那邊叫做『末日幻境』。至於你呆著的這個地下設施,也是存在於幻夢境中,但也和前兩者的位置不一樣。我可以這樣理解嗎?」不作夫整理了一下思緒,儘可能簡化地說到,「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遭遇的這些詭異的事情,還有對外界狀況惡化的判斷,其實都只是幻夢境中的病院裡的狀況,而非是現實病院中的狀況?」

    「不完全正確,應該說,這樣理解的話,百分之九十的東西都是錯的。」桃樂絲的聲音這麼回答。

    「狗屎!」不作夫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自己的愚蠢還是別的什麼,即便是擁有雙學科博士,擁有豐富的理論和實踐經驗,也無助於讓他快速理解如今的情況。

    「……因為幻夢境就像是多面的鑽石,所以,其中也有一些面的景狀和我們日常所見的現實世界很相似,但卻存在奇奇怪怪的危險事物?我們遭遇的那些異常,僅僅是我們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從日常現實進入了幻夢境中?那就意味著,沒有進入幻夢境的話,看到的只會是日常的世界?」不作夫只能再一次組織語言,把自己的問題更進一步簡化。他最想知道的情況是,假設這個所謂的「幻夢境」真的存在,那麼,在裡面發生的事情,會導致常識中的現實發生怎樣的變化。

    「幻夢境正在和日常現實重疊,幻夢境中存在詭異和毀滅,其造成的結果,都會復刻在現實的境況中。」桃樂絲說,「其實,用量子理論也可以給出理論上的解釋,但其實並沒有實踐意義。倘若把我們的世界看作是一個量子信息彼此糾纏影響的狀態,那麼,當我們感染了末日症候群之後,個人信息會脫離『身體』這個量子構造,進入名為『幻夢境』的量子構造中。你應該知道咲夜、八景和瑪索的卡牌吧?當兩張卡牌疊放在一起的時候,透過光線可以看到兩張卡牌的花紋重疊在一起,形成了新的花紋,如同成為了一張新的卡牌。那麼,你覺得這是一個整體,還是仍舊為兩張卡牌?幻夢境的量子構造和人體的量子構造就像是這兩張疊放在一起的卡牌,而你的個體信息就是其中一張卡牌上的花紋。」

    桃樂絲提起那些卡牌,再一次讓不作夫再次想起了那痛苦的回憶,若非他們執著於要從卡牌中找出答案,也不會有後來的種種計畫,甚至大概都不會在那棟樓裡安身吧。若是自己等人在另一個地方做研究,或許就不會出事了吧。身為殺手,儘管不會為其他研究者同伴的死亡而感傷,但是,曾經遭遇到的痛苦仍舊是痛苦,那巨大的絕望感在那些事情發生之後,就從來不曾褪去。

    就在不作夫沉默的時候,桃樂絲繼續說了:「我知道你們想要從卡牌裡找出秘密,其實早就有其他人這麼想過,因為在你們的眼中,咲夜她們的行為實在不正常,彷彿有什麼意義和秘密。但實際上,卡牌的秘密就是這個對幻夢境和現實之間關係的喻示。咲夜她們的人格破碎了,但她們仍舊獲知了幻夢境的一些信息,她們無法進一步思考,但卻仍舊本能得留下了提示。」

    「不,不要再說了。」不作夫痛苦地抱著腦袋,這些話讓他覺得,自己等人做了太多的蠢事,他們的判斷是錯誤的,然而,其實自己等人並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正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等人當時的錯誤判斷是必然的,之後所面臨的所有痛苦也都是在邏輯上必然的,所以,才會感到更加徹骨的痛苦和絕望。這就像是命運注定了自己這些人必然遭受這樣的不幸一樣,那麼,反推到其它在病院裡發生的事情,是不是也有這種命運般的必然性呢?

    他一直都覺得,最讓人絕望的情況不是命運注定了自己怎樣,而是沒有改變這種注定的選擇從嚴格的邏輯意義上,從現有的科學理論中,完全可以窺見這種命運的必然性,並不存在時間倒流後出現更好選擇的情況。是的,人們希望自己可以改變命運,改變切身有關的事物,然而,為此發展起來的邏輯和科學恰好證明了,這才是最大的妄想命運是存在的,人的前方看似有無數的選擇,但是,他只會在某一時刻做出必然的一種,回過頭來,那在過去留下的足印,就是命運本身的體現。

    他平時不會深究這些比起科學更靠向哲學的事情,他告訴自己要專注於當下,以及未來自己可以預見的一小段時間,不要把自己置入太過於巨大的宏觀中,以至於失去自我存在的意義。然而,桃樂絲的話就像是一個火藥引子,讓他的思維不由得朝著這個他所不願意思考的方向前進。

    「你知道嗎?如果只是單純的兩張牌放在一起,的確還是兩張牌。但是,如果在其中加入粘合劑,意義就不一樣了。如果用其他方法,將牌面和牌面之間的隔閡消除,就必須將之視為一個有機整體,而不再是普通的分離性的兩張牌。」桃樂絲並沒有理會不作夫痛苦的呻吟,繼續說到:「起到這種粘合劑作用的就是『病毒』,正常人和幻夢境的隔閡很嚴重,甚至都沒辦法讓正常人認知到其存在,但末日症候群患者則天然和幻夢境有較高的契合度。」

    「所以,越是病重的患者,就越是能夠深入觀測和解除幻夢境,以至於他們連幻夢境和現實都無法區分了?」不作夫喘著粗氣問到。

    「是的,況且,幻夢境和現實的糾纏和影響是如此深刻,從宏觀角度來說,兩者之間並不存在一個明顯的分界。不作夫,你應該知道,一個事物上升到一個極大的宏觀和一個極小的微觀後,它的性質和意義都會發生變化,並且,宏觀和微觀之間,存在理論上無法契合的牆壁。我們平時察覺不到幻夢境,就是因為如此,如同我們同樣不能從宇宙宏觀角度來看待自身,也不能從粒子微觀角度去認知自己,否則就會發生自我哲學的崩潰一樣。」桃樂絲如此說到:「人的侷限性和愚昧,就是人自發保護自己的本能。」

    「利用欺騙和矇昧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這可不是人類需要的。」不作夫痛苦地說,「我們這些研究者遵循科學道理,一直都試圖讓自己明白更多的事情,也希望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能夠知曉萬事萬物的本質。我永遠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本能。你是想說,其實幻夢境存在的時候,就一直都在對現實產生影響,而只是我們的生存本能讓自己視而不見,對嗎?」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說法可以輕鬆一點的話……」桃樂絲的聲音似乎帶著一些憐憫,「現實和幻夢境之間的界限原本就十分曖昧,而以『病毒』為粘合劑,以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為紐帶,以病院進行研究的這種行動做為依託,以人們想要瞭解『病毒』的知性和探索為引導,導致了現實和幻夢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所未有的程度融為一體現實就要成為幻夢境,噩夢將要成為現實,原本只在噩夢裡,在末日症候群的精神世界裡上演的末日劇,將會呈現於現實之中。僅從這個結果來說,你們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異,通過種種線索察覺到外界的惡性變化,完全當作現實情況,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我們對『病毒』存在的認知,以及對它的探索和研究,那些想要探求未知事物,拯救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想法,就是讓我們陷入這種絕望和痛苦的根源?」不作夫自言自語地說著,不由得自嘲著狂笑起來,「太可笑了,太可笑了。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從剛一開始就不定義『病毒』的存在,不去從那些精神病人身上進行總結、分析和治理,不去嘗試認知這個未知的事物,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嗎?還是即便發生了,我們也不自知?」

    「不自知至少可以讓自己在日常中快樂地活下去。」桃樂絲並不在意不作夫那狂亂的姿態,因為,同樣的事情在其他研究者身上已經發生過多次了,不作夫不是唯一提出疑問,並在對答中崩潰的唯一一個研究人員,哪怕這對於沒有這些異常經歷的普通人來說,關於「幻夢境」和「病毒」的一切都不過是可笑的幻想,但是,對於切身體驗的人而言,這確是「沒有證據,卻仍舊足以讓自己去相信」的事實。

    是的,人在本能地保護自己,讓自己充滿了侷限性,讓自己變得愚昧,讓自己保持對其他人說法的質疑,直到親身體驗到同樣的事情,人們稱之為成長。成長要承受痛苦,這是人們早就總結出來的經驗,即便如此,至少在經受同樣的絕望和痛苦之前,人們相對沒那麼絕望和痛苦。

    不作夫在那發狂般的思維活動中,突然意識到,成為雙科博士的自己早就已經成長到「足以去追尋和認知這可怕的未知」的程度了,只不過,去追尋和認知的結果不怎麼好而已。

    「無論幻夢境是什麼,我只需要你給出一個肯定的說法,桃樂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了自認為最終更要的問題:「如果現實會因為我們過去的行動迎來末日,我們還有多少挽救的時間和可能?」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2
2095 重整旗鼓2

    不管桃樂絲所說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真實,但是,不作夫是親眼看到那些預示了整個世界都陷入大麻煩的徵兆的。那些在大海中遊蕩的怪物,空氣成份和質量的異化,水和土地都在腐朽,天空升起可怕的血月,如果說這全部都是只在所謂的「幻夢境」才存在的話,也至少和自己息息相關,因為自己就在這個「幻夢境」的可怕世界裡,而不在別的任何地方。如果這只是一場噩夢,那麼,讓它始終只是一場噩夢,恐怕就是自己等人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病院裡發生的異常已經殺死了許多人,不作夫哪怕已經成為了末日症候群患者,也不願意和其他人那般悲慘地死去,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願意去嘗試。

    一九九九年就是世界末日,這就是桃樂絲的預言,不作夫認為自己早就沒了選擇。

    「不會超過年底。」桃樂絲給出了不算明確,但在不作夫看來已經足夠的回答。

    「最晚是在十二月三十號?現在是一九九九年二月。」不作夫深吸了一口氣,問到:「具體是幾號?」在陷入病院那詭異的狀況後,他就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能去確認具體的日期了。

    「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日期已經因為複雜的情況而無法計數。」桃樂絲這麼回答到,「只能說,二月還沒有過完。但是,不要將理論上的最晚日期日期視為為最後的時刻,那只是理論而已,根據我們的估算,最低限度也要在七月前結束這一切。」

    「但是,現在你還有多少人?你總說你們,但是,其他人呢?」不作夫問到。

    「死光了。」桃樂絲的回答讓他感到沮喪。

    「你能做什麼?如果你的狀態類似於系色中樞,那麼,缺乏人手的你根本做不到任何事情。」不作夫說到,「我看不到完整的你,但是,如果只是把你看作是一台生物計算機,也是部分正確的吧?那些高川複製體誕生的原因,是你試圖在高川死後,給自己安裝便於做事的手腳嗎?」

    「部分正確,如果只有我,的確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也無法阻止高川複製體,哪怕他們是根據我們的理念誕生的,但他們天然就具備動亂的因子。將一群末日症候群患者當作是自己的手腳,我也在懷疑,我們當初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桃樂絲的聲音很坦誠,但是,不作夫對「桃樂絲很後悔」這一點打心底就不相信,直覺告訴他,高川複製體的誕生有著對桃樂絲而言更重要的意義。

    是和高川有關嗎?從LCL狀態挽回高川的嘗試?

    不作夫這麼想著,沒有說出口。

    「你之前說過,你們發現了高川身上的秘密,可以以此進入下一步的研究計畫。」不作夫轉回正題,現在繼續談論「高川」的話題,反而不那麼讓自己感到突兀了。

    「沒錯,高川複製體在這個方面倒是幫助很大。」桃樂絲說:「高川的特殊性才是短時間內解決問題的方法,雖然我們無法找到『病毒』,但卻已經找到了高川體內和『病毒』最為相似,卻在基因結構內呈現出物質性信息的東西一種根據病人具體情況產生變化的病原體,它的代號是『江』。」

    「和『病毒』相似?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不作夫有點兒不敢相信,因為他清楚「病毒」在往常是怎樣的:一種只在理論中存在,卻完全無法觀測到,卻持續在對人們產生影響的某種存在。而桃樂絲口中的「江」卻明顯是擁有可觀測的物質信息的,甚至能夠在高川的基因層面進行追蹤。兩者的存在性差異實在太大了,讓人很難將之放在一起比較。當然,不作夫覺得桃樂絲這些人在高川的基因層發現了新東西,並不是什麼值得懷疑的事情,末日症候群患者發生了病變後,定然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這是病院研究早就確定的情況,有太多的研究人員嘗試過從基因和線粒體之類的生命本質結構去尋找這些末日症候群患者和普通人在生理基礎上不一樣的地方,試圖從糾正這方面的異常去攻克這種可怕的絕症。

    然而,過去的嘗試都是失敗的,即便如此,特效藥的開發少不了這類研究的貢獻,幾乎所有的特效藥都會深入到人的基因層面,去產生某些副作用極大的影響。特效藥能夠源源不斷地更新,這本身就意味著,研究人員從患者的基礎生命結構出發,從基因層面出發,去尋找答案的進度,一直都在前進。

    現在桃樂絲等人發現了新的東西,這樣很好,十分符合邏輯,病院本來就沒能徹底弄明白「高川」身體病變的全部問題,現在還有人繼續嘗試弄明白,這可比之前桃樂絲所說的什麼幻夢境,以及各式各樣匪夷所思,如同幻覺幻想般的東西好多了。

    「這是有可能的,『病毒』對人體的影響必然會從人體的異常上表現出來。直接觀測『病毒』或許做不到,但是,從它產生的影響反過來去追蹤所有的異常現象,卻是我和系色能夠做到的。」桃樂絲這麼說到:「說到底,僅僅是對我們自身的異常進行觀測,就已經可以得到許多情報了。我們從自身得到的情報,確認了高川體內『江』的存在,而計畫的下一步則是通過『江』去定位『病毒』。」

    「那麼,你說的這個『江』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呢?一種和人體基因糾纏共生的異常基因?亦或者僅僅為藏匿在人體基因內部的某些信息片段,如今在『病毒』的影響下再次活躍起來?它本身擁有物質結構嗎?是基於物質載體的存在形態嗎?」不作夫追問到。

    「很可惜,我說過,『江』和『病毒』極為相似,甚至我們認為,它就是『病毒』在人體內的存在形態,是從無形轉換成有形的過程中,產生的一種可以觀測到的物質性信息我們仍舊無法觀測到它的物質存在,只能找到這些信息。根據我們的推論,很可能『江』的物質形態早已經成為高川基因的一部分了,不,或者原本就是高川基因的一部分在病變後異化而成。」

    「也就說,你們只是確認了信息的存在,而沒有分離出物質形態?」不作夫進一步確認到。

    「是的,但是,比起『病毒』的不可觀測性和理論存在性,一個可以確認其物質存在信息的『江』已經彌足珍貴。」桃樂絲這麼回答到。

    「你們製造高川複製體的時候,有想過這些複製體的內部也會帶有部分『江』的信息嗎?是否有可能,『江』的信息會主動傳播?就如同『病毒』會擴散感染一樣。」不作夫想起了桃樂絲之前所說的,高川複製體實驗的失敗,於是這麼問到。

    「高川複製體的失敗原因是極為複雜的,並不僅僅和『江』有關。但是,可以確認,『江』的確具備傳染性,而且是幾乎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有可能染上『江』的信息。」桃樂絲避開了高川複製體的問題,卻對『江』的問題進行了回答,這不僅讓不作夫更加懷疑高川複製體的情況,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下,繼續追問也得不到答案。

    「讓我整理一下思路。首先,人被『病毒』感染後,成為了末日症候群患者,而末日症候群患者又有可能會被『江』二次感染。」不作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起來,『江』和『病毒』雖然一個是可以觀測的信息,一個是完全無法觀測的理論存在,但兩者確實存在一定的聯繫。你們似乎真的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那麼,『江』在高川體內,和在其他病人體內,又有什麼差別呢?」不作夫繼續問到。

    「很簡單,高川才是『江』的苗床。『江』最初的信息,是在高川身上誕生的,而其他患者倘若感染了『江』的信息,也是以高川為源頭的傳播所以,高川以某種形式接觸過的病人,都有可能已經被『江』感染了。」桃樂絲說到這裡,不作夫猛然意識到,她這麼說的原因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們幾個注射了第一批特效藥的人,之所以產生有別於其他病人的情況,正是因為『江』的信息在起作用?」不作夫覺得自己越來越能理順思路,更是明白了,為什麼桃樂絲從一開始就說,他們這群地下研究的人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果高川的特殊性就在於他是孕育「江」的信息的苗床,而『江』的產生也意味著,高川確實是特殊個體,這個已經化作LCL的少年如果當初能夠一直活下來,說不起其體內就會產生對『病毒』的免疫力。這完全符合生物學中免疫系統的作用。

    不,或許最初的免疫力已經產生了,因為『江』產生了,高川也因此變得特殊,活了比其他病人更長的時間,甚至於,就連注射了用他的身體組織製造的特效藥,或者說最初嘗試製造的「血清」後,系色和桃樂絲等人直到現在還活著,哪怕已經從生物學上徹底變成了非人的生命,但也有咲夜、八景和瑪索三人,僅僅是人格上的崩潰,而其身體卻堪堪維持人體活性。

    沒錯,一定是這樣沒錯。病院其實從一開始走對了路子,但是,他們因為病人的惡化現象而忽略了成功的暗示。他們應該從最初的血清樣本,以及之後少於兩個批次內製造出的特效藥著手,去研究其中隱藏的秘密的。

    結果,所有人都繞了彎路。不作夫的眼中,一團探究和希望的火焰越來越明亮。

    「這麼說的話,『江』其實是免疫力的體現?」不作夫這麼問到。

    「不,根據我們的觀察,更傾向於,『江』是異化的『病毒』。硬要形容的話,就如同禽類流感變異後,成為能夠在人體傳播的禽流感一樣。只是,無論是『病毒』還是『江』,對人的生理和精神都是致命的。」桃樂絲說:「但是,既然『江』讓高川變得特殊,那麼,它的確具備成為血清的可能。我們在利用『江』的信息去定位『病毒』的同時,也有想過,引導『江』的變化,讓血清從中誕生但是,載體必須是高川本人才行,血清在高川本人體內誕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高川複製體是失敗的,其他所有病人的可能性都很小。」

    「原來如此……假設,僅僅是假設,既然『江』的存在讓高川變得特殊,並且『江』的信息也是讓導致你們變得特殊的關鍵,那麼,高川身為『江』的苗床,會不會有可能從LCL中復原?想想看,LCL化是所有『病毒』感染的人必然的下場,但卻不是被『江』感染的下場吧?被『江』感染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會發生什麼?」不作夫問到。

    「有充分案例證明的變化是,所有被『江』二次感染的LCL,都會變得清澈,徹底失去維持人格信息的能力,也就是說,倘若變成那種和清水一樣的物質,恐怕就意味著那些LCL所代表的病人已經徹底死亡了。」桃樂絲慎重這麼說到:「至於還沒有變成LCL,卻已經被『江』感染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確會活得更久,但是,人格會發生巨大的變化,而且,到了極限同樣無法避免LCL化……就像是高川也變成了LCL。」

    「只是能比其他病人活得更久一些嗎?」不作夫沉思著,「拋開人格變化不提,『江』能讓病人活得更久的原理是什麼呢?」

    「這需要分離出『江』才能得知。」桃樂絲說著,頓了頓,又說:「而且,『江』給高川帶來的特殊性,大概是他可以在現實和幻夢境中往返的原因,也是高川人格機制的秘密。高川的生理強度和精神強度是不同尋常的,用我們的結果可以解釋一部分原因。」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3
2096 過去的秘密之「江」

    毒在桃樂絲的口中,「病毒」、「江」、「LCL」、「高川」、以及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形成了一種十分緊密的聯繫,而在這種聯繫中,「高川」和「江」正是可以被觀測到的最接近一切惡性源頭的存在。比起「病毒」的不可觀測和理論性上的存疑,當然是從人們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信息入手更加可靠。然而,要說桃樂絲對「江」的研究到底有了多大的進展,對方卻又語焉不詳,表現出一副「雖然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但一切才剛剛開始」的態度。儘管不作夫想要把對方想得更加陰暗一些,例如一些可憎的陰謀論之類,可如今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獨自一人戰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去相信桃樂絲所說的這些無論桃樂絲在私底下是否有別的想法,是否有所隱瞞和欺騙。

    更何況,對於自身狀態的研究,讓不作夫認知到,自己必須找點事情做,去想點別的事情,讓自己陷入不那麼容易思考的忙碌中。所有深入「病毒」的思考對自己而言,都已經是極為危險的事情了。那不斷膨脹又無法控制的思緒和情感明顯讓他覺得自己每況愈下,如墮深淵。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精神狀態上的惡化,他在過去的病院裡就已經看得夠多了,平日裡他會對這些病人表示憐憫,可如今一想到自己也要變成這種過去自己憐憫過的對象,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如果你不是說『高川體內才有的東西』……」不作夫沒有說下去,他無論如何都想要避開「病毒」這個字眼。

    「只是找到了一部分,高川體內才有的『江』是二次感染的源頭,但就像是量子理論一樣,在缺乏決定性前提的情況下,完全不能單純視之為真理。」桃樂絲這麼類比到:「你知道的吧?量子理論是一直處於假設狀態的理論,而並非是實證理論,它也許可以從理論上解釋許多現象,也讓人看到了大一統理論的潛力,但是,從理論成立的基礎上,它一直都沒能完整證實,而更像是一種哲學。我相信我們的成果是有意義的,是成功的,是有潛力的,就如同量子理論的研究者願意相信量子理論一樣。」

    「因為量子得不到證明?」不作夫對桃樂絲所說並不陌生,「假設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在物理量化之後,都會有一個無法再分的最小的基本單位這是量子理論成立的基礎。也就是說,你們的成果和這個哲學意義更重的基礎擁有相等的份量?」

    「是的。」桃樂絲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到。

    「這和我沒關係,我不是物理學專家。」不作夫繞開了這個話題,他不想去思考太過深入的事情,也不試圖去否定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種理論。所有的質疑都會引發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病症狀,尤其是在涉及自身的固有認知時,那種思維膨脹,世界崩塌的感覺會極為強烈,只讓人覺得連死亡都不能從那種痛苦中解脫出來。

    「按照你的說法,『江』和『病毒』一樣危險,在對患者的最終影響上,甚至更加致命,因為它能夠徹底崩潰LCL的性質和構造,讓患者的自我資訊徹底毀滅。」不作夫如此說到:「那麼,從你的角度來看,『江』究竟是血清的來源,還是『病毒』的異化?」他想要確認一下桃樂絲對待『江』的態度,說到底,之前桃樂絲的說法實在太曖昧了,放在平時沒什麼問題,但如今可沒有這種曖昧的時間。在不作夫自己看來,要不就徹底把「江」視為解決「病毒」的解藥,要不就徹底把「江」視為助紂為虐的新病毒。而對待前者和後者所需要做的事情看起來類似,但實際上會在細節有諸多的不同。

    儘管這麼做很極端,但是,一旦確認目標,認定方向,竭盡全力去超這個目標方向行動的話,說不定可以趕上已經依稀可見的「世界末日」。

    儘管距離預估中的末日期限還有理論上的時間剩餘,但是,不作夫可不敢把希望寄託到只在理論成立的時間剩餘上。

    理論始終只是理論而已,按照理論做出的預估,往往都會在實際情況中有出入,而且往往是變得比自己所想的還要糟糕。

    對不作夫的提問,桃樂絲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平靜語氣說:「我始終認為,江就是病毒的一種體現,是它在特殊情況下,能夠被人類觀察到的部分;也有可能是病毒的誘餌,是病毒的用來進食的器官,亦或者是病毒的一種子體,甚至於,就是病毒本身。」

    「……也就是說,你其實已經放棄了用『江』開發血清的選項。」不作夫終於可以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了。在這之前,桃樂絲的話中,就表現過對「江」在血清上的功效避而不談的態度她是這麼說的:「也有考慮過。」

    是的,這個說法沒什麼毛病,曾經的屬於曾經,如今則已經放棄了,其做出這個決定的根源在什麼地方,不作夫也不想深究,他只是需要這個未來的合作夥伴有一個肯定的一致的態度。兩面下注可不是如今的情況可以玩得起的。

    見到氣氛有些緊張和沉悶,不作夫便轉開話題,用儘量輕鬆的口吻問到:「說起來,你們為什麼要稱呼高川體內的特殊物質信息為『江』呢?聽起來更像是一個人的名字」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了頓,因為他已經想起來了一些和這些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關的背景資料。的確,在這幾個男孩女孩進入病院之前,他們的小團夥中確實還有一個人,而且,是從倫理關係上對她們意義重大的人。

    一個叫「真江」的女孩,是這個小團夥中年齡最大,也最有威望的頭領,在孤兒院裡結成的關係,讓他們彼此之間有著一般的家族親人都沒有的深厚感情。而且,這個叫做「真江」的女孩也是他們之中最早感染「病毒」的人。只是,在病院發現並接納這幾個孩子前,就因為真江的病情惡化,導致這個小團夥陷入一個極為危險的狀況。末日症候群患者都算是精神病患者,而且是會在某些條件下,對他人充滿了攻擊性的重病患者,真江在一場暴亂中死亡了,而這個小團夥所在的孤兒院也徹底被大火燒燬。之後,儘管男孩女孩們來到了孤島病院,卻在種種表現中,流露出對死去的「真江」的執著從心理學來說,真江在他們心中的份量如此之重,影響力如此巨大且深刻,卻又是合乎理論的。

    既然這個時候,這些孩子都已經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了,那麼,同時也是重度精神病患者的他們自然會對關係密切的死者有著不同尋常的心理。只是,即便變成了如此的模樣,整個存在形態的生理構造都已經徹底異化的桃樂絲也仍舊受到這種心理的影響嗎?明明連產生人格思想的物質基礎都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不作夫猛然回過神來,緊緊蹙起眉頭,他又一次過於深入了。其實,真江會否就是「江」這個名字的起因,並不是什麼值得深究的事情。

    「……」桃樂絲沉默了許久,讓不作夫覺得她會不會就這麼沉默下去,亦或者直接改變這個話題,但是,在他主動避開談論的時候,桃樂絲開口了:「你知道真江當年死亡的具體情況嗎?」

    不作夫愣了愣,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才確認到:「不,只知道一些大概。」頓了頓,又說:「不過,我聽說高川把她給吃了?在檔案裡沒有記錄,但私下裡有這樣的流言。」他的確對這個流言有點興趣,雖然「吃人」是很獵奇的行為,放在精神狀態上,也被認為是病態的象徵,但是,「江」在高川體內的存在,卻又讓他不由得聯想到這個流言上。

    從過去到現在,為了得到初步合格的疫苗,也有研究人員也會反覆利用患體作為溫床,通過不同的患體逐步降低病毒的威脅,馴服疫苗的暴烈,培育出真正適合人體的疫苗。當然,這些患體並不都是人類,也有牛羊之類的動物。

    「高川」為什麼會吃人?在他的心理診斷中,他其實並不具備吃人者的特徵,在道德和生理上都沒有這種扭曲的欲求。相關的情報不知道為什麼被封鎖了,亦或者從一開始就沒有詳細的記錄下來,不作夫和其他研究者雖然對這些問題感興趣,卻知之不詳,最有可能入手的情報應該掌握在阮黎醫生手中,但是對方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之後又因為她也患上了末日症候群,不久後就獨孤又怪異地死掉了,試圖從她的資料庫中找到點什麼東西的人都失望而歸,因為她似乎明白自己的下場,又出於某些外人無法理解的原因,故意將自己的大部分研究資料刪除,只留下了她認為對病院有用的東西但那並不包括她所瞭解的「高川」的過去。

    「高川」的過去被藏在人為製造的黑暗中,而另一個現在看來也十分重要的人物「真江」則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有用的資料。

    在不作夫的猜想中,如果高川體內的「江」是他有別於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原因,而「江」又在蛛絲馬跡中有著和「真江」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那麼,最初「江」的誕生,會否就源於「高川」吃掉了「真江」?是因為在這個過程中,「病毒」經過兩個人體的變化,才形成了「江」?而這個過程看上去是那麼的符合疫苗血清的成型過程彷彿在證明人體自身的免疫力其實在「病毒」感染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放在全人類的範圍內,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群體數量之多,只出現了一個「高川」,也不能說是奇蹟因為在這個基數下,按照正常的邏輯,人體是應該有很大可能自發誕生對「病毒」的抗體。這本身就是生命理所當然的力量,是生命對外界環境變化本應該具備的適應能力。

    「我猜,你知道我在想什麼。」不作夫這麼對桃樂絲說,他的眼中始終只有這個房間以及那明顯不是人類,但也不知道是什麼設備的巨大存在。雖然說是設備,但也讓人覺得它有生命,它的呼吸就是那閃爍的燈光,而它的蠕動讓藏在視線外和陰影中的部分都在搖晃,雖然無法直接看到,卻能夠切實地感覺到。

    是的,不作夫到了現在,仍舊無法從整體上觀測桃樂絲如今的模樣,而且,對方也說過了,這裡是屬於她的幻夢境,所以,那奇異怪誕的整體輪廓也有可能是某些幻覺假像在發揮作用。正因為無法判斷這個巨大輪廓中的哪一部分是真實的,哪一部分是虛幻的,所以,根本就無從對桃樂絲進行認知。

    但是,他也同樣不懷疑,這個可怕的已然非人的,似乎是和自己同一條戰線的存在,有能力對自己的想法進行探知不提其他,僅僅是擁有和系色中樞接近的計算力,就足以通過觀察人體的每一處細節,將具體數據填入理論中,以這樣的方式獲取他人的想法了。在現代科學中,這種讀心術早就被應用了。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不作夫清楚,桃樂絲到現在為止所說的,都是她想要說的,是她想要讓自己知道的,而沒有任何受迫於惡劣環境的可能,哪怕對方從一開始就表明「她已經沒有人手了,她這台設備無法做更多的事情」。

    「我知道。」桃樂絲果然不怎麼迴避這個話題,「用大量的數據說話,從來都是科學的硬道理。我知道你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我可以告訴你,是的,高川吃掉了真江,正是我們將高川體內的那東西稱為『江』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且,這兩件事之間的確擁有直接的關係。但是,『江』是否真的是經由『真江』和『高川』兩人之後孕育出來的血清疫苗,我對此抱有極大的疑慮,關鍵在於,我們仍舊對『病毒』一無所知反過來,不作夫,我問你,你願意相信『江』就是針對『病毒』的疫苗,把由此產生的藥物注射到自己體內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4
2097 過去的秘密之「真江」

    先不提桃樂絲等人是否已經能夠把觀測到的「江」的信息提取出來,用以製造實驗性的特效藥,即便他們真的這麼做了,會有人主動使用嗎?答案是肯定的,抱著僥倖心態,在絕望之中嘗試新藥物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從未消失過,哪怕不在這個孤島病院,而是在外界的文明社會中,在一個國家體系之中,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而無視可能存在的副作用,去服用新藥的人比比皆是。「江」倘若真如桃樂絲所說,那就真的很特殊,但這種特殊性放在致命的末日症候群面前,似乎又變得不是那麼的讓人畏懼。

    但是,不作夫沉默了。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爽快地回答,但事到臨頭,他也開始產生了疑慮,他不得不開始思考。之前那些似乎已經變得明朗起來的東西,在深入思考後就又變得迷茫。有太多因素在之前似乎對自己的選擇無關緊要,讓人不會刻意去參考,也有一些擔憂被深深掩埋在壓力和急迫中。但事到臨頭要做出選擇的話,不作夫無論如何都不能如莽夫一樣大大咧咧,亦或者光腳不怕穿鞋的,捨身一搏。哪怕有感性在告訴他,如果真的有特效藥,那邊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而服藥後的狀態難道還會比現在的狀態更差嗎?幾率,賭博的幾率,冒險的幾率,每一次思考,似乎都在變得誘人。

    與此同時,也有理性在告訴他,這不過是桃樂絲試探性的口風,對方這麼問只是懷有一種壓迫性的心理,迫使自己這邊的想法進入她想要的軌道。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藥物,哪怕有藥物,也不是一般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可以服用的,被「江」二次感染的患者是多麼淒慘的下場,之前桃樂絲也提到了哪怕「江」真的是血清疫的象徵,那也不是現在。況且,不作夫不由得想到,「江」真的是「高川」承受病毒的壓力,體內自發產生的抗體嗎?能夠簡簡單單就用「抗體」來形容嗎?

    不,桃樂絲從來都沒有說過,「江」是抗體她始終都只是說,那是「高川」特殊性的起源,其誕生的渠道和二次感染的結果,都是同樣證明了它的危險。桃樂絲在看待「江」的立場上,始終很穩定,她的說話和行為,在細節上都有把「江」視為和「病毒」同類的敵人的表現。

    如今她這麼套話,是否也是為了加深這邊對「江」的警惕和敵視呢?不作夫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他越是思考,就越是陷入一種茫然的怪圈中,自己的經歷和學識並不能幫助他走出這個怪圈,這些壓力讓他愈發感到虛弱和痛苦。

    「江」的誕生看起來是有道理的,但是,這個道理真的就那麼站得住腳嗎?真的可以把「病毒」等同於人類文明史上出現過的那些瘟疫嗎?「病毒」無法觀測到的結果就擺在眼前,真的要相信它會和那些會在顯微鏡下顯形的常規病毒一樣,用同樣的方法程序就能針對嗎?

    「江」到底是「病毒」的幌子和誘餌,還是還在成長中的「病毒」剋星?從邏輯和實際證據來說,可能性仍舊是半斤八兩,而不作夫也早就意識到了,身為殺手的自己其實從來都是懷疑論者,而且,確實更加偏向於「朝壞的方向思考」。

    所以,他的答案是,自己根本就不曾考慮過服用根據「江」的數據製造出來的藥物,除非在他之前已經有足夠的樣本證明是有效的,亦或者在絕對已經沒有了希望的情況下可現在,他似乎還能做更多的事情,關於「病毒」的研究也彷彿有了新的方向,他似乎還能再等等。

    不作夫的沉默已經說明了問題。桃樂絲沒有追問下去,繼續說到:「阿川當年吃掉真江,是真江的要求……其實,在當時沒有人能夠理解為什麼,就連阿川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遵循了真江的遺願而已,他當時其實是很痛苦,很害怕,備受折磨的。他是個正常人,吃人,而且是吃掉自己愛著的人,所要承受的痛苦和絕望讓人難以想像,也不願意去體驗。但是,現在我似乎可以理解了。真江在那個時候,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一些關於『病毒』的事情。這一直是一個秘密,真江是一個信徒,但我們都不知道她信的是什麼宗教,只知道那是一個秘密的組織,甚至於,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除了真江之外,還有誰是信徒,真江的特殊讓她很容易就從人群中被辨別出來。」

    不作夫這一次真的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信徒和『病毒』有什麼關係,但是,這可是讓人遐想連篇的情況。真如桃樂絲所說,那麼,真江定然不是信仰這個世界上廣為人知的宗教,而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她最後會讓自己的愛人吃掉自己她既是信徒,又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兩個狀況結合起來所產生的幻覺,足以讓她發瘋。

    「我過去也天真地認為真江成為信徒,只是為了在那難耐的日子裡尋求心靈的慰藉,但是,當我成了這幅模樣,認知到了幻夢境的存在後,才明白過來,真江肯定知道什麼,而我之所以能夠認知到幻夢境,並轉移到幻夢境,乃至於可以不斷接近『病毒』,正是因為真江留下的東西真的有效。」桃樂絲的口吻不知何時充滿了別樣的情緒,複雜而又隱晦,讓不作夫無法理解,那到底是怎樣的情緒,只聽到她說到:「入口處的儀式圖案,那個五芒星……真江管它叫舊印,是她一直珍藏的寶物。當然,說是寶物,在過去是有實物的,只是不知道何時意識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一個圖案而已,真江平時總喜歡畫這個圖案。」

    「舊印?聽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的確都充滿了宗教儀式的感覺。」不作夫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但是,不過,哪怕他也會遐想連篇,但邏輯和理性,仍舊讓他只能從『病毒』的不可觀測,去思考真江的情況,覺得她很有可能是意識到了『病毒』的理論性和哲學性,體驗到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痛,由此才會產生信仰。縱觀歷史,人類之所以需要宗教,產生宗教的原因,都莫過於此。

    在現代社會裡,正因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情表現更偏向於精神病和生理疾病,有現成的病理學可以參考,因此,很少會有人覺得真的存在這麼一種「病毒」,是患者表現出來的精神和生理上的病痛的綜合源頭。「病毒」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明確的證據,而是追溯病人病理才最終形成的一種印象,是一種推導,一種猜測,就如同量子理論假設萬事萬物都存在不可再分的最小單位一樣,這是如今根本就沒辦法證實的情況。

    同樣的,就如同有人會去信奉這種基於假設的量子理論,認為它是大一統理論的基石,認為它可以從一個無法再分的最底層,去解釋和重構萬事萬物,達成全知全能一樣。對於擁有同樣性質的「病毒」,自然也會有人在認知到它的存在之後,就去信仰這個理論上存在,卻無法實際觀測到的東西,哪怕這個東西會帶來病痛,也可以解釋為,這只是一種「自然」和「必然」。哪怕是研究人員都會為「病毒」著迷,並在環繞著它的未知中自得其樂,何況普通人和已經感染了的病人?

    桃樂絲言下的真江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恐怕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吧。

    哪怕前提是真江的確對「病毒」有所研究,但到底是「病毒」首先存在,然後真江認知到了它;還是真江基於自身的病痛,而在一種精神幻覺中,在一種絕望和痛苦的壓迫中,在沒有觀測到「病毒」,也並不擁有足夠的知識素養的情況下,就自我構造了「病毒」這麼一種神明般的存在,強迫自己去信仰它,去探究它,由此慰藉自己那已經破爛不堪的心靈?

    雖然兩種情況的結果似乎都一樣,但實際上,對真江的影響是不一樣的。而桃樂絲對過去的真江的猜想是否正確,也多少都取決於此。

    「病毒」,真江的信仰,教徒般的儀式行為,充滿了宗教獻祭味道的遺願,還有如同那不可測的信仰象徵的「舊印」這些全都在真江死後,於「高川」等人的身上發酵,最終擴散到病院之中。

    不作夫嗅到了一股讓人抓狂的邪教的氣息,在殺手生涯裡,他也碰到幾個邪教徒,在宗教管理不太嚴格的國家,哪怕是美利堅這樣的大國,也總有一些人產生奇怪的思想和觀念,去嘗試挑釁人類社會的基礎,那些足以讓見慣生死的人也感到作嘔的行為,絕對不是不作夫喜歡的。

    不作夫雖然沒有見過真江,也不知曉關於她的太多信息,但是,從桃樂絲的描述中,從那蛛絲馬跡的暗示中,他似乎可以在腦海裡夠了出這個已經死去的女孩的輪廓。桃樂絲什麼都不確定,但她至少說對了一點,不管舊印有沒有用,不管真江到底信仰什麼,她的做法僅從遺願就能體現出其違背人類倫理道德的邪性。還是孩子的時候,桃樂絲等人大概只是認為,真江當時做的一切就像是遊戲一樣,但如今她的確不這麼想了。

    有不好的預感。

    不作夫如此想到。

    「她從哪裡得到的舊印?真的不是她自己為了擺脫日常生活的精神壓力,自己設計的一套宗教標誌?」不作夫問。

    「不知道,真江雖然不掩飾自己的信仰,但卻不會過多談論她的信仰,她只是在日常行止上讓人深刻感受到,她真的在信仰什麼。她不會在我們面前表現得那麼刻意,那會讓人感到厭惡,但是,當她要做一些儀式的時候,也從未避開我們……我們一起進行過儀式,但無論當時還是現在的情況,都應該和儀式沒關係,那種儀式只是孩子的幻想而已。我不是說真江完成了某種不科學的儀式,發生了一些只在幻想故事裡才出現的情況,而是,她的行為對我們的確是有極為深刻的影響,而且,哪怕主觀上是懷抱著一種幻覺去做那些儀式,但實際可能符合了某種規律,否則,為什麼舊印可以讓我接觸到幻夢境呢?」桃樂絲說。

    「你說的這些,簡直就像是人類信仰史的再現……人類看到火的力量,找出了火的功用,信仰並懼怕著火焰,相信特殊的儀式可以增強火焰的力量,但不可否認,儀式中的某些部分確實有著讓火焰更加強力的要素,只是,執行儀式和觀察儀式的人,都沒能剝離儀式的外殼,找出其內在的要素。他們沒有相關的知識,但儀式確實是有效的於是,信仰著火神的宗教誕生了。」不作夫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死人,他似乎理解了桃樂絲對真江的看法,真江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幸運的,更早一步意識到了某些儀式能夠對身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自己起效,儘管,很可能真江並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最終會發生什麼。

    於是,真江執行了儀式。

    不作夫由此聯想起那場讓人生死離別的大火,整個孤兒院都埋葬在諸多疑惑中,就不禁感到,那邪教儀式帶來的厄運實在太過於讓人驚悚,直至如今在還發揮影響力。

    「你一直都在保管真江的舊印嗎?我在咲夜那三個女孩的宿舍樓內發現了一些儀式用品……你知道是誰放進去的嗎?你應該知道咲夜她們如今在什麼地方,是怎樣的情況吧?」不作夫追問到。因為他在進入這個地下設施之前,在入口處看到的舊印標記和在宿舍樓頂的雜物櫃裡發現的一些吊墜,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桃樂絲如今的狀態,似乎已經不能移動了,但是,並不意味著,在病院裡就只有她知道真江的儀式和舊印。

    他有很多的猜想,希望桃樂絲可以給出答案。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25
2098 散落的零件

    真江的儀式和舊印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已經難以得知,哪怕桃樂絲談及一二,她也表示只靠回憶無法把握住關鍵。舊印是否有什麼特殊效果,不作夫根本沒有親眼看到,那刻在入口處的圖案在他看來更像是某種塗鴉,而放在宿舍樓頂的雜物櫃中那些奇怪的事物更像是惡作劇般的玩笑,所有他能夠體驗到的異常,都存在於他只能依靠想像力去猜測的遠方,而並非是什麼深刻的體驗和認知。可是,如果桃樂絲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些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一樣的東西,真的每時每刻都在對自己等人,對這個病院乃至於整個世界產生細膩又深遠的影響。

    究竟是否要將從桃樂絲這裡聽到的故事當真,不作夫本人倒是很難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就算是主觀上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亦或者是從科學的角度去審視這些故事中的內涵,在他的心中,對這一切仍舊有著深深的隔閡那是一種從病院產生異變之後,就始終包圍著他的一種氣氛,那是從生理到精神上的疲憊,是太多未知和不確定性的恐懼,也是無力感和被壓迫的感覺,這種氣氛讓人窒息,讓人懷疑「死亡」是否一定可以解脫。

    正因如此,不作夫才會在這裡聆聽桃樂絲的故事無論相不相信,聆聽這些過去自己從未知曉的事情,至少可以讓自己知曉更多的解釋,知道有更多的人為了擺脫相同的困境而在努力著,可以去相信這一切都有緣由也有終結,而自己確實是可以參與其中,讓其發生改變的。他需要的是夥伴,是社會關係中的其他人。不作夫始終認為,自己來到這裡,最大的收穫不是得知了這些故事,而是證明了自己仍舊不是孤單一人。

    「只是畫出舊印的圖案就有效果嗎?」不作夫順著桃樂絲的話問到。

    「屬於真江的舊印實體雖然遺失了,但是,只是按照她畫出來的舊印圖案,就讓我察覺到了幻夢境……巨大的資訊向我湧來,讓我這變異的形態都難以承受,然後,門被打開了,原來舊印就是鑰匙。」桃樂絲這麼喃喃自語,「可是完整的舊印已經遺失了,那場大火掩埋了太多的東西,我和系色都找不到真江留下的東西……或許她交給阿川了,但是阿川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吃掉了她……多麼痛苦,多麼悲傷,如果可以的話,想不起其實也是可以的吧。」

    桃樂絲的聲音從清晰變成了一種古怪的呢喃聲,讓人雖然不明白那呢喃的語句,卻能夠感受到其中混淆的情感,那給人一種極度負面的感覺,僅僅是輕輕觸碰,意圖去感受,就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不作夫更加確定了,哪怕是變成了這幅非人的模樣,她也仍舊是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有著太多患者的症狀了。而且,作為最後的依靠,病院裡最強大的計算構造之一,她的這種病態同樣讓人感到擔憂,不知何時她就會如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倒下。不作夫不知道在病院發生大規模異變之前,桃樂絲是不是就已經是這麼一種病入膏肓的姿態,地下研究取得的成果已經足以證明桃樂絲的強大,他覺得,或許不能將希望完全放在桃樂絲身上。他已經多少明白桃樂絲在私底下悄悄做的事情,用一些拐彎抹角的說辭去隱藏的行為,那一定是和「高川」有關的。

    不作夫雖然有猜測,但卻沒打算去阻止,因為在目前看來,「高川」也仍舊是必須的。就算地下研究的成果有那麼一兩成的可信度,也有必要去試試,因為,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提案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將這些消息帶到倖存下來的研究人員那邊,儘管宿舍樓內的事故已經讓主事人失陷,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員沒有進入宿舍樓,而只是在轉移後的臨時基地組織後勤,這部分人更加謹慎,但就學識和能力來說,其實和進入宿舍樓的一批人不分上下。

    桃樂絲缺少人手,自己這邊正好還剩下一些人手,或許是應該重新將組織整合了,但在那之前,不作夫還有一些想要知道的情況。

    「系色中樞在什麼地方?眼下這個時候,你一定還和她保持有聯繫吧?」不作夫問到。

    「系色中樞在管理所有LCL液,為了防止外部的意外影響,她所在的地方已經按照紅色警戒條例進入全面封鎖狀態,若非是幻夢境的力量,我也無法跟她聯繫。你想要去找她?這不可能,你就算知道了位置也進不去,你既無法攻破她的防禦程序,也無法直接敲開那厚重的大門和防壁。所以,我不覺得應該告訴你有關於她的情況。」桃樂絲的聲音似乎才從那呢喃中回過神來,用一種頗有深意的語氣說到。

    不作夫沒有動容,他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會太過順利,系色中樞的警戒區在病院裡一直是最為深嚴的。不過,從桃樂絲的回答聽起來,系色中樞似乎並不像桃樂絲這樣呆在屬於自己的「幻夢境」中,其所在的設施就是完全意義上的病院設施果然還是需要找到安德醫生嗎?

    主事人的委託,不作夫已經達成了。在得知桃樂絲已經拿走芯片的那一刻起無論她是帶著怎樣的態度不作夫就已經有一種自由的感覺,雖然無法改變已經被「病毒」感染的事實,卻能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主事人的說法,桃樂絲的說法,還有自己的親眼所見,已經給在不作夫的腦海裡勾勒出一副宏大而未知的輪廓,可正因為如此,才更要去聆聽更多:還有安德醫生對眼下情況的理解,以及系色中樞又是怎樣的說法。不作夫可以肯定,兩者的說辭肯定在細節上,又和之前自己聽到的,自己理解的有所不同。

    「那麼,安德醫生在什麼地方?」不作夫繼續問到,他同樣覺得桃樂絲知道安德醫生的位置,在這個病院裡,似乎沒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人事。

    「安德醫生已經進入了幻夢境。」桃樂絲卻這麼說到:「我已經無法定位他了。他的位置和我的位置,和末日幻境的位置,都不一樣,最後觀測到他的時候,他是去了高塔區……他一直在尋找卡牌,你們告訴他卡牌裡有秘密,他相信了。儘管我覺得那只是錯覺,但是,他同樣被『病毒』感染,而病痛來得是如此的迅速又激烈,幾乎摧毀了他的精神你真的要去找他嗎?他不見得會善待你,他現在已經變得十分危險了。」

    「那我該做什麼?既然你已經拿走了芯片,那就已經有了決定吧?」不作夫在沉默了半晌後這麼問到,「我總要做點什麼,當你的手腳也沒關係,我實在無法忍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的情況。」

    「……其實,如果還需要人手,就不會這麼輕易處理掉高川複製體。他們雖然出了意外,但並不是在行為的主觀能動性和方向性上。」桃樂絲似乎表達一種無可無不可的態度,而這樣的態度倒是讓不作夫覺得,她是不是輕鬆過頭了,就好似一切事情都上了軌道,自己早已經無事可做,才在這裡陪他聊天一樣但實際上呢?事情根本就沒有解決,她能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倖存的研究人員肯定還在期待著找到系色中樞,但是,實在沒有系色中樞的話,有桃樂絲也是可以的。

    「你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倖存者吧?我可以讓他們過來。」不作夫終於直白地對她這麼說了。

    「不需要。」桃樂絲的拒絕是如此的爽快,讓不作夫不由得在心中噎了一下。

    「已經不需要了。按照你們的感染狀況,其實你們的思考都已經不可信了。」桃樂絲這麼說到:「一群瘋子思考得出的方法,並不一定比一個瘋子思考得出的方法更加有用。」

    不作夫啞然,她竟然真的把如今還倖存的所有人,包括她自身,都當成是瘋子來看待。雖然只聽得到她的聲音,卻仍舊可以從中感受到這個態度的堅決。但是,這種說法和態度卻沒有之前那些所謂的「幻夢境」和「舊印」之類那麼難以理解。不作夫自己就已經親身體驗到了,那瘋狂膨脹的思維,那過於極端而消極的想法,總會在巨大的絕望、恐怖和痛苦中把人扭曲。而當事人即便知道這種情況,也無法去控制,就如同自己的意識和思想早就不屬於自己了雖然一直將所有意識態的總量當成是完全的自我,可是,在那一刻,患者會無比深刻地感受到,所謂的「自我」很可能只是一種假象。

    人們因為末日症候群而產生的瘋狂和扭曲,很可能需要從一個比如今所認知到的量子理論和模因理論等等還要更深的本質,從一個人類從未認知過的角度去理解。至於這個深度和人類那充滿了想像力的理論到底有多遠的距離,只有在人類的認知實際達到那個程度後才能知曉。

    所以,桃樂絲說「不需要」,也是因為即便是她或系色中樞,也已經無法重新糾正倖存者們的意識了吧,她們就連自救都做不到。僅僅是眼前的桃樂絲,就已經可以從溝通中感受到矛盾和不協調的地方了,那全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會給人帶來的感覺。

    不作夫再次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

    「……那麼,我要離開這裡。」他還是這麼做出了決定。在桃樂絲這裡,他得知了許多故事,然而,初衷卻有些破滅了,桃樂絲雖然可以仍舊算是對抗「病毒」的前線,但是,她有自己的計畫,而她顯然不希望有其他人參與其中。

    「燈光會為你指路。」桃樂絲沒有任何客套地回答到,也沒有問他打算去做什麼。

    「最後問一句,你真的認為自己的計畫會成功嗎?」不作夫心中不斷起伏的情緒,到了現在,終於平靜下來,「你相信你對如今這個世界的認知是正確的嗎?」

    「不,萬物皆虛,故萬事皆允。」桃樂絲如此回答到,「我只是必須去這麼相信而已。你也一樣,不作夫,你也有自己必須去相信的東西,但是,那東西並不一定是正確的。在這一點上,我們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差別。」

    「……我知道,無信者終將要被鎖在那地獄的火牆上接受懲罰。唯有信仰,給予我們力量。」不作夫在胸口劃了十字,他是一個殺手,一個科學家,也同時是一名信徒,信仰的是人類社會裡最普遍傳播的宗教之一。他覺得,是信仰拯救了自己的人生,也一直都認為,自己的信仰很虔誠,現在,無力的自己又一次只剩下信仰了。

    他希望這一次,這有著超越性哲學觀的信仰同樣可以讓他在劇變中,維持住自己的心理精神,除此之外,再沒有人可以拯救自己了,就連自己也無法拯救自己。

    在他的仰望中,那巨大的無法捉摸的彷彿有無數的燈光鑲嵌於其上的輪廓漸漸模糊,似乎向後退去,又似乎被陡然膨脹的陰影掩蓋,像是那些燈光一個接著一個熄滅,可是,桃樂絲的這個形態注定了,她的退離絕對不是正常的方式。不作夫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他只是死死遏制自己的思維,不要受到這未知現象的吸引,再一次膨脹起來。他不願意去思考,也不能去思考,末日症候群的病痛讓他必須有限度地去認知眼前的一切。他既然拒絕了桃樂絲的藥物實驗,就必須自己支撐到轉機來臨的時刻。

    房間裡的事物從模糊中退轉,復又變得清晰起來,這下,他再也看不到半點不清晰的,無法理解的事物了。這個房間又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房間,有的只是普通的設備,那遇見桃樂絲並與之交談的一幕,就宛如一場幻覺或夢境。不作夫有一種這才回過神來的感覺,而自己的身上,仍舊是那身藍色的病人服,提醒著他,之前發生的事情,應該都不只是幻覺。

    幻夢境,如此奇妙的字眼,可到了現在,他仍舊無法僅用這個詞,就將一切異常理順,例如:現在的自己是否還停留在幻夢境裡呢?遇見桃樂絲的時候,以及現在這個時候,又有怎樣的區別呢?

    在不作夫稍稍一轉念的時候,新的燈光亮起,在他的身前鋪開了一條通往深遠之處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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