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54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6
2119 惡誕

    幾乎是在這些異化的素體生命從設備上脫離出來的同時,義體高川已經來到它們近側,這個時候,動作最慢的素體生命還沒有將設備線路從自己身體的接口上拔出來。義體的手臂處彈出新的利刃,相比起之前用的仿製臨界兵器的長刀,這些利刃並沒有多麼特殊的性能,而僅僅是擁有相當於構造體材質的強度而已。它是堅硬的,鋒利的,但也沒有超過構造體材質的極限。這只是義體分離表面物質臨時製造出來的武器而已。

    相比起來,義體高川脖子上始終纏繞著的如血如火的「圍巾」,似乎更具備某種神秘的力量。在他揮出利刃的同時,便讓這把利刃如同被燒紅般發亮。

    一眨眼,僅存的三個素體生命以及那被改造成設備的素體生命全都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不過,義體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攻擊只是在它們的身體表面留下了一道痕跡而已,就像是連「鎧甲」都沒能切開。巨大的衝擊力會讓它們失衡,從物理距離上遠離三仙島所在的位置,但也僅此而已。這個區域是如此之大,義體高川必須依靠自己那可怕的速度,從所有的方位,阻止素體生命的進一步入侵。

    至於信息世界裡的變化,他已經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

    倖存的素體生命在信息世界的異變中,其自身也變得畸形,義體高川也體驗過那古怪的呢喃聲和隨之而來的侵蝕,他的義體被素體化,但是,這些素體生命受到侵蝕和他所經受到的似乎並不一樣。素體生命原本已經是素體構造,難道從素體構造而言,還能再繼續素體化嗎?這些素體生命的畸形,並不僅僅是多出了手腳,長出新的腦袋,亦或者在別的地方缺點什麼,又在另一個地方多了點什麼絕非是這麼表面化的異變,義體高川覺得,是它們的思想,它們的構造,從最基礎的層面上有了改變。

    儘管變得異常而畸形,但是,這些素體生命的戰鬥能力並沒有太大的提升,反而因為自身軀體形狀的不和諧,原本的行動機理反而構成了障礙,讓它們顯得稍稍有些不靈活。只是,那不協調的動作,加上那不和諧的外表,愈發讓人打心底生出一股厭惡感。

    這些素體生命本身倒是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毋寧說,它們的情緒幾乎都被那瘋狂的思維給佔據了,那看起來像是一種強烈而狂熱的情感,但是,完全說是「情感」,卻讓義體高川覺得有哪裡不對。無論如何,看到如今的素體生命,已經很難再想像它們沒有被侵蝕之前的樣子。

    義體高川如同飛射的箭矢,追上飛騰在空中,無法糾正姿勢平衡的素體生命,又是在連眨眼都無法做到的瞬間,畸形的素體生命再次遭遇打擊,紛紛墜入地面。接二連三的衝擊無法摧毀它們那堅硬的身軀,但卻足以讓它們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它們的腦子在被那瘋狂的思想填滿後,連戰鬥本能都開始變得遲鈍起來。換做是原來的它們,雖然不能說可以追上義體高川的速度,但卻有著自己的方法,不會輕易讓速掠得逞,甚至於,針對高速移動設下陷阱,就如同先前碰到的「守門人」和「大塊頭」那般。

    不能說每一個素體生命的戰鬥風格、自身特點和戰鬥意識,都可以和義體高川相提並論,然而,眼前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哪怕比起被高川一擊斬殺的那個小個子素體生命,在許多方面都差了許多。唯一優勝的,恐怕就是它們的身體強度了吧即便如此,它們也無法發揮出這個優勢。

    它們的遲鈍,讓義體高川輕而易舉就可以擊倒它們,然而,僅僅是「擊倒」而已。一瞬間又下一瞬間,接連不斷的閃光和衝擊,讓畸形的素體生命宛如皮球一樣在這個區域衝撞,就連週遭的環境都一塌糊塗,可是,它們仍舊沒有受到可以算得上是「輕傷」的傷害。它們的外表被義體高川的攻擊留下多道痕跡,但卻無法穿透其內部,那最多也只是淺薄的劃痕罷了。

    哪怕義體高川試圖在同一個位置進行多次攻擊,用上自己已知的所有具備「穿透性」的攻擊,都無法將這些傷痕加深一毫米。

    硬,實在太硬了,義體高川甚至懷疑,即便用上了臨界兵器,是否可以和過去那樣,一擊就給予它們重創。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堅硬的素體生命,畸形的它們無法正常戰鬥,但在某種意義上,比過去更加適宜在一個慘烈的戰場上生存。

    素體生命再一次重重摔砸在地上,它們在義體高川接近的時候,也宛如溺水的人一樣試圖拽住他,可是,哪怕它們僅僅只需要「伸手」這一動作,也無法趕上義體高川的速度,在它們的動作才剛剛開始的時候,那微妙的時間裡,已經足以義體高川對它們進行數十上百次的打擊了。義體高川精準地瞄準了它們那已經變形地關節,然而,上千次在同一位置的擊打和切割,根本就無法撼動那看似最薄弱的部位。

    義體高川不覺得疲勞,哪怕重複做著無效的攻擊,也沒有讓他的意志產生半點動搖,如果可以,他可以持續更長的時間,發動幾百萬乃至於幾千億的同一攻擊。可是,先不提次數的增加是否真的有效,愚公移山的精神放在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身上,是不是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在那之前,義體高川就明白,這場戰鬥絕對不會僵持在這裡。

    在已經無法觀測到的信息世界裡,那被素體生命們的儀式製造或召喚出來的東西,定然已經對三仙島發起了侵蝕。這一切發生在信息的世界裡,也必然是一種極為快速的節奏。義體高川不清楚自己還需要等待多長時間,才能看到結果,但是,他覺得不會太久在十分鐘內,無論三仙島有沒有掙扎,都必然會有信息反饋出來。

    要不是就是已經被完全侵蝕的三仙島反攻倒算,就是三仙島抵抗住了侵蝕,主動對自己發出權限信號。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大的可能性了。

    十分鐘之內,甚至於更短,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義體高川能夠做的就只有等待,並阻止可以觀測到的範圍內,任何惡意的進一步舉動。他無法解決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卻可以讓它們再也無法做更多的事情。除非,它們再次產生變化

    一如義體高川最壞的估計那樣,即便他沒有一刻放鬆,始終讓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處於被「重擊」的狀態,但是,它們身上的進一步異變,仍舊發生了,攻擊無法滲入它們的體內,也無法阻止從它們體內發生的改變。義體已經可以感受到它們內部的這種變化,那就像是心跳,像是脈搏,突然變得紊亂,超乎之前的劇烈,完全到了無法視若不見的地步。

    無論如何去攻擊,都無法打算這樣的變化。義體高川嘗試放緩了攻擊,立刻就察覺到,無論自己是否攻擊,這些畸形素體生命的變化都會維持在一個固定的節奏。漸漸的,從它們的體內傳出的「聲音」變得複雜,就像是許多人在說話般雜亂,也像是許許多多的嬰兒在啼哭。哪怕不想聽到,這些「聲音」也會直接滲入到聽覺中,這個傳播途徑不是正常意義上的「耳朵」,就像是只要可以進行「聆聽」這種行為,就絕對會接收到這些讓人感到煩躁的信息。

    究竟是用耳朵去「聆聽」,還是用全身去「聆聽」,亦或者用其它的知覺或思考器官去「聆聽」都無所謂。在義體高川這裡,這些聲音被義體接收到,並在義體內以它們自己的方式重構。義體的自我運作和這些「聲音」的重構就像是處於兩條平行線上,無法干擾彼此。義體高川同樣在這些「聲音」中感受到了會對人的精神產生強烈衝擊的負面因素,這同樣是一種會讓人瘋狂的聲音,只是,如今的義體高川在精神上,對這種程度的瘋狂已經有了抵抗能力,亦或者說,他自身的精神層面足以壓倒這種程度的侵蝕。

    義體高川對自身的成長,是十分確定的,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讓他有所隱憂。若是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去觀測和理解自身的這種成長,除了「病情加深」之外,再沒有更好的解釋。義體高川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可以加深到怎樣的程度,他已經有很多次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快要退場了,可就是在那極限的戰鬥中,他總能看似好運地存留下來。桃樂絲等人也必須承認,這絕對不是她們在其中做了手腳的緣故,她們無法如此頻繁地對「高川」進行調整,這也是過去的「高川」總是無法避免死亡的緣故。

    他覺得自己如今的狀態很不好,但要說到底有多不好,到底是怎樣的不好,他也無法說上來。那充滿了惡意的感覺,從冥冥中傳來強烈的壓迫感,迫使他在各種意義上,各個層面上,都不斷加速,無法停止,彷彿永無止盡就如同速掠展現出的速度一樣。

    這是多麼可怕啊,有多少人敢於嘗試讓自己的速度超過自己所能理解的極限呢?有多少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加速呢?

    同樣的,有多少人在那彷彿看不到盡頭的「病情加深」中,完全沒有憂慮呢?

    或許,只有「愚者」可以。如果不思考的話,如果沒有常識的話,大概就能夠拋棄這恐懼的心理了吧然而,這卻是義體高川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個末日幻境裡,有著越來越多的狀況會觸發他這種恐懼,眼前這些畸形素體生命的進一步異常變化,就是其中之一。他能夠感受到的,他可以聆聽到的,他可以看見的,以及他可以推理和想像的,那些有邏輯和沒有邏輯的一切,都在不斷加劇內心中那啃食心智的恐懼。

    哪怕是在信息世界裡孤注一擲,使用「自我聖殿」的時候,義體高川也沒有產生過這種程度的恐懼。那從畸形素體生命內部發出的嘈雜聲音,那像是嬰兒一樣的聲音,讓他的靈魂都生出雞皮疙瘩來。是的,如果只是「嘈雜的人聲」那還無所謂,但是,這眾多嬰兒般的哭聲,卻如同勾魂一樣,讓他的「心臟」都開始抽搐如果他現在還有「心臟」這個器官的話。

    這是……生育?

    義體高川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這些素體生命變得畸形,難道不是一種惡意的扭曲,而是它們要進行生育的話,就不得不經受的變化嗎?不,如果真要這麼想的話,這一時間裡,素體生命對「莎」內部的入侵,以及之前的儀式,其最終的目標難道不是三仙島,而只是用三仙島做為一個必要的跳板?

    它們,終究只是想要完成「繁殖」嗎?它們和末日真理教的合作,到底得到了什麼?它們將要完成的目標,到底是什麼?現在,它們會變得怎樣?如果它們將要在這裡生產,那麼,它們將會誕下怎樣的生命?

    義體高川無法再繼續攻擊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了,哪怕他根本不覺得,它們正在發生的變化,那彷彿生育的節奏,將會帶來什麼好東西。可是,他從來都沒有顫抖過的手,在聆聽到那嬰兒的哭聲時,開始顫抖起來。這是多麼噁心,多麼畸形的狀況啊,然而,無法打斷,哪怕再反感,也無法進行更進一步的動作。內心中的某些東西,再阻撓自己,而自己與其說無法抵抗這種阻撓,不如說,根本就沒有抵抗的念頭。

    畸形的素體生命哪怕沒有再遭受義體高川的攻擊,也開始在地上打滾,抽搐,扭動肢體。義體高川從來都沒有在它們身上看到過如此痛苦的表現,他也第一次看到了,這些素體生命那畸形的身體部分,正在以詭異的柔軟姿態蠕動,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其中蠕動,穿行,鼓蕩。

    義體高川已經無法分清,到底是某種惡意的東西寄生在它們身上,還是它們的確完成了「繁殖」所必要的工作,正在經歷這一過程。但無論如何,義體高川都下意識明白,眼前的「生產」絕對不是正常的,也絕對不會產下美好的東西。

    即便明白,他也仍舊想要看看,到底會是怎樣的東西被誕下來只是對新生的生命,他無法在親眼見證前,就宣佈它們是必須毀滅的東西。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7
2120 艦隊復甦之前

    素體生命原本在類似人形的模樣時,儘管和真正的人類有著名眼可見的差異,但從人類的審美觀而言,它們有一種無機質感的美,一種堅硬的精緻又另類的風情。然而,當它們變得畸形後,也一如所有畸形的人類一樣讓人不由得產生厭惡感,難以認同。就在義體高川的眼前,這些素體生命身上那些畸形的部分在轉移,在匯攏,在融合,宛如變成了巨大的瘤子,它們外表那由構造體材質的特有色澤紋理所構成的質感,正在產生一些只有用「血肉」才能形容的變化。就像是它們自身的成份在發生變化,正在從一個和人類基礎構成差異極大的性態,異變成更近似於人類基礎構成的性態,可是,這絕對不會讓人產生認同感,哪怕它們真的變成了由碳基血肉構成的生命這一切發生在它們身上,卻足以讓旁觀者的義體高川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苦,它們能夠承載這個痛苦,是因為它們狂熱地想要得到些什麼,而此時此刻,它們的變化就像是一種付出。

    義體高川也一直在做和它們類似的事情,用自己承受巨大的心靈和肉體上的痛苦為代價,去達成某些目的,因此,更是對眼前正在發生的痛苦有一種怪異的共鳴。他覺得自己是不應該同情這些素體生命的,而對方也絕對不需要這種同情,它們只是在做它們自覺得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已。

    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無法遏制自己那顫抖的內心。

    它們在繁殖,它們在生育,它們渴望的東西即將誕生,可是,誰也不知道誕生出來的會是什麼。有人說,任何事情只要可以設想到不好的發展,那麼,它就會滑向這不好的方向,義體高川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證明了這句話的正確性在末日環境裡,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好的發展。眼前的情況也必然是這樣,自己因為一些感性的因素停在了這裡,注視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實現它們的願望,這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如果自己是冷靜的,是理性的,是抱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拯救什麼人的想法,就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停手。

    殺死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哪怕無法殺死它們,也可以阻礙它們的生育,絕對不讓那「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絕對不會有好事的東西誕生。

    義體高川警告自己,可是,有另一種更加深刻的情緒在阻止他。他無法分辨那到底是多麼複雜的情緒,但是,它強烈到了讓他的理性都無法撼動的程度。哪怕義體的本能,也在這宛如從靈魂深處滋生的情感沖垮,讓他無法拿起屠刀,去殺死這些在邏輯判斷上的糟糕東西。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義體高川注視著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繼續扭曲,他再一次看到了幻覺,可是,這一次的幻覺是那麼的隱晦而模糊,根本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就像記憶中的某一個早已經被忘卻的角落,那些殘留的資訊構成了某種只能意會的信息。他只覺得,那是發生在「高川」很小很小的時候,或許還是個嬰兒時的事情,那對「高川」的一生而言,是一個決定性的轉折。他不由得去想:我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入了孤兒院的呢?到底是因為怎樣的過去,才進了孤兒院呢?

    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那陌生的,但確實讓我獲得生命,賦予了「高川」這個生命最基礎結構的親人,到底是怎樣的呢?

    那幾乎不能算是記憶,那朦朧的東西在觸動他,讓他產生根本就看不清的幻覺,聽到根本就聽不清的幻聽。

    這些在平時根本無動於衷的東西,在偶爾想起時甚至覺得陌生又可笑,但是,只在此時此刻,只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只在這樣的高川面前,這些東西充滿了可怕的不曾料到的衝擊力。那是對心靈的衝擊,那是對意志的衝擊,那是對行為的衝擊。這東西越是模糊,越是似是而非,就越是充滿了力量。

    義體高川只覺得,扼殺了這樣的衝擊,就是在扼殺自己不應該這麼做,那是構成「高川」人格的重要基礎,一旦蠻橫地去刪除,如今這個自我人格會因此崩潰的,他有這樣的直覺。他開始感受到了,自己不是無法抵抗,甚至於,義體確實有這樣的性能,可以將自己變回最理智的狀態,真正阻止自己的,是那對自我的認知和保護。

    這是一個「陷阱」,但又不是什麼處心積慮的陷阱,換做其他人大概都不會有事吧,如果是其他的神秘專家在這裡,足以對對眼前的情況不屑一顧。可是,義體高川不一樣,毋寧說,只要站在這裡的是「高川」,無論是哪一個,哪一種「高川」,都絕對無法避免這樣的情況產生。這是由「高川」那異常的人格誕生機制所決定的。

    「高川」的人格在每一次死亡後都能夠重組,並延續一個貫穿始終的意志,這當然是特別的,也是強大的,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樣的人格機制也同樣擁有弱點,這個弱點基於高川人格的構成基礎而必然存在。無論眼前的「陷阱」是不是敵人故意製造的,但是,它確實擊中了「高川」這個人格機制的軟肋。

    具體是怎樣的情況,義體高川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是一個極度複雜的問題,並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堵上「高川」人格去驗證。

    可惡!

    義體高川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在此卻步。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些畸形的素體生命帶來更加不好的變化。更讓他覺得恐懼的是,這不是一種被迫的情緒,而就是自己的選擇。他又有了新的直覺:只要這些素體生命完成生育,它們也會變得脆弱,也只有到那個時候,自己才能對它們,以及它們那肯定同樣畸形的孩子做點什麼例如殺死它們。

    義體高川無法阻斷這個生育的過程,但是,他可以在這個過程結束後,殺死它們的成果。

    畸形的素體生命似乎從那既痛苦又狂熱的狀態中清醒了一些,它們用那已經不足以稱之為「手臂」的異態肢體割下自己身上那已經足有半個成年人大小的瘤子。這些瘤子已經徹底失去了構造體材質那灰白色的質感,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堆血淋林的充滿褶子的肉塊。這些肉塊在蠕動,在發出正常情況下,人的耳朵無法聽到的聲音,這些動靜卻都被義體記錄下來。

    義體高川只是不太明白,這些素體生命到底是如何判斷的,為什麼一定要在「莎」的內部,以「侵入三仙島」的方式來完成這個儀式。它們到底是想要打擊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莎」,還是要侵蝕奪取三仙島,還是真的只是將前兩者當作儀式的一個步驟呢?「莎」和「三仙島」對這個儀式,真的有什麼必要性嗎?

    缺乏太多的情報,只覺得這些事情的發展都有些不符合邏輯,讓人感到混亂。

    就在這個時候,義體高川的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整個地板都彷彿要被掀起來般震動。他感受到了,一個質量體量都十分巨大的物質正在轉醒,僅僅是徹底清醒前,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就對週遭的一切產生了劇烈的影響。

    義體高川猛然轉過頭去,只見那已經沒有前進阻礙的平台上,那一層層鱗片狀的甲板都在瓦解。碎屑自然是墜落於那肉眼看不到底的深淵中那是三仙島所在的地方,而這巨大的動靜,也只能猜測是由三仙島的再起動造成的。

    因為地板的崩塌,義體高川也不由得朝那邊離遠了一些,反而更加靠近那些畸形的素體生命了。義體高川被夾在中間,不時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覺得可能還是素體生命的生育更要快速一些。

    一如他所料,儘管三仙島的動靜更大,但在它完全現形,乃至於對高川傳達信息之前,畸形素體生命們已經將自己身上割下的「肉瘤」塞入自己的肚子里根本無法理解,但是,正因為它們這麼做了,所以,它們挺著大肚子的時候,比之前更像是懷孕的樣子。

    兩邊的狀況都還在持續,這個時候,義體高川接收到了新的信息,是從其他路線挺進,搶奪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其它船艦的神秘專家們。起初他們那邊有點兒磕磕絆絆的感覺,同樣有素體生命擋在面前,還有更多敵人先一步設下的「陷阱」在針對他們。不過,在花費了好一番工夫後,他們終於越過所有的障礙,並向義體高川發來提醒:「我們已經進入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了,但是,裡邊的所有自動化裝置都已經停擺,就連原本的船員也……」對方沒有繼續往下說,但義體高川已經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惆悵,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只是在聆聽而已,並沒有搭話的想法,那邊的進度似乎很快,而自己這邊的情況卻變得越來越難以琢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向其它神秘專家描述。

    「你知道艦隊裡的這些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在另一邊的通話的聲音中,有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我已經檢查過了,艦隊裡沒有被入侵的跡象,這些人也沒有完全死掉,但卻出於一種近乎於」植物人「的狀況。

    義體高川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在宇宙中向納粹月球發起衝擊,期間如果不是三仙島從中策應,損失大概會比現在更多。然而,讓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停擺的,很可能不是納粹自身所擁有的神秘。在宇宙戰爭的後半段,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船員所面對的,是一種意識上的侵蝕。大規模,跨空間,直接就穿透船艦的防禦,直接作用在人們的意識中,至於中繼器對撞後產生的意識衝擊,則是在之後的事情。這意味著,至今為止,義體高川仍舊無從瞭解,那瓦解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力量的真面目,只是知道這股力量是存在的。

    義體高川直接在通訊中,對那邊的神秘專家說了自己的想法。

    「意識態的侵蝕?不是中繼器對撞產生的衝擊?」那邊的神秘專家也很驚訝,「知道了,我們會留意。一旦我們重新啟動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那樣的攻擊也許會再一次發生。不過,按照你的說法,這種攻擊是很難提防的吧?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不可能沒有針對意識層面的防禦,但仍舊在對方的手段下毫無作用。我們檢查過了,這些船員都沒有死,不過,也很難說他們還算不算活著,他們整個人都被嵌入到船艦內部了,就像是新的零件一樣……高川先生,有新的發現,這似乎不是敵人做的。」

    那邊的聲音變得震驚,似乎真的發現了不得了的內幕。

    「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竟然是以『人』為燃料的嗎?其實船艦本身可以自行運作,搭載的船員,全都不是為了操縱作戰,我們沒有找到他們的活躍記錄……是的,沒錯,的確找不到,他們的記錄沒有被刪除,只是,那些登陸的數據從來都沒有活躍過。這些船艦實在太奇怪,真讓人感到不安。」

    對方的說法讓義體高川猛然知道了,為什麼當時三仙島可以如此輕易地入侵其它船艦並不是單純因為三仙島比這些船艦更優秀更神秘的緣故。被應用在三仙島上的一些以人為祭品的神秘技術,同樣被應用在其它船艦上,而且,很可能是從同一個基礎發展出來的技術,看起來的不同,僅僅是塑造外形的模子不同,其基礎內在構造卻是極為相似的。這種相似性,才讓三仙島的入侵變得如魚得水,輕車熟路。

    原來,不僅僅是中央公國想到了這個法子去推動更加強大的神秘,而幾乎是所有能夠製造宇宙飛船的國家的唯一選擇嗎?也許,每一艘船艦的成員都會以為,只有自己的船艦搭載了這樣的技術,擁有身處絕境時的強大底牌。

    只是,義體高川比其它船艦上的人用得更加果斷。他知道,正在檢查船艦的那些神秘專家有一點說錯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當時並不是依靠人工智能自行運轉的,船員的確是活躍的,他們如今看到的記錄,實際上有一部分是在三仙島入侵後修改的記錄。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8
2121 餘燼血影

    義體高川身前,素體生命已經將瘤塊產下,其自身徹底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再也沒有它原本模樣的堅硬感,彷彿脆弱得就如同產後的人類一樣。它們蜷曲在地上,那畸形的身體萎縮成一團,彷彿為了產下瘤塊,它們已經將自己大部分的生命活力注入到了其中。只是看到這副模樣,就已經讓人覺得它們幾乎快要活不成了。而那些它們為之付出一切的瘤塊還在鼓動,真的像是一個新的生命在其中成長,速度很快,義體高川看不到裡面的景象,卻可以通過這些瘤塊的鼓動感受到更加深入的情況。他一邊和遠在另一個區域的神秘專家交流關於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狀況,一邊不由得想像,最終誕生出來的會是怎樣的東西。

    這個時候,他不免有點兒希望,那是真真正正的素體生命哪怕他仍舊需要將它們殺死而不是什麼異常畸形的東西。這不是為了「更容易殺死它們」,而僅僅是不願意看到素體生命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卻孕育出並非它們所期望的東西。在末日幻境裡,每一個生命存活得都很痛苦,很艱難,哪怕素體生命在理論上是一種普遍的惡性的表現,但如果假設它們曾經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一部分,義體高川也想要讓「有所付出就有所收穫」這一結果體現在它們身上。

    毋寧說,在某種意義上,它們就是自己等人的一面鏡子。倘若它們的付出無法得到它們想要的結果,而是變成更加惡劣而痛苦的結果,那麼,自己這邊又有多大的可能,可以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呢?自己這邊也不是沒有付出,也想要一個更好的結果啊。

    末日幻境裡的一切都在朝惡性的方向發展,這是用所有人的痛苦證明的悲哀現實,無論初衷如何,無論手段如何,無論過程如何,都不會有一個好結果,這是多麼讓人絕望的世界啊。在這裡,所謂的「正確」毫無意義。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至少讓自己看到一些好的東西吧,哪怕是對這些作為敵人存在的素體生命是好的發展也可以。

    義體高川痛苦地注視著,他知道沒多大希望,只是抱著一點點僥倖,在結束了和其它神秘專家的聯絡後,就這麼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誕生。甚至於,他投入到這些瘤塊上的注意力,要比放在三仙島上的注意力更多。

    沒有讓他多等,大概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相比較人類的生育,素體生命這個扭曲、孕育到孵化的過程是如此的短暫。血肉一樣的瘤塊驟然停止鼓動,期間沒有任何漸漸減弱的跡象,而是達到一個鼓動節奏的峰值後,就突然間這麼停止了。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沉甸甸地向四面八方散開,義體高川知道,那並非是物理上的重壓,而僅僅是發自自身情緒的沉重而已。

    義體高川咬緊了牙關,他的心情是如此的矛盾,手臂處的刀刃不斷縮回又彈出,想要向前走兩步,腳下卻彷彿生了根。現在,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想像,如何去猜測,他聽到了開裂的聲音,那血肉瘤塊表面出現裂縫,新的生命試圖從內部鑽出,它是如此激烈地掙紮著,直到瘤塊徹底裂成兩半,淡黃色的液體流了一地。

    三個畸形的素體生命一共產下了五個瘤塊,然而,每一個瘤塊在裂開後,都沒有讓義體高川看到有什麼東西鑽出來除了那泊泊的淡黃色液體。是流產了嗎?義體高川第一個念頭如此,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一種強烈的直覺正在他的心中升起。

    他下意識將自己手臂擋在身側,下一秒,他整個人就被擊飛了。沒有觀測到具體的情況,義體也沒有收集到相關的數據,只有直覺救了自己一命。這個沒能觀測到的攻擊是強有力的,是物性的,就如同被人揮舞鐵錘砸了一記,是一種鈍感。義體高川在半空就調整好了姿勢和平衡,他再一次看向瘤塊的方向,卻發現那些蜷曲在地上的畸形素體生命已經被什麼東西啃噬了一半,只剩下半截殘軀耷拉著腦袋或手腳,就連那個被調製成設備的素體生命也已經被剖開和畸形的素體生命不同,這個被同伴調製成設備的素體生命仍舊是構造體材質的身軀,然而,這並沒能救他一命。

    深深的寒意在義體高川的心中浮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望還是絕望,一種濃郁的負面情緒正在自己的心頭滋生,甚至壓倒了那一直存在著的恐懼感。他仍舊沒有看到那些被孕育出來的「新生兒」,可是,情況似乎正在朝他已經有所準備的糟糕方向發展。儘管這是早已經有所預料的,但是,真的上演了這一幕,仍舊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這些素體生命的結局,似乎也在預示著自己等人的結局只有壞和更壞的差別,而不存在好的結果。

    可惡啊!義體高川如同大貓一樣四肢著地,還沒等他進入速掠狀態,那莫名的攻擊就已經從前後左右和上方襲來。的確是五個方向,似乎正對應著新生兒的數量。他看不到新生兒,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這些新生兒還是正常的素體生命的模樣。

    素體生命失敗了,它們的欲求和期盼已經被踐踏,可想而知,倘若它們接下來還要再進行更多的繁殖,其結果也只會是讓自身種族徹底在這個過程中毀滅而已。扭曲的新生兒,對它們而言,也絕對是一種天然具備針對性的怪物。它們只是剛剛誕生,就已經可以撕裂構造體材質了。義體高川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攻擊會是那種充滿了鈍感的物理性衝擊,但是,誰也無法保證,接下來的攻擊中不會帶來直接的破壞。

    義體高川一點都不想用義體的強度去檢驗這些看不見的新生兒的攻擊殺傷力。在五個方向的攻擊切切實實擊中身體之前,他已經以自身為軸線快速旋轉。大量的利刃從義體的外骨骼結構中彈出,又有大量的破片射出,在強有力的旋轉中,產生了奇妙的弧線軌跡。

    圍繞義體高川產生的風暴向四面八方用處,和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衝擊撞在一起,即刻發出陰沉的尖嘯聲。一些若有若無的輪廓在狂暴的氣流和聲音中浮現,義體高川在驚鴻一瞥間,已經看到那無形的輪廓在劇烈的氣流中顯露出形體輪廓正如猜測那樣,並非是「人形」,完全沒有素體生命的感覺。它彷彿徹底是另一個物種,在素體生命的屍體上誕生的新物種。

    它們那模糊的輪廓,讓人感覺更像是「灰霧惡魔」。

    義體高川利用彼此攻擊碰撞產生的衝擊力在颶風中遊走,下一個眨眼,他便成功進入了速掠狀態,追趕上近側一個非人形的輪廓。這個輪廓是如此的模糊,只是閃爍了一下,就從肉眼中消失了,即便如此,義體高川鎖定敵人憑藉的,可不僅僅是眼睛。

    連鎖判定再一次證明了它在日益增長的神秘中仍舊能夠發揮作用。它們的反饋,讓義體高川在無法直接目睹到這些敵人的真面目之前,就已經被給出了如何去面對的直覺正是這樣的直覺,讓義體高川總算能夠閃避這些鬼東西的攻擊了。

    他從一個敵人設想不到的角度鑽出包圍網,迅速後撤了數十米,緊追上來的,是擴散開來的閃爍景象。那就像是一個個的閃光,但確實帶有更加具體的內容。敵人的攻擊跨越空間上的距離,在極度短暫的時間裡,再一次和義體高川擦身而過。僅僅只是被擦過,就差一點讓義體高川再次失衡。

    義體的分析數據開始增加了,義體高川的視野中,每一個呈現出輪廓的物體都在被標註更加詳細的信息,結合這些信息,不,應該說,只是這個產生標註的行為,就已經讓他獲得了更多的機會。那難以用肉眼觀測到的「新生兒」也被打上了只有他可以看到的標籤。這些標籤死死粘在它們身上,至少讓義體高川可以明確知道它們到底在怎樣的位置。

    三個在前,兩個在後。前者似乎要牽制自己,後者正拋下自己,向三仙島的方向移動。原來它們也想要三仙島嗎?但是,義體高川已經感受到了,那壓抑到了極點的情緒,正在被自己心中的一團火點燃,那是一種沉悶的咆哮,也是一種炙烤著自己的灼熱。

    休想通過!

    念頭在義體高川的腦海閃過,速掠就已經完成了轉移。即便這些鬼東西無形無狀,無法直接看到,有著殺死素體生命的能力,也展現出非凡的速度,但是,在「高川」面前,沒有任何速度能夠超越他的速掠。只要它們無法消除運動過程,先機就永遠都只會在義體高川手中。

    如火焰燃燒,如同血液噴發,那如流質也如同虛幻的「深紅圍巾」在半空中留下蜿蜒的痕跡,而在痕跡呈現之前,義體高川已經站在了那兩個「新生兒」的前方,擋在它們前往三仙島的路線上。雖然只有一個人,無法在同一時間擋住不同位置的它們。但是,對義體高川而言,根本就不需要「同一時間」,他只需要在「瞬間」就能做到。

    似乎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兩個「新生兒」的方向在調整,向義體高川所在的位置擊中。而這些變化,已經完全在義體高川的連鎖判定中呈現出來了。它們的路徑,它們的方向,在這個過程中所有影響它們的因素,都在巨量的細緻入微的數據中表達出來。義體如同大腦一樣工作,在觀測到的瞬間,就將結果反饋到高川的認知中。

    就像是沒有處理過程一樣,義體高川在它們剛開始調整方向的時候,已經化身一道銳利的血影,在兩者之間環繞,穿插,就像是數十道深紅色的痕跡陡然纏繞在這兩個「新生兒」身上。它們那無法直接觀測到的輪廓,被硬生生地拉扯出來,被切割,被貫穿。那如火如荼的深紅色,已經徹底沾染在它們身上,成為它們的傷痕。

    它們沒有發出聲音,也許是無法發出,義體高川已經再一次穿透它們的身體,在它們身後停下腳步。

    而這個時候,無論是那三個試圖牽制義體高川的「新生兒」,還是這兩個奔向三仙島的「新生兒」,都不過才移動了連一米都不到的距離。

    「真是遺憾,你們並不如你們的父母那樣剛硬。」義體高川的聲音落下,他身後的兩個「新生兒」便如一蓬燃火餘燼般炸開,被無形的吸引力扯入他右手腕上的魔紋中。

    而站在他正前方的三個「新生兒」則第一次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叫聲」,那或許真的是聲音吧,如同嬰兒的啼哭一樣嬌嫩,但又可以感受到極端的負面情緒。這些可以聆聽到和感受到的東西,就如同刀鋒一樣銳利。只是,在義體高川的感覺中,這與其說是在抒發它們自身的悲痛和恐懼,不如說,它們僅僅是在進行反擊而已。義體高川根本就無法從這充滿了情緒的攻擊中,判斷它們是否真的擁有情緒,是否比誕下它們的那些素體生命更加具備感性,更加對自身處境有敏銳的感受。

    但是,有一點他已經可以確定了,它們的強大和素體生命的強大完全不一樣。無論如何,倘若不是親眼看到了生育的那一幕,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它們是由素體生命產下的「新生兒」。

    而也正因為它們的強大和素體生命的強大不同,所以,對義體高川而言,它們反而比被它們殺死的「父母」還要脆弱。一旦攻擊生效,義體高川就能夠進一步殺死。這一點,他毫無懷疑,先前兩個「新生兒」的結局也證明了這一點。

    是不是無形無狀,是不是難以觀測,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素體生命能夠擋下的攻擊,它們擋不住,防禦的最終結果決定了它們的死。

    「你們,已經死了。」聲音清晰的時候,義體高川已經再次速掠。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9
2122 主動權和被動權

    「新生兒」完全被義體高川克制了,它們的能力對其它「神秘」或許自有其奇效之處,然而,義體高川既然可以傷害到它們,就意味著它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會被殺死。義體高川的「速掠」是一種無限加速的體現,其效果取決於初速度、加速度和加速時間,在義體異化後,義體高川的初速度已經達到了一個聳人聽聞的程度,而且也仍舊是可控制的。面對這些「新生兒」,義體高川甚至不需要加速時間,直接用初速度就能讓它們毫無還手或逃跑的餘地。

    在瞬時間,剩下三個「新生兒」也被那如火如荼的深紅色傷痕撕裂,炸成一蓬火光未滅的餘燼,被他的魔紋吸收。反過來說,義體高川也考慮過,如果這些餘燼沒有被吸收,又會發生什麼事情。或許這些「新生兒」仍舊可以從這樣的餘燼狀態捲土重來,甚至於從餘燼中誕生出更加多的數量或更可怕的怪物。然而,在魔紋面前,它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需要警惕的反而是其它神秘專家那邊,他們已經證明了,素體生命不是自己這邊才有,他們也是千辛萬苦,聚眾人之力擊敗了素體生命後,才得以接觸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即便他們已經在艦隊中試圖通過更緊密的內部聯繫去溝通「莎」,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整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似乎都在停擺中,甚至於連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所在的收容庫以及裡面的維護設施都已經停止運作,如果不是素體生命重新啟動,並接入了新的程序,那些神秘專家恐怕連庫所都無法開啟。

    義體高川感受了一下魔紋的狀態,主動聯繫另一邊的神秘專家,告知有關「新生兒」的消息。他沒有具體說明情況,但是,那些神秘專家在得知這一消息後,迅速通過他不知曉的方式獲得了更多的情報。他們之中當然也有對這些「新生兒」和素體生命的關係感到遺憾的,但更多的則是無動於衷。在某些情況下,義體高川覺得這些神秘專家其實比自己還要冷酷無情,也不由得想自己的感性是不是真的太多了一些。

    不過,他並打算回到原來那種完全依靠理性思維的狀態,毋寧說,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開端不正是他從腦硬體的控制中重新奪回了感性嗎?這本來就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不能說因為看到了弊端,就否認自己當時迫切想要的東西。

    「我們已經解鎖百分之八十了。」那邊的神秘專家催促到:「你既然解決了麻煩,就趕緊登艦吧。」

    「百分之八十……你們那邊所有的船艦都被封鎖了嗎?」義體高川有些奇怪,雖然談不上什麼出乎意料,但是,在他想來,「莎」應該已經完成了對三仙島外的其它船艦的改造,說不定它此時的消失,並非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將這些船艦改造成自身的另一種「容器」後,進入容器時受到了某種打擊,進而無法從「容器」中脫離。

    換句話說,「莎的靈魂已經不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而是在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中」這樣的描述大概是會發生的。在這種情況下,素體生命的入侵也就罷了,這些試圖登艦的神秘專家就不應該會被抵制除非有更深刻的理由,亦或者,「莎」的確不在船艦中,而真的是發生了其它的情況。

    然而,無法聯繫上「莎」的話,就根本無法得知它的具體情況。

    在這種事態下,其實自己和其他神秘專家選擇強行解鎖登艦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僅僅是自己等人無法想到更好的選擇。因為自己等人的行動,進而導致一些連鎖反應令「莎」的狀態惡化,進而又導致整個戰事從預想中的優勢陷入劣勢之中。這些可以設想到的糟糕變化,都是有可能,且有很大可能發生的。在末日幻境裡,事態往往會從一個糟糕的方向滑向另一個更加糟糕的方向,這一點,哪怕是在之前的戰鬥中,也已經有所體現。

    義體高川覺得自己的勝利,不過是「運氣好」,亦或者「在劇本中沒有到退場的時候」,而並非是自己真的無人可擋。

    他的擔憂無法對人說明,連他自己也覺得這是一種極其負面的思考方式,換做是其他神秘專家,或許同樣可以在接連不斷的打擊中挺過來,不,毋寧說,他們就是這般活下來的。但是,任何負面的思考和情緒,都的確會給他們帶來無法完全消除的壓力。這一點一滴的壓力積累起來,他們在某一場戰鬥中,面對精神意識層面的攻擊時,看似堅強的心靈一瞬間就變成了破碎的瓷器,也同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無論如何,義體高川都不想再用那負面的想法去打擊這些同伴了,讓他們至少可以抱有一個積極的心態去戰鬥,這是義體高川唯一可以為他們做的事情了。

    「……你們加快速度,我這邊有點情況。素體生命很可能已經對三仙島做了點什麼,我無法確定。」義體高川說:「我需要三仙島那邊主動發來權限認證,才能夠進行下一步。」

    「素體生命?它們又做了什麼?」另一邊的神秘專家發來詢問。

    「之前它們進行的儀式,怎麼想都不覺得僅僅是為了製造新生兒。」義體高川說:「它們到底是借用三仙島做為一個儀式結構,完全專注於製造新生兒,還是打著一石多鳥的想法,在嘗試繁殖的同時,也對三仙島做點事情。我這裡完全無法判斷。」

    「但是,你已經可以主動接觸三仙島了吧?素體生命已經為你打開了大門。」那邊的神秘專家對義體高川這種被動的考量表示難以接受,「如果你猜錯了呢?如果在你被動等待的時候,三仙島反而被入侵成功了呢?你本來可以主動去做更多事情的。」

    「啊,沒錯,我是可以主動去做許多事情。但是,主動去做事到底會不會讓情況變好,我也有自己的考量。」義體高川的這個想法在倖存的這些神秘專家之中,反而是一個另類。主動去做點什麼,和被動去接受事情發生,再權衡變化做出應對,這是神秘專家一直以來對待神秘未知的兩種方法,至於選擇哪一種,完全看個人的想法和觀念,不過,倖存下來的這些神秘專家大多是傾向於前者的。換句話說,他們正是因為主動去做了一些事情,才能在經歷了中繼器對撞後的重重可怕境遇中生存下來,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親身體驗證明了自身的正確性。

    然而,在義體高川的眼中,這些倖存的神秘專家大都是在「NOG」成立後才展露頭角的新手,他們經歷的事件儘管看起來比過去的神秘專家所經歷的更加宏大,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其實神秘事件是無所謂「宏大」與否的。看起來影響再小的神秘事件,也同樣具備可怕的危險,而這些只經歷浩大戰爭的新人們,只看到了眼前的戰爭帶給他們的衝擊,卻實際缺乏應對神秘事件多樣性的經驗。他們的生存證明了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擁有一定的正確性,然而,在義體高川的眼中,這場戰爭哪怕涉及到了看起來十分本質性的東西,連人類集體潛意識都被捲入其中,但是,它作為一個神秘事件的集合,和過去所遭遇的那些神秘事件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這些神秘專家只專注於這場戰爭模樣的神秘事件集合,最終得出的正確論,大致只適合過去他們經歷過的那些戰鬥吧。可是,存在於這裡的神秘,可不僅僅是「戰爭」。

    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不能就這麼對這些神秘專家說「你們太年輕了」之類的話,對方也大概會對此不屑一顧吧,因為他們眼中的事實,就是在他們之前的那些「前輩高手」都已經死了,而他們還活著。那些前輩高手的經驗,已經不再適合這個戰場了,反而是他們這些經歷了戰爭才成長起來的人,才有更好的適應性。

    這種結論初看上去很現實,很正確,但在義體高川那貫穿多個末日幻境,貫穿末日幻境中包括一般事件和非常事件的視角中,其實並不是那麼的正確。

    這些倖存的神秘專家哪怕對那種「無論自己做了什麼,都不過是在推動末日進程」的感觸,是絕對沒有老一輩神秘專家那麼深刻的。他們無法從太悲觀的角度去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這些作為對事態的推動,所以,義體高川認為,他們仍舊沒有真正適應這個痛苦又瘋狂的神秘圈。這些他們並不曾太過在意的東西,真的變成讓他們感到痛苦的東西時,或許他們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的那些前輩高手會是那樣的精神狀態。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還能保持清醒和自我,沒有丟掉自己的性命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生質變吧?當然,這種質變也有可能會讓他們墮入末日真理教中。義體高川知道太多這類情況了。

    在那之前,義體高川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而不是採取對方建議的那種更加積極的態度。

    有時自己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但是,在末日幻境裡,有時太過於主動卻往往不是什麼好事。這就是義體高川作為那些神秘專家的「大前輩」他們可不這麼覺得認為自己必須堅持的理念。

    「高川先生,不再考慮一下嗎?你的決定實在是莫名其妙!」那些神秘專家的語氣有些激烈,「我們可不想在啟動了艦隊後,卻碰到不得不和三仙島對抗的局面。」

    「放心吧,如果三仙島真的陷落了,我會負責解決的。」義體高川平靜地說:「我只是相信三仙島和裡面的人們罷了。三仙島是不會在見到敵人的大頭目之前就倒下的,這是他們的使命和責任。」

    「狗屎的使命和責任,說這種話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那邊的神秘專家根本就沒有壓低聲音,「我們算是看錯了你,高川,你太令我們失望了,有個萬一的話,就抱著你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溺死吧。」說罷,那邊氣憤未平地中斷了聯繫。

    義體高川對他們的態度變化和惡聲惡氣沒有太大的感觸,本來這就是在預料之中的變化,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思維和其他神秘專家的思維有多麼不同,或許老一輩的神秘專家因為經歷得更多,可以更加豁達地對待這種不同,乃至於即便在最惡劣的情況下,也不會因為雙方理念不同而產生的歧途產生情緒變化,他們從來都不用嘴巴去解決分歧,也從來都不真的指望有其他人會和自己由始至終是同路人。不過,這些新生代的神秘專家終究是和那些老一輩不同的。他們所經歷的神秘事件,讓他們錯誤的以為,這是人多勢眾,群策群力就一定能解決的問題。

    他們渴求所有人保持觀念和行為的同步性和一致性,這反而和老一輩的神秘專家們背道而馳在這場戰爭之前,哪怕神秘專家們聚團取暖,在行事的時候也往往更傾向於個人神秘主義。這場戰爭改變了後來者的觀念,但是,這種改變,真的是正確的嗎?只是經歷了這場戰爭,在戰爭中活了下來,就將所有的神秘事件的要素都總結為戰爭的要素,真的可以是一種正確的思維嗎?

    義體高川覺得不是。

    在末日幻境裡,這種狹隘的,充滿了侷限性的思維,很可能會讓他們主動去做的事情,都被動地演變成壞事。這是遲早會發生的情況,只是他們暫時還難以理解罷了,義體高川希望,那個時候來得慢一些,不要是現在這個關鍵的時刻。

    不過,義體高川雖然這麼期望,卻也做好了「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在關鍵時掉鏈子的情況。想必那一邊的神秘專家也是抱著同樣以防萬一的籌謀看待三仙島這邊的情況吧。

    現在已經再沒有什麼東西擋住義體高川了,他徑直走到那深深裂縫前,窺視那隱藏在目光難以穿透的迷霧中的三仙島。劇烈的震動,正在讓地面開裂,隆起,就如同下邊正在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在義體高川俯瞰的時候,已經有光從地面那一道道裂痕中迸射出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0
2123 天王蓋地虎

    震動從來都沒有停止,就彷彿在無法目視到的身處,始終有一場戰鬥被掩蓋於這塊堅硬的地面下,義體高川可以想像那是多麼激烈的戰鬥,但是他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將之形容出來,自己的想像應該無法描述其場面的萬一吧。義體高川在這光的迸發中,從腳下這片構造體材質的地面的碎裂中,從那從深處向上湧動的澎湃感中,感受到了屬於三仙島中所有人的戰鬥。他們的敵人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敵人,甚至於不是正常的生命體,那些超越常識,超越認知能力的詭異,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們。他們需要的勝利,也遠遠不是從物質上消滅對方就能做到的,那是一種「瘋狂的思想」,就紮根在每個人自己的思考中,一旦開始去想,就難以停止。

    意志和理念有多麼堅固並不是這場戰鬥的關鍵所在,只要「思考」的行為和過程仍舊在發生,這場戰鬥就會持續下去,直到最終一方崩潰。義體高川比任何神秘專家都清楚,一旦「神秘」上升到某個高度,就會趨向於「病毒」和「末日幻境」的本質關係的層面,從理論上來說,這裡的所有人其實從一開始就失敗了,因為,所有人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本就是一群被「病毒」擊敗過的失敗者。

    這場戰鬥是失敗者為了擺脫更加徹底的失敗才產生的,是要在先天劣勢的形勢下扭轉局面,而他們能夠依靠的,不是那患病的身軀,不是那因為患病而扭曲的意識,更不是因為患病而分裂的人格,而是別的其他一些東西如果找不到身體、意識和人格思想之外的某些擁有對「病毒」的抵抗力的因素,失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然而,排除掉物質身軀,排除掉人格思想和自我意識,「人」自身到底還有什麼,足以當作抵抗「病毒」的底牌呢?即便是義體高川自己也沒有找到,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的處境,他在末日幻境裡比大多數人都風光,但這種表面上的風光從來都沒有改變他是一個深受「病毒」感染的失敗者,是一個絕體絕命的重病患者的事實。

    即便如此,他仍舊對三仙島抱有一絲希望,以「中央公國」這個意識態為核心打造出來的超巨型戰鬥兵器,那用三千萬人的意識為代價所釋放出來的「神秘」,到底會不會帶來一些新的東西些排除身體、思想、人格和其他已經見識過,卻已經確認沒什麼用處的東西之外的新因素。

    這樣的想法,在義體高川做出的被動選擇中,也佔據了極大的因素。

    相信三仙島,期盼三仙島,義體高川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感受著深淵下三仙島的異動。

    持續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轟鳴,就如同岩漿在噴發的同時,就被更加深厚的岩石擋住了,聲音在岩層中迴蕩,繼而穿透到地面上。義體高川不僅僅聽到了這個聲音,不僅僅感受到了這一次和之前不太一樣的震動,義體更從中獲取了非正常的數據一大片的亂碼呈現在他的眼中,他十分清楚,某種可怕的神秘未知的效果,已經在腳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發生了。

    下一刻,幾乎沒有可以用肉眼注視到的過程,當看到的時候,義體高川整個人已經被腳下那開裂的地面掀飛了。他完全沒有準備的時機,那衝擊力的突如其來,甚至連他進入速掠都不管用。早已經龜裂多處的地面徹底被粉碎,深淵的入口幾乎放大了三倍。倘若義體高川就這樣從空中墜落,那麼他將毫無疑問地墜入到這個深淵中,他的正下方,以及向外延伸千米遠的地方,都已經只剩下一個通往深淵的可怕空洞。

    這裡可不是在外界,而是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如此大規模的區域性破壞,哪怕對不斷從體積質量上增強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也是顯著的,因為,那並非是正常的物體構造的毀滅,完全可以視為一種強烈的臨時數據對沖現象一場在特殊的,相對穩定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中發生的,劇烈到會造成其它連鎖反應的數據對沖現象。

    在義體高川的認知中,這已經是對「數據對沖空間」自身結構的一種高度破壞。他覺得,如果自己這個時候真的跌入那個深淵中,就會直接從「莎」的內部傳出去,抵達「莎」這個新生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外面的某處。到底會是在怎樣的地方摔出來,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又是否存在某些致命的危險,義體高川可不想用自己的親身實踐去給出答案。

    如果義體高川記得沒錯,這是第一次出現,從內部直接打穿了「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情況。哪怕近江曾經有過輕易擊破某些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經歷,但是,常言道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和「瓦爾普吉斯之夜」,在強度上完全不是同一規格的。哪怕「莎」只是新生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讓它對自身有一個準確細緻的判斷,但是,從「莎」的內部直接貫穿它的身體,這種情況仍舊是有點兒誇張。

    倘若這種攻擊的強度還能繼續提升,理論上的確擁有「擊穿中繼器」的可能性,畢竟,「中繼器」本來就是用「瓦爾普吉斯之夜」改造而成的。無論兩者的性能多大的高下之分,其本質也不可能截然不同。能夠擊穿「莎」,就有可能擊穿「中繼器」,這個判斷放在其他神秘專家的眼中也沒有任何邏輯上的問題。

    從來都沒有人會想過,「莎」是從內部被擊破的,包括義體高川在內,所有的神秘專家都認為,或許納粹中繼器會在之後的交戰中,會通過某些可怕的力量,從外部直接對「莎」進行打擊。但是,無論是「莎」的突然沉默,還是素體生命的入侵,乃至於眼前這可怕的貫穿性的一擊,都讓人有一種如夢方醒的感覺。

    這不是正常的戰鬥,也不是正常的兩個東西在戰鬥。和三仙島出於交戰狀態的,也定然是一個不比三仙島差多少的東西,倘若從好的方向去想,那麼,這次貫穿「莎」的攻擊,就是三仙島發射的,而倘若從壞的方向去考慮,就必須提防,作為至今都為明確觀測到的,素體生命招來的未知敵人,同樣擁有著「理論上可以和中繼器對抗,乃至於將之擊破」的力量程度。

    義體高川倘若只是神秘專家個體,那麼,他的力量在眼前這個強度的戰鬥中,完全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他的速度或許可以讓他及時躲避和逃離,但也只能讓他做到這兩件事而已。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驗證了義體高川的另一些想法:三仙島的戰鬥或許根本就不是自己在外邊可以涉足的,自己在三仙島之外,也無法帶給三仙島任何增益。

    除非,自己此時就在三仙島內部,否則,這注定了是一場必須由三仙島自己解決的戰鬥。

    義體高川在半空下落的時候,射出即時編織出來的鉤鎖,以避免真的從腳下的大洞中掉落到「莎」的外部。他如同蜘蛛,也如同蝙蝠,在半空中騰挪轉移,避開那些從下方飛濺上來的,因為獲得了可怕的速度,而變得殺傷力十足的構造體碎片。

    在他攀上穹頂的一半時,更劇烈的噴發出現了。他還在躲閃那些飛射到自己這個高度的碎片時,一個巨大的陰影終於出現在深淵下方的黑暗中。這巨大的輪廓比週遭的黑暗要淺,所以,雖然朦朧,卻仍舊可以用肉眼辨認出來。它看似就要脫離黑暗,一躍而出,但是,這個感覺很快的過程卻很慢,只有這個陰影輪廓的體積不斷擴大。

    它逐漸清晰,就像是潛艇以一種沉重的姿態浮出海面般,它也終於上浮到了深淵黑暗的表面,繼而穿透這個表面,變成了一個清晰可見的物質態的形體說不出是動物還是植物,總之,絕對不是義體高川希望看到的那個輪廓,也絕對不是常識中應該存在的東西,因為,在自然界中,在人類的想像作品中,全都沒有類似的參照物,所以,也無法描述它到底應該像是什麼,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它顯得柔軟,粗壯,複雜,如果試圖用筆線去勾勒這個形象,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因為,構成這個形象的線條是不連續的,是錯亂的,是不規則的,也同樣是不斷變動的。只是看到這個形體,就足以讓人頭暈目眩,所有的感受感覺器官都彷彿隨之產生錯亂。

    義體只是反饋著一堆又一堆的亂碼,高川覺得自己的這個「全身大腦」是不是要在這種時候,如過載的CPU那般崩潰掉,乃至於燒燬掉。

    哪怕通過義體,也無法認知和理解自己到底注視到了什麼,這個從深淵黑暗中衝出來的東西是什麼,總而言之,那就是一個怪物。

    然而,若是還有點好消息,那就是,這個怪物衝破深淵黑暗的行為並沒有給人帶來遊刃有餘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它是被迫的,被硬生生地從那深淵黑暗中擠了出來,要不就是為了逃避某種情況,而主動上浮。它看起來像是物質的,但是,它之前很可能並非是一種物質狀態,只是被迫改變了自身的性態。

    在這個怪物的形體徹底脫離深淵黑暗的時候,另一個同樣超巨大的輪廓也浮現出來,它就像是追擊這個怪物而來它的前端剛剛成形,就已經撞在了怪物身上,其速度之快,連義體高川都沒能準確觀測到全過程。

    只是眨眼間,或許比眨眼更短的時間,怪物就被切切實實地擊中了。在那無法理解的,正常人只要目視就會發瘋的軀殼下,某些情況因為這種撞擊而產生了,義體高川無法觀測到,但是,他可以感覺到。

    直覺和感受性的認知,是哪怕拋開義體的數據化功能,也一樣可以實用的,而且,十有八九是準確的。

    巨大的風暴在撞擊產生的同時就已經開始爆發。這風暴不僅僅是物理層面上的,也同時是意識態層面的衝擊,比起怪物本身所帶來的意識侵蝕,於此時爆發出來的衝擊更偏向於一種正面的摧毀性。衝擊以不同的途徑擴散,迅速淹沒了義體高川,讓他在義體物質和精神意識的層面,都宛如暴風雨中的漁船。他只覺得自己竭盡全力,也只是勉強在這風暴中沉浮,而他的身體,早就已經被擊飛,深深嵌入更遠處的牆壁上了。

    即便如此,義體也仍舊在反饋混亂得不知所謂的數據,而義體高川也仍舊睜大了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墮入意識的世界裡,繼續觀測這場戰鬥的結果那根本無法描述的怪物的形體再一次變形,同樣的無法描述,只是,這種變形比起它原本的無狀錯亂,卻顯得更加的有序化,讓人目睹到的時候,只覺得仍舊是極為複雜的,但卻隱約可以描繪出幾根線條了。

    義體高川相信,這就是怪物受到傷害的證明。

    至於撞擊怪物的,正是三仙島本身那原本由三個島嶼通過管線橋接的構架集合成一體的整體形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仍舊能夠讓義體高川知道,那就是三仙島。

    如今三仙島的模樣,既不能形容為「島嶼」,也不像是曾經出現過的「球形」,而更像是層層堆疊的寶塔狀。三個島嶼構成了最基礎的三層,而在每一層又有著更多的細緻的層落輪廓,從而造成了它並不僅僅是「三層」,而是更多層的感覺,但是,到底有多少層,用常識中的觀測方法是根本無法數出來的。

    這個幾乎可以形容為「無數層寶塔」的三仙島,正是義體高川所熟悉的攻防一體模式之一,和倫敦中繼器測試過的「誅仙劍陣」,以及三仙島曾經用過「元始天尊」變形,都擁有神秘學上的關係。那正是:

    天地玄黃玲瓏塔!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1
2124 權限重置

    天地玄黃玲瓏塔,在中央公國的神秘學中是佔據了極其重要地位的神秘之物,它原本是一種固態的形象,但又並不僅僅是以「塔」的意義為核心。這個神秘之物本身就擁有種種傳說,然而,讓其被人廣為傳誦的仍舊是它那撇開「塔」這個詞彙的意向之外的意義。它的出現意味著一種秩序,一種調和,一種鞏固穩定,一種對外來侵蝕的強大抵抗,而且天然凌駕在其它任何混亂的意義之上。

    在末日幻境裡,神秘學中的東西往往不能直接套用在真正發生的「神秘」身上,義體高川絕對不會認為,眼前這個自己無法理解也無法描述的怪物,就完全是神秘學中所說的「混亂」,或許它並不是神秘學中的文字所能描繪的,但是,從眼前所感受到的情況而言,它所給人的感覺和所帶來的現象,朝人類所能理解的「混亂」意義去理解,也不是全然錯誤。相對的,三仙島當然也不可能是神秘學中描述的那個先天至上的寶物,也不會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地玄黃玲瓏塔」,然而,既然中央公國將這個名字冠上,自然也意味著,它的效能至少在人們可以想像的範圍內,是符合「天地玄黃玲瓏塔」的象徵意義的。

    天地玄黃玲瓏塔和無可描述之怪物的碰撞,正在產生可怕的數據對沖現象,將「莎」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內部原本就已經被撕開的傷口更進一步撕裂。義體高川已經放棄了用連鎖判定去觀測眼前的情況,甚至將自己的感官水準降低到「人類五官」的水準,從而避免那意料之中的可怕衝擊。義體在自行運轉,但無論是觀測那個不可描述之怪物,還是觀測三仙島的「天地玄黃玲瓏塔」形態,都對義體本身產生了巨大的壓力。在這個過程中,義體接收了大量的數據,可是,這些數據哪怕是義體也無法解析,這些數據有一部分是義體自身產生的,僅僅是這部分就已經讓義體陷入一個高強度的負荷中,就如同普通電腦一樣瀕臨死機義體的運作受到壓制,最先受到影響的,自然就是所有依靠義體去運轉的行為。

    義體高川此時就如同一個患了重病的人,只覺得無數看不見的,無法理解的東西擁堵在自身內部,讓人恨不得將自己開膛破腹,將這些東西都給挖出來。然而,哪怕真的開膛破肚,也不可能真的將這些負荷消除。義體高川被衝擊碾壓外側的牆壁上,整個人不斷向內凹陷,不過,這種衝擊帶來的物理性損傷根本就不是最關鍵件的傷勢,真正讓他陷入危險之中的,還是那間接導致的數據對沖空間的崩潰。

    在這裡產生的數據對沖現象,已經強烈干擾了義體高川所有神秘力量的發揮,無論是源於魔紋還是源於義體,這些神秘力量所產生的數據對沖現象,放在這個巨大的數據對沖場中,就像是螢火之光,瞬間就被熄滅了。這個戰場上,實際很難存在除了「不可描述之怪物」和「天地玄黃玲瓏塔」之外的其它任何神秘。反過來說,所有的神秘力量都被迫要承受兩者所造成的衝擊義體也是充滿了神秘要素的物體,而在這股衝擊面前,它幾乎就是首當其衝。

    義體高川距離兩者的戰場實在太近了,而且,這個戰場上似乎也沒有除了他之外的第四者。

    三仙島、無可描述之怪物、義體高川,三者無法維持一個平衡的三角,最弱的義體高川反而成為了湧流出來的力量最先選擇的方向。

    義體高川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也感到十分無奈。因為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情況會變成這樣。自己的力量在這兩個龐然大物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僅僅只是承受兩者對抗所產生的間接衝擊,就已經不堪負荷了。自己所面臨的實際情況倒是證明了,他從過去開始,對自身能力的判斷出現了巨大的誤差。這個不可描述之怪物難以說明有多強,但是,三仙島的強比他過去所想像過的還要更甚,這也意味著,這樣的三仙島才堪堪可以抗衡的中繼器,有著無可估量的破壞力。

    這些親身體驗所帶來的認知,是呆坐在三仙島或中繼器內部時,絕對不可能獲得的。

    至於代價……義體高川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從物質結構上分解掉。

    不可描述之怪物直接就被化身「天地玄黃玲瓏塔」的三仙島撞了個正實,被嵌入牆壁的義體高川用自己強行降低普通人五官程度的觀測,看到了那個不可描述之怪物是如何破散的。如果將它形容為一灘水,那麼,三仙島就是和水窪一樣巨大的石頭,水珠向四面飛濺,但很快又匯入源流。不可描述之怪物沒有被徹底打散,所有可以觀測到的它那飛濺出去的部分都在回流。

    但這樣的情況並不出乎義體高川的意料,倘若這個怪物沒有這麼難纏,三仙島也不用變化形態。曾經身為艦長的義體高川十分清楚,每一次形態變化對三仙島本身也都是一種沉重的壓力,因為每一次都要消耗內部存儲的人口,而這些作為「柴薪」燃燒掉的人,是比常識中的死亡更加深入本質的消失。義體高川沒有親眼見到病院現實對應這一消耗的現象,但是,去可以想像,那些由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崩潰而成的淡黃色LCL液體,已經有很大一部分變得清澈了。

    在現有的理論中,LCL是目前末日症候群患者人格的最終載體,它在常態下擁有單一卻穩定的結構,但是,每一次在末日幻境中發生了可怕的神秘事件後,都會有一部分變得清澈,就彷彿其內在的某些東西被消耗掉了,更進一步的檢查結果,則是那一部分的結構產生了徹底改變。無論如何,如經過多重篩濾後的純淨水一般清澈的新物質,是無法承載患者人格的,那部分結構所保存的人格資訊,已經徹底被「刪除」了。

    在義體高川的記憶中,會讓LCL變得清澈的神秘力量並不多見,其中最直接有所認知的,正是「江」的侵蝕。

    不過,也因為這個認知,也讓義體高川曾經想過,「江」會不會就是以LCL為食的並不是一種在病院現實角度可以直接觀測到的物理性進食。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對LCL一部分本質結構以及內藏人格資訊進行吞噬,繼而獲取成長需要的東西。這個想法也將意味著,在病院現實角度所觀測到的「病毒」感染,那正在不斷擴大數量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其本質就是「病毒」在為自己製造「口糧」。

    或許,對「病毒」而言,還算是人形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如同醃製不夠的粗糧,雖然可以下嚥,但並不美味,真正成熟的食物就是那些LCL,而那些在身體崩潰後,仍舊於LCL中遊蕩繁殖的人格資訊,就如同醃製品在不斷地發酵,至於末日幻境不過是發酵過程的產物,亦或者是發酵過程的一種間接體現。對末日幻境的控制,就是對發酵過程加以控制,其目的仍舊是為了製造出更加精細美味的食物。

    這樣想的話,儘管已經是可以理解的範圍,卻更加讓人感到遍體生寒。伴隨著末日進程的加劇,下一次總比上一次更加深入,最終被食用的期限也即將到來反過來說,即便沒有立刻食用,是否因為這個過程就如同釀酒般,越是埋藏就越是醇厚呢?

    但是,最讓義體高川感到恐懼的,並不是這個充滿了匪夷所思的折磨的過程,而是,這個想像的背後,是基於「病毒」是有充分的自我意識,知曉自己在做什麼,並有目的去做這一切的這個有意識的「病毒」,一定會比原本被視為無意識的「病毒」更加殘酷,因為它和人類的存在、意識、認知和觀測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根本就不具備通融性。

    至於「無意識地給自己製造食物」這個可能性,當然也存在,不過,這已經算是較好的情況了。

    當事情出現了某些可以設想到的糟糕變化時,它就會以更糟糕的方向滑去這可是義體高川對待末日幻境的變化時,一直信奉的名言。

    「病毒」其實是有某些有別於人類的意識和智慧的生命,它的存在性在人類的認知之外,進而導致它的意識和智慧是如此的不同於人類。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秘」這樣現實的考量,並沒有帶給義體高川更大的信心,也絲毫沒有降低恐懼在心中積澱的速度和程度。

    在未知的神秘中,總會有未知的可能性,足以擊破那些未知的神秘。但是,如果是更加精確的現實呢?在絕對實力差距下,運氣所產生的幾率,又佔據多大的比例呢?如何在極其現實情況下,去戰勝全方位佔據優勢,對己方擁有絕對實力差距,而自己對之沒有理解的敵人?如果未知並非無限,世界也是封閉的,只要不斷破解未知,就一定存在全知全能的可能,那麼,「病毒」是不是早已經全知全能?亦或者是比人類存在更久,在這條道路上走出更遠的存在?

    如果假設人類需要努力一千年,一萬年,地球生命週期,恆星生滅週期,乃至於一個星系從誕生到毀滅的時間長度,才能在理論上觀測到「病毒」,那麼,如今的人類,必須要自食其力,在沒有任何外力的幫助下,於一九九九年的最後期限到來時擊敗這樣的存在,才能避免成為其糧食?

    這恐怕是人類認知中,理性思考中,最不可能的任務了。而這也是最為殘酷的,最讓人不想面對的,讓人最感到瘋狂和絕望的現實。

    是的,即便是「高川」也不想面對這樣的現實。所以,他的確更傾向於「未知是無限的」,「世界不是封閉的」,「可能性永遠存在」之類的想法。

    這個末日幻境裡,無論多麼匪夷所思的神秘,都比那設想中最壞最殘酷的「現實」要好一億萬倍。哪怕眼前兩個超出理解和認知範圍的龐然大物相互爭鬥所產生的壓力,都比那樣的「現實」要輕鬆一億億萬倍。這個充滿了神秘的世界,是如此的殘酷而悲哀,但是,如果它的殘酷和悲哀之後,有另一個更殘酷和悲哀的現實,那麼,這才是最讓人感到無力而絕望的地方。

    三仙島的消耗是義體高川能夠明白的,而付出這樣的代價才能擊退,亦或者擊敗眼前這個不可描述之怪物,也是可以理解的。更進一步去深入思考,眼前現象的本質性,是義體高川不得不去做的。他曾經多次陷入這可怕的思維中,感受過普通人絕對不會感受到的絕望和恐懼,而義體的每一次調整和變化,都一度讓他從中解脫出來,但是,正如循環一樣,這瘋狂、絕望和讓人恐懼的思維和想像力,又會再一次捉住他。現在,他知道,自己又被捉住了,或許義體在難以承受的負荷中變得遲鈍,才導致了自己那讓瘋狂而絕望的思想念頭,再一次萌發和蔓延。

    毋寧說,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不又是一種意識態的侵蝕和攻擊嗎?義體高川無法控制義體,無法控制自己的思考,就和過去他所經歷過無數次的那般無二。與此同時,他卻覺得自己的直覺正在變得更加敏銳,彷彿三仙島已經變成了一個持續向外擴散信息的源頭,自己不是主動去拿取這些信息,而是就沐浴在這些信息中之前是理論上瞭解這一點,但如今卻有更加真切的感受,甚至於,可以感受到這信息洪流的「冷暖」,以及在這「冷暖」中表達出來的意義。那些義體無法承受的信息,反而在那瘋狂的思維膨脹的同時,變成了「只用去想,去感受就能抓住」的東西。

    義體高川不可避免地去感受,原本極度封閉的三仙島,彷彿漸漸對他打開了大門。

    他聽到了宛如幻覺般的聲音,那是三仙島內部無數人在一個統一的意志下的吶喊。它們,在呼喚他的回歸。

    「權限重置。」義體高川發出命令,於是,三仙島真的開始發出響應。

    這個響應似乎只存在於義體高川的那膨脹的思維,瘋狂的想像和敏銳的感覺之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2
2125 戰鬥續行

    義體高川從未見到過如此清晰的數據對沖現象。儘管一直以來都用「數據對沖」這樣的詞彙去描述一些神秘的現象,但這個詞語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第一次被人們說出來,又是何時擴散到神秘專家之中的,就連義體高川自己也無從知曉。當然,在這個末日幻境裡有一個可考證的「歷史」,那是最先一批進入統治局遺址中,帶走了部分關於統治局遺留技術資料的神秘專家,從這些資料中解讀並翻譯出來的最先創造了這個詞彙的不是現代人類,而是不知道潰滅了多長時間的統治局,就如同外語翻譯一樣,神秘專家搜腸刮肚,就是為了給相關的詞語找到一個合適的讓現代人也能儘可能明白其意義的翻譯,最終,「數據對沖」這個說法開始在群體中擴散開來。

    然而,這個「歷史」在末日幻境裡其實是不存在的,所有的歷史都只是紙面上的背景資料,而並非是真正存在過的發展義體高川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去思考末日幻境的本質,也只是得出了一個「末日幻境並沒有一個明確的過去,只有一個明確的未來」的結論。無法將思考、視野和認知擴大到「末日幻境」這個看似封閉的環境之外,就必須承認既有的歷史,但是,只要能夠脫離末日幻境,從一個更加高度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就會意識到,構成這個世界以及自身人格意識的「過去」是那麼的虛幻,真正對應了「幻境」一詞。

    「末日」和「幻境」,兩個詞語分別指向這個世界的兩種本質,而結合起來的「末日幻境」卻又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義體高川越是經歷,越是去審視「末日幻境」和「數據對沖」這樣的說法,就越是覺得其中深有其道理,但是,和「數據對沖」的問題一樣,「末日幻境」最早是在何時,被何人說出來的呢?

    追本溯源的話,有許許多多的問題都已經無法從一個最真實最根本的角度去考證,然而,卻無法不讓義體高川去思考他的思考終於再一次如脫韁野馬,超出了義體的束縛,以一種彷彿獨立的形態膨脹著。

    他無法集中注意力,意識也在不受控制的思維膨脹中發散,他覺得自己就好似要被從自己內心深處噴發出來的諸多問題給淹沒了,無論自己解答了多少問題,自己無法解答的問題卻在變得越來越多,讓人深深感受到自己的無知、愚蠢以及時間的緊迫性。由思考產生壓迫感,由思維產生恐懼感,這一切在義體高川的幻覺中,就如同逐漸逼近的喪鐘在敲響,每一下響聲都讓他的精神在抽搐。

    他開始覺得,這種高強度的精神意識衝擊,絕對不僅僅是三仙島和那不可描述之怪物的戰鬥所帶來的,由兩者引發的衝擊只是扮演了一個導火索的作用。兩者之間的碰撞所造成的衝擊,正在產生可怕的,難以理解又無法觀測到的龐大連鎖反應。數據對沖現象只會在這種連鎖反應中越來越嚴重,如果「莎」無法及時止損,這種從它的內部產生的「傷口」就會不斷潰爛,不斷擴大,最終導致整個瓦爾普吉斯之夜徹底崩潰。

    在瘋狂膨脹的不計其數的念頭中,義體高川竭盡全力去尋找那帶有「三仙島」這個字眼的念頭,他在之前產生了一種「三仙島已經主動聯絡,而自己也已經發出指令」的感覺。他曾經設想過三仙島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發來信號,而不是如同其他神秘專家那樣質疑三仙島能否發出信號,但卻完全沒有料想到,這種信號和回應竟然是以「自己的某些念頭」的方式傳達的。

    其實,義體高川很難分辨,在此時不斷膨脹的思維中,那些有關「三仙島」的東西,到底有哪些是自己的幻覺,是自己的猜測,是自己的想像,又有哪些真正是從「三仙島」那邊發來的消息。他只是儘可能在每當自己產生有關三仙島的念頭時,都發出一道指令。

    所有的指令都是相同的內容:權限重置。

    他不知道桃樂絲和近江到底是用怎樣的方法,將三仙島的權限從自己身上剝離,並轉交給「莎」的,但是,在他的認知中,要重新拿回權限,在發出指令之後,進一步進行身份驗證是必不可少的步驟三仙島應該有這樣的功能,以避免權限被篡改。而桃樂絲和近江,絕對不可能徹底把自己這邊的權限身份,徹底從三仙島之中刪除掉。無論她們能不能做到,都不會這麼做。

    因為,「莎」雖然暫時是合作夥伴,但卻並非計畫的真正執行者。他才是真正的,且唯一的計畫執行者。

    只要有可能,所有能夠被啟用的力量,都會設下隱藏的權限,以提供他在必要時使用。就如同系色被稱為系色中樞一樣,桃樂絲也自詡為末日幻境的黑客,她的行事風格和系色大不一樣,在末日幻境這個宏觀環境中,乃至於末日幻境內部更加具體的事物中留下「後門」,以應對不同的狀況,這幾乎就是她的本能。

    義體高川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有多大本事的人,正因如此,自己才必須去信任他人。他信任三仙島,信任桃樂絲,信任近江,這些信任讓他在面對眼前如此險境時,也從來都沒有放棄扭轉局勢的努力。他相信,自己的指令必然會傳達到三仙島中,無論究竟是通過怎樣的途徑是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傳輸介質也好,亦或者就是所謂的「心心相印」也好,是通過意識態的渠道也好,是通過物質態的渠道也好,總之,自己的指令必將傳達,並且,已經傳達。

    那不可描述之怪物被三仙島撞擊之後,整個輪廓都在向外發散,宛如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是懸浮在空氣中的微塵和水滴,也是一片混沌的幻象。義體高川十分清楚,這東西根本就沒有死亡,看似被砸得散開,也很可能完全沒有受到傷害,只是存在形態發生了變化而已。這些不斷發散的東西,也根本就不是物質,它們很快就填充了義體高川能夠觀測到的所有空間位置,就連他本人也已經完全置身於這種霧氣、微塵、水滴、輕薄又渾濁的幻象中。

    即便如此,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物質性的,物理性上的觸碰,反而是自己的精神意識如同發瘋一樣啃噬著自我認知。

    一些發散的思維試圖去嘗試理解眼下的狀態,然後,這部分思維很快就走進了死胡同,變得瘋狂又渾噩,讓義體高川產生十分強烈的自毀傾向。

    另一些發散的思維則試圖對自己提出建議,然而,那些建議都是如此的瘋狂和充滿了臆想,從理性的角度來說,實現的可能在小數點之後。

    這一切圍繞「怪物」在膨脹和發散的思維,都讓義體高川覺得,這些本是自己產生的東西,正在脫離自身,就像是「思考」這一行為,以及「思考」的最終成果,都變成了獨立的生命,並且正在攻擊自己這個源頭。

    這些發生在義體高川自我認知和精神意識中的異常是如此的龐大,而且還在變得更加龐大,彷彿永無止盡,對自我的肯定,隨著這些扭曲的想法,正在變成一種否定。

    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他有好幾次,都幾乎被這思維的浪潮掀翻了,如今也不過像是搭著小舢板在風暴之中沉浮而已他甚至已經無法去思考,這個看似還自我也還理性的小舢板到底是怎樣的內容和本質。

    可怕的難以理解的景象,正在被義體接收,也正在讓義體癱瘓。

    而如上一切所有的發生,都是在義體高川都難以確認的極為短暫的時間中,他的思維越是膨脹,體感時間和外部時間的差距也在不斷放大。

    比起義體所承受的物理上的衝擊,這種意識上的衝擊更加沉重。

    義體高川就像是淪陷在自我內心的時間裡,越來越難以去觸碰外界的時間。他開始不知道,自己承受這種折磨到底過了多久,也已經無法去捕捉三仙島可能已經發出的回應。他開始無法思考其它問題,無休止膨脹的思維已經佔據了他幾乎所有的念頭,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填充,也被這填充的東西扭曲。

    就在這直落深淵的渾渾噩噩中,他突然打了個激靈。

    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一束光籠罩。眼前的景象,仍舊是他所擁有的清晰記憶中的最後一幕:那不可描述的怪物在發散,如霧如塵,卻反過來讓三仙島無可奈何。撞擊只在第一時間裡奏效,但隨著不可描述的怪物的變化,三仙島化身「天地玄黃玲瓏塔」完全穿透了它,而不是作用在它身上。

    而這個穿透了那不可描述之怪物,彷彿處於一種衝撞的慣性中的三仙島,其移動的方向,正是義體高川所在的位置。義體高川清醒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那束照在自己身上的光,正是由此時直衝自己而來的三仙島發出的。

    義體高川下意識就要躲避三仙島的衝撞,然而,他的意識雖然清醒了,但是,義體卻全然無法動彈,就如同鬼壓床一樣。他整個人都嵌在牆壁上,面對衝撞過來的三仙島,連睜大眼睛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三仙島那龐大的體積給淹沒了。

    比之前所有的震動都要劇烈,震波衝擊將週遭那進行區域分割的牆壁統統搗碎,儘管是瓦爾普吉斯之夜內部,這些牆壁全都堪稱「堅硬」,甚至還有完全就是構造體材質的物體,卻也在這種高強度的衝擊和震盪下,形體紛紛粉碎。

    作為瓦爾普吉斯之夜,「莎」孜孜不倦地擴大和加固自身內部結構,然而,在三仙島和不可描述之怪物的交戰中,它們所在的區域終於徹底崩潰了。倘若說之前兩者的對撞所產生的衝擊,只是給瓦爾普吉斯之夜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傷口,那麼,如今這個小小的傷口就已經潰爛成更大的傷口。不可描述之怪物化作一股妖風,亦或者說,是一片幻影,從這道口子鑽了出去,而三仙島化身的「天地玄黃玲瓏塔」也緊隨其後。

    義體高川無法觀測到這一幕,當他從「被三仙島撞中」的認知中脫離出來時,他已經站在了熟悉的地方。這是一個巨大而空曠的筒狀空間,「筒壁」上安置著數不清如棺材一般的艙室,而筒的中心則是一個球狀區域,橋樑正從自己所在的入口處,通往那個球狀區域。除此之外,在球體和筒壁之間,那看不見頂,也看不到底的空隙中,十二根猙獰肅穆的圖騰柱矗立著。

    與其說,這是「控制室」,毋寧說,這是一個「祭壇」。

    這裡正是三仙島的內部核心區域,十二都天神煞系統似乎從未停止運作。

    義體高川意識到,自己的思維似乎恢復正常了,自己又能夠正常去思考和去觀測了。當意識到這一點時,他首先做的就是重新審視自己的思想和人格。腦硬體和原生大腦則已經徹底不存在了,此時的義體即是身體,也是大腦,但是,這樣的姿態對他此時要做的工作卻沒有太大的幫助,義體的運轉無法幫助他完成哲學部分的答疑和整理。他只覺得用了很長的時間,很大的力氣,才將「自己是高川」這一核心內容全部的意義進行重建,即便如此,他仍舊無法確定,現在的自己,和不久前的那個義體高川,到底是否已經有了區別,亦或者有怎樣的區別。

    他十分清楚,自己此時的人格意識和思想精神,完全就是在之前的「廢墟」上重建的,雖然已經儘可能復原,但卻很可能無法保持完全的一致。

    之前所承受的衝擊對他的傷害實在太大了,連自我認知都被扭曲,差一點就變成不可再生的狀態。

    但無論如何,義體高川仍舊有一個清晰的認知:自己仍舊是「高川」,那些涉及到桃樂絲等人的計畫和使命,並沒有根本性的變化,而貫徹這個計畫和使命的意志,也沒有任何動搖。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根本就不重要,這個經歷也不算得特殊,畢竟「高川」早已經重建過自我不知道多少回了。對其他人而言,或許這是讓人糾結的事情,但是,對「高川」自身而言,不過是習以為常的過程而已。

    只要誕生「高川」人格和重建「高川」人格的機制沒有根本性的變化,那就意味著,那種程度的意識傷害仍舊沒有深入自身的本質。

    「高川」機制對其它一切都不干涉,唯獨對高川自身的干涉,是十分堅固、冷酷而高效的。而這也是對「高川」得以存在於此,並繼續戰鬥下去的基礎。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3
2126 神秘對神秘

    三仙島的球狀核心正徐徐旋轉,通往它的橋樑沒有特別明顯的色澤,卻顯得異常沉重。義體高川環視這個圓筒狀的空間,直覺將他的目光牽往某個方向,他依稀覺得就像是有什麼人在凝視自己。然而,他自己十分清楚,如今的三仙島內能夠自由活動,擁有個體意識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他的精神已經開始穩定,三仙島的資訊正源源不絕地通過無形渠道流入到他的義體中,讓他即便沒有接駁線路,也能夠快速獲取自己想要的信息,亦或者說,他不得不去接受這些難以計數的信息。

    義體在之前處於一種阻塞般的僵硬狀態,但到了三仙島內部時,那些阻塞的感覺也開始鬆動了,同樣是巨大的信息流,其中也有義體無法辨識解析的數據,同樣有大量的亂碼在義體高川的眼前一晃而過。然而,來自三仙島的信息流卻沒有給義體帶來如之前那般巨大的負擔,反而,這股信息的洪流就像是梳理了河道,將淤積在義體內的那瘋狂、混沌、錯亂,充滿了負面氣息的信息一點點驅散。

    義體高川邁動沉重的步伐,他必須再一次去面對那個不可描述的怪物即便他到現在仍舊無法確定這個怪物的來歷,只能猜測是素體生命的所作所為,也只能去想像這個怪物和「病毒」有著如何深入的關係這是他的任務,他必須越過的障礙。這個一度只靠自身釋放出的信息,就差一點讓義體高川人格崩潰,意志沉淪的怪物,哪怕有著種種不可思議,但如果和他所想像的「病毒」之可怕比較起來,仍舊是單薄的,片面的,脆弱的……如果在末日幻境中,在有著各方面幫助的前提下,都無法戰勝這個怪物的話,又談何在極為苛刻的現實中擊敗「病毒」呢?

    如果這個怪物也不過是「病毒」在末日幻境中的一種惡性體現,那麼,這次戰鬥哪怕再一次失敗,乃至於死在它的手中,也絕對會為未來的「高川」去認知「病毒」有多麼強大,去戰勝那個更強大的「病毒」,絕對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義體高川認為,眼前這個不可描述之怪物,正是面對「病毒」之前,最好的一次稱量自身的機會。

    那還在整理的遲鈍的思維,那沉重的還在調整的義體,全都無法動搖他的意志和思想。當他確認自己必須去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再沒有任何猶豫恐懼、絕望、瘋狂……這一切可怕的情緒感受都蘊藏在他自身的思考和體驗中,但是,在被這一切徹底擊垮之前,他始終覺得自己還能撐下去。

    義體高川走過橋樑,走進球狀核心,在那宛如祭台的原盤上躺下,如有生命般蠕動的管線如過去一樣,不斷鑽入義體之中。義體經過再三調整和異化,已經全然無縫,沒有任何的插口,但這些管線卻仍舊貫穿了義體那理應十分堅硬的表皮,深入內部的結構中。義體高川已經沒有正常意義上的大腦,這些管線便在義體結構上糾纏、蔓延,深入到它們所能去到的所有角落,就如同一套新的神經,新的血管,新的器官。

    義體高川的身體再次被束縛起來,就如同受刑的聖人。他的意識正在下沉,而下沉的盡頭就是一個更加巨大的身軀「三仙島」。十二都天神煞系統釋放出來的信號,在他的意識態世界也以一種火花的方式呈現出來,繼而構成了新的形象。這些形象化的,更容易認知的火花,被義體高川用自己的意識推動,運轉,編織,構成,賦予它在神秘學中應該具有的意義,而這些意義便在通過三仙島內部的神秘機制,轉化為在末日幻境中的真切力量。

    這一切行為是複雜的,充滿了暗示和寓意的。而這有意義的一切背後所象徵的本質,便是一種複雜到了讓人感到無法理解,甚至於頭暈目眩,身心渾噩的秩序結構。義體高川同樣無法理解自己所能觀測到和感測到的,關於三仙島的一切,倘若要對這些不解的複雜謎題追根究底,用自己的邏輯和認知去解釋,也同樣會產生極為不適的感覺。然而,他要發揮出三仙島的力量,根本就不需要明白三仙島到底有怎樣的力量,這些力量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需要遵循此時的感覺就行了。

    他就像是成為了三仙島的一部分核心驅動,就如同人不需要思考如何舉手抬足一樣,他能夠本能地運用三仙島所擁有的一切,甚至不需要像是人體鍛鍊一樣,必須依靠鍥而不捨的長時間的磨練,才能夠將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

    是的,不需要。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觀測」、「感受」和「思考」敵人。三仙島會協同他的工作,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系列的現象,去達成他已經想到,亦或者從未想過的結果。

    三仙島已經在撕裂了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空洞中穿行,不斷定位那不可描述之怪物的所在,這個過程同樣是義體高川無法觀測到的,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那個怪物從未脫離三仙島的鎖定範圍。他興起一個念頭,在這個想法明確成形之前,三仙島已經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加速。速掠的效果,就像是從他自己身上轉移到了三仙島本身。

    三仙島就如同一顆驟然加速的流星,在不可描述之怪物徹底脫離這個既不是「莎」內部,也不是統治局遺址的瞬息前,再一次捕捉到了它的輪廓。

    怪物和三仙島一前一後,相差連納秒的時間都不到,就已經再次闖入統治局遺址中。這個地方距離「莎」所在的地方已經十分遙遠。但卻仍舊看不到任何正常的景色。巨大的齒輪和槓桿懸浮在空中,沒有頭也沒有尾,其輪廓於灰霧中若隱若現。不可描述之怪物一頭紮進去,瞬間就貫穿了這些機械構造,整個天地都開始呈現出一幅崩潰的景象。

    義體高川意識到了很重要的一點:自己既無法聯絡那些仍舊在嘗試重啟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神秘專家,也無法從週遭觀測或感受到有其它敵人的存在。這個地方的一些設施表面,曾經有人居住這個地方,但是,如今都已經消失了。

    在這個新開闢的戰場上,只有三仙島、義體高川和怪物。

    義體高川沒有改變三仙島的「天地玄黃玲瓏塔」狀態。這個狀態擁有極為強大的防禦力,能夠糾正或減輕由那個怪物帶來的負面衝擊。根據三仙島之前的戰鬥資料,這個怪物在物質態層面的殺傷力並不強,但是,我在意識態層面的殺傷力卻十分可怕,另一方面,和殺傷力相反,它在物質態層面的防禦能力和生存能力同樣強大,並且可以如同灰霧那樣,並不是單一的精神性或物質性的體現,而是一個中間態,甚至於,在精神性和物質性的統一和轉化方面,有著比灰霧更快速也更主動的表現灰霧只是一種無意識的東西,可它是有意識的,甚至於,它應該是會思考的,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人類的生命。

    人類無法理解它,是因為人類自身的限制。哪怕通過一些技術手段,讓人得以觀測到它的模樣,這個模樣也並不是它真正的模樣,而是通過了一次認知轉化,將它的信息部分轉變為人可以接受的信息。就如同從未有過科學家看到過全部的「波」,而是通過數學工具將其信息轉化為自己可以認知和理解的範圍。但是,所有經過轉化的信息,在轉化過程中,都有著人類自身無法認知到,也無法理解的損失和扭曲。就如同一個數學公式完美地描繪了某樣事物現象,但這種「完美」也同樣受限於人類自身的侷限性,而並非是真正的,完全一樣上的完美。

    所以,義體高川通過三仙島所能觀測到的那個不可描述之怪物,仍舊是片面的,是一種扭曲的假象,它的實質存在要超過義體高川自身所能觀測和感受到的那部分多少,完全無法被確定。這也意味著,它仍舊是不可描述的,能夠描述出來的,都是虛假的。

    義體高川必須要放棄自己所能觀測到和認知到的那個形象和變化,用一種超越性的感知,去捕捉它的本質。依靠三仙島內在的,他自己同樣無法理解的力量,去對抗這個怪物那同樣無法讓人理解的力量。

    這就是用神秘未知對抗神秘未知義體高川再一次感受到了少年高川的存在,因為少年高川就曾經說過:能夠對抗怪物的,就只有怪物而已。

    義體高川在恍惚中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又像是早已經被自己忘卻的記憶中的聲音:「高川,你想成為科學家?那你必須記住,科學家對所有已知的事物都擁有強大的控制力,但卻是無法戰勝自己無法認知到,自己不理解的東西的。所以,科學家必須有一顆求知的心,那正是因為,他必須知道那是什麼……」這是誰在說話?亦或者說,是在對哪一個「高川」說話?是在什麼時候,在何處說的話?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只是這個聲音在恍惚中迴蕩。

    然而,義體高川已經無法成為科學家了,他距離一個科學家有著素質和天賦上的極大差距。也許,曾經是有過「高川」想過要成為一名科學家的吧,就如同少年高川曾經想要成為動力學工程師一樣。但是

    「我不是科學家,但我是神秘專家。」義體高川對自己這麼說到,從那恍惚的幻覺中清醒過來。

    科學家無法對抗自己無法認知也無法理解的東西,所以必須求知,但是,神秘專家不一樣。神秘專家的戰鬥,並不比科學家更少面對那些自己無法理解的神秘未知,但卻沒有科學家那般充分的求知時間。為了在最短暫的時間,最極限的條件下,戰勝這些神秘未知的事物,他們必須也只能使用自己同樣無法理解的力量。

    用自己無法理解的力量對抗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勝利的基礎,在於三仙島和這個不可描述之怪物哪一個更加具備神秘性,哪一個在未知的遠方處於一個更加遙遠更加廣闊的位置。

    未知之中,更深遠的未知將取得勝利。神秘之中,更高的神秘性將取得勝利。這就是神秘專家的認知。但是,這樣的認知,才偏偏是讓人陷入瘋狂和絕望的源頭。畢竟,沒有人能夠度量未知和神秘,也無法衡量自己距離那樣的未知究竟有多遙遠,其神秘性到底有多高。

    義體高川知道,自己沒有陷入幻覺,思維也沒有膨脹,他只是想到了,只是飛速地想到了。然後,再一次清晰地,聽到了那虛幻的歌聲。

    這歌聲就如同自己的心跳,如同自己的脈搏,如果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所能感受到的自我生命的脈動,是自己曾經想像過的聲音。就如同藝術家所言,當看到一些事物時,總會有某種靈感般的旋律在腦海中迴蕩。

    義體高川開始覺得,其實這個虛幻的歌聲,並不是什麼「病毒」或「江」發出來的,讓人精神崩潰的聲音,而就是自己的心聲。這個歌聲的旋律如此之動人,只因為,它是由自己內心發出的旋律。

    在這虛幻的歌聲中,三仙島猛然向下俯衝。明明在觀測中,距離那個不可描述之怪物的輪廓還有遙遠的距離,雙方的位置也不是「上下」之分。但是,在放棄了那個可見的輪廓後,在心中那虛幻的旋律的引導下,在三仙島看似就要墜落的俯衝中,義體高川只覺得距離那個怪物更近了。

    只是眨眼的時間,義體高川所能觀測到的景像已經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統治局遺址特有的風景再一次映入他的眼簾,並重新認知到,三仙島距離最近的地表足足有上萬米。所有可以觀測到的坐標已經全部刷新,更明確的輪廓和光影,正在他的心中構成一個認知中最為清晰的形象。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4
2127 參照系打擊

    那個不可描述的怪物如雲霧,如光影,融入空氣和光線中,隱約浮現只鱗片爪,它沒有在下方,也沒有在上方,更不在左右,而是以一個超乎想像的體積,全然包裹著巨大的三仙島。

    三仙島其實是在它的「腹中」這是義體高川對目前狀況最新的認知,但是,他知道,這也仍舊只是假象。

    三仙島和這個怪物的彼此位置,絕對不能用正常的距離和位置標準去衡量。雙方看似糾纏在一起,但或許就如同數學曲線公式一樣「無限接近X軸和Y軸,卻永遠都不可能接觸。」

    能夠觀測到的,不過是一個假象,所有測量到的變量和定值,都定然存在偏差,也完全無法得知偏差的範圍和性質必須要在最極限的時間內,突破這些障礙,去戰勝對方,這就是神秘專家該做的事情。

    那虛幻的旋律,在義體高川的心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昂,就如同即將進入某個高潮。

    「」他的意志在對那不知道存在於何處,不知道其本質如何,無法準確定位,也無法認知理解的怪物發出無聲的吶喊。

    突兀地在全然封閉的統治局遺址內,出現了宏大的星雲。

    怪物如同雲霧,如同光影,徹底將三仙島包裹在其中,而星雲則和怪物可見的部分糾纏成一團,開始旋轉。

    星雲漩渦不斷向外散射出不知道從何處來的物質,一秒內的釋放量不知其數。下一秒,直徑數公里的巨大光柱從星雲漩渦中射出,一口氣射向完全無法目測到的頂部,變成了一根通天徹地的物質態實體柱子。

    一個似人似猿的頭顱幻象從星雲漩渦中鑽出,而三仙島已經不知所蹤。它探出上半身,雙手抓住了這根不知道由什麼材質構成的巨大棍棒,一棒就砸碎了怪物那如雲霧如光影的可觀測部分。

    以人為柴薪,瞬間燒掉一百萬人的命。

    義體高川在心中那激昂高亢的旋律中,大聲在心中喊道:再吃我一棒!

    十二天都神煞系統,先天靈寶變式,金箍棒!

    巨大的棍棒簡直就像是要擊穿了空間一樣,去向義體高川無法觀測的地方。將這個怪物可以觀測的部分砸碎並不意味著勝利,第二棒要砸碎的是無法觀測的那部分。總共消耗的兩百萬人,讓三仙島的人命儲備立刻降低到一個窘迫的數額,為了讓三仙島發揮出隱藏的最終手段,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存余是必要的,然而,敵人是如此的強大,接連面對不同的敵人,三千萬人的儲備也只能算是捉襟見肘。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仍舊判斷,在這個怪物身上一口氣消耗掉如此多的人命也是極為有必要的。放任這種怪物不理,或許也有別的神秘專家,亦或者少年高川,更甚至是納粹和末日真理教也不見得會袖手旁觀。哪怕這個怪物和素體生命的所作所為密切相關,而素體生命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末日真理教的引誘下完成的。然而,如果不在這裡解決這個怪物,當前的危機就會產生更巨大的連鎖反應。

    義體高川無法估計後果,他只能根據自己那侷限的眼光和敏銳的直覺,去做下決定。

    三仙島的攻擊一直向冥冥的深處延伸,三仙島大致是可以處理,但是,處理的過程和結果哪怕傳輸到義體內,義體也無法將其解析,而義體高川更是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也無法確定這個可怕的敵人是否已經被擊中了。他並沒有一個確切的實感,除非一個他能夠觀測和感受到的結果傳達。週遭那些曾經包裹住三仙島的異常瞬間蒸發,將最原本的統治局遺址的景象重新呈現在他的面前,而這個時候,三仙島距離「莎」所在的地方已經十分遙遠了,同時也根本就無法定位「莎」如今所在的方向。

    他駕馭三仙島一路追擊不可描述的怪物,雖然僅僅過了極為短暫的時間,可穿行的路線絕非尋常,根本沒有常識中的「距離」可言。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具體是在統治局遺址的哪個角落,怪物的下落和處境也沒有一個確切的反饋,但同時也再沒有什麼力量在攻擊他和三仙島了。

    似乎一切都因為兩次攻擊而結束了,只是,完全不能確定那個不可描述的敵人是否就這樣被擊潰。用自己無法理解和認知的神秘去攻擊另一種自己無法理解和認知的神秘,其結果就是如今這麼回事很可能也是自己無法理解和認知的。

    義體高川對現狀沒有任何慌亂和憂慮,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如果仍舊失敗了,那麼他也沒有任何可以懊悔的地方。他搜索著所有自己熟悉的痕跡,所有可以成為坐標的東西,自己人也好敵人也好,個體也好,群體也好,納粹也好,素體生命也好,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只要有一個較為明確的活動痕跡,他就可以順著這個痕跡重新戰場,而不是被拋離在這個宛如被遺棄的角落。

    統治局遺址是如此的廣闊,諸多區域被埋藏在可能並不真實存在過,而僅僅是一份信息的「背景」中,並且,從那些一直在活動的建設機器來看,統治局的內部構造一直都是在擴大的。這意味著,按照正常的方法,根本不可能發掘統治局遺址的每一個角落神秘專家們、素體生命們、原住民們都無法斷言自己去過統治局遺址的每一個區域,而義體高川和三仙島所在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完全沒有情報,也察覺不到生命活動的區域。

    這個區域的一切設施看起來還在工作,但是,那到底是自律運轉程序在維持工作,還是一種錯覺,也完全無法界定。這裡的一切,無論是運動的還是固定的,都是給義體高川帶來死寂的味道。儘管景象不是一個廢墟,但確實讓人覺得早已經被人荒廢了。在那個不可描述的怪物可觀測的部分消失後,這裡已經沒有能夠讓義體高川感覺到危險的事物,但也僅此而已了。這種無人區般的死氣沉沉的感覺,本身就是充滿惡意的。如果找不到一個明確的坐標,他和三仙島要在這個地方轉悠多長時間,根本就是難以確認的。

    三仙島巍峨的輪廓在半空中徐徐滑過,沿著一個非正常距離意義的詭異向「外圍」進發,義體高川無法指出明確的方向,只能選擇其中一個方向一直向前行駛。這個區域內的景色在死寂的氛圍中變得單調,那些與眾不同的建築和設備,哪怕以不同的姿態不同的結構呈現出來,也無法給這種單調增添一分色彩。在這死寂和單調中,所有義體高川能夠認知和感受到的「距離」和「時間」都彷彿變得沒有意義了。

    他已經試過給倫敦中繼器、「莎」、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其它船艦發送信號,但是,這些信號無論是以正常的渠道還是三仙島擁有的神秘渠道發送出去,也一直都無法接收到任何方式的回覆。三仙島已經距離擊潰那個怪物可觀測部分的地方已經十分遙遠,他已經將原來所在的地方設定為一個臨時參照坐標,用正常距離去描述三仙島如今和這個臨時坐標的距離,竟然是「十萬光年」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數據。

    義體高川開始懷疑自己所在的這個區域的真實性,所有已知的資料都沒有說過「統治局遺址」的正體是在「宇宙」之中,但是,另一方面,也從來都每一個結論可以說明「統治局遺址」到底是在什麼位置。人們最先找到的統治局遺址入口,並不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入口」,無論觀測還是進出,使用的都是神秘力量,而神秘本就意味著「無法理解」。對統治局遺址的本質,也只能侷限地理解為「一個巨大而穩定的數據對沖空間」這一切所產生的認知結果都是曖昧的。

    用未知的力量可以解決未知的麻煩,但未知本身無法讓人理解未知,求知性在未知的無法觀測的過程中發生了斷層。而這種斷層的弊端,正在向義體高川一點一滴展現出來。

    一切看似已經理解的和已經認知到的事物,都在發生某種異常的變化,讓週遭這些死寂而單調的景色頓時充滿了陌生感。義體高川在每一秒都能夠感受到,那來自於自己所不知曉的層面,那自己無法觀測到也無法理解的變化,所帶來的恐懼。無論被改造調整過多少次,無論有沒有常規意義上的肉體和大腦,無論經歷過多少回,這種源於未知的恐懼都從未被根絕過。三仙島在被製造出來的時候,不僅僅是當作一個攻堅武器,也是一個末日方舟,內部保存有中央公國能夠收集到的人類文明資料和各種各樣的「種子」,如果要通過學習來去解決目前的狀況,那麼,僅僅是通讀一遍資料儲備並進行理解,義體高川大約需要三百年。

    但是,只需要三百年就能夠將眼前的未知變成已知,讓自己脫離對未知的恐懼了嗎?義體高川可以肯定的回答:不可能。

    人類的文明資料相對於末日幻境的未知性,仍舊是淺薄的,他需要在人類目前成就最高的已知方面去進行進一步的突破,甚至於,不僅僅是一次,而是兩次、三次乃至於更多並且,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他有多長時間?幾年?幾百年?幾千年?幾個行星恆星的生滅週期?不,都沒有。

    眼前這死寂單調又超乎常識的一切,對於沒有足夠時間的義體高川而言,既讓人恐懼又讓人絕望。三仙島的神秘力量能夠擊退怪物,卻無法將眼前的未知變成已知,也無法直接依靠自身的力量從中脫離。如果他可以這麼做,他早就這麼做了。他對當下狀況做過諸多的懷疑和假設,並嘗試用三仙島的神秘去解題,可是,那一成不變的景像已經給他最確切不過的回答:他曾經做過的那些,都是無效的。

    三仙島繼續向固定的方向行駛,漸漸的,那些單調的景象變成了一種循環的景象,義體高川曾經以為是錯覺,但是,三仙島的數據開始出現相同的反饋,證明如今行駛的路線是一條曾經走過的路線,並且,持續更長時間後,所收集到的數據就已經開始證明三仙島已經在這條相同的路線上循環往復許多次了。

    空間閉鎖了,這是一個循環的迷宮?義體高川不由得這麼想,這也是他能夠認知和想像的極限。然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些單調的不斷循環的景色開始固定,三仙島的參照系統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確認自己正在移動的坐標。明明三仙島自身狀態的數據是「正在移動」,然而,對比外部的任何一個可觀測坐標,都難以讓人覺得是在「移動中」。

    在義體高川的觀測和感受中,三仙島相對這個死寂單調的世界,似乎已經靜止了。

    義體高川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三仙島丟失的,不是時間坐標也不是空間坐標,而可能是一個全面的「參照系」。雖然自認為自己在運動著,卻已經無法描述自己的運動了,也無法去描述外界任何事物的運動,所以也無法描述到任何處於運動過程的資訊無論是自己這邊發送出去的信息,還是他人那邊發送過來的信息,只要是處於一種運動狀態,自己這邊都無法對其進行觀測和描述。

    「這是一種可怕的隔離啊。」義體高川喃喃自語,這個時候,他反而沒有那麼恐懼了,因為,他覺得,這就是那個不可描述的怪物進行的反擊三仙島和怪物的戰鬥還在持續。雖然自己這邊無法觀測「運動」本身,但是,自己這邊的「運動」並沒有停止。三仙島中所有用於觀測「運動」的能力都已經失效,所有得到的關於運動事物狀態的數據,大概都是錯誤的,但是,三仙島的「運動」所產生的影響應該沒有消失。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55
2128 再來一回合

    義體高川覺得,如何在己方已經失去參照系的情況下去進一步攻擊敵人,這不應該是由自己這個淺薄無知的蠢蛋決定的。三仙島一直在運作,無論三仙島如何運動,這樣的運動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只要這個運動和影響力沒有消失,自己就應該繼續等待自己應該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三仙島有相當強的自律性,它並不單純依靠一個「駕駛員」來啟動,也不完全根據權限者的具體指令運作。具體來說,如果義體高川給它一個明確的目標,它便會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這個明確的目標,雖然他可以干涉完成目標的過程細節,但是,在他無法理解和認知的層面,這種干涉並不一定比三仙島自行處理更好。這種自律性完全是為了應對「神秘」而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在駕駛和管理三仙島的「人」遇到無法認知和理解的敵人時,仍舊可以對其進行打擊。

    在這種時候,自己因為異常而去貿然更改三仙島的運動,給予更加確切的指令,很可能適得其反。三仙島最脆弱的地方,不是它自身,也不是僅僅作為柴薪燃燒的人們,而是能夠思考,有明確目標,能夠認知和理解事物並做出具體判斷的指揮官本人。現在,就是義體高川自己。

    眼前的異常,不是對三仙島整體的圍困,而是通過無法理解的方式,穿透三仙島的防禦,直接針對自己的打擊義體高川終於做下這個判斷。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他將自我意識封閉想像自己下沉到無盡的深淵中,但即便他不想像也能做到,這不是他的本能,但是,卻一直都存在這麼一種力量,將他的意識拉扯到那深沉的夢魘中,讓他感受到自己在不斷在黑暗中下墜,只覺得就快要墜落到底部,卻一直都沒有。在這個過程中,無論他有沒有常規意義上的大腦,他的心靈都必須承受巨大的考驗。他可以對人描述這種考驗,但是,親身體會到的嚴重程度,遠遠要比他描述的,以及聽他描述的人所能感受到的,還要更加殘酷,讓人瘋狂而絕望恐怕在末日幻境中再沒有比他更熟悉這個過程的人了。

    「高川」的人格無論如何變動,如何誕生和死亡,這個噩夢都始終陪伴著他,就彷彿是「高川」自身運作機制的一部分,而且還是最核心的那種。他對這個噩夢有過大致的猜測,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去證明。無論是他所能觀測和認知的世界,還是僅就他自己本身,都有太多他沒能瞭解的東西。即便如此,卻並不妨礙他在自認為合適的時候去利用這些東西。就如同現在。

    恐懼、瘋狂和絕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完全適應的,但是,每一個源頭所帶來的恐懼、瘋狂和絕望的程度都不一樣,如果有了對比,多少會讓人好過一些。這也是義體高川覺得,每一個「高川」都會去感受他人的痛苦、恐懼和絕望的原因之一。他人不同程度的痛苦,總也比不上他所能感受到的,源於自身的痛苦,無數人的痛苦匯聚起來,卻成為了他抵禦自身痛苦和絕望的支柱。義體高川覺得,「高川」的確是在借助許許多多人的力量,才能這麼存活下來,哪怕在看似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是在自我感受中孤獨寂寞的時候,那些他所知曉的,所不知曉的,還活著的,已經死亡了的人們所向他揭露的那些痛苦悲哀的事實,讓他終究堅持下來。

    如果真的只有「高川」自己,如果「高川」只能感受到自己,只明白自己是痛苦、悲哀、瘋狂而絕望的,那麼,「高川」真的會選擇這麼活下去嗎?義體高川覺得不會,「高川」本身並不是那麼大智大勇的賢勇之人,而僅僅是一介普通的患上了絕症的少年而已。

    義體高川沉浸在那下墜的噩夢中,只有在這裡,他的思考才是有序的,雖然有時是朦朧的,但清醒的時候卻能夠清晰感受到自己思維的邏輯性。在這裡,時間既是長的,也是短的,而外界的變化卻也是無法觀測的。他想,當自己再一次醒來時,三仙島是否已經脫離了詭異的狀態呢?倘若導致參照系消失的攻擊真來自某個敵人,並且也是針對自己發動的,那麼,這麼做應該是有效果的。

    隨後,他的意識又陷入一種似乎想了很多,但又彷彿什麼都沒有想的朦朧中。

    將義體高川重新喚醒的不是任何攻擊性的刺激,而是早已經設定好的機制。那些纏繞在他的義體上,紮根在他的義體結構中,彷彿已經變成了義體的血管和神經的管線,釋放出大量的信號。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恰到好處地清醒過來,也不確定什麼才是恰到好處。他只是將喚醒機制設定為,三仙島判斷自己已經重新找到參照物,可以確認自身位置地時候他醒來的時候,這一過程中的種種數據便一股腦湧了上來,讓他感到義體似乎都開始發燙。

    然而,哪怕是在喚醒機制運作後,他才醒了過來,但是,在清醒的時候,卻覺得完全不是喚醒機制在起作用,而是一種近似於「自然清醒」的情況。他自然而然地,在喚醒機制運作並宣告失效後,就這樣清醒了過來。

    無論如何,能夠清醒過來都是好事。義體高川也經常擔心,自己會就這麼墜入那個噩夢的黑暗深淵,再也無法醒過來。當然,他也始終保持警惕,這樣的好事在他的一生中可不多見。只要無法擊敗「病毒」,無法得到拯救眾人的血清,讓末日幻境崩潰或改樣,或許遲早有一天,自己將會永遠都無法清醒過來。

    三仙島又被迷霧包裹了。義體高川一清醒過來,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不能肯定,究竟是三仙島再一次被迷霧抓住,還是從來都沒有脫離這片迷霧。和三仙島的深入聯繫,讓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這片迷霧和三仙島為了掩蓋自身而釋放在周圍的迷霧有巨大的不同。如今,兩種迷霧混淆在一起,根本無法區分出彼我。哪怕利用三仙島的力量,也無法窺探到灰霧以外的地方,但是,既然喚醒機制被觸動了,那便意味著,三仙島已經恢復了對參照系的觀測。

    在義體高川的認知中,三仙島再一次呈現出自己的整體輪廓,哪怕被灰霧包裹著,也仍舊可以讓人認知到,如今的三仙島正在向某處高速行駛。它正在追蹤某些痕跡,但卻不是義體高川能夠觀測和認知的痕跡,哪怕通過三仙島進行數據轉化,他也很難從這些數據中得出太多的結論要從眾多數據中得出結論,而不依賴於三仙島內部特有的人工智能判斷,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義體高川沒有解讀全部數據的本事,然而,三仙島的反饋總是那麼細緻。

    流動的迷霧襯托出三仙島的移動狀態,但實際上,從能夠認知的寥寥數據中,義體高川仍舊鎖定了一些重要的內容。在他的驅動下,三仙島開始加速。迷霧伴隨島身一起移動,三仙島移動得有多快,迷霧整體移動得就有多快,讓整個三仙島始終被掩蓋於這片迷霧中。另一方面,三仙島自身散佈的迷霧似乎在和這些來自他方的迷霧後,就產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宛如一個個半透明的幽靈守衛在三仙島的各個角落。

    義體高川還可以感受到,在這片迷霧中,正在發生某些持續的,激烈的變化,就像是不同的力量在交鋒作戰。只是,敵人是無形無狀的,也根本無法直接觀測到。

    義體高川第二次找到了敵人的在蹤跡時,已經又花費了一段時間,這讓他開始覺得,敵人是不是就這麼想要將他拖延在這個地方,以避免同時對上瓦爾普吉斯之夜、倫敦中繼器和三仙島這三個龐然大物。如果自己無法及時進入主要戰場,而「莎」也的確已經被敵人重創,那麼,納粹要面對的,就僅僅是倫敦中繼器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餘下船艦了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的對比,己方都已經表現出衰退的跡象。

    一直都埋頭於自己事情的素體生命,竟然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並帶來了足以影響三仙島和「莎」的力量,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儘管從來都不認為素體生命會在這場戰爭中始終默默無聞,也認定它們一旦全面運轉,必然具備強大的攻堅能力,然而,幾乎所有人的判斷,都被之前那些關於「素體生命正在嘗試繁殖自身種族」的想法給侷限住了。

    事實證明,末日真理教和納粹肯定在它們給予素體生命的技術協助中做了手腳,但這種手腳卻超過了眾人對「繁殖」這一意義的預想。

    這個不可描述的怪物出場的時機,和素體生命攻略「莎」,謀奪「三仙島」,舉行「新生兒儀式」等等一系列行為目標的時機混雜在一起,讓人無法明確判斷素體生命要做什麼,可以做到什麼,才最終導致如今的現況。從義體高川此時的反省來說,當素體生命成功進入「莎」的內部時,這個結果就幾乎注定了,自己等人一定會被對方唬弄得暈頭轉向,不存在任何能夠扭轉局面的巧合。

    這種一旦開始就會必然得到一個惡劣結果的發展,其實很是有末日真理教獻祭儀式的風格。己方無法提前預防,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必然處於一個被動的狀態中。

    義體高川不斷將邏輯重組,將所有的脈絡以新的認知串聯起來,他哪怕此時已經清醒過來,也沒有去幹涉三仙島的行動哪怕在他的觀測中,三仙島只是一直向前移動,並不存在針對某個敵人的反擊和追逐。敵人的存在方式極為獨特,擁有極高的隱秘性,就連三仙島一時間也無法確認其所在,但是,既然自己和三仙島已經重整旗鼓,那麼,只要對方不想要三仙島這麼快就重入戰場,就必然要中途攔截。

    敵人再一次攻擊的時候,也定然是它最為顯眼的時候。義體高川是這麼認為的,毋寧說,正是因為上一次交手,自己吃了一個小虧,丟失了參照系,所以,這一次它在利用同樣的,亦或是同等程度的其它神秘力量時,自己就不會毫無防備了。

    這個不可描述的怪物確實很詭異,自己對這個東西毫不瞭解,也可能永遠都無法瞭解,可是,它對己方施加的影響,以及這種影響所產生的效果,卻是明確的。一種明確的效果,對一個經驗豐富的神秘專家來說,永遠都不是最讓人恐懼和擔憂的,也必然有著破解或躲避這種效果的自信。

    來自「神秘」的攻擊都不能掉以輕心,但任何「神秘」的攻擊,永遠都是「第一次」最為危險。

    來吧,來吧,看看還有什麼新招數。

    義體高川在心中唸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在讓他的意識和義體重建一個更加敏銳和堅固的防壁。

    如期而來的攻擊很難說是從何種預兆,從什麼方向到來的。迷霧始終都在變化,並不讓人感覺到有特殊的地地方。三仙島的反應比義體高川更加迅速,正因為義體高川並沒有干涉它的運轉,反而像是對它進行了某種加速。紅色的警告在他的感覺中呈現,一種如同宇宙真空中的冰冷在一瞬間就將他的意識拽入一個奇妙的世界中,與此同時,他似乎聽到了三仙島的結構發出生鏽的部件在沒有潤滑的摩擦中運轉時,才會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在預示三仙島的結構在這一瞬間就已經被腐化到了瀕臨極限的狀態。然而,義體高川並不在意這是真是假,也絕對不會貿然去認定這是真的或是假的,無論三仙島有沒有承受瀕臨自身極限的攻擊,三仙島都必須支撐下去,必須戰鬥下去,這一點他自己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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