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52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06
2139 新基地

    那怪物實在無法一人力敵,如果有武器就另說,但誰也無法保證現存的武器可以給那個疑似安德醫生的怪物造成怎樣的傷害。 .更新最快儘管那怪物看起來是一種物質生命,愚笨又遲鈍,只有一個高大強壯的身軀,但它到底是不是一個常識中的生物,以及高塔內那不尋常的空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況,都無法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去理解。不作夫靠坐在門邊,心悸未定,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時間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當時到底是在怎樣一種情感的驅動下,才超越了恐懼和理智,去做出那般九死一生的行動。沒有死在那個怪物手上,不僅僅是自己曾經身為殺手的素質,也不僅僅是自身能力的超長發揮,更是一種幸運。

    話又說回來,這些東西真的值得自己做出那樣冒險的行動嗎?在當時,不作夫十分肯定值得,現在卻又覺得,自己是不是魯莽衝動了。更進一步去設想,他也無法保證,從怪物手中奪走的東西真的是好東西,很明顯,理性一點去判斷,從怪物手中奪走的東西,哪怕真的是寶物,是一時救命的東西,也往往會在某個時刻變成致命的毒藥。

    自己,真的要將這本書和這些卡牌交給其他研究者嗎?亦或者,自己真的可以將這些東西留下來嗎?自己和其他人真的可以從這些東西中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嗎?而不是讓問題變得更加麻煩惡劣?不作夫只覺得自己當時腦袋犯渾,但又覺得,自己當時的狀態以及所面臨的那異常詭異驚怖的場景,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理解。哪怕時光倒流,一切重置,自己仍舊會做出相同的反應。

    不作夫一想到那個怪物很可能就是安德醫生,就不禁心中嘆息,儘管在那緊迫的時間裡,他給出了種種理由去述說安德醫生的不好,然而,在脫離了危機,鬆了一口氣後,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太過於偏頗,安德醫生當然有讓人看不順眼的地方,但他的做法,其實有很多都是能夠理解,並且不能用對錯與否去評估的。換做是其他人站在安德醫生的角度和位置上,有沒有安德醫生的水準還難說。

    不管怎樣,自己已經搶走了這些東西,這就是結果,不可更改的結果不作夫將手掌貼在額頭上,感受肌膚的冰冷和那仍未停止的顫抖。這個時候,他才有餘力去觀察週遭。他可沒有忘記,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才在千鈞一髮之際做出放棄開門的行為

    正如他所想,來到高塔這邊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其他人。所有人想到了一塊,只是行動時機上有先後而已。

    就在他的身側,以及更往外的範圍,十多個身穿防化服,頭戴豬鼻全防護面罩的傢伙將他圍了起來。他們的鼻息穿過呼吸裝置,發出沙沙的聲音,在這個無光的夜晚,彷彿一頭頭野獸匍匐在黑暗中。儘管看起來,夜的深沉和異常的著裝讓這些人看起來更像是故事中的反派,但是,不作夫更加確定了,他們是自己人。

    在這個異變越來越深刻,危險越來越大,而人跡也越來越罕見的病院裡,每一個仍舊有思考能力和行動能力的倖存者都是珍貴的。在這個嚴酷的大環境下,無論一個人打扮成怎樣,他們都不會是敵人。而且,經過那麼多次的排查,能夠在如今的病院裡倖存下來的人,其實也就那麼幾十個而已,或許到現在,已經沒有幾十個了。眼下這些人,大概不是「全部人」,也是「大部分人」了吧。

    「不要進去了。」不作夫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對這些人說:「裡面已經不是原來的高塔了。」

    這些帶著豬鼻面罩和防護服的人似乎在等待不作夫的開口,當他這麼一說話,兩側的人立刻從腰後摘下相同式樣的豬鼻面罩,粗暴而迅速地給不作夫戴上。不作夫沒有反抗,他知道,這些人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對方為豬鼻面罩調整了一下,不作夫立刻吸入了一股清新的空氣,他只覺得五臟六腑彷彿一下子活了過來般,不由得再深深吸了一口。緊接著,豬鼻面罩的眼部鏡片立刻變成了顯示屏,出現了大量的自檢數據和分析數據,一部分是關於這種裝置的信息,一部分則是關於不作夫自身狀態的信息。不作夫隔著這層鏡片看向四周,四周每件事物都被一一標註,哪怕在這樣一個無光的深夜,也足以將圍觀的人們瞧得清清楚楚。

    「不作夫,裡面發生了什麼?」熟悉的聲音在電子變調後,仍舊足以讓不作夫知道誰來了。

    正是倖存者臨時結成的研究團隊,他原本就是其中一員,發話人是一個平素和他維持友善關係的同伴。

    「一個五米高的怪物,還有異常的空間。」不作夫沒有隱藏信息的想法,直接對他們說:「我懷疑,那個怪物是安德醫生,但現在,它已經不是安德醫生了,只是一個可怕的怪物。誰來拉我一把?我差點就死在裡面,現在腳都軟了。」

    聞言,兩側的人都對他伸出手。

    不作夫抓住兩人的手,借助他們拉扯的力量站了起來,這時,他的雙腳還在顫抖。

    「安德醫生果然在裡面。」其他戴著豬鼻面罩的人彼此交流了一下,他們沒有掩飾這些交流,豬鼻面罩中也內置有語音裝置,很快就讓不作夫明白了,他們來到這裡的更具體的目的正如不作夫想的那樣,他們懷疑安德醫生拿走了至關重要的東西。

    安德醫生本來就是一個充滿了秘密,亦或者說,保管著病院內諸多秘密的人。儘管他無法抓完隱藏在病院中的「老鼠」,但那些「老鼠」也並沒有知道得比他更多。其實,在臨時研究團隊早先決定接納安德醫生的時候,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衝著安德醫生的秘密去的。

    「我奉勸諸位不要打開這扇門,我無法確定,裡面的東西會不會跑出來。」不作夫慎重地警告到。

    「如果你已經拿走了裡面的東西,我們自然不需要再進去。」其中一個豬鼻面罩說。

    「能夠拿走的,我已經拿到了。」不作夫把書和卡牌都亮了出來,「那個疑似安德醫生的怪物,似乎還在研究這兩樣東西。」

    「這是……被隱藏起來的卡牌?」一些豬鼻面罩騷動起來,「安德醫生果然藏起了一部分。」

    「現在,我們的工作可以繼續了。」站在不作夫身邊的一個豬面罩說:「我們不能再停留在這裡了。」緊接著,另一邊的豬鼻面罩也說到:「我們立刻返回新基地。」

    「新基地?你們又發生了什麼?」不作夫愕然看向這些人,「還有其他安全的地方?」

    「目前為止最安全的地方,如果那地方仍舊不安全,其它地方只會更加糟糕。」豬鼻面罩將視線從不作夫手中挪開,盯著不作夫,再三確認到:「我們真的已經沒必要再進入塔內了嗎?」

    「無法肯定,但是,如今再打開這扇門,會變得更加危險。」不作夫搖搖頭,「我不會再陪你們冒險了,如果你們要進去,就給我新基地的位置,我要回去繼續研究。」

    「不,我們一起離開。」豬鼻面罩的話,明顯讓其他豬鼻面罩鬆了一口氣,顯然他們也不太願意走進這個詭異的高塔內。

    這些人可謂是雷厲風行,在指令下達後,完全沒有異議,便各自轉身朝同一個方向跑去,很快,最先頭的人便隱沒在更深的黑暗中。

    「斷後的人就只剩你一個了嗎?」和不作夫同行的豬鼻面罩問,他們這些人,正是反對再回病人宿舍調查的那些倖存者,正因為他們沒有親歷現場,只是在後方做支援調查工作,所以,他們並不清楚,當時在病人宿舍大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他的詢問,也讓不作夫再次想起當時那讓人絕望的境況,以及「偉大種族」的囑託。他現在已經完成了承諾,那麼,那個自稱的「偉大種族」是否又能活下來呢?可是,從當時的情況來看,那個「偉大種族」明擺著是想要犧牲自己,將信息傳達出去。

    不作夫搖了搖頭,反問到:「你們一直都在監視那邊的狀況,沒有其他人逃出來嗎?」

    「沒有,連你是怎麼出來的,我們都沒有發現。」豬鼻面罩沉聲說:「你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

    「發生了許多難以想像的事情,我是被傳送出來的。」不作夫回答到:「具體的情況,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就連我自己都沒能弄清楚。」

    豬鼻面罩頓了頓,沒有追問詳情,只是問到:「他呢?」

    不作夫知道,他問的是這個臨時研究團隊的主事人,對方雖然在研究方面無法成為即戰力,但卻是統籌的一把好手,正是這個人,將四分五裂的倖存者們整合在一起,許多人都受了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不作夫只能搖搖頭,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總不能說,主事人其實是一個自稱「偉大種族」的來自於遙遠未來的外星人吧。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那匪夷所思的景象,親眼見到那難以言喻的戰鬥,他也要將說這話的人當成是妄想症。

    雖然不作夫覺得,就算是「偉大種族」也無法在當時的大樓裡倖存下來,但是,他同樣不能肯定,對方真的已經完全沒有生存的底牌。對方是怎樣的存在,對方有怎樣的本事,是無法直接從那自己無法理解的戰鬥中判斷出來的。

    不作夫的搖頭和沉默,在豬鼻面罩看來已經是一個肯定的暗示,對方也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已經有很多人死了,我們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不作夫率先打破了讓人不愉快的沉默。

    「最後的希望?」豬鼻面具用嘆息的聲音這般反問般說著,「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們還沒死,不是嗎?」不作夫轉開這個會越來越沉重的話題,問到:「新基地在什麼地方?」

    豬鼻面罩聽到他這麼問,聲音反倒像是振作起來,有力地回答到:「在系色中樞!」

    不作夫也被這個回答震動了,他驚疑不定地轉過目光。只聽到豬鼻面具繼續說到:「或許我們還有一點倖存眷顧,系色中樞還在運轉,是它找到了我們。安德醫生似乎在逃離前,啟動了最後的保險,那是以他自身的安危為信號的保險。一旦他出了意外,系色中樞就會解除所有的限制,以自身的判斷為主,進行重啟和運作。就在剛才,你已經證明了安德醫生的結果。」

    「也就是說,系色中樞已經全面恢復了智能和人格?」不作夫感到吃驚,系色中樞是以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系色」進行改造,最終誕生的類似於生物計算機一樣的存在。但是,它的能力可不緊緊侷限於常識中的超巨型計算機,能夠接入並在一定程度上控制ll中的人格反應,乃至於,從一種至今尚未有人可以理解的渠道,進入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世界。它的存在,證明了,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識和精神世界具備比正常人更加清晰的關聯,證明了一個群體精神世界的存在,也證明了ll能夠保存人格,以及這些人格的活動狀態,以及更多的情況。

    可以說,如果沒有系色中樞,那麼,病院對病人和「病毒」的研究,要比現在的進度還不如。系色中樞的出現是如何關鍵、重要、核心,乃至於,在失去系色中樞後,臨時的研究團隊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鼓舞起士氣來,因為,他們的許多推論和研究無法在一個有效環境下去證明,也就無法拿出實際的成果。系色中樞所在的地方,保存有最完備的研究物資,這也是為什麼,大家需要安德醫生的緣故安德醫生封鎖了系色中樞,也只有安德醫生能夠重啟系色中樞所在區域,至今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安德醫生要封鎖系色中樞,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07
2140 王座墜落

    系色中樞是如此關鍵、重要、核心,乃至於,在失去系色中樞後,臨時的研究團隊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鼓舞起士氣來,因為,他們的許多推論和研究無法在一個有效環境下去證明,也就無法拿出實際的成果。系色中樞所在的地方,保存有最完備的研究物資,這也是為什麼,大家需要安德醫生的緣故安德醫生封鎖了系色中樞,也只有安德醫生能夠重啟系色中樞所在區域,至今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安德醫生要封鎖系色中樞,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系色中樞已經被找到並恢復使用,這個消息對於所有倖存的研究人員來說,正是一連串的厄運中最好的消息。不作夫更知道,在病院中運作的中樞,可不僅僅只有「系色」,還有「桃樂絲」。儘管「桃樂絲」沒有公開,但其能力毋庸置疑,之前在秘密基地看到的桃樂絲那不可思議的存在方式,已經足以證明其能力不弱於系色中樞。兩者合力在過去就有,但為了確保隱秘性,或許並不能達到最有效率的結合,但如今在這個病院裡,已經沒有妨礙兩者合力的因素了最大的妨礙中,安德醫生和那些潛伏者們都已經出局,病院更是孤懸於海外,完全和內地的總部失去聯繫,而如今的狀況更是迫使所有倖存者都聯合起來,不再需要去考慮其他因素的鬥爭。

    「病毒」在這個時候,才是事實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敵人。

    如果這個時期可以來得更早一點,如果還有更多的研究人員能夠倖存下來的話不作夫為此感到惋惜,這些如果都已經無法成立了。自己這些人本來可以做得更好,卻沒有做得更好得機會。

    不管怎麼說,從現在開始總比沒有開始更好。不作夫心中那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鬆弛,他對如今的一切,都有解脫和惆悵的情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看到一個好的結局。甚至於,哪怕真的開發出血清,對如今的全世界而言有否還算是來得及。主事人,「偉大種族」,那自稱來自未來的預言,又是否真的會在這之後出現一個拐點。

    他只是祈禱如此。

    「這個世界,會變得怎樣呢?」不作夫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同伴問道。

    「誰知道呢?無論變得怎樣,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麼多。」戴著豬鼻面罩的同伴這麼回答到。不作夫清楚,這些同伴的心情也絕對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去,在那深沉的陰影下,沒有人可以逃脫出心中負面情緒的滋擾。

    一行人的回撤果斷而迅速,他們找到了一些交通工具,原本還有更多的交通工具,但大都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在那怪異的變化中,不是變成一堆廢鐵,就是異化成了可怕的東西。僅剩的交通工具,大部分也是用零件拼湊修補,沒有人知道這些工具何時就會變異或癱瘓。不過,這個夜晚是如此的漫長而寂靜,比起更早之前的病院,有一種隱隱不同的氣氛。

    通往系色中樞所在的新基地的路線不長,但是,為了保險,需要繞開之前被標註為危險的路段。如今那些危險到底還是否停留在那些標註過的地方,沒有人知道;是否已經擴散到別處,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走的是來時的路,而這條路線雖然同樣迷霧四溢,處處都是異化後的物件,卻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的活物。無論是發瘋的病人,還是劊子手般的高川複製體,亦或者是宛如從無機物變成有機物般的怪物,都已經銷聲匿跡。

    只有他們這群人在這條路線上奔馳,那寂靜的毫無生氣的氣氛,讓原本已經足夠收斂的聲音,變得無比響亮,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哪怕在幾百米外也能清晰確認,自己根本就無法隱藏起來。

    「不覺得很古怪嗎?」不作夫皺著眉頭問。

    「是很古怪,但至少到現在仍舊安全,不是嗎?」豬鼻面罩的同伴這麼說著,拿起通訊器和其他人匯報情。每個人都必須確認一次,因為在不久前,他們遇到了十分可怕的情況,有怪異混入了隊伍中,卻沒有人察覺,直到確認人數的時候,才發現少了幾個。現在,每個人都必須向其他人證明,自己這邊的人還是活著的,還是同伴,而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能夠察覺到的危險,遠遠沒有無法察覺的危險那麼可怕,但是,沒有人可以確保,自己沒有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危險就真的不存在。

    隊伍內的自檢已經不再是最初那些草率的步驟,在找到系色中樞並安定下來後,臨時安全規章已經針對當前的情況,集合眾人的智力進行過多次優化。豬鼻面罩的同伴提醒過不作夫,當他回歸隊伍後,在完成檢查前是無法參與研究工作的,會有專人從心理到生理對他進行評估。系色中樞所在的新基地擁有這個病院中最先進的設備,系色中樞不僅僅是研究的核心,也已經是安全系統的核心,通過設備獲取到的眾人的數據,都必須經過系色中樞的審核。必須承認,人的觀察和判斷擁有缺陷,而系色中樞在這方面的缺陷,或許比人類自身要少得多。

    倖存研究者們對自己的研究能力有自信,但是,卻沒有看人的自信,也不想將精力浪費在人員問題上,所以,他們將相關的權限交給系色中樞進行處理。

    可以說,如今的倖存者們,無論研究、自保還是反擊,每一個環節中,系色中樞都扮演了關鍵核心的角色。

    「一切都圍繞系色中樞進行嗎?」對此,不作夫雖然覺得不妥,彷彿所有人都正在變成系色中樞的一個零件,但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不要擔心,系色中樞可不是一般的生物計算機,也不是智能程序,雖然她很特殊,但也只是一個病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豬鼻面罩的同伴如此說到。

    「不,我不是擔心繫色中樞不可靠,只是,把寶全押在系色中樞上,不是很冒險嗎?」不作夫說,「我們會因此失去主導權。」

    「我們不需要主導權。」豬鼻面罩的同伴回答到:「我們就是在冒險。如果這個時候還不敢冒險,那麼,我們就連最後一分勝算也會失去。難道你還有不冒險的方法?說來聽聽。」

    「不,我也……」不作夫苦笑著搖搖頭,「還是算了吧。你們可以確定,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不能。我們已經失去時間標準了,就算把時鐘擺在面前,我們也不能確定,上面數值可以和實際情況對上。」豬鼻面罩的同伴說到這裡,頓了頓,又說:「這個夜晚的長度明顯是不正常的,而我們無法確認,時間的變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們在當時沒有察覺到,沒有觀測到,現在才去觀察確認,就已經晚了。有幾個人做了這方面的計算,具體情況我也不太瞭解,但是,那幾個人在得到答案後都瘋了,他們說,這個夜晚將會是永遠,白天不會再到來了。但是,你能夠相信嗎?難道太陽已經熄滅,永遠都不會再升起嗎?難道地球的自傳和公轉都已經停止了嗎?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倒也不用拚命掙扎,坐著等死就好。」

    「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觀測到的範圍內,其實已經不屬於正常的地球空間?」不作夫這麼猜測,卻再一次想起了桃樂絲所說的「幻夢境」。說不定,如今自己這些人,其實都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陷入噩夢之中,卻無法分辨噩夢和現實的差別。

    「……系色中樞提到過這種可能性,它甚至還提出了『幻夢境』的說法,聲稱我們已經不在現實之中,而是介於現實和夢境之間。」豬鼻面罩的同伴這麼說著,聲音有些糾結,就像是他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這個說法,「如果只是噩夢那還好,夢只要醒來,所有好的壞的都不會存在。但是,系色中樞說的這個幻夢境不一樣,看似做了個噩夢,但在這個噩夢中發生的事情,在醒來之後仍舊會繼續存在,因為,幻夢境不是只在人腦資訊中產生,而是一種廣域的量子資訊糾纏態的表現。你可以相信嗎?系色中樞竟然已經完成了量子理論,一個完整的,可以解釋至今為止人們所觀測到的,所有正常和不正常現象的理論,宏觀和微觀之間的壁壘被這個理論突破了。」

    「……你相信?」不作夫知道量子理論是什麼,也知道量子理論的可能性與不確定性。量子理論看似先進,卻同樣擁有致命的缺陷,宏觀和微觀的壁壘不是那麼好消除的。一旦彌補缺點,消除了壁壘,量子理論就不再是量子理論,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一統理論。他一直都覺得,這個突破性的進展,不會發生在本世紀,只可能發生在遙遠的未來。

    「我也不相信,但也沒辦法反駁。系色中樞的論證,我幾乎沒有聽懂。我們之中,僅存的最好的物理學家和數學家,也承認自己最多只能理解二十分之一。它的論證是從基礎公式開始的,並且推翻了現存基礎公式的一大半,幾乎可以確定,它使用的是全新的一套邏輯,全新的觀測角度,它想的東西,已經超出了人類生理結構的極限,不,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人類思維活動的量子結構和運動狀態的侷限性。所以,沒有人可以證明,系色中樞是錯的,當然,如果她是正確的,那自然是個好消息。」豬鼻面罩的同伴發出情緒複雜的嘆息聲。

    「所以,讓它成為核心,我們打下手,是必然的選擇。」不作夫終於明白了,如今眾人是怎樣的處境,「我們的研究,只是為它提供更廣泛的靈感。因為病人在感染病毒的前期,仍舊是人類的構造,所以,我們的思維活動和身體狀態,就是活生生的標本。」

    「就是如此。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系色中樞的科學已經全方位超越人類了。」

    全方位超越人類的科學嗎?同伴的嘆息迴蕩在不作夫的心中,讓他也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不是在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在之前看到桃樂絲的時候,他就隱約有了這樣的感覺。他只是下意識,將對方從「科學」這一範圍中排除掉,當作是不科學的神秘。然而,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這種拒絕本就不應該。真正科學,應該正視所有現實存在的東西包括自己無法理解的,看起來像是怪物一樣的桃樂絲和系色,以及由它們提出的,那些自己難以弄明白的理論和意義。

    拒絕它們的現實性,而將它們粗暴地視為「神秘」,這樣的態度從根本上,就違背了科學的精神和綱領。

    不作夫知道,自己只是不想承認「人類的科學已經落後」,「人類的認知距離觸及這個世界的秘密仍舊十分遙遠」這個事實罷了。那身為人類的驕傲,那身為靈長類最聰慧者的驕傲,那只在理論中存在卻從未實際發現過的「外星人」,總是讓會讓人下意識覺得,自己距離世界的最終奧秘只剩下一步之遙,任何未知的事物都能夠在自己所擁有的科學系統中得到一個正確有效的解釋,而自己與他者的差距也總可以想方設法爭取到時間來彌補。

    這樣的驕傲和幻覺,被殘酷的事實,一下子擊得粉碎,當人們為之驕傲的科學變成了「渺小的東西」,變成了無法應對當前災難的雞肋,自己也無法依靠現有的手段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一種束手無策的恐懼就由此而來。那來自於未知的不知道有多深沉的黑暗,正讓人理之火,處於一個搖搖欲墜的狀態。

    「其實我很是妒忌的。也有想過,如果自己也變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是不是也可以變成系色中樞那樣……如果真的可以,那麼,對於人類而言,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大概也不是什麼壞事,人是有極限的,但是,『病毒』讓人類有了超越人的契機……」說到這裡,豬鼻面罩的同伴彷彿從一個很深很深的噩夢中突然警醒般,什麼都不說了,只剩下粗糙的喘息聲。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08
2141 禁書

    「說起來,這裡太過於安靜了……」不作夫環顧四周,「你有沒有感覺到,空氣似乎變得潮濕了?」

    豬鼻面罩的同伴愣了一下,他開始檢查儀表,但是數據並沒有特別的反饋。即便如此,他也畢竟經受住了種種異常的考驗,十分清楚,有的時候,他人感覺到了特別的情況而自己感覺不到,並不是別人出錯了,而有可能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他沒有猶豫,立刻聯絡其他同伴,不作夫很快就看到了車隊的分離,之後在建築中出現了更多的人影。這些動靜悄然而迅速,一些巨大的設備在短短的十秒內就搭建起來,不作夫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效率,無論是在病院裡,還是在病院外。

    「倖存者有這麼多嗎?」他感到有些意外,早在異常發生的時候,因為高川複製體的突擊,就已經死了許多人,但異常環境造成了人員的分割,很難確定究竟死了多少人。身為後勤干將的主事人把倖存者一個個找到,將大家集合起來,才形成了臨時的研究團隊。儘管當時不能肯定,病院中包括病人、工作人員、安全人員和研究人員在內,究竟還有多少人活著,但集合起來的眾人卻在那艱苦的環境中,有一種「自己等人就是最後的倖存者」的感覺如今看來,那只是一種錯覺。

    不作夫脫離病人宿舍樓的時候,當時的臨時研究團隊已經陸續損失了至少一半的人,然而,從目前有所行動的人員數量來看,似乎損失的人手已經全數得到彌補。這個病院中的倖存者數量,有點兒超乎想像。而且,倖存者在應對危機時的行動,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他們謹慎小心,反應快速,而且還出現了一些過去病院所沒有的儀器設備,看起來是他們臨時製造出來的。足以證明他們的靈感和動手能力,已經在接踵而來的危機和快節奏的劇變中,已經產生了質變。

    這些人戴著豬鼻面罩,身上的防護服更是不同於過去的防護服,形體不再臃腫,而且可以明顯看到外置的裝甲和武器,已經完全脫離了尋常意義上的「防護服」,更像是一種經過多次修改調整後的動力武裝。儘管沒有近距離觀察,但是,這些人的行動就像是腳上安裝了飛輪一樣,在寂靜的夜晚,傳來猶如電機轉動般的嗡鳴聲。

    諸如此類的變化還有很多,各種細節幾乎讓人眼花繚亂。不作夫已經不太清楚,自己離開隊伍的這段時間,到底有多長如果只是短暫的時間,這些同伴又如何可以完成這種全面的質變呢?他們看起來,已經不再是純粹的研究者了,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就不作夫暗自吃驚疑惑的同時,負責他所在小隊的同伴已經得到了其他人的傳信:「空氣中存在不明的放射源,現有設備無法將其解析分離。」

    「也就是說,我們正被巨大的輻射籠罩?」豬鼻面罩的同伴進一步確認到。

    「是的,暫時無法肯定這種輻射會誘發怎樣的生理病變。但可以確定,放射源比灰塵顆粒還小。」有人回答到:「我們懷疑,這是亞原子層面的異常變化所產生的幅射波。」

    「沒有危險嗎?」同伴繼續問到。

    「暫時沒有危險,但太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對方如此說到,「你們先把不作夫帶回去,我們還需要收集更多的數據。」

    「聽到了?」豬鼻面罩的同伴回頭看向不作夫,「他們會完成自己的工作,我們也得完成自己的任務。將你回收,是系色中樞下達的命令之一。我不知道在那棟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但是,系色中樞會知道的。」

    不作夫也不由得愣了愣,因為這個同伴的態度明顯比之前的交流更加強硬,甚至可以說,帶有一種警戒心。不作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對方警戒,然而,一想到桃樂絲的情況,他就不禁和系色中樞的命令聯繫起來,隱約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我還以為你們會更親切一些。」不作夫深深看了豬鼻面罩的同伴一眼。

    「等系色中樞完成對你的檢查後,我們的確會更加親切一些。從感情和道理上,我都覺得系色中樞有些小題大做,只不過,她的判斷往往也會更正確一些。」豬鼻面罩的同伴如此回答到。

    不作夫對他的態度沒有任何不滿,他也確實想要和系色中樞見一面,從更加實際的角度確認對方的情況。換做是自己,看到一個本應該死了,卻仍舊活著的人,而這個人又是被指明隱藏有某些秘密,也會倍加小心。

    很快,那些留在原地的人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迷霧中。然而,就在誰都看不到他們的時候,和他們的通信也突然在中斷,緊接著,淒厲又充滿恐懼的慘叫劃破夜空,讓人突然就知曉,落在後面想要檢測更多數據的人已經完蛋了。

    「該死的,原來陷阱藏在這裡嗎?」戴著豬鼻面罩的同伴用力握緊了拳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作夫聽不懂這個同伴究竟在說什麼。

    「我們的人中了伏擊,大概全都死了。」豬鼻面罩的同伴平靜下來,「我們看不到這些敵人,並不是它們不在我們的周圍,而就是我們看不到它們罷了。」

    不作夫仍舊覺得自己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發生在病院裡的異常並不完全都是有實體的怪物,更多的是看不到物質實體的東西,它們宛如幽靈,能夠侵蝕人心,讓人自相殘殺。但無論是有實體的怪異還是沒有實體的異常,都很少出現在「中多人」的眼中。人們總會因為種種原因分散,原本已經足夠狹隘的視野,會受到進一步的侷限,從而被古怪的事情分割,從而喪命在咄咄怪事中,而其下場一半都會留下死相淒慘的身體。

    即便如此的臨時研究團隊已經全身武裝,在短短時間內就因為事態的殘酷,而被迫磨練出堅定的意志和機敏的反應,但卻未能扭轉被分割蠶食的下場。

    彷彿無論自己這邊增強了多少,所需要面對的困難也不會有所減少,想要活下去,需要的仍舊不是智力和體力,而仍舊是運氣。

    「……這個不是什麼好消息。」不作夫不為自己抵達了系色中樞的新基地會遇到什麼而煩惱,只覺得不會有比現在的病院形勢更糟糕的展開了。他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已經有了覺悟,如果自己的犧牲能夠解決問題,不,哪怕只是換來一線曙光,他也毫無怨言。他只是想要聽到一些好消息罷了,但現在發生的事情,明顯一點都沒有變好。

    「想要好消息?等你到了新基地,看看系色中樞怎麼說吧,它既然讓我們帶你回去,就肯定有什麼想法。」豬鼻面罩的同伴說:「我們的腦汁差不多都被榨乾了,現在最看到的,就是有想法的人,不是人也可以。如果你有什麼好主意,不妨到了基地,說給大家聽聽?」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是帶有期盼的。

    「很遺憾,我這裡也沒什麼好主意,也沒有什麼好消息。」不作夫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從桃樂絲,從主事人那裡聽到和見到的消息,是什麼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說出來,也不過是讓眾人倍添疑惑罷了。系色中樞和桃樂絲肯定一直都有聯繫,他不覺得需要自己這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散佈一知半解的事情。

    迷霧中的慘叫聲驟然斷弦,但卻沒有人覺得那些人還有可能倖存下來。沒有人打算回頭,因為太多的事實已經證明,這個時候回頭也無濟於事,反而很可能將自己也搭進去。沒有人能夠穿透迷霧看清這出慘劇的經過,也沒有辦法做出針對性的準備。所有便攜性的設備都無法對當時發生的事情進行探測,而一旦停下,用更好的設備進行探測,這出慘劇很可能就要重演到自己身上。這是完全的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在過去,或許沮喪的情緒就要在眾人之間傳染,但到了現在,類似的情況已經發生得太多太多,讓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意志堅強還是心靈麻木。

    不作夫也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不比過去更激動了。他聽到身邊同伴的呼吸聲,甚至沒有一丁點紊亂,沉默之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又過了幾分鐘,車隊和隨車人員,那些利用防護服的推進裝置在建築表面起落滑行的人員,全都拐向了同一條道路。雖然是一條可以通車的道路,卻又並非不作夫曾經來到過的道路。他對這一帶有極為十分陌生的感覺,比起前往桃樂絲所在的秘密基地的路線還要陌生。而這種強烈的陌生感其實並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病院裡,不作夫曾經在病院裡做秘密工作,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要熟悉地理環境。在這個孤島病院,本不應該出現這種真正是「秘密」的秘密,然而,當它真的存在時,不作夫也無法理解,它是如何存在的。

    這就好像是自己家裡的後花園,突然在樹洞裡出現了從未發現過的通道,直接通向一個奇幻迷離的童話世界但是,這本應該只是一個童話,是映射現實,而不應該就是現實本身。

    「幻夢境……」不作夫自言自語。

    「到了。」豬鼻面罩的同伴提醒到,他才從一種充滿了既視感的恍惚中陡然清醒,在他的眼前,週遭的建築正以一種不規則的放射形狀呈現,角度、直線和曲線,全都帶給人一種生理上的不舒適。並且,這本不應該是人造建築應該會出現的形狀,因為從理論上來說,這種形狀並不穩固,也不協調,只會讓人心生排斥感。不作夫只覺得,這不是人類的建築,而是別的什麼異域風景,是非人的東西才會這麼建造。這些感覺全都讓他懷疑,自己究竟還在不在孤島病院裡,這些建築從這個角度看去,和過去在病院中見到的建築大相逕庭。

    「很奇特吧?」豬鼻面罩的同伴似乎能夠明白他在想些什麼,「一開始,我們也覺得不對勁,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種不對勁本來就意味著重要性。這裡是不尋常的,因為不尋常的東西就在這裡。你眼前所見到的一切,並非天然如此。」

    「我知道,扭曲……我感覺到了,一種扭曲的力量,正在將這裡的一切都變成扭曲的模樣。」不作夫深深呼吸,再一次問到:「系色中樞就在這裡?」

    豬鼻面罩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我們也都懷疑,但是,沒有意義。我們需要系色中樞,才能對抗那些異常的東西」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才繼續說到:「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這句話?只有怪物才能戰勝怪物,人類是無法戰勝怪物的,除非人類把自己變成怪物。」

    不作夫愣了一下,他覺得這句話很熟悉,似乎在什麼時候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

    「誰說的?」他問。

    「不知道。我也這麼問過別人,但沒有人知道。」同伴的臉藏在豬鼻面罩下,不作夫看不清楚表情,但卻覺得,那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的表情,只聽到這個同伴說:「當你想起這句話的時候,你不知道是誰說的,但這句話深深烙印在了你的腦子裡,就彷彿你曾經也對其他人這麼說過,彷彿它從最初就烙印在你的靈魂裡,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不作夫深深打了個寒顫,他再次感受到那深層的恐懼,彷彿有什麼記憶從細胞和神經中喚醒,彷彿這讓人恐懼的東西,就深深掩埋在這個身體中,只是自己如今才將之挖掘出來。在他下車的時候,不經意間,那本從高塔中帶出的書本跌落地上,他下意識彎腰就要撿起,卻發現書頁已經打開了。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行字:「只有怪物才能戰勝怪物……」

    不作夫只覺得,那恐懼又冰冷的東西,一下子從肌膚鑽進了脊椎裡,沿著神經上行。身體彷彿凍僵了一般,想動彈卻動彈不得。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09
2142 不協調感

    這本書到底是正這麼想著,不作夫聽到同伴的催促:「還愣著做什麼?趕快進來,誰知道還有什麼古怪的東西隱藏在四周呢?」

    「啊,知道了。」不作夫頓了頓,將那本書塞進懷裡。當他看向同伴的時候,正前方的風景已經又變了個模樣。那些不規則放射狀的建築表面好似在融化,一個巨大的陰影匍匐在那難以描述的輪廓上,真讓人懷疑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不作夫對這些不可思議的風景變化已經有了免疫力,但是,恐懼感卻難以遏止。當他看到同伴們一個個走進建築中時,只覺得他們是走進了某種怪物的體內。這讓他不禁想到,這裡真的是系色中樞所在的地方嗎?安德醫生每天都要出入這樣讓人感到不愉快的地方嗎?他是如何承受這種壓力的?還是他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此時的景象不同?

    桃樂絲的形態也是不可思議,難以名狀的,可是,眼前這些放射性的不規則建築以及那龐大的可見的陰影,總體結合而成的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卻更加濃郁,也更讓人感到恐怖。不作夫很難相信,自己的這些同伴真的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他可是一個殺手,心理基礎絕對比這些半生都在研究室幹活的研究人員要強得多,可現在看來,受驚卻彷彿只有自己而已。

    不作夫只覺得這個世界正在變得更加的莫名其妙,之前還看不出來,但現在這些救了自己的同伴,也正變得莫名其妙。就像是有什麼只有自己可以看到,可以感受到的幕後黑手,正在扭曲原本屬於正常的一切,反而將不正常的東西變成了正常。

    他原本對面見系色中樞抱有很大的期待,也覺得被這些同伴找到是一件好事,大家同心協力,說不定真能在系色中樞的支援下,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可現在,他只覺得前景要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不樂觀,不管是自己發生了變化,還是這些同伴發生了變化,但一定有什麼東西,讓自己和這些同伴之間產生了很深的隔閡。不在於思想上的隔閡,而在於觀測事物和認知事物的差異性。

    不作夫有點擔心,一旦自己走進這個建築,會不會發生更多可怕的事情,然而,就算擔心也沒有辦法改變。沒來由的,他的腦海中浮現這樣一種想法:無論自己做什麼,都只是將情況朝更糟糕的方向推動,自己想要做出的每一種改變,以及受困於環境的每一種掙扎,都是在為一些更深的崩壞添磚加瓦。他不希望自己的想法這麼負面,可是,完全無法阻止這種彷彿潛意識心理的負面情緒滋生。

    「快來呀,不作夫!」同伴又在前邊召喚了。

    不作夫咬咬牙,扔掉腦海中如雜草叢生的想法,邁步朝同伴走去。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對自己這麼說到。

    建築的入口也是不規則的,根本就不像是門,但要說像是什麼,不作夫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甚至於,「入口」這個描述也只是在其通行內外的意義上,而不是其具體的形狀。它不像是停車場那樣敞開的入口,也不是被封閉的口字型門,不是圓洞,也不是幻想故事那種或是泛著光,或是一片黑膜的入口,正因為和自己已知的所有具備「入口」意義的形狀和形態都不一樣,所以,一開始,不作夫甚至不覺得這是入口,而僅僅就是不規則的放射性建築的一部分。

    只見到同伴魚貫穿過它,然後就消失不見了,所以,之前才覺得,自己的這些同伴是進入了怪物的肚子裡。當他尾隨同伴走進去的時候,腦袋便像是被無形的鐵錘重重敲了一下,一陣昏沉,身體也不受控制,似乎再走一步就會摔倒。可他邁出步伐的時候,並沒有摔倒,反而突然清醒過來。只是一步的距離,所見到的景象就又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更符合人類審美的大廳出現於視野中,工作人員來回奔走,隨處都可以看到研究人員或是抓著頭髮,一臉抓狂;或是陰沉著表情,不安地跺腳;也有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原地發呆的。再不作夫的身旁,就有一個中年女性流著口水,彷彿痴呆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儘管她身上是研究人員的打扮,但比起研究人員,更像是精神病人。這裡沒有任何交談聲,每個人似乎都有許多事情做,並且只能自己做。這些人帶給這個空間的氣氛是不協調的,讓不作夫難以適應,和他過去見到的研究團隊完全就是兩回事然而,在這些研究人員中,確實有不少是自己認識的人。

    無論是自己認識的人,還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其精神態度都表現出許多相似的地方。和之前看到他們時的感覺比較起來,這些人彷彿被改變了內在,變成了只具備熟悉模樣的其他人。

    不作夫將這一切不同所帶來的不安掩藏在心底,沒有在臉上露怯。眼下的氣氛是那麼的壓抑緊迫,不作夫也感到一種難以開口說話的凝重,彷彿只要自己說話,就是在浪費自己和他人的時間。

    帶他回來的豬鼻面罩的同伴已經走向角落,和其他同伴一樣,將身上的一些東西取出來,仍舊一個巨大的沒有封蓋的存儲箱中,就如同扔垃圾一樣隨意。不作夫趕上去,仔細瞧了瞧這個存儲箱,卻發現明明它明明沒有封蓋,可自己卻又無法看清楚裡面到底都存儲著什麼,而其他人到底扔了些什麼東西進去,也像是被自己無意中忽略了一樣,當意識到,想要去觀察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完成了。輪到他的時候,他想了想,就將那本書和卡牌一起扔進裡面,然而,不作夫還是沒有看到物品落下的全部過程,這個存儲箱就像是黑洞一樣,轉眼就將自己扔下的東西給吞沒了。

    無法觀測到過程,也無法觀測到結果……不作夫按耐著心中的吃驚,跟隨在同伴身後進入下一個流程。所有回歸的人似乎都要經過「消毒」。他們自覺走進了只有走到這個地方才能看到的單間,外表看起來就像是用帳篷和紙箱臨時搭建起來的空間。可不作夫摸上去,只覺得那既不是布料也不是紙張,而是別的什麼材質。他也給自己找了一間,走進去後才發現,裡面的裝飾雖然簡單,卻全都是現代人熟悉的風格,所有的設備都是一看就知道該如何使用。

    空間不大,卻只有他一個人在使用,所以也不擁擠。所有設備的使用一看就懂,也彷彿在告知不作夫,他應該在這裡做什麼不作夫掀開豬鼻面罩,將身上的衣物脫掉,這個時候,書和卡牌全都掉了出來。不作夫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自己不是已經將這些東西扔進那個奇怪的存儲箱了嗎?

    「到底是……」不作夫只覺得自己眼前的一切,正變得更加的荒謬。

    但就算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感覺,他也只能接受眼前的一切,他還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如果現在就完全動搖了,那麼,再看到不可思議的,超乎想像的異常,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就要崩潰了?不作夫十分清楚,自己必須接受,並適應這一切。無論是生理上的適應,還是精神上的適應,全都必須再短時間內調整過來。

    不作夫走進沐浴室,裡面沒什麼特別的機關裝置,就是常見的蓮蓬頭,每一個零件都是自己熟悉的,病院裡常用的款式,也找不到具體的商標。不作夫習慣性將所有的角落都翻找了一遍,確認沒有落下任何異常的線索,這才扭開水龍頭沖刷身體。

    冰冷的水灑在不作夫身上,讓他頓時頭腦一清。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轉頭一看,只見到側壁那牆上的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晃過,但是,當他眨了眨眼,就只剩下自己的身影。他觀察自己的鏡像時,再次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從他抵達這個地方開始,這種不自然不協調,彷彿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就一直糾纏著他,讓他完全沒有那種可以放鬆的感覺。

    明明自己的同伴們就在這裡,而自己也確實下定決心,要為研究付出自己的努力,可是,這種難以放鬆下來的感覺,卻始終讓他無法融入這個團體。不作夫用力拍了拍臉頰,鏡像也用力拍了拍臉頰,他仔細研究了一陣,都找不到半點異常的細節,只是那種不好的感覺卻始終無法擺脫。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跟隨這些同伴來到這個新基地,是不是做錯了。

    系色中樞真的在這個地方嗎?亦或者說,系色中樞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個系色中樞嗎?說到底,他看到過系色還是人類時的照片,卻從未見過「系色中樞」的模樣。偶有和安德醫生合作,啟用系色中樞驗證數據的時候,看到的那龐大的設備,沿著既定的軌道流淌,似乎經過了複雜的處循環處理,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就像是安德醫生害怕透露了機密一樣。

    不作夫甚至懷疑過,「系色中樞」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懷疑在這個病院裡究竟有多少人見到過「系色中樞」的真面目。

    儘管在之前見過了「桃樂絲」,但是,真的能夠用自己所見到的那個「桃樂絲」來進一步想像這個更加神秘的「系色中樞」嗎?過去,不作夫曾經覺得是可以的,雙方的性能和來歷是如此的相近,其構造和本質也應該不會相差太遠,兩者的相似性也理應在觀測時,以一種相近的實體形態表現出來。現在,不作夫對此抱有懷疑。

    他擦乾身上的水漬,卻發現放在一旁的衣物不知何時被一套末日症候群患者通用的藍色病人服取代。他覺得這種服裝似乎在暗示什麼,讓人不快,之前在外邊看到的那些研究人員,根本就沒穿這種病人服,顯然,這個新基地根本就沒有困窘到連衣物都缺乏的程度。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許,自己原來的衣物都要先經過「消毒」之類的安全程序才能重新使用,這套病人服不過是暫時替換而已。而且,現在他也沒有辦法拒絕穿上這件病人服,除非他不願意融入這個集體。只為了服裝問題就大吵大鬧也無濟於事吧,他嘆了口氣,乖乖換上了病人服。

    之後沒有出現更多讓人吃驚的情況,他撿起那本莫名而危險的書,以及同樣難以理解的卡牌,走出了房間。

    不作夫在門口稍稍停留了一下,就看到之前一直都在為自己解說狀況的熱心同伴從同樣的房間裡走出來,他摘掉了那個外觀粗重簡陋的豬鼻面罩後,竟然是一個四十多歲,外表沉穩英俊的中年男性。儘管不作夫對他並不瞭解,但之前的交流留下的印象,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不作夫一時間不敢上前相認,反倒是對方爽朗地打了個招呼:「不作夫,過來,我帶你去熟悉一下這個新基地。和這裡比起來,我們之前呆的那些地方根本就是豬圈,你一定會覺得滿意的。」

    不作夫稍稍安下心來,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親和起來。他走過去,指著身上的病人服,故作自然地用抱怨的口氣說:「我可不是被研究的病人,而是研究病人的人。」

    「這可難說。」對方的回答十分直白:「這裡所有人都是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我們研究病人,就是研究自己。這衣服穿起來不是滋味吧?但是,這裡的每個人都要過這一關。」

    「你們也穿過?」不作夫懷疑地看向週遭的其他人。

    「當然,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決定的。最初是由心理學專家提出來,經過了系色中樞的驗證,理論上可以減少精神層面的壓力。」

    「我倒是覺得會帶來更大的心理壓力,沒有人會希望被人提醒,自己是一個病人吧?」不作夫這麼說到。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0
2143 非人之科學

    雖然同伴說這裡的每一個研究人員都穿過這套病人服,但現在只有不作夫自己穿上了這套病人服,這讓他在心理上有些壓力。哪怕同伴說這是出於一些心理調整因素,可不作夫卻覺得難以理解,他從未見過有誰會這麼做,也很難想像這麼做真的有用。當然,他自己並非心理學專家,而這種做法是由專業的心理學家提出,並被其他人所認可,似乎沒有問題,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你會知道的。只有接受自己是一個研究者,同時也是一個病人的客觀事實,才不會被『自己是一個正常人』的想法限制住。壓力始終都是存在的,如果你無法適應現在的壓力,就無法適應之後更大的壓力。現在你覺得有壓力,當你習慣後,就能夠有效緩解之後更大的壓力。」同伴這麼回答到。

    「更大的壓力具體是……?」不作夫試探性問到。

    「未知的恐懼。」同伴聳聳肩,說:「莫名其妙的狀況,突如其來的危險,難以理解的變化,所有超出自己所知的情況……你經歷的不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少,甚至更多,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我們根本無法預知,壓力會從什麼地方,什麼角度,什麼方式出現。所以,需要針對所有未知的可能性做好準備。」

    「難以置信,真的可以做到嗎?那個心理學家真的沒問題?」不作夫覺得這個答案有點荒謬。

    「他的理論,我也無法理解,但經過了系色中樞的驗證,應該不會太差。」同伴說:「至少我們在親身實踐,並且到現在都還算好。我之前說過的,我們是研究者,也是病人,是實驗的人,也是實驗體。我們自己就是最寶貴的資源。當你穿上了這套病人才穿的衣服,就應該有這樣的自覺。」

    「好吧……我只是不太適應。」不作夫露出苦笑,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才離開了一段時間,臨時研究團隊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在他離開之前,可沒多少人有這樣的想法。變化來得太過突然,他感到自己和團隊裡的其它同伴之間有了一些思維上的隔閡。

    他所感受到的,所看到和所體驗到的這一切,都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他原本認為自己來到這裡是正確的,但現在卻不那麼肯定了。他掃視週遭的每一個人,儘管每個人都看似做著份內的工作,可每個人的動作都透露出那麼點古怪的味道。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想多了,還是這些同伴真的在精神層面都出了問題而且,就算大家都在精神上出了問題,也絕非是什麼天方夜譚,正如同伴所說,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

    末日症候群會表現出復合的精神病狀,但卻又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來的。和大多數的精神病人一樣,病情會一點點加深,但在被看出來之前,實際已經影響了他們的思考和行為。

    不作夫不由得想像自己其實是混入了一大群瘋子的研究中,就有些毛骨悚然。他可不想跟一群精神病瘋子講道理,如果這些同伴真的出了問題,那麼,很可能在他們的眼中,並非他們自己出了問題,而是不作夫本人出了問題。

    在沉重的壓力下,被認為有問題的人,肯定會被針對性處理。不作夫覺得如果真是自己出了問題也就罷了,可如今自己的邏輯思維和精神狀態都沒有問題,倘若被一群瘋子當成有問題的病人並針對的話,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戰勝這麼多的人的。甚至於,這個新基地是那麼的古怪,自己連逃離的可能性都沒有一半。不作夫試圖找到自己進來的入口,但是,那個入口明擺著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門,此時也已經不見蹤影。

    所以,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與外界隔絕的密室了嗎?

    不作夫心頭凜然,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同伴已經帶他轉了好幾個區域。這裡的每一個區域都是根據研究項目進行劃分的,一部分項目有很多研究人員在工作,而一部分項目則至今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能跨學科由部分研究人員兼任。一些研究項目可以讓不作夫一目瞭然,知道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而另一些研究項目則讓不作夫感到困惑,甚至於,有部分研究項目無論是算式還是結果,都不是現代科學所用的。毋寧說,就像是拋開現有的科學公式,重頭建立了一套科學體系,但是,只要對科學有丁點瞭解的人都知道,這簡直就像是無稽之談。科學不是從天而降,無中生有的,必須基於長時間對事物的觀察、思考和理解,沒有人可以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就拋開用人類文明史澆築而成的現有科學體系,自己搞出另外一套,還能真的成功。

    如果真有人做到,那麼,他如果不是從古代一直生存到現在的怪物,就是五官和腦袋都和「人類」截然不同的怪物人類的科學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人類共有的特徵所決定的,人類能觀測到什麼,才能去研究什麼,人類能夠想到什麼,才能夠發展什麼。而現代科學是這個樣子,而不是別的樣子,正是基於這些人類共有的觀測能力和思考能力。

    人類無法超越自己的生理結構和運作方式,去進行與自身物質基礎毫無關聯的任何研究工作。哪怕用計算機這樣的非碳基構造代替人體去存儲和運算大數據,其算式也仍舊是人類思考的結果,並且其運算的最終結果也同樣需要經過人類自身的思考,才能得出結論。而在這個「必然有人類自身參與,並且人類的參與是最核心環節」的過程中,人類自身的構造和運作,仍舊擁有最終的決定權。

    人類自己決定了自己科學就是這個樣子,而超出這個樣子的科學,從極大意義上來說,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科學了。

    「這不是人類的東西。」不作夫越看就越是心驚,他已經不願意去想這些項目最終會組合成怎樣的東西了,從邏輯上來說,這些超出人類思維和視角的公式所得到的結果,也不會是人類可以承受的結果。一旦作用在人的身上,想也知道,不是人自身崩潰,就是人被轉化為非人的東西。

    「不,這就是人類的東西。我們正在嘗試理解,當我們可以理解的時候,就是我們的東西了。」同伴聽到了不作夫的呻吟,便嚴肅地對他說:「我們不應該把目光侷限在過去已知的東西上,因為事實證明,那些東西無法解決我們的問題。我們也不應該為這些未知的東西而卻步,因為我們遲早能夠揭開它們之中的謎團。這些項目中,有不少是系色中樞的委託,其中也用上了許多系色中樞提供的公式,我們必須承認,系色中樞給出的東西似乎已經超過了人類過去所能企及的高度,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無法追上她的腳步。她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和我們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她只是比我們走得更快,但我們必須追上去。」

    「不,不,你難道不明白嗎?這些項目不是給人類用的。」不作夫越是研究,臉色就越是蒼白。他覺得彷彿有某種無形的觸手鑽進了自己的腦袋,攪動自己的腦漿。

    「你才不明白,不作夫!」同伴的聲音更加嚴厲了,「如果我們固執過去人類所擁有的一切,就不可能戰勝『病毒』。如果我們無法理解眼下的這些怪異情況,就無法解決這些已經擴散到了全世界的大麻煩!科學本來就是基於認知和理解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如果無法觀測、無法認知、無法理解,科學的進步就無從說起。所以,我們必須從基礎層面,去拓展我們自身的觀測能力、認知能力和理解能力你明白什麼是基礎層面嗎?」他用力敲著自己的腦殼,大聲說:「就是這些提供思維能力和想像力的基礎物質構架!」

    「所以,這裡的一部分項目,就是為了讓我們脫離原本人類固有的基礎物質構架?」不作夫聽明白了,但打心底難以接受,不,毋寧說,他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做的選擇。他知道有許多科幻作品,設計了諸如此類的情節,讓人類超脫自身碳基結構,乃至於超過自身的量子結構,但是,這些科幻作品的結局無一不是以悲劇告終。這除了為了表達以人為本的人文情節之外,也有著人對非人的嚮往和悲觀,但是,仔細看看這種悲觀論,這些想法和情緒都並非是毫無緣由的,它本身就是人類對自身任意妄為的警告。

    為什麼人要警告自己?除了主觀因素在作怪之外,也絕對不缺乏客觀因素。

    然而,現在,在他的面前,這些同伴正無視這些主管和客觀上的警告,以一種熱切的態度去實踐這些只在科幻作品中出現過的情節。

    不作夫覺得是這些同伴瘋了,但是,很明顯,同伴認為是不作夫自己太過於狹隘和侷限科幻中的哲學思考正在上綱上線。

    不作夫不能肯定自己所思所想就是正確的,但是,他覺得這些同伴正在做的事情,絕對不是正確的。因為,他們所遵循的這些公式,已經割裂了人的科學,而不是承上啟下的發展。是從截然不同的角度去看問題,而不是包容性的看待問題。如果說,人的科學受限於人自身,是充滿了侷限性的,那麼,現在這些項目的基礎,難道就不是侷限性的嗎?如果它有足夠的包容力,那麼,就應該將人的科學也包容進去,而不應該是現在呈現出的割裂性。

    甚至於,不作夫懷疑,同樣身而為人,沒有變成怪物的這些同伴,真的看得懂這些怪異的公式嗎?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亦或者,他們只是遵循著他們自己也無法瞭解的某種動力和傾向,去渾渾噩噩地推進這些項目的進展?倘若如此,那就和身邊這個同伴所說的「拓展世界觀和方法論」之類的論調有著本質的區別。

    不作夫死死盯著這些人,試圖從他們的臉上找出絲毫狂熱的,非理智的表現,哪怕是眼眸中的一點點情緒也好。然而,他失望了,他根本找不到,這些人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冷靜,沉著,利索,沉浸在問題中苦思冥想,充滿了一種置死地而後生的決然。

    他們一個個都像是試圖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樣。

    「不作夫,我知道你初來乍到,對我們現在的項目不太理解,所以才產生了那些頑固的想法。這是每一個研究人員都必然經過的階段,當我們的研究成果被推翻,當我們依為臂膀的理論被終結,我們都會產生和你一樣的情緒。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過去,類似的例子都有很多。我們堅持自己原有的觀念,而抵抗新的觀念,認為自己固有的觀念才是正確的,但事實會證明,我們始終是要發展的。」同伴面色真摯地安慰到:「你不需要立刻就參與研究,但我希望你能多想想,多看看,如果你仍舊對科學虔誠,就一定能夠理解我們推動這些項目研究的必要性。」

    「……我會的。」不作夫已經不想再勸說同伴了,因為,他感覺到彼此的思維根本就是在兩條平行線上。他的意思,對方無法領會,對方的勸慰也根本就說不到他的矛盾上。當想法轉化為語言,又從語言轉化為想法,有多少錯謬會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不作夫已經切身體會到了。

    事已至此,不作夫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他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奈。沉默了片刻,他問到:「我可以見見系色中樞嗎?」既然眼下的這些項目大部分是由系色中樞提出的,那麼,這非人一面的源頭自然也是出於系色中樞。他想知道,如今的系色中樞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1
2144 新生活,新希望

    不作夫原本以為自己的要求會被拒絕,沒有十分具體的理由,亦或者,可以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正因為拒絕的理由太多了,所以才無法具體說出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同伴就像是根本沒有考慮一般,爽快地答應了。他對不作夫說:「我知道你還心存顧慮,不過,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重新融入團隊,我們之間沒什麼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針對外面那些詭異的東西。如果我們都無法相信自己人,又如何去對抗那些詭異的東西呢?」

    同伴說得這麼光明正大,反倒讓不作夫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偏見,然而,週遭那些一本正經工作著的研究人員,總是讓他有那麼一點隔閡,讓他無法朝正面的方向去揣測他們的內心世界。他也想過,會不會是自己的想法錯了,但是,沒有見到系色中樞之前,一切都無法下定論。

    不作夫曾經是一個殺手,但他在病院裡做的更多是研究人員方面的工作,他有自己的專業知識和素養,也不覺得自己是那麼思維頑固的老古董。他覺得這些研究是邪惡的,不屬於人類,會帶來可怕的災難,那麼,他就無法忽視這種感覺這不僅僅是出於研究人員對事物本質的敏感性,也出於他對「科學」這一世界觀和方法論的深入理解。

    一個研究人員倘若不相信自己身為研究人員的素養和眼光,又還能相信什麼呢?不作夫在心底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和系色中樞交流時會發生什麼,但他必須去做,無論是多麼糟糕的結果,他也想要弄清楚眼前這些異常公式的由來。同伴曾經對他提起過,系色中樞已經完全整合了量子理論,突破了微觀和宏觀之間的壁障,正在朝真正意義上的大一統理論進發。然而,量子理論同樣是由人類思考得出的理論,其本身就帶有人類自身的侷限性,以此為基礎發展起來的更進一步的理論,無論如何先進,也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徹底割裂了人的因素,而變成非人的視角和思想可以理解的東西。哪怕是大一統理論,也定然是從人的視角和理念出發,以人的思維為中心而誕生的在科學眾,萬事萬物的本質當然是客觀的,但是,當人去觀測這些客觀的東西,並對其進行思考,這個過程就不可避免要染上主觀因素,最終得出的結論,也肯定會具備人的因素。

    正如同伴所言,系色中樞本身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它多麼厲害,形態如何變化,要完全抹殺身為一個人,身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因素,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既然如此,這些異常的,如同徹底排除了人的因素的基礎公式,真的是系色中樞自己完成的嗎?這可是一個與人的科學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體系。

    不作夫最擔心的情況就是這個:系色中樞的思想和其行為,其本質真的是它的思想和行為嗎?

    桃樂絲的存在形態給不作夫帶來的震撼一直殘留到現在,然而,即便是那樣已經超乎常識的桃樂絲,仍舊沒有如同這些異常公式所昭示的割裂性那般,非人得徹底。

    不作夫感到害怕,他害怕在和系色中樞接觸的時候,發現主導這一切的系色中樞,也不過是某些更巨大的黑暗的傀儡。害怕眼前這些拚命去挽救一些事物的同伴們,其實早就墮入了非人的深淵中,已經無法挽回。他害怕自己最終會發現,整個病院裡實際上已經沒有了正常意義上的人類,也沒有所謂的正常人。他害怕自己此時所想到的一切,只是證明了,自己還算正常,但卻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正常的人。

    他害怕這些在不知不覺中侵蝕了一切的東西,害怕自己再也沒有人可以理解,而變成一個孤獨的幽魂。他十分清楚,只有自己一個人,是什麼都做不到的。如果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也找不到可以交流的思想,就只能這麼困在自己固有的思想中,身處在一個平靜流逝,什麼無法改變的命運中,那該是多麼的淒慘啊,也許到了那個時候,自殺就是最好的選擇吧。因為,那時的自己對這個世界而言,已經沒有了意義,反過來說,這個世界對自己同樣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為他介紹新基地的同伴似乎完全不急於自己的工作,儘管他看起來不像是這麼有閒的樣子。不作夫知道,對方也是一個研究人員,擁有自己的課題。不過,他似乎更在意扭轉不作夫本人的觀念。彷彿只要不作夫能夠融入集體,比他做千百次實驗更加有利但不作夫本人並不覺得,自己具備這樣的價值。

    「我們已經向系色中樞闡述了當前的狀況,它現在願意接受任何人,也願意指導我們。它開放了安德醫生的團隊要求保密的成果,我們剛開始時也嚇了一跳,我覺得,你也會嚇一跳。」同伴這麼說到,他的精神有些亢奮。

    「安德醫生做出了很多成果嗎?」不作夫反問到:「如果這些成果是有用的,是有啟發性的,為什麼不公開出來,反而要隱藏起來呢?」

    「因為安德醫生想要把握主動權吧。你知道的,作為病院的最高負責人,他需要打交道的可不僅僅是埋頭研究的工作人員。」同伴這麼回答到:「在病院發生異常後,他可能也想過逐步解封這些成果,然而,事態的變化比他所預料的還要激烈,最終導致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公佈這些研究成果,將倖存者統合起來,而只能選擇暫時封閉系色中樞,以這般被動的方式去阻止那些不可思議的怪物對這個區域的入侵。」

    不作夫不覺得同伴的回答是經過大腦思考的,除非他的大腦回路已經被燒光了。他發現自己的這個同伴有一種美化安德醫生的傾向。安德醫生是一名傑出的研究者,不僅在研究工作方面有才能,行政才能也很強,這些都無法否認,但是,要說他是被迫隱藏系色中樞的,不作夫根本就不相信。不作夫倒是覺得,安德醫生其實有機會公佈自己的研究結果,並利用系色中樞去對抗那些怪異的產生,以一種更主動的方式,將所有的倖存者聚集起來,對現存問題進行攻關。只是,他選擇了不這麼做。

    不作夫猜測,安德醫生會不會在當時就已經察覺到系色中樞的異常,才寧願將那些成果連同系色中樞一起封閉起來?安德醫生會不會已經看到了某些本質性的東西,從而決定另起爐灶?

    但這些猜想,隨著安德醫生本人也變得異常,已經無法再去追究了。哪怕安德醫生的確知道了一些自己這些人所不知道的事情,這些事情也已經成為秘密,埋葬在那個異化的形態中。在高塔裡遇到的那個疑似安德醫生的怪物,根本就是無法溝通的。

    「過來這邊,不作夫。」同伴親切地招呼著,當不作夫主動提起要見系色中樞後,他的態度就越來越親密了,就像是覺得只要見了系色中樞,不作夫就鐵定會接受如今他所抗拒的這一切那般。不作夫從這種態度的變化上,愈發感受到系色中樞的異常。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太多的選擇。他快步跟上同伴,身旁路過的許多人都開始面帶微笑地朝他打招呼,如果沒有見識到他們的研究,不作夫覺得自己肯定要被這股和睦友好的氣氛感染,他感覺不到這些打招呼的人是帶有什麼鬼蜮心思,而是真的將他當成同伴,甚至要比過去那種同伴關係還要緊密。可是,如今這氣氛越是平和友好,越是將他視為自己人,就越是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不作夫只能戴上僵硬的笑容,一邊走一邊和對方閒聊幾句。這些人對現在的生活狀態和研究進度感到十分滿意,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每個人都覺得困難只是暫時的,他們遲早能夠將這些詭異的現象解釋清楚,然後將「病毒」徹底消滅。也許島嶼病院之外的世界已經變得不友善,從更悲觀的角度去想像,或許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人類已經到了存亡的緊要關頭,但是,只要他們的研究獲得最終的成功,就有機會改變這一切。

    「完全的量子理論已經涉及時空和因果悖論,大一統理論更是擁有將整個宇宙重置的力量,所有的災難都是暫時的,只要我們能夠做出成果,即便所有人都死了,也能夠從另外的角度重生所有人。」他們這麼說到,「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需要時間,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爭取時間。我們和未來爭奪時間,和過去爭奪時間,和『病毒』爭奪時間,和所有未知的一切爭奪時間。」

    不作夫覺得從幻想的角度能夠理解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從理論的角度,卻已經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了。那些嶄新的專有名詞,不同於現代科學的理論體系,有別於現有人類語系的獨特發音,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跟外星人說話一樣,哪怕夾雜有一兩個自己知道的詞彙,也無法將全部的話語串聯起來,明白其表達的意思。

    有一陣時間,不作夫只覺得自己的腦殼嗡嗡作響。他加快腳步,不知道同伴要將自己帶到多遠的地方。這個新基地是如此之大,時間和空間都彷彿隱藏有深沉的秘密,在隱隱約約的角度,在那阻擋了視野的設備之後,在人和人轉身之間,存在許多陌生卻協調的,無法看穿的細節在運作,將可怕的秘密隱藏其中。不作夫覺得,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這些,都仍舊不過是最表面的東西,是一種虛假的暫時的美好。

    不作夫已經很努力了,但他仍舊無法找出更具體的不對勁的地方。他尾隨同伴的腳步走了很久,他沉浸在尋找中,在快要忘記自己的目標時,同伴帶他來到一個曾經見過的地方。抬起視線,透過強化玻璃可以看到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水池,以及彷彿污水處理系統般的粗壯管道。黃色的LCL液體從一側的管道口流出,經過複雜的程序後,又流入另一側的管道口,如此循環往復。一些水池中蓄滿了LCL液體,一些水池中的LCL液體不足一半,一些水池中只剩下清水,一些水池中的LCL液體色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淺。

    這個巨大的處理設備,正是過去使用系色中樞驗證數據時,安德醫生會將他帶來的地方。當時,他只能站在這面巨大的玻璃牆前,一邊觀察LCL液體的處理,一邊等待另一側的終端給出資訊。不作夫十分清楚,這個巨大而複雜的設備,根本就不是系色中樞的正體,而是系色中樞的外置設施,就如同電腦和打印機的關係一樣。

    「我要見系色中樞,而不是打印機。」不作夫這麼對同伴說,他沒有抱怨,甚至覺得,這個同伴很可能也是將這個巨大的外置設備當成了系色中樞的本體,其自身也沒有見過系色中樞。

    「我知道,我知道。這裡不是系色中樞的本體,但是,就跟去別人家的時候,必須按門鈴打招呼一樣。」同伴絮絮叨叨地,用一種輕微如呢喃的聲音說:「我們先要給它打聲招呼,我覺得它是願意見你的,因為你是它要求找到的,不是嗎?」

    不作夫沒有作聲,中存在活躍的人格資訊,這也是安德醫生的團隊所做出的結論,但是,這些人格資訊理所當然是無法用肉眼看到的,而是對其狀態進行觀測和計算的結果,而處理計算過程的,自然就是系色中樞。系色中樞對LCL狀態很敏感,它給出數據,安德醫生的團隊總結並推導出理論和公式,讓系色中樞針對當前的LCL液體的情況,進行配對和計算,然後得出結論。這個過程不可能完全沒有差錯,就如同人類科學的經典力學看似正確,但也會在更具體的環境系統下崩潰一樣,安德醫生的團隊得出的理論,也很大可能只是在特定情況下的正確,而安德醫生的團隊卻始終堅持用自己的這套理論去判斷其他人理論的正確與否。在許多研究人員的眼中,就如同抱守殘缺,死認經典力學公式就是真理的那些頑固陳腐的科學家一樣。每一天,都有許多人試圖證明這個理論的缺陷和錯誤,然而,他們無法直接接觸系色中樞,無法接觸更多的數據,也無法使用那超乎尋常的計算力,導致他們的理論總是磕磕絆絆,進度一直都在延遲。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2
2145 病院舊事

    據不作夫所知,某個研究人員的理論,如果沒有系色中樞的全力協助,至少也需要三十年才能演算一遍。這也是許多人都不喜歡安德醫生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地下研究組織決定撇開系色中樞,自發研究改造「桃樂絲」的重要原因之一。安德醫生霸佔了最重要的資源,並將自己的理論定為標準,這完全是政治鬥爭而非是科學精神,安德醫生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去保證自己在病院的主導權不會被動搖,在這個過程中成為犧牲品的研究人員不在少數。

    當然,這種亂七八糟的破事在所有的研究人員眼中,卻又不是什麼新鮮事,每個研究人員在來到這個孤島病院前,都經過諸多類似鬥爭的洗禮,並且在科學發展的歷史中,這種衝突是如此的頻繁而必然,即便是那些號稱現代科學奠基人的科學巨人也不能例外。包括安德醫生在內,每一個研究人員在來到孤島病院前都是鬥爭中的勝利者,但在孤島病院中,安德醫生看起來更勝一籌。

    失敗者會詬病安德醫生,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不作夫並不在意這些事情,他在意的是,安德醫生到底使用系色中樞做了什麼,又在做這些研究的過程中,到底發現了什麼秘密。系色中樞雖然是病院的瑰寶,但所有研究人員都清楚,它不是由病院的任何人建造的,它的出現像是一個偶然,是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系色」自身異化的結果,嚴格來說,這也是有記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出現存在形態和性質變化的第一例。病院之後所做的事情,例如構建LCL管道等等外置設備,都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利用系色中樞的功用而進行的功能性開拓和補完。

    至於系色中樞本體的相關情報,早已經被安德醫生或修改或刪除。本來,有關係色中樞本體的情報不會缺失得那麼徹底,畢竟,無論安德醫生如何去掩蓋系色中樞本體,他也不可能一個人完成這種事情。當時系色的異化本來就是一項極為重要的觀察樣本,從頭到尾瞭解整個情況,並和安德醫生一起對真相進行掩蓋的研究人員至少也有十多個,並且,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在之後並沒有加入安德醫生的研究團隊。更進一步來說,知道真相的這些人在後來的研究中,和安德醫生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繼而在政治和理論的鬥爭中失敗,被安德醫生打壓,他們本該是對此憤憤不平,應該會採取一切手段進行反擊的凡是知道這段鬥爭史的人都感到奇怪,因為,無論安德醫生和這些先行者之間如何鬥爭,雙方都沒有透露出系色中樞本體情報的一絲一毫,失敗者也從來沒有再踏足過系色中樞和外置設備所在的區域。例如阮黎醫生的導師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這個在整個病院的研究人員中也可謂是最優秀等級的老牌人物,哪怕被安德醫生「放逐」,也沒有想要打破秘密的任何行為有許多人認為,這是他還在忍耐,等待最佳的反擊機會。然而,哪怕他感染了「病毒」,直至死亡,都只在病院邊緣地帶的個人實驗室裡工作,完全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曾經想過對系色中樞本體做點什麼。

    尋常來說,一個秘密被越多的人知道,暴露的幾率就越大,如果超過十個人知道,那麼,暴露的可能性近乎九成。那麼,和安德醫生一起見過系色中樞本體的這些不少於十個的研究人員,到底是懷著怎樣的想法去保守系色中樞的秘密的呢?雖然很難想像,但是,他們的保密卻更加證明了,系色中樞本體的特別。

    現在,包括安德醫生本人在內,曾經見過系色中樞本體的研究人員全都成為了末日症候群患者,就不作夫所知,除了安德醫生本人在高塔內不知所蹤懷疑是變成了怪物其餘研究人員全都變成了LCL,就在他此刻所見到的巨大管道設施中流淌。

    「如果我崩潰了,也被會扔進去吧。」不作夫這麼對自己說,站在旁邊的同伴聽到了,便安慰到:「如果我們完成了新技術,就算你真的變成了LCL也沒關係。系色中樞已經快要完全LCL信息提取技術了,只要她給出理論,我們就能夠為LCL中的每一個人格資訊製造一個軀體,讓其重新活過來。」

    不作夫聽到這些話,瞳孔不由得一縮,從LCL中提取人格資訊,恰恰就是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畫最核心的關鍵技術的之意。這個看起來對系色中樞充滿狂熱情緒的同伴,是在暗示系色中樞仍舊在執行安德醫生的計畫嗎?亦或者,朝更深一層去想,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畫,乃至於他的其它理論,真的全都是他的研究成果嗎?系色中樞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僅僅是一個收集數據和處理數據的計算機嗎?

    有沒有可能,其實安德醫生的那些理論,全都是系色中樞設想並提出的?只是借助安德醫生的運作能力去執行?

    這麼一想,系色中樞似乎又變得更加高深莫測了。倘若事實真如不作夫此時所設想到的情況,那麼,很可能整個病院早就已經由系色中樞運轉著,幾乎所有人都被騙過了。

    不過,無論怎麼想,在真正見到系色中樞本體,找到更多證據之前,都難以被其他人接受。人們總是很難接受「自己比別人蠢」的事實。越是自認聰明人,就越是無法接受。

    「走這邊,不作夫。」同伴不知何時已經走開了,站在五六米外的地方朝喊來。不作夫連忙趕過去,就見到同伴身後的牆壁上,不知何時有一扇門的存在。在這之前,他已經觀察過這堵牆壁,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的地方。

    同伴嫻熟地打開這扇門,入眼所見就是一段長長地樓梯,直通下方黑壓壓的身處。同伴率先走進去,他剛一進去,頭頂上的燈就亮起來,他一直向前,燈也陸續亮起來。不作夫不知道這條地道通向多深的地方,但是,桃樂絲的秘密基地也是這般埋在深處的。從常理上來說,系色中樞比桃樂絲的名氣更大,如果它只是正常地埋在地下深處,那麼,早就應該有人從建築外圍打洞,悄悄開闢新的側道了。系色中樞本體的秘密也不應該到現在都是一個秘密。

    「我剛剛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不愧是安德醫生直接管理的最高安全措施,就連入口,都需要特定的波掃瞄才會顯現。」同伴說:「就算早就知道,但無論誰來這裡,都需要安德醫生的陪同,沒有他的許可,沒有人可以在這裡使用多餘的設備。找出特定的波和特定的位置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才能繞過許可,將相關的設備搬運進來啟用相關設備足以填滿LCL管道之外的所有空間,我們還需要一台粒子對撞機。」

    「但現在你們還是把入口打開了,我可沒見到這些設備。」不作夫說。

    「不是我們打開的,是系色中樞打開的。」同伴說。

    「所以,不是你們找到了系色中樞,而是系色中樞找到了你們?」不作夫明白過來。

    「沒錯。系色中樞已經解鎖了,它不再是一台機器,而是一個生命。」同伴頓了頓,似乎對如何形容如今的系色中樞感到為難:「其實它本就應該是這樣,只是過去,安德醫生把它的主觀活動封鎖了,讓它只能從本能層面被動響應外部的需求,就如同植物人一樣。」

    「你就沒有想過安德醫生為什麼要封鎖系色中樞嗎?」不作夫問。

    「想過,但是,如果不是安德醫生主動解除了系色中樞的封鎖,系色中樞是無法自主脫離植物人狀態的。」同伴嘆了一口氣,「當我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安德醫生可能已經……不在了。他是那種只要自己還活著,就絕對不會放棄主導權,但是,一旦自己的死期降臨,也絕對不會拖其他人後退的那類人。他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在學術理論方面更有攻擊性而已。」

    不作夫對此不予評價,他始終懷疑,系色中樞恢復自主運作,究竟是不是安德醫生主動解除封鎖的緣故。不,哪怕真的是安德醫生主動解除了封鎖,在這個行為背後,也很可能不是安德醫生最初的想法。即便系色中樞不是幕後黑手,也還有一個桃樂絲。和系色中樞的情況不一樣,桃樂絲被製造出來後,為了能夠最大發揮其功用,地下研究者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對其加以限制。甚至於,可以想像,那些人肯定有利用桃樂絲去幹擾安德醫生團隊的研究。

    涉及理念的鬥爭往往比涉及自由的鬥爭還要殘酷。歷史已經多次證明,理念之可怕,甚至能夠讓人無視物質基礎,和自己生命的需求,以一種超拔的精神狀態去做出被他人視為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個人為了不餓死,就會去戰鬥,那麼,當他去戰鬥是為了某種理念時,他甚至會願意自己被餓死。

    科學研究更講究理性,所以許多人都覺得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但實際上,為了堅持「真理」,為了證明自身理論的正確性,而去做出可怕行為,不懼犧牲,不顧大局,損人不利己的研究人員何其多。

    安德醫生在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之後,就已經不是最佳狀態,他的思維能力和精神狀態,都如同其他病人一樣充滿了漏洞。安德醫生在離開系色中樞所在區域前,封鎖了整個區域,這肯定是他最清醒最理性的狀態下所做出的決定,而讓他違反了自己這個決定的原因,則很可能是不清醒不理性的。

    安德醫生的確不能算是什麼大壞蛋,但是,病院裡真正的大壞蛋可不是少數。

    不作夫在心中默默想著,又聽到同伴說:「系色中樞雖然已經能夠自主運作,但是,它並不具備行動基礎,所以,我們就如同它的手腳。」

    「你是說,系色中樞只是一顆純粹的大腦?」不作夫有點驚訝,但是,桃樂絲也曾經說過,她製造那些高川複製體,同樣是為了彌補自身無法行動的缺點,而且,那些以桃樂絲為中心的地下研究者們也已經死得不剩下幾個了。不作夫本以為,系色中樞會更強一些,如果只是一顆「大腦」的話,安德醫生的許多行為都難以解釋。

    只能思考而無法付諸行動,無法影響其他事物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可怕的。

    「大腦……算是吧,它現在就是整個團隊的大腦。」同伴有些吞吞吐吐,但是,不作夫卻沒覺得他是知道具體情況而試圖隱瞞,反而,覺得他似乎是處於一種混亂的狀態,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系色中樞本體的情況。明明他都已經見過系色中樞了。

    「我們還要走多遠?」不作夫不打算為難這個同伴了,桃樂絲的存在狀態也同樣是讓人感到如在夢中,系色中樞的怪異絕對不下於桃樂絲,但是,無論桃樂絲還是系色中樞,它們自稱的,以及表現出來的狀態,都無法讓不作夫完全相信。不作夫反而感到疑惑,為什麼其他人就這麼容易相信對方的話呢?為什麼這麼容易就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呢?所有研究人員都應該明白,自己親眼所見的,不過是一種表象,而且僅僅是片面的表象。人的感官系統相對於事物的多姿多彩,是脆弱的,簡陋的,充滿侷限性的,根本就不能觀測到真相。

    然而,在不作夫的感覺中,似乎見到系色中樞的這些研究者,都覺得自己已經瞭解了系色中樞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這是一種極為不符合他們身份的狂妄表現。不作夫覺得,他們的自信、覺悟和表現出來的熱切,全都是建立在這種狂妄虛假上的,比沙堡還要脆弱的東西。

    乃至於,他們已經陷入了某種自己不知道的精神幻覺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3
2146 系色中樞正體

    地下通道很長,這是不作夫的感覺,但同伴卻覺得沒這回事。「沒多遠,很快就到了。」然而他已經說這話三次了。通道里沒有任何裝飾,全都是裸露的鋼筋混凝土,一盞盞燈以相同的間距重複,有時會讓人覺得自己明明一直向前走,卻突然間就回到了起點,自己彷彿就是在一個頭尾相連的迴圈裡移動。對時間的感覺和對空間的感覺都在變得遲鈍,這裡並不安靜,腳步聲一直都在迴響,更顯得這條通道十分空洞,而正是這種充滿了重複性,空蕩的,讓人的直覺變得遲鈍的設計,正在讓不作夫的腦袋也變得渾濁遲鈍,原本還算敏捷的思維,如同老牛拖重車一樣舉步維艱。他有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思考,更記不起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話,空氣越來越稀薄,越來越沉重,如同連自己的靈魂都在被這股沉重壓制。

    這絕對不是意外,而是一種刻意的設計,不作夫已經明白過來,然而,現在要離開,也只能原路返回,同樣要走過這麼一段長長的,讓人愈發遲鈍壓抑的距離。他偶爾回頭望去,只覺得身後的燈光正在被一片幽暗吞沒,而那片遙遠的幽暗正朝著自己兩人追來。

    這或許是一種錯覺,但是,在那筆直的,遙遠的身後,在那燈光也只能黯然消逝的遠方,真的讓人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追上來。

    狹窄的直線,刻意重複性的設計,削弱參照物的印象,這些手段掩蓋了這條地下通道的真正長度,不作夫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得遲鈍,但他仍舊知道了,其實同伴的說法並沒有錯誤:自己等人走得並不遠,而僅僅是自己產生了走了很久很遠的錯覺。換做是其他人,早就無法承受這條地下通道帶來的壓力,轉身向來路逃走了。然而,不作夫不能逃。

    從目前所見來說,系色中樞所在區域的防禦並沒有桃樂絲那邊的防禦那麼明顯,也沒有那麼多的花樣,但是,給人的精神壓迫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裡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不作夫努力從那沉甸甸的壓力中掙扎出來,問到。

    「也許,我們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同伴回答到:「其他人也不是每一個都能一次就抵達系色中樞面前,但是,每一個人都有好幾次機會來這裡,來得最多的人已經嘗試了五六次。」

    「但你們還是全員都見到了系色中樞?」雖然是疑問句式,但不作夫的口氣卻很肯定。

    「是的,我們全部人都見過系色中樞了。這是安德醫生專門為系色中樞製造的防禦體系,也是系色中樞給我們的考驗。」同伴說這麼說到。

    考驗?

    不作夫暗自在心中撇撇嘴,他覺得,如果不是系色中樞對他們的影響太深,他們早就抱怨了。這裡的情況,絕對不僅僅是防禦或考驗這麼簡單。這是一種作用在精神層面的手段,往人類的科學上靠,也屬於心理學催眠暗示的範疇。這裡給人帶來的壓迫感,正是讓這些人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重要一環。

    儘管不作夫是這麼想的,但是,他也覺得很難抵抗。只要自己還想要繼續向前走,這種對精神的壓迫和暗示就不會消除,而只會隨著行進越來越強烈。很多人都設想過「完全掌控自身的**和精神」,但如果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那麼,這個人早就不是人了。人類不可能完全控制自身的**和精神的,這是由其物質基礎所決定,要改變就必須從自身存在性的物質基礎構架著手進行底層的改變,而物質基礎構架的改變必然會帶來精神層面的變化,最終仍舊會導致無論物質基礎還是精神上層建築,都不再是「人類」。

    說到底,這條地下通道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保護系色中樞,還是更側重於限制系色中樞,還不能完全肯定。安德醫生很可能是打算限制更多人和系色中樞接觸的,也許很多人都覺得,這是因為安德醫生想要獨吞系色中樞,但是,不作夫在見識了那麼多的事情後,反而覺得,安德醫生這麼做,有一大半是出於好心:他可能已經預見了,系色中樞絕非是那麼安全的東西。同時,在這個孤島病院裡,系色中樞到底安全與否,和其深入接觸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再沒有比時常和系色中樞打交道的安德醫生本人更清楚的人了。

    在見到系色中樞前的這一段考驗越是嚴厲,越是隱晦,越是傾向於精神層面,不作夫就越是覺得,系色中樞本身就在醞釀一個巨大的陰謀。另一方面,不作夫自己也明白,就算自己這麼對其他人說,也絕對不會得到他們的認可和支持。

    在現有的惡劣狀況下,系色中樞的重要性已經全面超越了它的詭異性。

    正這麼想著,同伴的一聲「到了」,便將不作夫從恍惚和深思中拉出來。不作夫抹了抹額頭,明明這個地下通道里的溫度不高,可仍舊讓他出了一身汗。

    不作夫順著同伴的目光望去,只見一扇朱紅色的小門孤零零地佇立在地下通道的盡頭。彷彿說,這扇紅門之後就是終點。

    兩人一起加快了腳步,同伴率先小跑過去,手掌碰了一下紅門,紅門上頓時幻象從叢生,那看起來剛硬的材質,也變得如同水波一樣,漣漪陣陣,不似實體。

    不作夫來到同伴的身後時,紅門便徐徐開啟了。然而,同伴只是站在門口,對身穿病人服的不作夫說:「很抱歉,我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如果沒有系色中樞的許可,就不能讓任何人走進這扇門中。

    不作夫理解地點點頭,在對方進一步示意前,就自己推開了紅門。這時,不作夫向身後看了一眼,卻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同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只剩下那條彷彿無止盡向前延伸的筆直的地下通道。顯然,這絕對不是什麼正常情況。

    哪怕推開了紅門,不作夫朝裡邊觀望時,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門後是一種昏暗的色調,卻又分不清到底是什麼顏色,但也絕對不是黑色或灰色。這種色調很單薄,彷彿那就是一張不透明的「膜」。不作夫再沒有猶豫,一咬牙關就鑽進了門後的「膜」中。

    緊接著,毫無徵兆的,他的視野披上了一片淡淡的光。如同見到桃樂絲時,所看到的那不是人也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的形態,也如同自己在做夢中才會看到的那種扭動,可以是任何東西,卻也無法成為具體的某樣東西的輪廓。很難說明,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因為,在自己的記憶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成為眼前這東西的參照物,也無法用固有已知的任何輪廓去套用眼前的輪廓。不作夫甚至覺得,在這個存在的奇妙中,自己和週遭的一切,都不過是對方的一場夢。自己也並非有知覺地看到了這一切,而是在對方的夢中做夢。

    變換的,深邃的,不真切的背後,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恐怖。

    眼前所見,仍舊不是對方的真正形態。但對方確實在這裡,並沒有任何掩飾,僅僅是自己的觀測就只能達到這麼一個侷限的範圍,無法觀測到對方的整體。

    差距太大了,已經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去彌補。不作夫只覺得,眼前這個系色中樞的正體,比自己之前所見到的桃樂絲還要夢幻。讓人不禁懷疑,這樣的超乎想像的東西,是真正存在的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樣難以想像的存在方式,仍舊無法追尋到「病毒」的正體,那麼,「病毒」又該是多麼的可怕啊。

    「系色?」不作夫已經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到。

    「是的,我是系色,也是系色中樞,是調控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人格的一個樞紐,但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一部分。」對方的聲音在不作夫耳邊輕輕述說。不作夫其實完全沒有聽清楚這個聲音,那更像是一種模糊混沌的呢喃,但卻能直覺領會到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作夫頓了頓,單刀直入地問到:「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儘可能拯救大家。」系色中樞回答。

    「但你給其他人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擁有的東西,那些東西只會摧毀人類的精神和思維,乃至於摧毀人類固有的物質結構。」不作夫重複著自己的觀念:「那不是人能夠承受的東西,他們已經被你扭曲了。我看不出來,他們現在和被『病毒』感染有什麼區別。」

    「『病毒』最終會讓所有人都不存在,他們現在至少還存在著。」系色中樞在不作夫耳邊呢喃:「如果拒絕現在的變化,就意味著,在『病毒』面前將毫無還手之力。」

    「……」不作夫默然無語,他不是沒有理由去反駁,但是,那些理由在「存在」和「不存在」的矛盾中,是如此的蒼白。他可以從人性人理層面,從精神的自由和人的定義層面,做出種種「人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的反駁,但是,那在「不改變就要被徹底毀滅」的命運面前又有什麼意義呢?在已有的和未來可見的科學理論中,「死亡」已經不是終點,而只是一種存在方式的改變,但是,系色中樞給出的理由,卻是以「超越死亡的存在性」為基礎。

    「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在詭秘的萬古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也會消逝……」系色中樞在不作夫耳邊輕聲呢喃。不作夫無法直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卻又直覺感到,自己其實已經領會了其真正的意思。在他的腦中,理想的人理和嚴峻的現實產生了最本質的矛盾,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在說服自己了。自己應該接受系色中樞的幫助,因為它也許不是正確的,但卻又是至今為止最正確的。在沒有人能夠提出更正確的,更有效的建議前,系色中樞所做的那超乎常理的一切,就已經是一切最壞選擇中的相對最好的選擇。

    可不作夫又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這麼想,其實也是被系色中樞操縱著,是它強行催眠了自己,灌輸這些理論,既然它所做的一切並不能被證明是正確的,那麼,就應該去尋找更正確的做法。與此同時,不作夫又不禁想到,在人和人的交往中,自己所產生的想法,又有多少不是被灌輸的,是完全獨立的呢?一個人誕生下來,其知性智慧的開悟,正是基於那些基礎思想的灌輸。之後所有的思想發展,都仍舊是以過去固有的思想為基礎去產生進步的。所有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拋開既有的思想基礎的獨立性。

    人會被說服,那麼,被他人說服,和被系色中樞說服又有什麼區別呢?還是說,自己糾結的,其實只是「系色中樞」還算不算人類的問題?然而,即便是這個問題真的關係著人類的本質和存亡危機,但和「自身生命的存在性」比較起來,又有什麼重要呢?

    如果連最基本的「存在性」都無法確保,那麼,作為「人類」而存在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天真呢?

    只有先保證「存在性」,才能進一步追求「作為人類存在下去」。這的確是正確的邏輯,但是,不作夫又不禁想:事情是否真的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呢?「病毒」真的會殺死「存在性」嗎?他猛然意識到了,自己一直都帶著一種僥倖的心理,亦或者說,難以去想像「病毒」是怎樣的存在,又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自己是無知的,正是這種無知,讓自己看不清危機的程度。

    「病毒,到底是什麼?」不作夫問了至今為止都沒有明確答案的問題,他希望這個奇妙而神秘的系色中樞可以給出回答,因為,同伴說過,它可能已經快要完成大一統理論了。而大一統理論本應該就是可以從一個統一的基礎,去解答世間萬事萬物的。哪怕只是「快要完成」,而不是「已經完成」,也應該能夠捕捉到「病毒」的一絲真相了吧?

    然後,系色中樞沒有回答,它已經沒有了聲音。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4
2147 簡單邏輯

    不作夫對於現狀有許多問題想要系色中樞回答,然而,也同樣有許多問題是系色中樞不願意或無法回答的,每當這個時候,系色中樞總是保持沉默,就像是在表示它絕不說謊一般。但是,就算系色中樞在這些問題上說謊又怎樣呢?不作夫覺得自己完全沒可能分辨出來。這些問題很多是超乎正常邏輯,也沒有一個自己所能認識到的標準的。不作夫自認自己觀測和認知事物的水準,也就是現代科學理論專家的水準,超出這個水準之外的本質,哪怕系色中樞給出理論,他想要理解這個理論,進而去證明這個理論的正謬,需要很長的時間進行思考和演算。

    他覺得自己已經經歷過許多奇妙怪誕的事情,但是,自身仍舊是一個人類,一個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已。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認知,自己對事物進行觀測的角度,都仍舊侷限在人類可以做到的範圍內。他之所以想要問這些自己基本上無法辨別什麼是正確,什麼是謊言的問題,並不是出於對答案的好奇,而是對「系色中樞會給出怎樣的答案」這個過程本身進行行為意義上的,乃至於行為意義背後的某些本質性動因的探求。

    不作夫仔細分析過桃樂絲,也嘗試以自己所認知到的桃樂絲的特點為基礎,去揣測系色中樞的特徵。儘管系色中樞和桃樂絲似乎存在許多差別,但也同樣有類似的表現無論是在外表還是行為表現上那難以觀測的外部輪廓並非是重點,但這個變幻的巨大而深沉的輪廓也確實是其本質的一種揭示,從外入內,從其外觀、交流、以及所有互動性的行為上,去探求其內在的東西,才是不作夫的目的。而這樣的想法,和足以支撐這種想法的素質,是不作夫認為,在病院中的每一個研究人員都具備的。

    在自己之前就已經見過系色中樞的那些研究人員,勢必已經嘗試過他現在的做法,然而,從他們此時的表現來看,他們在一定意義上已經失敗。毋寧說,他們如今表現出來的對系色中樞的默認,正是失敗結果一種體現。不作夫想要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失敗的,在這個過程中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作夫無法理解現在的那些同伴,他們的想法,他們的迫切,他們的狂熱,他們對如今所有研究的放任和深入,全都不應該是他們平時會出現的狀況。這其中的原因絕對不僅僅是「瘋狂」和「絕望」就可以說明的,必然有更加複雜的因素在慫恿和引誘他們,致使他們偏離了身為一個研究人員的獨立自主和以人為本的核心。他們的心態和心理所發生的變化,是如此的突然而劇烈,就如同過去幾十年構建起來的思想和人格,一瞬間就從基礎開始完成了重新構建,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但是,不作夫仍舊要在這個新基地工作,因為這裡已經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安身之處。他希望能夠理解自己這些同伴發生變化的原因,不,不用是原因,哪怕只是一點線索,能夠讓他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就行了。沒有人會告訴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只能自己去尋找,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答案。

    系色中樞從所有外部特徵來看,其存在形態就如同桃樂絲那般發生了深刻的改變。然而,有一點是不會錯的,只要它沒有戰勝「病毒」,它就仍舊是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其最本質的特徵中,也必然殘留有「人」的因素在內,發生在它身上的變化,絕對不是一種徹底且全面的變化進一步來說,它仍舊可以和人正常交流,被它引導的那些研究者,儘管發生了思想上的變化,但卻仍舊是人類,沒有變成截然不同於人類的其他東西,其思考的範圍和邏輯性,也仍舊是「人類」的範疇。這些固有不變的特點,都證明了,系色中樞在深刻變化中的一些不變的因素。

    系色中樞殘留有「人類」的部分,這是不作夫的判斷,而殘存的「人類」的部分,也正是深入其本質的基點和橋頭堡。不作夫按照自己過去的經驗,試圖從行為的動因出發,剖析其思想的脈絡,將構成「系色中樞」這個整體的運動包括思想運動和物質行為運動初步分離成「人」和「非人」的兩部分。

    不作夫知道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而自己能不能做到,有沒有機會做到,需要很大的運氣。但是,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呢?「殺手」的能力對那些奇妙詭異又危險的現象不具備實質的抵抗力,病院又已經和外界徹底隔離,無法獲得身後資本集團的幫助,他最後剩下的唯一武器,唯一最有利的手段,就是自身為研究人員的身份、能力和素質而已。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科研水平並非最被人看重的這個長處,反倒變成了如今最重要的長處。而以往看起來有力強力的武力手段,如今都變成了毫無用武之地的廢品。不作夫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反過來說,正因為系色中樞和桃樂絲,是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中的特殊患者,其身上發生的變化,比起那些變成了LCL的患者,更具備客觀性和實質性,而並非只有理論性,其保持著劇烈的活動,自然更容易觀測到。

    在病院裡擔任研究人員進行潛伏的日子裡,不作夫當然也需要參與研究工作,其研究是按照從「末日症候群患者」到「病毒」的循序漸進的程序。在這個程序中,無論是樣本是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還是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亦或者是後期將要變成LCL及已經變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乃至於高川、系色、桃樂絲、瑪索、咲夜和八景這些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是有意義的。

    他在過去的研究中,將大部分經歷放在輕微症狀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試圖從共性出發,去抓住患者和「病毒」的聯繫,以及「病毒」所導致的患者體內生物性變化的普遍特徵。現在,對「系色中樞」的研究,和過去的研究方向正好相反:從普遍性變成了獨特性。

    當然,不作夫仍舊相信,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所具備的普遍特性,在「系色中樞」中仍舊存在,只是被其獨特性的強烈表現掩蓋了。他仍舊希望自己可以通過對獨特性的研究,去找出被掩蓋的普遍性。他認為自己有兩條路直通「病毒」的真相,並且,這兩條路是從「病毒」和「末日症候群患者」存在的時候起,就已經存在的,最質樸的兩條路線。

    而無論是探尋同伴改變的真相,還是探尋系色中樞的真相,乃至於探尋「病毒」的真相,從現在這次見面和交流的時刻起,就已經開始了。不作夫思考著,不斷改變提問的方式,在交流中不同的話術引導,具備多重的試探性。倘如是無法交流的對象,那麼,話術就沒有意義,那樣的話,不作夫也要望洋興嘆。「系色中樞」仍舊屬於可交流對象,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一旦可以交流,那麼,交流的結果就已經不是目的,交流這個行為本身才是目的。

    不作夫覺得系色中樞有可能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說到底,對方的性能要超出人類許多,也不是科幻故事中那些單純的智能程序。系色中樞如果真的完成了量子理論,並進一步深入大一統理論,那僅用「智能」就無法概括其思維能力了。而且,系色中樞的行為所引發的連鎖反應,都證明它不是「智能」的,而是「智慧」的。哪怕是非人的,邪惡的智慧,也同樣是智慧。在智慧面前,許多手段都是蒼白的,無法隱瞞其本質和目的的。

    但反過來說,既然已經看穿了己方的想法,卻又沒有強制己方做點什麼,這不也意味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對方默許的嗎既然是許可的,又是自己認為正確的,為什麼不做下去呢?

    不作夫深吸一口氣,進一步問到:「就算暫且不管那些理論性的東西,你做的這些實驗,又是想要達到怎樣的結果呢?和你的下一步打算,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下一步的打算,又是什麼?」

    「我們缺乏人手,雖然現在不斷有倖存的專家加入團隊,但是,我們想要對付『病毒』,仍舊需要更多能夠思考和做事的人」系色中樞對這個問題,給出了回答:「過去,因為內部傾軋的緣故,雖然能夠做事,有想法的研究人員很多,卻無法將所有的力量統合起來,研究效率不可避免變得低下。但現在不同,我們正在切身面對同一個危機,擁有足夠的外因將我們捏成一個真正的整體,所以,越多人加入進來,我們的效率就會越高。」

    「然後呢?」不作夫問到。

    「我們可以從LCL中,將那些真正具備研究精神和研究能力的人格資訊取出來,為他們製造一個身體。」系色中樞說,「重構身體和人格資訊的融入問題,其實在高川複製體的相關研究中,已經獲得了初步的解決方案。」

    「LCL中的人格資訊……是打算將最近一段時間變成LCL的研究人員重新復活嗎?」不作夫對系色中樞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過於驚訝,「但即便把他們重新復原,他們真的可以繼續研究工作嗎?『研究』本身是人類進化過程中,最為複雜的思想活動和行為表現,任何一次差錯,都有可能會讓『研究』這個行為無法正常進行,亦或者,進行了卻無法達到預想中的效率,反而會拖累現存的其他專家的研究工作。」

    「不是復活他們。」系色中樞斷然到:「我們製造的身體,無法和每一個人格資訊進行完美的匹配。人的物質構成和信息總體是極為協調的,又極為複雜的。另一方面,我們也無法保證,這些人格資訊不是『病毒』的傳染源,不會讓新身體在短時間內就因為末日症候群的爆發而徹底崩潰。」

    「既然如此,你製造出這些有時限的不完整的研究人員,又有什麼用呢?你甚至無法確認,他們是否真的在思維能力上真的可以達到標準。」不作夫反問到,「如果最終完成的克隆人是平庸的人,甚至是一個弱智,那麼,所有的研究都會被拖累。處理失敗品很容易,但是,處理他們需要花費的時間,是和他們的價值完全不對等的。」

    「我們必須嘗試,因為有兩點需要證明:一個來自於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理論,我們必須證明,哪怕在LCL狀態下的人格資訊,也確實是在成長的。另一個同樣來自於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理論,我們必須證明,人格資訊載入身體後,身體會根據人格資訊的情況發生物質性、生物性或生理性的變化。在這兩點得到證明之後,我們才能根據收穫到的數據,進行LCL的反向還原。」系色中樞這麼說到,「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畫是基於還沒有變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但我們的人類補完計畫,是基於已經變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是一種更加徹底的形態變化實驗。」

    不作夫猛然意識到了,系色中樞的實驗到底是什麼:「你的意思是,既然無法阻止末人類感染『病毒』,無法阻止人類變成LCL,那麼,就讓人全都變成LCL,再進行反轉,重新變回人?」

    「沒錯,關鍵就在於,變成LCL的人,是否還能變回人,而變回人之後,又到底會發生哪些好的或壞的變化在這個形態變化的過程中,精神和物質的交互是最徹底的。如果人可以被『補完』,那麼,這個變化過程就是關鍵。就像是鑄造一樣,先將鐵變成鐵水,導入成型的鑄模中,加入微量因子,讓其產生形態和性質上的變化,成為比『鐵』更好的東西。」系色中樞說:「現存的專家們就是因為這個,才認可我的計畫。」

    「因為,這幾乎是每一個專家最容易想到,也最想做到,但卻最難做到的方法。」不作夫頓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人會變成LCL,那麼,反過來,讓LCL變成人也應該是可行的,這個邏輯正是人類思考中最基礎最簡單的邏輯,也往往是最可靠的邏輯,根據這個邏輯完成的方法,也普遍是剛健有力的。與之相比,其他所有的方法都是試圖繞開障礙,走捷徑。然而,可以想到,不代表能夠做到。

    「現在,可以做到了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5:15
2148 系色中樞的理論

    LCL是一種穩定形態,病院的研究人員想過許多辦法,試圖讓LCL產生一些反應,但都以失敗告終,最後的研究表明,LCL的穩定正是其能夠保存並運作人格資訊的基礎。但是,LCL也並非一潭死水,其內部沒有變化,如果真的毫無變化,理論上不可能支持動態的東西,而人格資訊不斷擴大、分裂、變化,的穩定是一種宏觀上的穩定,其微觀的變化理應是十分劇烈而微妙的,沒有片刻停止。然而,這也只是理論上的結論,僅就觀測而言,研究人員並沒有發現微觀上的變化,亦或者說,研究人員目前為止所能觀測到的微觀形態,全都無法反應出LCL的變化。

    LCL是研究「病毒」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支點,目前病院研究出來的特效藥,作為一個突破口,是每一個研究人員都能想到的,即便如此,真正要讓LCL產生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反應,卻始終是一個難題。

    至少,就不作夫所知,在此之前,完全沒有相關的報告和線索。然而,這個沒有任何進展的研究,被系色中樞推進了。哪怕親耳聽到系色中樞這麼說,他仍舊不禁懷疑,這是真的嗎?系色中樞自稱,它不僅僅能夠讓LCL產生反應,甚至已經完成了控制這種反應,並能夠逆向還原反應的理論。如今就只剩下實踐而已,在外邊參與那些超乎人類所知的研究的專家們,正是嘗試將理論應用出來。而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的步驟和條件,都絕非是現代科學的理論基礎所能支持的系色中樞正是另闢蹊徑,從基礎理論和本質觀測上完全推翻現代科學的基礎,才能做到這種事情。

    「量子理論是現代科學最有力的理論之一,有著讓人驚嘆的前景,然而,它的基礎構架完全基於假設,並沒有得到有效驗證,被不少研究人員詬病。即便如此,它的理論仍舊可以解釋許許多多不解之謎,從另一個角度闡釋了人們過去所認知的事物形態。」系色中樞說:「然而,量子理論的極限,也就在它那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假設中,當一個理論的基礎無法被證實,那麼,這個理論定然是片面的,有缺陷的,而這些片面和缺陷源於提出這個理論的人自身的思考和觀測的侷限性。從這種侷限性而言,它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而是一個暫時性的替代方法。人們想要揭開不解之謎,卻沒有有效的途徑,哪怕只是假設,也仍舊能夠讓人滿意。就如同過去的古人不知道太陽的本質,他們提出了太陽生命的理論,並根據這個理論提出了讓許多人信服的觀點,而這個理論以及由此引出的觀點如今變成了神話傳說。如果量子理論的基礎一直懸而未決,那在遙遠的未來,量子理論以及其展開的各種理論觀點,也終會變成神話傳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作夫有些迷糊。

    「量子理論是從人類觀測事物,理解事物的角度出發,人的思考和觀測能力的侷限性,決定了量子理論的侷限性,而量子理論的侷限性,決定了量子理論無法解釋LCL和『病毒』。所以,任何嘗試從量子理論去揭開『病毒』之謎,嘗試從量子理論去控制LCL的做法,都不會成功。也許有的時候,看似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例如只有區區幾個數字意義的差距,但這個差距所代表的差異,仍舊是無法從量子理論本身去解決的。」系色中樞解釋到:「當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就明白,應該從科學理論的基礎進行一些顛覆性的思考,從一個截然不同於人類的思考和觀測的角度,去看待眼前的問題。人是有侷限性的,而我也是有侷限性的,但是,人和我加起來,所能覆蓋的範圍,卻比單一的侷限性更加廣泛。」

    「所以,你從一個不同於人類的角度,重新構架了理論體系,進而完成了外邊那些專家的實驗基礎?」不作夫問到。

    「不,他們應用的,並不是單單從我的角度得出的結論,所應用的也並非單純是我獨立構架出來的理論體系。」系色中樞說,「簡單來說,我從理論結構上完善了量子理論,卻仍舊無法證明事物是否存在不可再分的最小部分,於是,我重新構建了一個科學基礎體系,在新的體系中,量子被視為無法實現的極端狀態,而並非是實際狀態,於是,部份量子理論的結構被包含在新的體系中,從一個量子並不存在,但微觀結構無限趨向於量子態的角度,去解釋事物。你知道坐標曲線吧?在雙曲線中,一個公式就足以證明,這個曲線無限接近X軸和Y軸,卻永遠無法和兩個軸重合這是最近似的簡單類比,實際上,新的理論更加複雜。」

    理論複雜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不作夫也不由得對系色中樞刮目相看,覺得它的話可信了幾分:首先,它雖然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卻又不完全是人,確實擁有從非人角度去思考和觀測事物的可能性。其次,否認量子的存在,而將之視為一種極端狀態,這個思考的角度,本應該是人可以提出來的,是人類自己可以想到,並嘗試去推導驗證的,但是,不作夫自身卻從未想到過,可以從這個角度出發去重新認知量子理論。在更多的時候,不作夫對量子理論的信仰,對量子所代表的「事物本質」不存在懷疑,而這種不懷疑,已經和科學精神背道而馳了。

    正如系色中樞所言,一切未能證實的理論基礎,都應該要被質疑,哪怕它真的從理論上解決了一些問題,並在實質上也確實解決了一些問題,也不應該將其視為解決問題的最正確方案,因為,這些解決或許只是打了個擦邊球。在對待一個理論的態度上,不作夫認為,系色中樞比自己更像是一名科學研究者。

    不過,哪怕系色中樞這麼說,並表現出一種更加讓人信服的態度,但如果它的理論無法被其他人所理解,無法被不作夫自己理解,那麼,不作夫仍舊是需要去懷疑這種理論的正確與否的。倘若一種理論只有理論作者本人理解,而無法推廣到讓其他人,只能讓其他人按照理論進行驗證,而無法讓更多人從多個角度去理解和驗證,那麼,這個理論仍舊是有待商榷的它可以讓人驚嘆,但是,也就僅僅是讓人驚嘆而已。

    「如果有時間,我並不介意用時間去證明我的理論的正確性,但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們沒有時間。」系色中樞對不作夫的質疑,這麼回答到:「如果你可以提出更加自洽且看起來更加先進的,更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案,我並不介意以你的方案為主。那麼,你有嗎?不作夫。」

    很遺憾,不作夫沒有,而且,他也知道,其他研究人員也沒有。正因為所有人都無法提出比系色中樞的理論更好的理論哪怕只是看起來更好所以,新基地的情況就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

    「沒有時間」永遠是要做一件事情時,人們所將要面對的最嚴厲的敵人。

    「我十分清楚,你們全都無法真正理解我的理論,因為,這個理論的基礎有很大一部分超越了人的思維能力和觀測能力,它也很有可能將研究並實踐理論的人,帶入一個遠超人類可以想像的狀態中。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只要這個理論稍微驗證了一部分,不需要全部,不需要真的解決LCL和『病毒』的問題,至少也能夠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系色中樞說:「而能夠爭取到更多時間的這部分理論,正好是人類可以理解的部分,因為這部分理論和量子理論有更多的連接。」

    「所以,外面那些人的研究,有很大一部分是從量子理論去認知這部分爭取時間的理論?」不作夫完全明白了,為什麼那些專家一個個都表現出興奮的狀態:如果是他們的邏輯和學識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那麼,這個陌生的東西,不應該讓人興奮,而是讓人下意識產生牴觸,但是,只要有一點點他們可以理解的東西作為支點,他們就會孜孜不倦去謀求更大的進步。更何況,這種進步是和自己,以及這個世界的未來息息相關的大事。

    系色中樞的新理論體系不是完全架空的,不是完全撇開人類認知的,而是引入了量子理論的一部分作為其他研究人員的支點,所以,哪怕新理論整體很怪誕,非人之理論,但拆開的部分也仍舊可以被這些專家接受,甚至是樂於接受。他們的研究精神,會試圖弄明白,自己所理解的部分和自己所無法理解的部分,是以怎樣的一種方式進行連接的。

    不作夫沉思了片刻,才問到:「你的新理論真的已經接近大一統理論了嗎?」

    「我認為,至少比量子理論更接近,然而,我覺得,這仍舊不是大一統理論,甚至於,不能當作是大一統理論的基礎。」系色中樞這麼回答到:「我的理論涵蓋了量子理論的一部分,但即便真的可以將我如今提出的科學體系和過去人類所得到的科學體系合併起來,也仍舊不能說是完全解釋萬事萬物的完整體系。人類發現了事物的一個側面,我發現了事物的一個側面,不作夫,你覺得這兩個側面合併起來,就是事物的全面了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對於全面與否,我們並不具備一個真正全面的參照物。」不作夫搖搖頭,說到。

    「沒錯,除非有一個真正的大一統理論擺在我們面前,否則,我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距離真正的大一統理論還有多麼遙遠。」系色中樞說:「即便如此,我的理論仍舊可以解決實際問題,就如同古代人用自己的理論解釋了太陽後,從理論中得出解決問題的方法,雖然其問題解決過程中的本質並不是他們的理論那般,但卻在實際上可以有效應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也許你的理論並不一定正確,但至少在『爭取時間』這一點上,可以取得明確的效果?」不作夫再三確認到:「你之前說過,解決時間問題的方法,有一部分是來自於量子理論,對吧?那麼,我應該可以理解。」

    「沒錯,你應該可以理解。但是,你只想理解這部分嗎?不作夫,你不想更全面的證明我的理論是正確的,亦或者是錯誤的嗎?」系色中樞反問到。

    「不,正如你所說,在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之前,根本沒有證明你的理論是正確還是錯誤的基礎條件。」不作夫搖搖頭,說:「我不信任你那些稀奇古怪的,非人可知的理論部分,但是,如果是我能夠理解並去驗證的理論部分,我很樂意去證明它。」

    「那就足夠了。」系色中樞說:「我的理論已經足以讓我重置整個銀河系,但是,僅僅是重置整個銀河系,沒有任何意義。」

    「重置銀河系?」不作夫只能從字面意義上去理解系色中樞的這句話:「只是理論上做到嗎?」

    「實際也能做到。」系色中樞這麼說,但不作夫不相信。

    即便如此,不作夫還是問到:「你做過實驗了嗎?如果重置銀河系都無法解決『病毒』的問題,那麼,究竟是什麼地方產生了阻撓?」

    「我對部分末日症候群患者進行過重置,包括其身體物質結構和人格信息。我做過整體性的實驗,也做過分門別類的實驗,但結果證明,末日症候群患者哪怕被重置也仍舊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病毒』的傳播和其結構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和特殊的運動狀態有關係。」系色中樞這麼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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