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55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36
2109 Judgement_knights_of_thunder

    腦硬體受到的損傷頗為嚴重,短時間內就算重啟,也無法作為主要運算核心,而同樣受損嚴重的原生大腦已經徹底陷入無法使用的狀態,若非義體對其注射了莫名的物質,強行維持其活性,否則,這個原生大腦大概會一路崩潰下去,只留下一個大腦的空腔吧。而即便有激素強行約束其崩潰,也無法讓其好轉從這個角度來說,義體高川自覺得,自己的受損也相當嚴重,哪怕這種傷勢無法讓自己完全停止機能,徹底喪失戰鬥能力,不過,缺損了兩個大腦,僅僅靠義體本身的計算力來維持行動,應該也算是實力嚴重下降了吧。

    不過,義體的運作出乎意料的良好,甚至於讓他幾乎感受不到「戰鬥力下降」的程度。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是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和其它感官接駁,乃至於仍舊可以用五官去感知這個世界的。

    明明就身體構造而言,已經出現了重大的轉變,但是,自我感覺反而沒有太大的變化,彷彿受損的腦硬體和原生大腦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似的。

    素體生命的入侵比自己這邊人的行動更快更深入,義體高川一路前行,都可以察覺到,對方很可能已經實質控制並修改了這一帶的設備權限。每當自己嘗試開啟某些設備,以便於打開通路的時候,都需要應付素體生命埋下的系統陷阱。而本應該維護自己人的安全系統,不是被這些敵人癱瘓,就是被這些敵人試圖篡改。

    腦硬體在前期路線上應付這些看不見的攻擊就已經十分吃力了。而現在,失去腦硬體後,全部的壓力都需要由義體本身的計算力來承受。可讓義體高川覺得驚奇的是,義體在這方面甚至比腦硬體更加優秀,有一種「義體是比腦硬體更加巨型的計算器,所以效能更強」的感覺。

    義體的相關數據調整,不斷在視網膜屏幕中顯現,義體高川此時的形象已經和之前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之前為了防禦敵人的炮擊,義體高川整個身體從外部褪掉了一層,就如同蛇的蛻皮一樣,而且,損失的質量要遠遠超越所謂的蛻皮。義體高川的身體形狀沒有變化,但是,整個人就像是縮小了一圈,而面相也從二十多歲變成了十八九歲的模樣。

    當義體高川看到自我檢測形象的時候,都差一點以為這是「少年高川」,而並非是自己當然,兩者的區別還是有的,哪怕只是外表年齡,「少年高川」看起來還要更年幼一些。

    雖然質量減少了,但是,義體高川卻反而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強,這種強大的感覺,來自於更加輕盈靈活的動作,以及那明顯變得更加緻密的強度。在自我檢測給出的數據中,義體確實擁有比這場戰鬥之前更優秀的數值分佈。

    速度、力量、防禦、反應、靈活和計算力……所有能夠在物理上體現出優越性的數據在他的眼前展開,這時他才察覺,原來自己的五官也都已經在之前的光束攻擊中被摧毀了,如今包括眼睛在內所有的感覺器官都不過是徒有輪廓的裝飾而已。自己的臉已經不再如過去那般柔和,也徹底沒有了血肉之軀的色澤,義體構造飛速侵蝕那些已經損毀的血肉,將之取代,整個人從裡到外向著百分之百義體化的程度變化。無論義體的外表做得有多麼像是天然血肉,都只要仔細看都能分辨出來其不同一種違背人倫的邪惡感和非碳基的另類感無論如何都無法真的掩飾起來。

    他覺得自己和這些素體生命越來越相似了,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從性能上,包括那宛如面具一般的臉,都宛如同一個理念下的產物。只是不同的生產線和不同的喜好,造成了外表上不同的風格而已。

    巨大的數據流從無線傳輸渠道傳入他的義體,由此解析並反饋,戰鬥和隱藏都是在這個層面上展開的,而他其實並不知曉自己該如何做,只是義體自然而然就能夠反應過來。所有的運作和對抗,就如同他的本能一樣,高速而穩定。

    所有的監控系統都已經明確標明是關閉狀態,然而,義體高川卻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某種監視正在復甦,儘管自己還並沒有被納入其中,但是,它正越來越快地試圖追上來。他仍舊不知道素體生命到底是如何入侵到「莎」的內部,也不知道它們的進度究竟到了哪裡,而哪一些確切的目標已經被它們行之有效地控制或佔領。在這條通路里,能夠觀測到和只能感覺到的事物都必須警惕,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從之前在門閘處對自己進行狙擊的素體生命或許並非單純針對自己這邊,但是,它的存在和表現出來的力量也足以證明素體生命確實是想要在此時此刻做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並且已經做好了有人前來妨礙的心理準備。

    入侵到「莎」內部的素體生命不管有多少個,都必須在短時間內清除否則就只能等待「莎」的自我內部排異,然而,「莎」的狀況不明,難以判斷在敵人擴大戰果之前,完成對這些敵人的清除。

    和素體生命在數據、信息和權限方面的爭奪並沒有義體高川的行進,他仍舊快速,義體的調整讓他漸漸變得遊刃有餘,腳步更加輕快,有一種卸下重擔的感覺,過去那堅持保存部分血肉之軀的想法隨著義體化程度的增加漸漸變得淡薄,那些出於人性和倫理道德的糾結漸漸變得似乎沒那麼重要了。他十分清楚自己在思維和觀念上的變化,畢竟從過去開始,他就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自身在這些精神層面上的變化,但是,或許是因為被他自行破解過的腦硬體,以及原生的血肉大腦都已經瀕臨崩潰的緣故,就連這些關注的視角和程度都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義體高川很難理解自己如今的想法,他覺得自己開始變得陌生,一個展現自我的人格,正在被其物質態的身軀進行最強有力的矯正,過去所有出現過的「精神活動影響肉體變化」之類的情況,就像是被取締了其存在的基礎一般。

    精神影響物質的層面變得遲鈍,但是,物質影響精神的層面卻變得非常活躍。在他的感覺中,這種物質載體影響精神心理的變化是如此的明顯、清晰、鮮活,並且充滿了讓人格、思想和意志難以抗衡的力量。

    說時遲那時快,高川的義體表面出現了「鱗片」之類的結構,這些鱗片以莫名的秩序翻轉,連接,直接在體表構成了宛如角質層的外骨骼,無論從形狀上還是從硬度上,都已經超過了過去他所穿戴過的任何裝甲。並且,新的武器也在這種變化中重新構成,就如同長出新的「肢體」。

    每一次再細微的變化,也會給義體的計算力帶來量變的增幅,當義體高川整個人的外表變成了一種只能說「徒具人形」的形態時,他能夠察覺到的,所有自己身邊被素體生命封鎖、調整和控制的設備全都再次解鎖,將新的權限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只需要一個念頭,甚至於,連念頭都不清晰的時候,義體就已經對這些設備進行了合乎自己行為和想法的處理。

    一扇扇門被打開,一根根繩索在異動,一個個齒輪在扭轉,一座座橋樑開始連接,一個明確可以觀測到的新通路正在義體高川的腦海中浮現他根本無法分辨,自己的「腦海」到底是怎樣的腦海,這些所有在「腦內」呈現的景象和感覺,實際都是通過義體進行處理的。不過,只要通路被打開,他就不需要放緩乃至於停下腳步,去尋找或開啟路線,通往目標所在的路線雖然並非筆直,卻是如此的清晰。

    下一瞬間,義體高川就進入了速度更快的速掠狀態。週遭的事物化作一片渾濁的畫面,聲音在產生的同時,就被拋在了身後。他本身就彷彿無聲息的幽靈,就是一道在光照下的陰影,也讓人覺得是一隻迅如閃電的野獸,眨眼間,就抵達了新路線的盡頭不需要抬起頭,他就知道敵人在什麼地方。那是一個隔著高強度透明物質的觀察處,足足有十米高,一百多米長。正常的人體在這個透明的觀察牆下邊只會越發顯得渺小,但是,非人的東西,那些由構造體材質構成的高智慧生命有著遠超人類個體的身軀,無論在強度還是尺寸上,都讓人感到畏懼,它們即便站在這這堵透明牆的下邊也不會顯得突兀或渺小。彷彿這個地方的這般設計,原本就是為了適應它們的體型一樣。

    就算是義體高川也不明白為什麼「莎」會堅持這種設計,儘管這種設計在統治局裡算是最常見最經典的風格。但是,他十分清楚,過去的「莎」也就罷了,而如今的「莎」已經不是人那貧乏的認知和理解所能猜透的對象。他如今已經深刻體會到了,「神秘」並不重視傾向於通過精神去影響物質變化的,在「神秘」的支持下,物質載體對精神思維有著可怕的影響力。自己僅僅是義體化程度增加,就已經開始被去除許多「人」方面的特性,而徹底變成另一種難以理解的存在的「莎」,絕對是遠離「人」之物,但同時,也和義體化的自己同樣有著遙遠的距離,進而就連素體生命也很可能同樣無法理解。

    異常和正常之間的差異太大,但是,異常和異常之間的差異也往往同樣有這麼大。

    不過,無法理解「莎」,不代表同樣無法理解素體生命過去是真的無法理解,然而,現在,義體化程度到了幾乎百分之百的時候,義體高川突然有一種「和對方的腦波對上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十分隱晦,也十分脆弱,但卻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到來明明是隱秘而快速的,但是,當自己產生這種「腦波對上」的感覺時,那些呆在透明觀察牆後不知道在觀察什麼的素體生命,也如心有默契般猛然轉過頭來。

    雙方的目光結結實實撞在一起,有一種預示著什麼的危機感,正在義體高川的感知中蠢蠢欲動。將目光中所有素體生命鎖定後,義體高川的眼前開始放大它們的形象,然後,他看到了其中一個形體為女性人形的素體生命陡然抬起手腕,緊接著就不自然的光芒閃爍。

    義體高川開始速掠的同時,也看到了一道光束從這名女性素體生命的手腕下射出,所有阻攔在他們之間的障礙物都如同紙做的一樣被洞穿。但是,毫無意義,他的速掠更快,已經完全脫離了對方的視線和鎖定。不過,在光束擊穿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前,就有一個在宛如事物靜止的高速世界裡,如同遊魚一樣自如穿行的輪廓從素體生命那邊的平台上跳出來。

    那是一個體型矮小如少年般形態的素體生命,它同樣很快,至少趕上了此時的速掠。義體高川不斷加速,這個外形矮小年少的素體生命也在加速。義體高川的加速度不斷增加,在他的感知中,這個素體生命的加速度也沒有弱到哪裡去這樣的漲幅讓他難以判斷對方速度的極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對方找準了他的弱點。

    是的,他是很善於,也習慣於使用速掠,利用高速狀態來揚長避短,但並不代表除了速掠之外,他就再沒有優點。過去也有許多敵對的神秘專家擅長高速移動乃至於瞬間移動,最後活下來的不也是他嗎?面對高速來襲,短時間內於速度領域不分伯仲的素體生命,完全披掛著義體外骨骼的高川就如同一隻獵豹,不退反進。一條長長的,因為太過於輕柔,完全不似構造體材質的猩紅色圍巾在他的脖子浮現,揚起,在急速中,看似破敗的尾端如同血和火一樣飄散。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37
2110 非人之基

    矮小的素體生命有著精巧修長的四肢和一看就知道十分靈活的蛇腹,僅從第一眼的感覺來說,這是一個同時具備高速和靈巧的敵人,掌握有很強的近身戰技巧。它的奔行姿勢幾乎就像是野獸一樣,用前臂作為輔助性的支點,身體在行進中壓得很低這樣的俯身平衡,義體高川也能夠做到,但卻沒有想像中來得那麼簡單。如果只因此認為這個素體生命只擅長打近身戰,這種認知很可能就會在下一秒就將自己埋葬,義體高川已經很久不用「看到」的狀況去評估對手了,在充斥著「神秘」的戰場上,任何固有觀念都有可能被打破,而用人自身那淺薄的認知觀念去對待在一個生存環境存在極大差異的異類智慧生命,用人的思維方式去揣測那些看似人的存在,從來都被證明是一種致命的錯誤。

    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在這些素體生命眼中到底是何等模樣,又是怎樣的觀感,他可以知曉自己義體的每一次變化,只因為這些變化的數據都已經記錄在冊,然而,那龐大的數據,他又如何可以在短時間內瞭解完呢?這些變化的開端都源於太過於頻繁和激烈的戰鬥,在這種戰鬥頻率中,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把精力消耗在確認自我狀態上的確,他仍舊是可以「想」的,也是可以「認知」的,然而,這些行為在那最驚險的戰鬥中,正是多餘的消耗。

    因為病情侵蝕而產生的那源源不絕的思考為何讓人感到恐懼?因為這些思考不僅僅在引導和揭示認知,也在佔據自身對情報的處理能力。

    而今,義體高川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腦」了,他用整個身體戰鬥,用整個身體產生行為的同時,也在用整個身體思考,這其中有多少是屬於「本能」的部分?有多少是屬於「主觀意識」亦或者「潛意識」的部分?他不知道,也無法分辨,人的「大腦」是極為複雜的工程,其中有諸多的區塊,這一點放在「腦硬體」這樣的技術上也是相似的。但是,當整個義體都在負責原本理應又「大腦」負責的工作時,他突然發現,義體的結構緻密精巧,卻又沒有多少功能區分「大腦」內部負責處理資訊的區域和結構是不同的,有時也是多個區域結構聯合工作,但是義體呢?構造體材質呢?這都是些從物理層面找不到結構的東西,也沒有區塊的劃分,當將它視為「物質」的時候,這一大塊「物質」看起來就僅僅是一大堆堆砌起來的同一性質的物質而已,既沒有什麼原子,也沒有什麼分子,它根本就不屬於常識中的人們所見的那些由「微粒」構成的東西。

    它不是碳基,也不是其它的什麼基,硬要說的話,神秘專家理解中的「素體生命」一詞倒是在意義上,相對正確地做出了形容:就是「素基」而已,「素」是什麼意思?「基」又包含了怎樣的意思?兩個詞語所包含的所有語義結合起來,然後再經過發想,似乎就能夠搞懂這是什麼玩意了但也只是似乎而已,有誰真的明白「素基」和「素體生命」到底是什麼嗎?有沒有一個明確的解釋?答案是:沒有。

    這是曖昧的,強大的,基層的,樸素的一種源於人們可以認知到的,想像中的最單調卻也是一切高等功能的基礎的構造。

    義體,素體,構造體,素基,灰粒子……這些在正常的人類社會中鮮為人知的詞語所代表的東西以及其意義,彼此之間有著最為緊密的關係。

    義體高川不由得想到,恐怕這些素體生命其實就和如今的自己一樣,不是用「大腦」去認知和思考,而是用整個身體去進行相應的活動吧。由「整個身體」去思考,而不是由身體的單一部分去思考,由「整個身體」去反應,而不是身體的某一部分做出反應。這種動輒整體性,不存在信息傳播,也無所謂遞歸和並行序列的運動方式,讓人難以理解。

    不過,既然自己都已經成為這樣的運動構造了,那麼,哪怕無法理解,也能夠自如地運動起來。不要去思考,因為思考就不可避免帶上人類的認知,而這樣的認知只會對無法理解的運動產生妨礙。哪怕桃樂絲強調過,不要放棄思考,不要將一切都歸於感受,那只會讓自我加速被侵蝕。但是,義體高川不覺得,眼下的戰鬥可以遊刃有餘到讓自己繼續思考。

    義體發生的變化,導致了自己的意識和行為不得不進行相應的變化,以契合義體的變化這是物質載體強烈影響精神層面活動的最明顯的方式。義體高川不知道桃樂絲和近江是否已經預見了這種情況,畢竟,義體的創造、調整和改造都是她們進行的。她們所做的事情,讓自己在失去了腦硬體和原生大腦的時候仍舊可以全效率工作,甚至於比之前用腦子的時候更有效率,這或許就是她們所希望的針對惡劣處境時所應該有的適應能力和續航能力,但是,對於親身體驗這個過程的義體高川來說,他並不覺得,如今自己精神意識層面,以及人格認知上的變化,是她們所想要見到的。

    當承載人格意識的物質載體發生變化的時候,人仍舊是「人」,這不過是故事中的美好。那些變成了妖怪的人,以及生命結構發生變化的仙人,仍舊可以用「人」的認知角度去思考,並認可「人」的概念,亦或者擴大「人」的概念,從一種自我意識範疇,強調自己的人性,這樣的事情在義體高川的眼中,就像是童話一樣美麗,也如同童話一樣不真實。

    在不到零點零零零零零一秒的時間裡,在義體高川從自我觀測形象中,看到那蔓延的猩紅色,如同火焰,如同鮮血般,環繞在脖子上,向著身外飄揚而起的時候,一種強烈的,如果否認就是欺騙自己的感覺,從他的內心生出浮現出來:過去的自己或許還處於一個似人非人的曖昧狀態,而現在的自己則已經百分之九十九不屬於「人」了。

    但是,自己到底是什麼?不知道。和素體生命看起來極為相似,但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了素體生命?亦或者是一個另類的素體生命?不知道。義體、素體、構造體、灰粒子……這些東西無論彼此之間的聯繫有多麼深刻,他也完全沒有足夠的信息進行對比分析,也沒有人前來解答。他的視野中所有活動的生命,都是敵人。

    在旁人眼中大概是只能用「瞬間」來形容的過程,在義體高川的眼中,被分解成極度清晰的片段。即便如此,他仍舊可以理解,這個直接衝向自己的矮小素體生命到底有多快,而在他的背後,那群站在透明牆邊,隔著牆壁似乎再觀察,也似乎在操作著某些工作的素體生命,動作也十分快它們要做的事情似乎很繁瑣,需要消耗一定的時間,但整個過程卻行雲流水,看起來沒有碰到多少阻礙。

    義體已經通過「莎」內部特有的渠道,以無線的方式入侵這些素體生命正在操作的界面,但是,本應該完全由「莎」控制的這些內部信息,以及在最壞情況下也理應生效的自我保護機制,都如同石沉水底,沒有半點反應的徵兆。所有信息的交流,入侵和反入侵,全部都在義體和素體生命兩者之間進行,也似乎只有自己雙方而已。

    這帶給了義體高川極為熟悉的那種敵眾我寡,以一敵眾的感覺。他就算沒有看到,也知道了,三仙島就在那個玻璃牆的後面,那是一個從這個位置看不到底部的深淵,一個足以容納整個三仙島,並將其隱藏安置的巨大空洞。正因為這個深淵空洞裡存在著最為強力的安全隔離機制,所以,這些素體生命只能以眼下這看起來高深,但其實算是十分「拙笨」的方式進行處理。

    要撬開這個容納了三仙島的「保險箱」,對這些素體生命而言,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不過,既然有了這樣的感覺,那就意味著距離它們徹底入侵三仙島還有一段時間。

    在高速的戰鬥中,這個「一段時間」已經綽綽有餘了。更巧的是,義體高川也同樣不想嘗試自己去開啟這個「保險箱」,誰知道在轉移了三仙島的使用權限後,一直和近江有聯繫的「莎」到底在其中佈置了多少陷阱呢?哪怕「莎」如今一直都沒有回應,但是,在萬一的情況下,義體高川不覺得自己有多少幾率可以順利地避開所有的安全隔離機制,重新將三仙島開動。

    從這個角度來說,如果沒有這些素體生命開路,大概無論是他還是奔向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其它船艦的神秘專家們都要頭疼一陣時間吧。

    這些不是「思考」,而是義體運作直接給出的「結論」,沒有思考的過程,一個又一個既定的結論,正在引導義體高川的行動,讓他知道該怎麼做不,在知道之前,義體已經響應這些結果了。產生結論,響應結論,這就是如今義體高川的全部,所有的精神意識活動都不再是符合人類常識和人體規律的方式,雖然在用「想」和「念頭」來描述,但也並非是因為這樣的描述正確,而僅僅是在人的語言詞彙中再也沒有其它更好的描述了而已。

    去除意識活動的一部分過程,直接得到結果和響應結果,讓義體高川的行動更加詭異而迅捷,速掠產生速度,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被應用起來。在第一個瞬間,矮小的素體生命還能跟上來;第二個瞬間,其反應就已經和義體高川的舉動產生了落差;第三個瞬間,矮小的素體生命以莫名的方式強行超速,但在「速度」這一長處之外,義體高川在戰爭中鍛鍊出來的技巧已經在雙方交錯之間發揮了作用。

    第四個瞬間,義體高川和素體生命互換了位置。

    義體高川那徹底變成了「外骨骼裝甲」形象的義體產生處處龜裂,長長的飄揚的宛如血與火的圍巾也在銳利如刀的氣流中被切割,灑落在半空中。但是,當這些像是血雨,像是餘燼火星的東西沾在義體上時,這些損壞的部分就如同有生命的血肉一樣蠕動收縮。

    在他的背後,那個矮小而迅猛的素體生命已經重重陷入地面,四肢盡皆扭曲,脖子也差一點被硬生生摘了下來,只餘下宛如脊椎神經一樣的管線接駁著。這個人形的軀體就如同人一樣在抽搐,它沒有死,只是無法重整姿態爬起來,它當然還有戰鬥的想法,它還有許多與之伴生的武器,以及圍繞這種近乎臨界兵器的武器發展出來的更高超的戰鬥技巧,然而,當它沒有在交戰的瞬間就用出來時無論是什麼原因就已經無法再使用了。

    很不巧,義體給出的結論是,如果這個矮小的素體生命在特性上不是和高川這麼相似,那麼,它完全不會這麼快就被解決掉。許多怪誕而神秘的力量,能夠避開最直接的物理性衝擊,將戰鬥帶入另一種節奏,另一個角度中。只是,這些素體生命似乎覺得,和高川的特性最相似的人選,能夠知己知彼,才是最好的對手。

    過去的戰鬥已經多次證明,和高川相似的敵人,從來都沒有戰勝過高川。反而是差異性極大的席森神父,才最有效地進行過對抗並取勝。

    無論是在物質層面的戰鬥,還是在信息層面的戰鬥,義體高川都已經漸入佳境,他沒有什麼想法,這一切完全由義體主導,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只是按照自己最基礎的構造進行最基礎的活動,勝利就如同一種必然性般來到他的手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38
2111 視像的界限

    矮小的素體生命是第一個上前攔截的,但是,在它之後可以觀測到的素體生命至少也還有七個這是一支特種作戰小隊,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是素體生命中的強者。在「莎」出現內部空擋的情況下,它們的任務進行得很順利,但在義體高川面前,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義體發送的信息流正以洪流一般的勢態,向著素體生命精心構築的防火牆發動衝擊。在他的感知中,就和過去陷入夢魘中的感覺相似,即便沒有閉上眼睛如果自己還有嚴格意義上的眼睛的話,也不用集中注意力如果自己還有所謂的注意力的話,有形的物質現象和無形的信息渠道在同一時間,以兩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另類界面展開。他一邊關注著體外世界的細微變化,一邊下沉到信息洪流中,如同泥沙一樣伴隨著這股洪流挺進。

    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原本一切都是沒有形體的,然而,當他進行觀察的時候,形體便開始產生了。一些怪異的形象,一些不定性的變化,一些漂浮著的看似固態的物體,一些莫名其妙的氣態或液態,當這些形象產生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的雜亂無章,讓人眼花繚亂,心煩作嘔,但是,它們持續變化著,漸漸被無形的手梳理,在無法得知究竟是怎樣一個過程的前提下,許多東西都變得有序起來。當然,怪異的還是怪異的,讓人不舒服的還是讓人不舒服的,形象的扭曲總像是在暗示著某種深刻的意義,卻又讓人無法得知究竟是何等深刻的意義。

    這個信息的世界,在義體高川進行觀測的時候,就變成了類似於他在意識態世界裡看到的景象。噩夢,意識態和信息流,在觀感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義體高川睜開眼睛,他發現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他又一次獲得了人類**,至少看起來像是人類的**血肉的質感,正常的五官,可以睜開閉合的嘴巴和眼睛,四肢和身軀都沒有多餘的零件。啊,不,脖子後是有的,那是一個已經熟悉得下意識覺得是身體一部分的接口。

    信息的洪流似乎永無休止,義體高川知道即便在觀測到這些具體形象的時候,信息的交互也在以一種遠比當前「看」到的運動更加複雜兇猛的勢態運作著,只是,自身也展現出這個具體的形象後,信息的洪流便徹底隱沒了,彷彿在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空間裡運作,但實際上,此時的自己這個形象,也不過是巨大信息洪流中一個極為微小的部分正因為太微小了,所以,反而無法從這個角度繼續觀測整個信息洪流。

    義體高川很容易就想像出來:這就和人體的細胞無法從它自身的視角觀察到整個人體的形象一樣,它是那麼的小,觀察的角度是那麼的侷限,它自身的運動正是整個身體運動的一部分,但卻又不能代表整個身體的運作,相反,當這個細胞認為「自己的運動是出於自身意識」的時候,當這個細胞覺得「自己能夠去到的地方就是全世界」的時候,就變得荒唐可笑了。

    義體高川的這一部分自我觀測信息就是整個義體釋放出去的信息洪流的一部分,也同時被信息洪流那巨大的體量掩蓋著,在面對素體生命的障礙時,他就像是一朵水花中的一部分水分子,在撞擊中濺起,就這樣翻過素體生命構築的障礙物。素體生命察覺到了嗎?義體高川只覺得可能性是很小的,關注洪流中的一朵小水花中的一點水分子到底有何異常不是不可以做到,只是在很多時候都沒有必要,無論是徹底攔截信息洪流,不餘下一滴,還是攔截大部分,讓其它的水珠沾濕了自己設置的障礙和迂迴的空間,都要比細細拆分水分子更有效率。

    素體生命的生命構造天然對人工信息交互反應有著極為優秀的適應性,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它們在這個領域就什麼都能做到,沒有任何極限。如果只是用人的常識做對比,這些素體生命在信息控制和處理方面的效率實在可怕,換做是之前的腦硬體大概也只能說勉強爭鋒相對,但是,在如今的義體面前,至少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互有上風,分庭抗禮。

    義體釋放出來的信息洪流攜帶著義體高川的自我觀測資訊,在擊破重重障礙,最終趨勢減緩的時候,將義體高川的自我觀測資訊拋了出去。於是,義體高川便看到了一個更加具體的自己,但也落到了一個極為狹隘的觀察角度上他不以為意,這僅僅是信息方面的交互,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技術手段,也是他罕有進入過的視角,但是,他身為「高川」,從來都不會被侷限在一兩個視角上。

    素體生命不是機器人,也不是數據生命,它們是有意識智慧的生命,是一種特殊結構的生命體,而既然有自我意識,那麼,意識行走的能力就是可以行得通的。反過來說,這也意味著,它們同樣會在意識層面的打擊下變成瘋子,成為精神病人,發出和人類一般的囈語。

    雖然還沒有見過,但是,那些意識瘋狂的素體生命在邏輯上是存在的義體高川已經從信息渠道的角度逼近了它們,現在,他要進一步深入到意識層面,那才是他可以和這些素體生命真正對抗的戰場,至少,在那裡不需要去面對那過於堅硬的構造體材質。

    之前對矮小的素體生命的打擊是成功的,但是,也正因為感受到了它的硬度,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眼前的戰鬥無論如何都無法像在門閘處那般避開,餘下的素體生命每一個都有著巨大而堅硬的構造體身軀,相比起矮小的素體生命,它們或許在速度和靈活性上相對較弱,但是,義體高川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無法擊穿它們那厚重的甲冑,就絕對無法取得勝利。

    倘若任憑時間消磨,眼下這場戰鬥的主動權就會愈發向素體生命那邊轉移,儘管還有「莎」可以考慮,但是,最好還是將它列為意外因素比較好。

    在快速而巨量的信息運動下產生的認知,也在物質層面上形成身體的反應。在義體高川的「視野」中,第二個素體生命從透明牆那邊不疾不徐地徒步行來,其姿態既沒有同伴被打倒的情緒,也沒有別的任何可以談得上焦躁的情緒,同時也讓人覺得,這並非是冷靜,而是一種漠視:它過來只是要按照計畫那樣完成它的工作,它不是機器,但是,就和機器一樣,沒有多餘的想法。

    正如義體高川的判斷,這些素體生命不是一擁而上,而選擇了一個個上前和自己糾纏:它們在拖延時間,然而,哪怕自己使用速掠一瞬間入侵到它們之中,也無法打斷它們的工作。

    要在物質層面,從這些個素體生命中找出哪一個才是它們計畫的主導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它們似乎每一個人都能做對方可以做到的事情,只是相對好或更好而已,而沒有能不能的問題。它們的職責在這種大部分相似的特性中,是難以確定的,這讓它們也同時擁有極強的協作性,在一方無法繼續工作的情況下,由另一方接手,肯定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與之相比,從信息渠道去追蹤和獵殺那些正在破解這塊區域安全機制的源頭,反而相對輕鬆一些。

    新來的素體生命是將近三米的大塊頭,所有類人肌肉曲線的部分,都存在金屬般的光澤,這個傢伙竟然在原本就足夠堅硬的構造體身軀外加了一層金屬裝甲。在義體高川的觀察中,這種金屬同樣屬於未知種類,不清楚其性能,但也沒有那種自己可以輕鬆擊破的感覺。

    這個素體生命的防禦力是如此之強,而剩餘停留在透明牆邊的素體生命們,其個頭或高或矮,其形象有男有女,但一個個都是全身披甲,剛剛打倒的那個矮小的素體生命看起來更像是另類。不,嚴格來說,就像是自己擊敗的,不過是素體生命中的「孩子」。

    大塊頭素體生命在義體高川面前五步停下,巨大的陰影將不如它高大的事物吞沒,義體高川就是首當其衝。當他只覺得視線猛然暗淡下來的同時,巨大的衝擊就從正面撲來。義體高川在被擊中前就進入了速掠狀態,而在那因為高速而變得緩慢的世界裡,他在信息渠道的自我觀測信息正在朝著仍舊怪異,但看似已經趨向穩定的深處行去,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時間裡,他已經再次和其它方面的神秘專家聯絡上了。

    信息最先是由對方發出的:「基地被什麼東西入侵了,不過,防火牆還運作良好,『莎』的情況或許比我們猜測的更好。」

    「正好相反,我這邊遇到了素體生命,它們似乎想要對三仙島做點什麼。它們幾乎就要成功了,我可以解決它們,但是,大概沒辦法去協助你們了。」義體高川平靜地回覆到。

    「素體生命?那你可是中大獎了,高川。」那一邊的人回覆到:「也許入侵我們這邊的也是它們,但是,我這裡並沒有發現它們的個體,或許都跑到你那邊去了。這意味著它們想要的不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而就是三仙島。它們的目標很明確,你要小心。」

    「你可以猜想到它們到底要三仙島做什麼嗎?僅僅是因為這是一個可以對抗中繼器的超級要塞兵器?」義體高川發送的這條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方面出了問題,而且,雙方的連接突然就被切斷了。

    這個時候,大塊頭素體生命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已經刮過義體高川原本所在的位置,眨眼間,這個位置的事物全都在風化,變成一粒粒類似於沙塵的微粒。義體高川可以觀察到這些微粒的運動,而這些微粒的運動也表現出不似正常分解的一面。它們是具備活性的,那些原本看似死物的東西,在分解成這些微粒後,就立刻變成了如有生命般的連接物。它們的運動、連接和傳遞,正在以追趕速掠般的頻率迅速提升。

    這樣的反應會造成怎樣的現象,義體高川尚未能弄明白,因為在那個具體的現象產生之前,義體高川已經來到這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後背,用自己的拳頭打向這個素體生命最脆弱的地方包括但不限於關節,而這些所謂的「弱點」都來自於它們的人形結構,但是,同樣也是裝甲最厚實的地方。

    義體高川甚至沒能將這個素體生命打翻在地上,對方的樣子也難以看出其情緒反應。它只是身體搖晃了一下,腦袋有點兒歪斜,之後,它似乎又做了什麼。在義體高川的觀測中,所有因為它才產生的那些異常的微粒結構開始加速運作,它們在蔓延,在讓溫度上升。儘管義體高川還沒有脫離速掠,但他確實感受到了,這些灼熱又顯得暴躁不安的微粒結構,正在當前的環境下產生某種結合。而且,這種結合的速度很快,眨眼間,這塊區域可以目視到的部分都被一堵堵的牆壁分割了。

    新產生的牆壁,每一堵都有二十多米高,十多米長,如同豎立起來的長方形,被切割的空間形成了不同的通道,就宛如迷宮一般。而那個素體生命的大塊頭也徹底被這些牆壁遮掩,無法在短時間內確定其位置。義體高川一躍而其,但在突破了十米的高度後,就迎來一種宛如實質的壓力,大量的微粒結構附著在義體上,試圖干涉義體每一個動作的標準型。

    另一個角度,信息渠道之中,高川所能「看」到的每一個形象都已經穩定下來,似乎真的不會再有變化了,一條筆直的通路就在他的腳下,他正置身在這條通路的中端,向前看不到頭,向後也看不到尾。8)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39
2112 沉睡的龍

    義體高川在定位的形象中前行,通路是明確可見的,但是在通路兩側,渾濁不清的某些東西佔據了絕大多數,從中可以感到有某種巨大的體量呼嘯而過,讓人只覺得倘若掉落下去就如同被洪水席捲一般絕望。他走過的路面開始泛出漣漪,有一種隨時都會崩潰的脆弱感,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支撐感,宛如自己踏著的只是一堆空氣,或者說,比空氣還要虛無。形象就只是形象,包括觸感在內的部分知覺在這裡變成了極度糟糕的體驗。

    那麼,在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嗎?當然不,信息是存在的,信息也在活動,在交互,在產生碰撞和反應,而其中又飽含著信息發出者的惡意。不僅僅是在操作這些資訊的素體生命有惡意,高川自身的義體那充滿入侵性質的資訊洪流也充滿了針對這些素體生命的惡意。雙方的惡意、矛盾和難以調和的意志,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以一種晦澀的方式流淌著,直到其中一方徹底停止。

    義體高川試圖從這個信息的世界潛入素體生命的意識世界,但在那之前,他必須首先找到對方,從自己熟悉的認知角度去觀測對方,去定位乃至於定義對方。如果無法確定這些正在操作資訊的素體生命到底是怎樣的狀態,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到底是怎樣的位置,那麼,又如何確定意識行走的方向呢?或許有其它的意識行走者能夠在對目標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仍舊可以通過直覺,從人類集體潛意識的角度找對位置,照準目標,但是,他自己不過是一個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而已,根本沒辦法做到那樣的事情。

    過去,他潛入目標的意識態中,總是要和目標視線相對,以「眼睛」這個部位認知為門徑,現在,他也必須首先認知到,自己將要面對的這個或這些素體生命的「眼睛」到底在什麼地方。不一定是物理結構上的眼睛,只要是相應的功能、概念或意義都可以當然,如果對方的形象是有「眼睛」這個明確有效的功能器官,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那樣的好事,義體高川一點都不奢望。儘管素體生命有諸多是人形,毋寧說,目前所見到的素體生命哪怕非人,但也多少具備人形的輪廓。然而,他自認見識不多,在不知道群體數究竟有多少的素體生命中,這些「人形」是否一種必然的特性,在他看來無法直接下結論。

    行走在這條通路上,有一種隨時會掉下去的恐懼感,通路似乎下一秒就會崩潰,儘管不能肯定,但是,卻總是讓人朝這個方向去感受,去想像,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就好似某種氣息,不斷在感知中徘徊,無論怎樣去抵抗,它們總會滲進心裡。可以說,在這個部分信息陷入混沌的世界裡,所有來體現於情感的負面因素都是不可避免的,至少對義體高川本人來說,只能被動承受。

    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沒有任何動搖,先不提義體此時的形態對他的精神意識層面的影響,即便他完全就是血肉之軀,也早已經體驗過類似的情況,而且,那是更加頻繁的,更加惡意的,也更加瘋狂和絕望的侵蝕。

    那是「病毒」,那是「江」,是讓他所認知的所有角度,所有世界,所有人類都陷入絕境的可怕存在,眼前的素體生命哪怕可以製造出類似的感覺,也絕對沒有那個一切源頭的惡意來得更加強烈。嚴格來說,即便是這些素體生命,其存在也大概是基於這個不可思議,無可名狀的惡性源頭吧,僅僅是那個源頭的惡性的部分體現罷了。

    義體高川開始聽到聲音,但他無法準確描述這到底是怎樣的聲音,像是工程器械在運轉,也像是一種沙啞尖銳的呼吸聲,這些聲音讓人心底發毛,卻又具備一種莫名的癮性,讓人在難受的同時卻想要更多地聽下去。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灰霧,十分明顯,十分熟悉,完全和過去所見沒什麼兩樣的灰霧。灰霧覆蓋在通路上,漸漸的,前方變得模糊,一些輪廓在變形,讓人覺得前方那原本是路的地方,已經被阻塞了。有什麼東西依稀可以看到,它佇立在前方,哪怕其輪廓可以盡收眼底,卻仍舊有一種「巨大」的感覺,就如同一座高塔。

    義體高川腳步不停,在物質態的世界裡,義體那不可思議的判斷和反應過程,讓他在第一時間躲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所有反擊。在那眨眼間就建成的迷宮中,巨大的壓力緩緩從頭頂落下,他之前嘗試過翻閱迷宮牆體,但是,這種壓力以及大量宛如灰塵般的微小結構體,就像是讓他深陷泥潭,每一個動作都不可避免會變形。要說疲憊,義體是遠遠沒有抵達疲勞值的,但是,動作的不精確,卻並不是每一次都產生等量的偏差,無法計算出通用的公式,也就無法徹底糾正這些變形。而變形的動作,正是此時此刻對他影響最大的問題。

    倘若動作準確,應對這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粗暴攻擊時,就可以通過精確的動作進行切入、防禦和反擊,但是,當每一個動作都會發生不同程度的變形時,哪怕只是活動身體,都有幾率會導致損傷。這就如同人難以逆反關節進行運動一樣,哪怕高川如今的姿態,比起「人」,更像是「野獸」,但是,這個義體仍舊是人形,人體結構上的一些弱點,在他義體身上也多少會體現出一些來。

    大塊頭素體生命潛伏在它建造的臨時迷宮中,明明身軀看起來是如此的巨大沉重,但隱藏起來的時候,卻宛如幽靈一樣神出鬼沒。義體的所有檢測設備都被這個迷宮釋放出來的某種力量壓制,從而只能更加依賴於直覺上的判斷。

    戰鬥直覺比起邏輯思考,在敵人突發的攻擊中,顯得更加適用,在數次直接或間接的碰撞個,義體高川在喪失地利的情況下仍舊不落下風,正是因為依靠直覺總能在及時做出應對。那些埋藏在迷宮各處,卻難以監測出來的陷阱,在觸發之前,義體高川就已經感覺到了。

    即便如此,這個素體生命的戰鬥風格和自身形象嚴重不符,仍舊在短時間內,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周旋,不停地周旋,依靠速度和技巧迴避敵人從暗處發起的攻擊。這些攻擊有時是能量的,有時是物質的,具備多種矛盾的特性,例如冷和熱在一起發生,例如吸引力和斥力同時產生,也例如在觀測數據中,這個素體生命偶爾暴露身影的時候,也似乎處於一種既近又遠的距離中和這樣矛盾又多樣化的能力相比,之前被義體高川一擊打敗的矮小素體生命,無論手段還是戰鬥方式,都真的如同孩童一樣單純。

    這些構築了迷宮的牆體全都是構造體材質,義體高川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構造體一次成型的情況。牆體的強度完全屬於構造體材質的平均水準,而且不斷向更高更大更多的方向增殖,既難以用正常的攻擊打破,而且,即便打破了也會在短時間內就重新修復。彌蓋整個迷宮上方的壓力和微小構造體,或許正是這些牆體擁有這些特性的秘密所在,然而,義體高川卻無法對其進行驅散,他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速掠並不能直接帶給義體高川絕對的優勢,儘管在實際上,他可以在一瞬間就穿過那彎彎繞繞的迷宮路徑,無論是脫離還是搜索,都能夠完成。但是,這個素體生命藏匿在親手製造出來的迷宮中,它的身軀簡直就像是和整個迷宮融為一體。那個體的人形,能夠自如在各個角落出現,恐怕在摧毀之後,也能夠迅速重塑。摧毀整個迷宮,正是義體高川第一時間判斷出來的最簡單也應該最有效的方法,然而,全部為構造體材質的迷宮,其體量已經不是拿著一把臨界兵器就能輕易摧毀的了,更何況義體高川手中連一把真正意義上的臨界兵器都沒有。

    倘如選擇脫離迷宮,去攻擊迷宮之外的其它素體生命又如何呢?同樣沒有意義,這個大塊頭的素體生命在各種意義上,都不會是最強的一個,在沒有解決它的情況下,將其它素體神功也納入戰圈,很可能只會壓縮自己的活動空間。而這些個素體生命之中,存在一個或多個個體正在對收容三仙島的納庫進行信息層面的入侵,那才是義體高川要重新啟動三仙島的關鍵。

    在信息層面下進行追蹤和繁殖,重新掌控三仙島,比在這裡想方設法殺死更多的素體生命更有效率。義體高川是如此判斷的,他和大塊頭素體生命的糾纏已經在半刻意的態度下進入了僵持狀態。而這種僵持在他看來就是最好的偽裝。

    在信息資訊的世界裡,義體高川眼前的一幕似乎在證明,他的確已經成功而悄然地潛入了敵人的陣地。那宛如冷氣洩露,不斷蔓延翻滾的灰霧,以及在灰霧中隱約呈現的輪廓和聲響,都在對他述說。他無法理解,但是,卻也沒有打擾對方。義體高川沒有刻意隱藏自己了,隔著灰霧之中不知道具體有多遠的距離,他注視到了那高聳之物,也看到一個遲緩沉重的輪廓在移動,而對方倘若有所警惕,肯定也已經發現了自己。

    義體高川就這麼站在原地,他等待著,直覺告訴他,素體生命的入侵已經到了最後階段,「莎」對三仙島的封禁將要被解開。素體生命能夠假裝還在破解封禁,另一邊卻已經繞過封禁,隱秘地侵蝕三仙島嗎?當然,它們或許是可以做到的,在充斥著「神秘」的戰場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在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已經如火如荼的現在,任何認定的事實,都有可能發生莫名的偏轉。但是,義體高川仍舊相信三仙島,相信那沉睡在三仙島中的三千萬中央公國軍人的意志如同鋼鐵,如同火焰,如同寒冰,會對任何惡意的,非中央公國的意志產生最為激烈的反應,也相信統合這些意志,自我獻祭為人柱的政委和軍長。

    哪怕在中繼器對撞之後,三仙島也用每一次良好的運作證明了,維持三仙島的這些人的意志,並沒有因為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掀起的風暴而墜落。比起義體高川自己見過的那些中繼器,他更相信,在這個由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精神為基礎構成的末日幻境中,這個三仙島擁有最為本質,也最能代表所有患者正面意志的力量那不是一個兩個的特殊患者的自我防衛,而就是所有患者在共性中的求生本能的匯聚。

    中繼器是以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基礎改造的,那麼,瓦爾普吉斯之夜到底是人類的什麼呢?還是「病毒」的什麼?

    而三仙島比之更具備「人造」的意義,其本身就最為直觀地代表了「人類」。不僅僅是三仙島,其它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也都或多或少都有著相似的意義。

    用這些意義所攜帶的力量進行反擊,哪怕比起「病毒」勢弱太多,也仍舊可以肯定是「人」對「病毒」的反擊。這是無論如今這個義體化的自己,還是那個被「江」支撐著的少年高川,都絕對比不上的。

    義體高川想要去相信三仙島,就像是他想要去相信,身為一個絕症患者,不僅僅是已經崩潰了的自己,還有那許許多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仍舊擁有可能性,仍舊可以去創造奇蹟,仍舊擁有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真正戰勝「病毒」的機會。

    在義體發生變化後,義體高川第一次產生了如此激昂的情緒。他注視著素體生命的動作,什麼都沒有做。他感到許多負面情緒在侵蝕著自己,在扼殺那激揚而正面的情緒,讓他感到絕望、瘋狂和痛苦,也讓他如同被冰冷的海水浸泡,變成一個同樣冰冷的機器。然而,他不為所動,就像是從過去到現在所有「高川」在精神上的韌性,積澱到了這一刻,形成了厚重的殼,去抵抗著這些侵蝕他從未如此覺得,這不是自己這個義體高川的力量,而是所有「高川」的力量。

    讓我看看,哪怕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也還是有人想要改變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未來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0
2113 素體轉化

    信息世界中的灰霧越是濃郁,那聲音越是變得稠密,就像是齒輪在一大堆油中攪拌,義體高川就越是有一種「深處的什麼快要爆發」的感覺,他不確定那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爆發,但素體生命的入侵顯然是卓有成效的,那個似人的身影在朦朧中來回走動,時不時動動這,動動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操作什麼這些形象化的動作,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真的如它所顯示的那般嗎?至少,倘若不以義體高川當前的視角去注視這一切,大概所有的資訊操作過程,都是一列列數據化的符號吧。

    義體高川知道,自己所看見的這些景象十有八九隻是一種形象化的幻覺,而並非是素體生命整個人進入到這個信息的世界裡,像是操作機器一樣操作眼前那些虛幻不定的設備。這只是一個過程,以自己所能認知到的,所熟悉的方式,呈現在自己的眼前,讓自己可以儘可能去理解。義體高川關注這一切的進展,而在物質態的戰鬥中,他已經第三十三次躲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突襲了。這個大塊頭明明看起來十分沉重,但在這個迷宮中,他是不想要通過正常的方式去移動的,於是它的動作就變得詭秘而迅捷。

    儘管沒有門閘處那個同樣高大的「守門人」所具備的強力炮擊,但大塊頭素體生命同樣有伴生的近似於臨界兵器的個體武裝和圍繞這種武裝的戰鬥方式,它從一開始到現在展現出來的本事,不僅僅是建設迷宮和遍佈塵埃,它的右手在最初類似於人的手掌,如今也發生了形態和性質上的變化,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觸手」,宛如章魚般的觸手完全呈現機械化的風格,那緻密而光滑的表面,那堅硬的外殼,那灰白色的色澤,讓人直觀就能感受到一種異類的可怕。它是強力的,更是靈活的,這些觸手可以直接洞穿迷宮的構造體材質,破壞力絕對比義體高川自身義體的破壞力更強,而在強度上,義體高川同樣無法直接摧毀這些觸手。

    大塊頭和觸手彷彿擁有不同的思維核心,哪怕作為肢體部分,這些觸手的反應也和大塊頭有著極大的差別就像是感覺器官、內部構造、思維方向和情緒導向全都不一樣,所產生的行動也變得無法預測,不能單單從對大塊頭行為的觀察,去斷定這些觸手會做什麼。

    儘管在這個素體生命和它的觸手武裝連成一個整體時,一定存在某種程度上的行為默契,但是,當義體高川試圖從這一點去找尋兩者共同的規律時,觸手也會直接脫離素體生命,進行明顯具備自主性的行為。兩者與其說是一個整體,或者是密切配合的兩部分,更像是「同一個整體外在下的不同內在」,亦或者是「不同內在於一個整體的統合」,就如同一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在同一時間擁有兩個人格在活動,無論是其內在的狀態還是其對外在事物的影響,都是雙份的。

    義體高川並不介意自己的對手是「一個」還是「兩個」,但是,眼前的素體生命和它的觸手倘若視為「兩個」,這「兩個」產生的威脅已經超過了一加一等於二的程度,至於究竟等於多少,很遺憾,義體高川同樣不覺得,如今的這個素體生命就已經拿出了看家本事。

    義體高川可以猜測,這些素體生命的戰鬥目的更傾向於拖延時間,儘管它也不會放過任何一擊必殺的可能,而自己這邊也同樣是在拖延時間,並且,也覺得素體生命很可能已經知曉。之前腦硬體和它們的對抗,已經足以讓它們清楚自己這邊到底還有著怎樣的能力它們或許也在等待著,在信息世界裡產生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物質態的戰鬥開始陷入一個乏善可陳的僵持中,其它袖手旁觀的素體生命始終將視線放在玻璃牆後的深淵中,它們到底只是在觀測,還是在做更多的動作,又到底是怎樣的動作,完全無法理解。義體高川看到它們陸續使用不同的工具,將稀奇古怪的接口插入自己身體上,不消片刻又拔出來。正在信息世界裡運作的那些形象,就是它們這種行為的倒影嗎?義體高川同樣無法確定。如果需要確定信息世界裡的形象和這些素體生命之間的關係,他必須更深入地入侵無論是從物質態的世界,還是從信息態的世界,以他自身的能力,都只能這麼做。

    然而,先不提是否可以輕易做到,這樣的行為肯定會導致素體生命的入侵效率降低「莎」的封禁必須解除,這是他自身重回三仙島,以及其它神秘專家登入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其它船艦的先決條件。「莎」對三仙島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期許是那麼深,其看防又是如此的嚴格,無論是素體生命還是自己等人正在做的這些行為,一旦「莎」重新上線,那定然會引發巨大的矛盾。

    只有在「莎」沒有回應的前提下,才能順其自然,將己方的行動變成即成事實。

    暫且不提「莎」在之後會否有意見和情緒。這場戰爭已經可以預見,絕對不會像是「莎」預先做好的準備那般發展。敵人已經打亂了「莎」的步驟,儘管「莎」在存在方式上已經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從而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可是,敵人是納粹和素體生命的聯合陣容,再加上其它可以想像到的影響因素,例如仍舊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潛航的末日真理教中繼器,以及遠在他方的火炬之光正在進行的偏差儀式等等,都會如同底牌一樣,向著「莎」打過來「莎」的謀劃想得很好,但是,它已經沒有時間了,也沒能把戰場轉移到理想的地點。

    這場戰爭的天時和地利,其實己方都已經不具備了。只剩下「人和」而已。

    義體高川希望「莎」能夠明白這一點,承認這一點,能夠在脫離自己此時身處的困境後,以最為理智的方式配合行動,亦或者,能夠在自己這邊支援它之前,不要真的就這樣被敵人的突襲給擊殺了。

    等待總是漫長的,哪怕在資訊處理方面有獨到的天賦,素體生命花費的時間仍舊比義體高川自認為的更多,這也從側面證明了,「莎」對三仙島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看防是何等深嚴。在斷斷續續和其它神秘專家的通訊中,也有那邊傳達的戰報,他們那邊不僅僅有素體生命,就連「莎」內部自行生產的安全衛士也已經「叛變」,他們一路上見到的生產線中,一共有三條正在為素體生命工作。

    放在過去一段時間,這些素體生命和「叛變」的安全衛士,無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絕對會讓這些神秘專家吃不了兜著走,但是,這些神秘專家做為倖存者到今天,也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個戰場的烈度。儘管他們不否認自己這邊的困境,但也仍舊從破碎的言辭中,讓人感到他們的決心和勝算他們真的認為自己有勝算,他們正在執行一些謀略,並且已經漸漸有所成效。

    信息世界裡,那朦朧的形象已經再次發生了改變,那齒輪運轉,攪拌著濃油的聲音,變成了更加剛硬的,宛如鉸鏈一樣的咯吱咯吱聲。就在義體高川察覺到這個變化的時候,那個在灰霧中顯得不那麼真切的高塔輪廓,彷彿撕裂了灰霧一樣,正在迸射出劇烈的光,並照映出自身更細緻的部位。

    宛如天線一般的結構在高塔上生長。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七根八根,十幾,二十,乃至於上百根……每一根天線都被電弧般的藍光連接成一個整體,形成一種詭異的圖案,讓人聯想到某種圖騰,但是,哪怕這真是某種圖騰,也絕對不是人類所擁有的,它天然就給人一種不屬於人類社會知性的氣息,但是,仍舊讓人覺得,這並不是某種不可或知的「神秘」,而是只要沿著非人類的文化體系和知識體系,就一定可以按圖索驥,去整理並理解其意義和功能。

    這樣的感覺,似乎讓義體高川在這個信息世界的角度,將眼前的景象觀測得更加清晰了就像是當他想要去認知,想要去追尋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認知,並已經得到了部分追尋的結果。雜亂的信息正從另一角度,從一個現在義體高川的視角無法觀測到的渠道流入他的義體中,在被義體分析的同時,也穿過義體設置的種種防火牆,直抵那休眠中,瀕臨崩潰,僅僅是依靠特殊手段維持的腦硬體和原生大腦。

    義體高川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數據也正在證明這種感覺。當他注視那個異類的「圖騰」時,當他去嘗試認知和追尋其秘密的時候,有無法辨認究竟是否自己所需的信息主動找了過來是的,從感覺來說,這不是順其自然的流入,而是一種「入侵」。

    入侵的對象,正是自己的腦硬體和原生大腦。

    哪怕如今義體就是唯一的「大腦」,腦硬體和原生大腦都已經不再工作,但是,這種詭異的入侵,無論其方式還是其目的性,都讓人無法不去在意。

    呢喃聲在義體高川的耳邊響起,無論是從物質態,還是在信息態,他都確實「聽」到了。他覺得,這或許就是那些不明不白的信息對自己產生的干擾。但是,義體並沒有監測到腦硬體和原生大腦在被那些信息入侵後有活躍的跡象。

    完全無法理解,完全無法觀測到變化的脈絡,只有那呢喃聲,宛如人可以想像到的最惡毒的詛咒,被他「聽」到。

    義體高川在看到眼前高塔變化而來的圖騰景象後,就已經知曉,這又是一種儀式。素體生命的儀式是如此的古怪,但卻仍舊帶給他既視感,讓他覺得自己在過去,有見過類似的情況,甚至於,自己理應知道,這種儀式的來歷。

    然而,這一次,義體沒有直接給他帶來「結果」,整個義體就像是被這逐漸放大的呢喃聲給塞滿了,變得臃腫不堪,只能維持當下的狀態,而無法再做更多的事情。

    物質態世界裡,信息世界裡的負面變化已經給義體高川的行動帶來了最直接的惡果。他的動作突然停頓,就像是麻痺了一樣,緊接著就被突然從身側牆壁中冒出來的觸手纏繞,鞭撻,摔打,如同被章魚緊緊抓住的獵物。素體生命的「觸手」正試圖對其注入某種「毒素」,義體表面咯吱作響,彷彿隨時都會開裂,被鑽出注入的孔洞。

    義體高川原本可以同時監控信息世界和物質態世界的意識,也正在被這古怪的呢喃聲矇蔽,他開始漸漸感覺不到物質態的事物和自身,但是,在信息態的世界裡,卻有一種自己正變得更加敏銳的感覺這似乎不是錯覺,但是,這或許就是那古怪的呢喃所想要的效果。越是敏感,就越是能夠清晰地聽到呢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好奇心,向著呢喃所描述的某種道理接近,試圖去認知、分析和理解。可是,越是這麼去做,就越是陷入泥潭中,覺得自己對其一無所知……那呢喃帶來的信息,亦或者說,是信息造成的呢喃,其本質都距離高川的認知很遙遠,無論從知識量還是認知角度,都遠超人類所知的異常,並且,義體高川有一種發自義體本能的判斷:這種無法獲知是由人類自身的基礎構成所決定的只要自己還具備碳基結構,甚至於,還是由夸克、強子、質子、中子、原子和分子構成的,在思維上還有「人類」這個詞彙意義所帶來的固有認知和常識,就絕對不可能理解這些東西。

    雖然義體化已經達到了極端的高度,幾乎全面取代了肉體,但是,義體高川的原生大腦還沒有徹底崩潰,也沒有被轉化。這呢喃聲針對碳基血肉,卻又不被碳基血肉所涉及的方面所容納,反而,碳基血肉部分正在被呢喃扭曲成新的素體「素體」一詞只不過是最容易被人理解的描述,但是,它仍舊和人類常識中的萬物構成基礎本質有著無法想像的差異。

    是的,自己僅存的血肉部分,正在被轉變為素體,就如同細胞變成癌細胞一樣這就是不同於碳基血肉的義體最終給出的結論。並且,即便是義體也無法判斷,這種素體會否在成形後繼續侵蝕義體本身。但是,既然稱其為「素體」,顯然,其意義和內容,都更加靠近「素體生命」中的「素體」。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1
2114 注視我

    素體生命的入侵併不僅僅是在「莎」內部的權限安全管理方面,一種涉及物質變化的異常正從信息渠道傳播,高川在物質層面的義體也已經產生了相應的變化,碳基血肉部分也好,義體結構也罷,匪夷所思的畸變正在讓其在某種程度上變成更接近素體生命的存在。不過,和碳基血肉不同,義體對這種侵蝕擁有更強的抵抗能力,義體和素體的構造似乎有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是,它們仍舊在某些高川自己無法理解的細節層面有所不同,這種不同決定了義體向素體生命的轉化需要更長的時間,而這個時間甚至比末日徹底降臨的時間還要緩慢,在眼前緊迫的戰事中完全可以忽略。

    不過,原生大腦的轉化卻是清晰可以觀測到的,不加以抵抗的話,很可能在素體生命解封三仙島之前就會完成。義體高川不知道僅剩的血肉部分完全素體生命化,會給自己,給義體帶來怎樣的影響。不過,從情感上,他並不願意完成這樣的變化,儘管,素體生命的確到目前為止都表現出超人一等的優越性,天然適合這個充斥著「神秘」的戰場。

    不過,從「病毒」和「患者」的角度來說,一旦把素體生命視為「病毒」感染的象徵之一,那麼,素體化自然不會是什麼好事。義體高川已經深刻體驗到了,自身物質結構的變化對自身精神意識的影響有多麼強烈,在最壞的估計下,如果原生大腦完全素體化,那麼,這個大腦的運作很可能就會完全以「素體生命」這個自我認知為核心,進而和如今的自我認知和自我追求產生巨大的衝突。

    素體生命到底想要做什麼?義體高川不知道,但很明顯,在自己執行計畫的時候,大體是站在素體生命對立面上的這就意味著,一旦原生大腦素體化,就會從精神意識和人格心理上,和當前的計畫產生衝突。而這正是對己方最根本的打擊。

    義體高川開始想起來了,素體生命潛伏許久,和末日真理教達成的交易,其目標正是為了「擴展其種群」。它們想要一種正常的,或者說,更加高效的繁殖方法,據高川所知,素體生命的產生從來都是極為困難的,它們往往是由他人轉化而來,而並非用常識中生育或生產的方式增加人數。

    眼前這詭異的信息對碳基血肉結構乃至於義體的侵蝕和轉化,不正是它們最基礎的特性之一嗎?在統治局那極難進行考的過去,反抗統治局的人和灰霧惡魔達成「交易」或「和諧」,將自己,將他人,一步步變成素體生命,如今這個過去似乎正在以相似的方式,展現在義體高川面前。

    高塔、灰霧、電弧和莫名的呢喃聲,在信息的世界裡旋轉。「旋轉」並非一個形容詞,而就是義體高川在這裡能夠感受到的一種運動。原本並不十分清晰的形象,再一次於旋轉中改變外表,並讓人感覺到,這種外表的改變,其實是反映了某種內部本質的改變。

    異常的風景在擴大,義體釋放的信息衝擊無法阻止這種緩慢卻堅定的擴大,哪怕是腳下的通路,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更長更開闊的範圍擴張,幾個呼吸後就已經超過了一個廣場大小。灰霧在異變中變得稀薄,就像是這些灰霧全被吸收了,才支撐起這種大範圍的變化。

    信息的世界,正在變得更加具體,更加形象,更加具有真實感,哪怕停留在原地,也漸漸可以感覺到腳下的觸感,空氣的濕度和溫度,繼而似乎可以確認自己身體的真實性那曾經被義體變化奪的感官系統,似乎在這個世界裡重生了。

    義體高川可以確定,自己這個時候的形象,是有眼睛、嘴巴、鼻子和耳朵等等五官的,只是,這些五官在重新作用後,就開始被侵侵蝕,漸漸變成素體生命特有的模樣就如同一個鑲嵌在臉上的面具。

    灰霧淡去的時候,義體高川就明確了,在「通路」變成「廣場」後,自己的位置就在區域的邊緣,而最正中心處,正是那個高塔,以及環繞著高塔的,用電弧一般的光亮構成的某種圖騰。高塔的腳邊是一座風格古老的操作台,和以往見過的統治局風格截然不同,有諸多的按鈕和操作桿,先前看到的那個素體生命的身影,就在這個操作台邊。義體高川已經看到了,它的下半身已經斷裂,宛如臟器一樣的結構和管線,徹底和操作台對接。

    義體高川計算著原生大腦被徹底侵蝕改造的時間腦硬體和義體雖然都受到了影響,但是,其轉變的速度都不值得擔心。他仍舊沒有輕舉妄動,哪怕如今已經沒有了遮蔽身影的東西。這個廣場上除了他自身和素體生命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看似有智慧意識的存在。義體高川先是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因為,儘管沒有更多的個體,但是,他所能觀測到的眼前這個素體生命,顯然也並不是常識意義上的單一個體。

    這個素體生命的形象清晰起來後,有許多細節部分,似乎正在標明,它並非是「一個」,而是「多個」的集合。義體高川可以看清並數出來的面具少說也有七八個,全都鑲嵌在這個素體生命的不同部位上,這讓它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恐怖,怪異,讓人感到噁心。

    義體高川相信,這個素體生命十有八九早就發現了自己窺視,但它並不在意,而是用從一雙手臂分解出來的多個細小義肢,在不同的按鍵上敲打,彷彿太過於用力而發出難聽的聲響,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塑膠的聲音,也絕對不是金屬的聲音。高塔從基座開始增殖,不斷向上隆起,也不斷變得肥大,尖端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花苞,分裂展開後,很快就交錯,編織,形成一個大範圍的天幕,向著無法觀測到的遠處蔓延。

    天幕之中,傳來咯咯的怪笑聲。義體高川聽到的呢喃聲變得更加清晰了,還有一種咀嚼聲和嘔吐聲,以及泥濘的叭嗞叭嗞聲,像是有許許多多的某種東西就藏在天幕中。義體高川知道,關鍵的時候到來了,在物質態的世界裡,素體生命折騰了這麼久,仍舊沒能打開「莎」的封禁,突破到透明牆的後邊。但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變化正在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激烈,也越來越詭異。

    這個像是主持某種原始的祭祀儀式,又像是在演奏某種詭異的音樂,也同時是一個瘋狂技師的素體生命,在某一刻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動作,整個身體僵硬地,宛如是一格一格地,將雙臂抬起來,宛如要擁抱這個龐大的電閃雷鳴的天幕,以這樣的方式去宣告什麼它沒有說話,義體高川甚至不知道它會不會說話,可是,那讓人寒毛直豎的感覺,正伴隨著它的動作,傳達到高川的整個義體之中。

    物質態的世界裡,義體高川再一次僵硬,才剛剛掙脫素體生命觸手的束縛,就又被捕捉捆綁,懸吊在離地一米的半空。大塊頭素體生命的觸手纏繞在他的脖子和四肢上,將其擺成了一個十字,這明顯刻意的,具備某種宗教儀式味道的姿態,讓義體高川有點兒明白了什麼,但真正明白了什麼?他也說不上來,義體沒有在思考,也沒有反饋,這一刻,從正在素體化的原生大腦傳出一道信息,就像是被按下了控制鍵一樣,他的動作被停止了。

    義體的運動機制被破解了嗎?義體高川不由得這麼想到。如果素體生命沒有破解義體,那麼,哪怕整個大腦都被素體化,都不可能停止義體活動,最多讓他表現出更多的人格分裂行為。在他的理解中,自身被素體侵蝕的部分,正是敵人在自己體內構成的某種干擾源,雖然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可能,但是,這並不是知道了就可以阻止的高川不瞭解義體,也無從知道敵人到底根據怎樣的理論,使用了怎樣的手法,通過怎樣的途徑,讓義體產生變化。

    這就是「神秘」,這就是不可測的未知,必須要在毫無準備,不知道具體該如何防備的前提下去戰鬥,這就是神秘專家都要經歷的狀況。義體高川眼下的狀態不太好,不過,他仍舊無視心中那滋生的絕望和恐懼。只是這種程度的絕望和恐懼,他體驗過太多太多了。

    自己暫時是沒有辦法了,但是,並不意味著完全就沒了希望。義體高川十分清楚,即便總會有惡劣的情況讓他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孤獨一人,但實際上,自己的每一次戰鬥,都絕對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戰鬥。「神秘」的未知性和可能性,會讓敵人變得出乎意料,但是,同樣也會在某種程度上,眷顧著自己這些人,因為,拋開這些帶來末日的「神秘」和「惡意」,倘若未知是無限的,世界看似巨大卻是封閉的,那麼一切休提。倘若未知和世界都是無限大的,都是開放的,那麼,總會有「未知性」和「可能性」發生在自己這些人身上。

    義體高川的確不知道太多的科學理論,沒有什麼高學歷的知識水平,但是,他有自己的哲學,並嘗試過通過這個哲學去包容和解釋自己所遭遇的那些讓人瘋狂、絕望而又恐懼的事情。思考,或許是矛盾而可笑的,但是,並非是在每一種情況下都完全無用的,至少,支撐著他不至於從人格思想上徹底崩潰。

    失去了腦硬體和原生大腦的義體似乎無法進行常規意義上的思考,但是,在這之前,他所思考過的東西,他從思考中得到的東西,早已經牢牢因在了他的潛意識中,讓他得以去面對那些超乎想像的詭異困境。他如今無法動彈,他也感覺不到自己在思考,但他知道,在自我意識的深處,有一些運動未曾停止,反而,越是接近絕境,就越是會以一種不斷趨向極限的方式去運轉。

    在信息的世界裡,目睹了素體生命所做的一切,在判斷自己無法再等待的時候,義體高川將手中的武器扔在素體生命身上。力量很重,但是,沒有對這個素體生命造成半點傷害,它的形象結構甚至連一點波動都沒有,但這沒有出乎義體高川的預料。

    素體生命似乎這才有了回應,放下張開的擁抱天幕的手臂,轉身看向他它的儀式似乎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一如最壞的判斷那樣,義體高川的確在它的「臉」上找不到所謂的「眼睛」。這個素體生命在這個信息世界裡的形象,根本就是沒有臉的,本應是類人五官的地方只有一片灰濛蒙的虛無。

    但是,總要嘗試一下,不是嗎?義體高川沒有選擇,的確沒有。

    「看著我的眼睛。」他這麼對它說到,與此同時,義體發出了目前為止所能製造出的最強信息衝擊。

    強烈的風暴以形象化的方式,在天幕和廣場之間颳起,那些古怪的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也一度變得微弱。

    看著我的眼睛。

    是的,不需要你有眼睛,在身體被拘束的現在,在自我意識活動最為強烈的現在,在面臨絕境的掙扎中,在那不斷積澱的思考中,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潛意識會回應。哪怕是素體生命,只要其在理論上,同樣和「人類」有著某種源頭的關係,是同屬於「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一部分,那麼,無論偏差有多大,也都會產生共鳴。只需要來「看」我的眼睛。無論你是如何看到的,無論我是不是真的還有眼睛,但只要你對外界有反映,能夠進行某種渠道和角度的觀測,你就一定會看到

    那隻通往我心靈深處的「眼睛」。

    來吧,看看這個劇本中,我是不是還沒到退場的時候。

    之後,素體生命的動作僵住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2
2115 哲學武器,自我聖殿

    素體生命究竟看到了什麼,義體高川完全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這個傢伙。在這個信息世界裡,被素體生命的儀式釋放出來的力量,連義體都能夠侵蝕轉化。在對方已經籌謀多時的主場上,那高塔的進程無法打斷,義體高川知道自己沒有半點勝算。自己有什麼呢?多次調製後變得強大的義體?義體對比素體生命的身體也許稱得上優秀,但卻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速掠帶來的速度?速度之快,或許素體生命追之不及,也無法反應過來,但在這個信息世界裡,同樣有種種陷阱,即便是義體的信息處理能力,也不過是讓自己入侵到了敵人的場地,獲得了和這些素體生命面對面交鋒的機會;來自網絡球的武器?相比起素體生命那宛如肢體般,近似於臨界兵器的伴生武裝,網絡球最優秀的S機關造物也無法與其分庭抗禮。

    這些差距從來都不是理論,而是從戰鬥中直接驗證的事實。

    他進入了敵人的主場,獲得了理論上的機會。能夠找到敵人,確定敵人,才能夠打擊到敵人倘若拋開這個邏輯,義體高川不知道該如何去戰鬥。只是,在找到敵人,確定敵人之後,究竟如何才能夠打擊到對方?這並不是一個容易解決的問題。

    雙方的優勢不在一個層面上,雙方的位置也不在一個層面上。義體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必須脫離敵人最佔據優勢的領域,將對方拖入自己擅長,而對方可能不那麼擅長的層面,從不同的角度去觀測和針對它們,才能夠將理論上的勝利轉變成事實。

    這是十分危險,也極度麻煩的工作。自身的力量,傾注在自己身上的其它關注者的力量,那些彷彿沉睡著,卻一直在等待的力量……從自己能夠觀測到的角度,儘可能去抓住那些自己所知道的,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神秘」,以一種不是「個體」,而是「集體」的宏觀層面去推動。而這樣的做法,需要的不是自己的理論知識。

    不,應該說,如果有足夠豐富的理論知識,大概是可以理論聯繫實際,找到一個確實的,更有效率的驅動方法。但是,當沒有足夠的時間,沒有足夠的知識,沒有足夠的認知能力、觀測能力和想像能力,卻要面對那些無論從體量還是質量都遠超自己的敵人,並戰而勝之,應該怎麼做呢?

    義體高川始終認為,這個問題對於如何解決「病毒」有著核心的作用。他還沒有一個完全可以信服的答案,但是,少年高川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而桃樂絲她們也有了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他自己只是去執行桃樂絲她們的答案罷了。

    對於一個必須工作在最殘酷的前線的執行者而言,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弱點,僅僅是憑藉「信任」和「期盼」去執行一個自己所不瞭解的計畫,無論如何總會讓人產生某種虛浮的感覺。

    幸好,面前的這些素體生命並不是「病毒」,它們在自己面前,並不具備壓倒性的體量和質量,亦或者說,它們受限於自己的計畫,無法在第一時間獲得壓倒性的體量和質量。簡而言之,這些素體生命如今雖然從某些角度來說,的確佔據了優勢,但是,它們其實是已經被「分割」開的。

    義體高川面對它們的時候,知道自己還擁有怎樣的可能性。如此一來,雖然仍舊需要一點運氣,需要一些瘋狂,但是,只要可以做到,就能夠從另一個角度去觀測敵人的「優勢」和「主場」,而在那個角度,這些「優勢」就不再是優勢,「主場」也不再是主場,而這些敵人也會被迫從自己的主場扯出來,和他一起來到一個對他有利的層面上。

    就像是俗話說的那樣:不要和敵人站在同一個角度,同一個層面去思考問題,而是將對方拉入自己擅長的節奏和領域中,用自己豐富的經驗去擊敗對方。

    義體高川就是這麼做的,為此他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壓力。因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想,這麼做,究竟對不對,以自身哲學為基礎,去撬動意識的力量,到底靠不靠譜。在過去,他從未這麼做過,哪怕是在最強的一次意識行走中,他也是以「感覺」為核心,而並非是這種用「自我哲學」,在無法正常思考的情況下,以潛意識的邏輯性,將自己知曉的,猜測到的,想像中的那些非物質性的力量編織成一個整體。進而,他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在信息世界,而是在所謂的物質態中,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儘管從認知角度來說,末日幻境中無論多麼物質性的體現,從病院現實的角度觀測,都仍舊是精神性的一面。但是,身在末日幻境中,自身也已經是其一部分的時候,就很難利用這個認知去確實地做點什麼。因為這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噩夢,而是眾多末日症候群患者共同的噩夢。

    但是,正因為一直以來的思考,已經初步構建的自我哲學,是能夠將這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分不清自我和他我,分不清精神、能量和物質,連那不可捉摸的神秘未知都一併串聯起來的東西,並且,已經深深烙印到了自己的潛意識中。所以,義體高川才能去嘗試一下。

    換而言之,如果沒有平日裡的那些糾結的思考,就無法轉變過去「高川」的世界觀和自我認知,也不可能在一切都渾渾噩噩,似是而非的,難以理解的絕境中,重新構築起自我認知和世界認知的哲學。

    唯物主義,科學的視角,無法在生死攸關的短時間內,以區區一個「高中生」所擁有的知識面,去戰勝那些他無法理解的敵人。這就是「高川」一直以來都要面對的最普遍的麻煩。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必須想方設法解決這個麻煩。

    哪怕是用邏輯,也絕對不能是一個客觀的邏輯,客觀的邏輯只能從客觀的層面去解決問題,強就是強,弱就是弱,愚蠢就是愚蠢,絕望就是絕望,這是一個用極為嚴密的方法對萬事萬物進行解剖的視角。但是,義體高川同樣無法想像,絕對不客觀理性但卻行之有效的邏輯,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甚至於,這和他所知道的「邏輯」的定義產生了衝突。

    最後,他找到了哲學,這不是偶然,在他自身看來,擁有一個明晰的必然性。哲學並不總是嚴謹的,也從來都不是客觀的,甚至於,它可以不具備太多的邏輯性,亦或者,其邏輯看起來就是錯誤的。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愚蠢的原始人就已經開始用哲學去認知世界,走出文明的第一步。那些在如今看來粗糙的,無理的,愚笨的,虛無縹緲,胡言亂語,甚至不能夠用客觀事實去證明的哲學思想,完全就是錯誤的,無力的嗎?當自己思考之後,所得出的屬於自己的哲學,真的相比起那些普遍公認的哲學,毫無價值嗎?

    義體高川無法輕易下結論,但他必須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驗證一下,在這個末日幻境裡,在這些可怕的敵人面前,自己的「哲學」是否真的有力,自己那些痛苦又糾結的思考,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甚至於「思考」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他必須,被迫的,必然的,要在這個時候,去用這樣的方式,將這些素體生命拉入真正屬於自己的角度和層面。

    既然這是自己在痛苦和絕望中也不放棄思考,最終構建出來的讓自己得以生存下來的哲學,那麼,在這個哲學中,自己就是主角。

    此時此刻,義體高川的視野中,信息世界那或虛幻或固定的形象,都宛如湖中倒影一樣,明明可以注視,卻感覺遠在他方,無法真正觸碰到。因為,這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信息世界了也許在之前觀測的角度,自己和素體生命並沒有移動,而在物質態的世界裡,那危急的情勢也沒有任何變化。但在這個角度,這個層面,這個位於自身潛意識中,以自我哲學為基礎構築出來的世界裡,他仍舊可以做許多事情。

    是的,他的意識行走並非是和過去那般,走入敵人的意識態,而是將素體生命拉入了自己的潛意識世界,基於自我哲學而構築的聖殿裡。

    素體生命似乎真的陷入了義體高川的觀測角度,難以從這個層面掙脫出去。它看起來有些不穩定,但也不怎麼慌亂,它仍舊充滿了自信。它的強大,讓它充滿了遊刃有餘的氣息。哪怕它只是一個人形的輪廓,而不真的是人,義體高川很難直接從它的表現讀取它的想法和情緒。素體生命和人類哪怕有著深沉的聯繫,但是,在表面上的許多地方,卻有著極大的差異。

    義體高川知道它已經在嘗試脫離了,也許它以為這是一種信息化的幻境。義體高川十分肯定,在他無法感知到的地方,無法觀測到的角度,以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這個素體生命肯定做了許多嘗試。

    然而,它仍舊沒有脫離。義體高川感覺不到它有半點脫離的徵兆。

    義體高川真做到的時候,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素體生命掌握了那麼高超的技術,其知識面肯定要比自己更豐富,在理論上,它擁有許多的機會。然而,它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像是鏡花水月,無法起效,甚至於,讓義體高川懷疑

    「你……不曾思考過哲學嗎?不曾對自身存在的形態、方式和意義有過質問嗎?沒有想過自己和世界的關係嗎?你只是機械化的,理所當然的使用天然就具備的能力,僅僅去做習以為常的事情嗎?那麼強大的你們,難道是惰性的嗎?」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真太出人意料了。一個不對自己的生命進行過深入思考的生命,沒有構築一個堅實的自我哲學的意識,是無法掙脫義體高川這個「自我聖殿」的。「思想」在這裡,才是最有力的武器。這是最接近於義體高川想像中的「哲學武器」的力量,也是自己所可能擁有的,最具有競爭力的力量。

    雖然不可思議,但是,素體生命無法攻擊,它根本無法將自身的意識從義體高川的這個「自我聖殿」中超拔出去,也沒有做到從本質理解上徹底解析這個潛意識的世界,也沒有一個超越高川的哲學思想,甚至於,義體高川甚至不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是否知道,什麼叫做「哲學」如果它有,它思考了,它有一個完整的哲學觀,它的那些強有力的思想,都會在這個「自我聖殿」裡以更加切實的形態展現出來。

    但是,義體高川看到的是,這個素體生命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它在這裡是「赤裸」的,「蒼白」的,乃至於是「脆弱」的。儘管它的外表仍舊是構造體材質的色澤,其輪廓線條詭異又剛硬,充滿了暴力的美感。哪怕它的肢體上仍舊有強大的武裝,但是,這不能改變它「和正常狀態下沒有任何變化」的事實。

    在這個自我聖殿裡,沒有形象和形態上的變化,就等於它的思想沒有給它帶來任何變化。這意味著,它要不沒有足夠深入的思想哲學,要不就是,它的思考對其自身的成長沒有足夠推動力既不會讓它變得更壞,也不會讓它變得更好,顯得毫無價值。

    簡直就像是「渾渾噩噩」的度日而已,它的學習、生長和戰鬥,全都是「渾渾噩噩」的,並且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渾渾噩噩」。

    「如果是席森神父那些人,在這個地方肯定會有可怕的表現吧。」義體高川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凝視著這個蒼白、赤裸而脆弱的素體生命,對它,也是對自己說:「我終於知道了,你們不是沒有弱點的,你們的弱點,幾乎是致命的,只是一直以來,你們那強悍的物質態表現矇騙了所有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3
2116 思想的投矛

    素體生命的行為變得異常,儘管它那張虛無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義體高川卻能夠在這個「自我聖殿」裡比往時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在思想意識上的波動。它的反饋不能說是「動搖」,甚至不能判斷,它是否能夠聽懂義體高川所說的話,一直以來,素體生命和其他人都沒什麼交流,就如同它們與世隔絕,擁有一個完全獨立的社會系統一樣素體生命的生態和社會考究不是義體高川的工作,在過去,通過發掘統治局遺址,已經有許多人做過這方面的工作,他們的結論大多是各執一詞,但是,就義體高川如今看來,這些素體生命很可能並不是通過「思想」來連接成一個集體的,而是通過別的什麼方式。

    素體生命有許多謎團,但對這場戰鬥而言,它們無法通過自己的思想去擺脫這個自我聖殿的束縛,就已經是決定性的勝負手了。義體高川對自己的勝利已經毫不懷疑,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桿投矛,這個投矛並非實體的物質,僅僅就是他的哲學,他的思想,他的意志在這個自我聖殿裡的形態顯現罷了。但是,它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換做是席森神父和桃樂絲等人,這樣的武器也許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不具備足夠的殺傷力,然而,對手是「沒有對自我和世界進行過深入的哲學性的思考」的素體生命

    素體生命理應知道自己正面臨危險,但是,它沒有移動,那纏繞著它的無形鎖鏈在義體高川的眼中,正在從虛無中呈現出來,如今他所看到的素體生命的模樣,已經完全就是被鎖鏈纏繞了肢體,鎖在一個牢籠中的囚徒了。他用力擲出投矛,沒有任何猶豫,在連他自己都無法觀測到的瞬間,投矛已經貫穿了素體生命的身軀這個形象,就像是被處決的犯人一樣。

    的確,素體生命可能沒有正常意義上的心臟、大腦和其它要害,它的物質身體無比強健,然而,這些優點無法阻止它被思想的投矛「貫穿」。素體生命在掙扎,刺穿它胸膛的投矛正在融化,變形,如同毒素一樣滲透到它的體內,將它那灰白色的外表,冷硬的面具和外骨骼,全都轉變成義體高川最熟悉的文字,一筆一劃地深深烙印在它的這個形象上。

    那虛無的臉開始變形,那看起來堅硬的身體正在扭曲,那類似人的形狀正在瓦解,最終,它發出了義體高川過去從未聽到過的哀嚎聲,正是這樣淒厲的哀嚎,反而讓它在最後擁有了一些人樣就像是人性在它的意識中萌發,然後所攜帶的毒性將它給殺死了。

    素體生命的形象最終瓦解,與此同時,義體高川脫離了意識行走,回到了信息世界的觀測角度,他的面前,那個高大的素體生命在這個信息世界裡的形象宛如定格了一般,隨即遍佈馬賽克,整個形象在馬賽克化中分解,直到徹底消失在義體高川眼前。

    在物質世界,義體高川的觀測也開始同步,他已經被觸手捆綁,即將面臨沉重的打擊,但是,就在這一步,控制戰局的大塊頭素體生命卻突然定格,就像是產生了某種震驚的情緒般,它徹底從迷宮的牆體中走出來,看向透明牆的方向,似乎隔著重重障礙,它也可以看清自己的同胞。它在注視,在聆聽,義體高川覺得它的大多數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那邊,就連觸手的靈活和力量都產生了瞬間的虛浮感。

    至於在連鎖判定可以觀測到的範圍內,遠在透明牆的那些素體生命正在發生騷動,但是,正因為這樣的騷動在所有素體生命上都存在,反而證明了在信息世界裡殺死的那個素體生命並不在這個群體之中。在更遠的地方發生了奇異的死亡,義體高川感受到了,因為那是他的力量所導致的死亡,這些素體生命也借由彼此的聯繫感受到了,但似乎無法理解義體高川不由得想,對它們而言,這一次自己同伴的死亡,便是神秘而怪異的吧,就如同自己這些神秘專家在神秘事件中面對的那些死亡一樣。

    也許,在它們看來,這就是無可名狀,不知道究竟的恐怖。義體高川觀測到了,幾乎可以做點什麼的素體生命都選擇了去做點什麼,哪怕眼前這個大塊頭素體生命,也拋下了眼前觸手可及的敵人,進入了信息的世界裡。因為,他在信息的世界裡看到它了。

    素體生命的死亡,在它的同伴之中濺起漣漪,但是,明明只是「思想意識」被貫穿了,被侵蝕了,被毒死了,但它的物質構成卻在同時瓦解。在素體生命們接連沉入信息世界的時候,這個死亡的素體生命所化作的灰燼,從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鑽出來,穿透迷宮重重的牆壁,就如同這些牆壁都只是幻覺一樣。義體高川下意識抬起右手,那裡被臨時置入的魔紋正在發燙,如果還是人的血肉之軀,那定然是如同被鐵烙了一般焦灼吧,但是,義體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灰燼鑽入魔紋之中,義體高川感受得到,魔紋正在飛速「成長」,這種成長是任何人都可以清晰感受到的,也定然是魔紋使者都習以為常的。不過,義體高川在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大多數時候都是只依靠義體行動,得到魔紋的時間其實十分短暫,這樣的感覺哪怕讓他充滿了既視感,也仍舊顯得新鮮。

    魔紋和義體的契合度是那麼高,在吸納了「灰燼」後,兩者的反應是同步的,也是激烈的,倘若要形容,那就像是魔紋正在義體內部深處長出根系,一個正在成形的宛如神經系統般的脈絡,以一種無法正常觀測到的角度和方式,從義體高川的右手腕開始向整個身體蔓延這樣的變化,在過去「高川」的信息中,從來都沒有見過。

    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怎樣的變化,但他已經習以為常,他不知道的事情多的是,可不僅僅是魔紋和義體的互動。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這種變化的結果會是什麼?這些問題對眼下根本就不重要,素體生命只是死了一個,戰鬥還沒有結束,它們還沒有徹底解開「莎」對三仙島的封禁,他希望剩下的素體生命能夠接替這個死者的工作。

    物質世界裡的危急正在緩解,義體高川幾乎是在魔紋吸收了素體生命死亡轉化而來的「灰燼」後,就直接掙脫了觸手的禁錮,而這些觸手的反擊,也比較之前顯得無力而遲鈍。大塊頭素體生命似乎想要做點什麼,但是,它沒有選擇從物質的角度去阻止義體高川在信息世界裡的義體高川更加吸引它。

    在義體高川掙脫觸手束縛的同時,在信息世界的觀測角度裡,義體高川的眼前只剩下矗立著,釋放著宛如電光雷鳴般高能現象的高塔。間或和連續的光,在勾勒巨大的儀式象徵符號,哪怕主持這個儀式的素體生命已經被徹底「刪除」了,它的運作也沒有停止。天幕籠罩的範圍,都投下巨大的陰影,在這陰影中,義體高川似乎看到了數不清的,無法分辨其形象的諸多東西在蠕動,似乎隨時都會從陰影中冒出來。這一切詭異的景象都證明了,素體生命正在進行的儀式有多麼的可怕。義體高川現在依舊能夠聽到那古怪的呢喃聲,義體正在被侵蝕的情況並沒有隨著素體生命的死亡而被阻止,反而有一種隱約的加速跡象。

    更多素體生命將注意力投入到信息世界裡,反饋到義體高川的觀測中,就是一個接一個的似人非人的形象從自己周邊浮現出來。其中當然不缺乏在物質世界的戰場上,讓他吃了一點苦頭的大塊頭素體生命。眼前原本正在一點點固化的景象,因為這些素體生命的突入帶來了新的龐大而活躍的信息,再一次開始扭曲變形。高塔儀式眼看就因為這些多出來的信息而變得不穩定,但是,素體生命阻止了這一切的崩潰。

    一部分素體生命就如同它們已然死亡的同胞那樣,在操作台上頻繁進行操作,另一部素體生命則將目光放在義體高川身上,它們當然知道,他就是罪魁禍首。不過,義體高川並不覺得,接下來的戰鬥會比剛才更加辛苦,哪怕它們的數量增加,但是,只要它們無法脫離「自我聖殿」,他就能夠將那死亡的結果一一複印在它們身上。

    素體生命正在交流,儘管它們沒有任何行動,但以此時的敏感,義體高川仍舊隱約感受到了,它們之間存在戰術上的分歧。直到它們達成默契的時候,他在物質世界中掙脫觸手束縛的動作還沒有完成。

    義體高川所在的位置,完全被這些素體生命包圍了。

    在它們真正開始付諸行動的之前,義體高川已經因為魔紋和義體的相互作用,從而在信息的世界裡產生了形象上的變化,甚至就連義體高川也無法正確形容和描述自己的形象到底是什麼,在他的認知中,並不存在一個參照物或參照體系能夠襯托這個形象上的變化。不過,他直接就能夠明白,就如同自己的本能一樣,自己可以驅動這些因為形象改變而帶來的奇異的力量。

    那同樣是意識行走的力量,只是一種技巧。

    不需要速掠,不需要再如同之前那般,通過話語去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通過「眼睛」這個渠道,才能將對方的意識拽入到「自我聖殿」中。

    素體生命向義體高川發起進攻的時候,或者說,當它們做出這個決定,並付諸行動的一瞬間,義體高川就已經在「自我聖殿」中看到了它們它們的敵意在這裡是如此的清晰,但也如此的無力,那些惡意的想法,其實都不怎麼深刻,更像是一種本能的驅動,而非是一種主觀意志的強徵。這又讓義體高川明白了,它們對人類很可能是不帶有惡意的,它們那毀滅性的行徑,也大概並不是因為一些主觀思想所導致。

    這些傢伙,比起正常的人而言,既蒼白又純粹,就像是天生患有神經疾病的精神病人,在現代一些國家的人倫道德法律準則中,它們甚至是不滿足判刑標準的。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它們在這裡才愈發顯得脆弱。

    思想意識的交鋒,在這裡總是第一體現,是殘酷的,也是高效的。無論是信息世界的角度,還是物質態的角度,所產生的反應,都要在這種思想意識的交鋒首先產生結果之後才會產生。

    然而,這些素體生命在這個「自我聖殿」裡,其思想不足以讓其行動進入第一序列,它們在義體高川面前,總像是被禁錮著的。它們的反擊,到底是在義體高川攻擊之後的第二輪、第三輪還是更之後才產生?義體高川自己不知道,也不打算去驗證,他那必然先發制人的攻擊,在第一輪就會將它們統統化作灰灰。

    義體高川佇立在自我聖殿裡,當著這些思想囚徒的面,其背後浮現了相應它們人數的漣漪,每一個漣漪的中心都鑽出了一把投矛。雖然形狀不一致,也並不完全是常識中的「矛」的樣子,甚至於,看起來並不那麼堅硬和鋒利。但是,每一把投矛都帶著無法形容的光芒,充滿了異常的吸引力,只要有想法的人,都會不自覺去注視,去探究之後或許會嘲笑,或許會否定,或許會做其它的反應,但是,在這之前,定然會去注視。

    然而,這樣的吸引力對這些素體生命並不怎麼強烈。它們宛如被鎖住,被囚禁,無從反抗,卻也就僅此而已了。

    「太虛弱了。連反駁都做不到嗎?」義體高川喃喃自語,「無法進行思想意識交流……在某種意義上,也真是怪物。」

    然後,那些於漣漪中浮現的投矛,全都電射而去,將這些素體生命逐一貫穿。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4
2117 各自角度的囚徒

    所有針對義體高川發起攻擊的素體生命都在崩潰,思想的投矛貫穿了它們的自我認知,自我認知的崩潰又反饋到它們的物質態結構。物質的就是意識的,意識的也是物質的,思想在個體的整體層面上,構成了它們之所以為它們的重要環節,然而,這部分某種必要的,將所有部分串聯起來形成一個整體的環節在義體高川那不可思議的攻擊中瓦解了。沒有人知道整個過程裡到底是發生了哪些細節,即便是義體高川自己也無法全部瞭解,哪怕這是他用自己至今為止的思考凝結而成的攻擊,但其中的秘密已經遠遠超越了他的想像他的哲學,他的觀念,他對這個世界和自己這個生命存在的理解,帶上了濃郁的「神秘」,那是比「人並不瞭解自己」更加深刻的神秘。

    這是至今為止最強的,也是針對素體生命最有效的攻擊,哪怕放在過去所有存在過的意識行走者中,能夠實現這種攻擊的人也不多吧,至少,義體高川自己是沒見過的。進一步來說,擁有意識行走的能力,並不意味著使用者就會去思考,哪怕會思考,也鮮有可能會獲得如同「高川」一樣的視角和體驗。自我聖殿和思想的投矛是充滿了高川印記的攻擊,其他人幾乎不可能複製。

    義體高川站在意識態的自我聖殿裡,站在信息世界的高塔和天穹下,站在物質態世界的迷宮中。在同一時間,三個視角所能觀察到的事物都釋放出巨大的資訊洪流,不僅僅是崩潰和變形,在扭曲之中,某些新的難以捉摸的東西產生了。消失的和產生的東西,已經超過了義體高川可以觀測和認知的範疇,他只是憑感覺和邏輯知道,這樣的變化將會牽連到更廣的範圍。

    將自己變成構造體迷宮一部分的大塊頭素體生命正伴隨著整個迷宮結構瓦解,它半截身體都融化了,觸手不知何時已經和它的身體分離,反倒像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般沒有受到崩潰的牽連,即便如此,觸手也在迅速回縮,自我纏繞成一個如卵狀的球體,其堅固的程度讓義體高川無從下手,只覺得這其實是這個素體生命在極端危險的狀況下的求生保險機制這又是一個獨特的發現,在這個大塊頭素體生命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素體生命擁有這樣的能力,不過,這也證明了素體生命其實也是一種性質豐富的物種。它們的外表讓人印象深刻,總會帶給人一種一成不變的錯覺,但實際情況很可能並非如此。

    無論如何,之前一度佔據上風的素體生命,就在這樣的瞬息間被扭轉了局勢。義體高川不知道它們到底是怎樣的感覺,會不會和人類一樣有不可置信的情緒呢?會不會說「這不可能」之類的話呢?它們對自己的生存意義似乎不抱有太過深入的思考,但是,在毀滅統治局的時代,那些最初的素體生命們又到底是為何發起叛亂呢?到底是怎樣的欲求和信念,讓曾經身為原住民的他們選擇了和灰霧惡魔共生,最終轉化為素體生命的形態呢?只是想像的話,完全不覺得那會是什麼美好的體驗其中必然有著無奈、痛苦、絕望和瘋狂,而在那樣的情緒驅動下,去堅持毀滅一個龐大的統治機構和社會結構,絕對不會只是憑藉著「本能」就能夠完成的。

    儘管義體高川在自我聖殿裡沒有看到這些素體生命的思想,但是,他仍舊覺得,在不知道多遙遠的過去,那些反抗統治局的素體生命們,一定是有著自己的思想,並圍繞著這個思想去戰鬥的吧。它們一定也有過覺悟,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自己思想的正確性和可行性吧?

    如今的素體生命似乎已經沒有了那些深入的思想意識,對自己的生存狀態僅僅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接受,那麼,對自己的死亡意義呢?據說它們和末日真理教合作,就是為了找到能夠讓自己種群正常繁殖的方式,如果真是如此,是否證明,它們仍舊會被自身的死亡打動,為了避免死亡,會去尋找更多的意義呢?

    無論如何,它們並沒有展現出超越「高川」的思想哲學的思考,這一點注定了它們在某種意義上的極度脆弱。

    所有崩潰的素體生命都化作灰燼,被義體高川手腕上的魔紋吸收。魔紋飢渴地汲取這些養分,在義體高川的體內紮根,蔓延,擴展,哪怕無法用眼睛看到,義體高川也能清晰感受到本就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的義體,再度產生了急劇的異變。結構上和性質上的變化,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讓他再也無法理解,自己的義體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腦硬體和原生大腦的素體化,以兩者為源頭,向整個義體擴散的素體化,都在這短時間內的急劇異變中顯得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並沒有多強的反抗能力,就一同被異化了。只是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已經停止工作的腦硬體,受損嚴重的原生大腦,所有僅存的血肉組織,全都變成了新的義體結構的一部分不再分什麼內臟、肌肉和表皮,不再區分功能性的部分和整體,也不存在表和裡的結構差異,同樣也沒有多樣性的細胞之類的微小組織。

    這個身體就只是義體,無論放大到整體還是侷限在最小的結構,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結構和性質,它已經無需再由多種功能性結構去分擔不同的功能,哪怕是再微小再單一的組織,也擁有義體全部的性能這是義體高川重新開始有了明確的主觀思考意識,有了清晰的思維能力和感受能力後,第一時間就本能知曉的信息。

    他現在是用整個身體思考,假如這個身體擁有不可再分的最小微粒,換句話說,就是可以量子化,那麼,每一個量子都保存有他的自我認知信息,而這些量子也是可以自我複製的。他完全可以僅憑一個量子的信息,通過複製這個量子,重新構成新的身軀。而這個身軀無論何時,都將擁有他所知道和他所不知道的一個智慧生命所應該擁有的全部功能。

    這是多麼可怕的變化,既在義體高川覺得自己可以想像的範圍內,但實際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想像的範圍,這個義體的異變程度讓他自己也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太過於激烈、迅速、巧合,從而有一種被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凝視著,擺弄著,無法自己的感覺。

    這絕對只是在幻象作品中才會出現的情節,而且,哪怕是在幻象作品中也絕對不是一種溫和自然的情節。

    「真是可怕啊。」義體高川咀嚼著內心中那不可遏抑的恐懼,哪怕他才剛剛戰勝了曾經認為強大的敵人,內心中充滿了對自己的勝利的肯定,也無法讓那屬於勝利者的氣勢膨脹下去是的,正是這義體的可怕變化,正是從這變化中誕生出來的幻覺和恐懼,讓他無法認為,自己真的是「勝利者」。

    那個始終貫穿了「高川」人生的劇本,總會在高川處於某種極端的處境時若隱若現,現在,他又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這個劇本的存在病院的劇本,桃樂絲等人的劇本,「江」的劇本,或許也是「病毒」的劇本,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主宰著這個末日幻境中發生的一切不可思議又必然的變化呢?

    無論是在信息的世界裡,還是在物質態的世界裡,義體高川所能觀測到的範圍內,那些有明確形象的事物都在崩潰和坍塌,哪怕沒有如素體生命那般化作灰燼,也在變成更細碎的不成形的塊狀。沒有選擇攻擊義體高川,而是去維持信息世界中那個儀式性高塔天幕的素體生命,對這一切異常的變化不聞不問,視若未見,它們和高川是唯一沒有變形和崩潰的存在,纏繞在它們身上,纏繞在義體高川耳邊的古怪呢喃聲同樣沒有受到影響,就像是一切事物都如同泡沫一樣虛假,卻襯托出這個聲音的真實比起那崩潰的扭曲的事物,始終如一的呢喃聲反而成為了最為堅固也最為實際的存在。

    可怕的呢喃聲肯定是促成義體異變的一個重要因素,在這之前的素體化就是由它引發的,但是,這呢喃聲到底是從何處,到底是怎樣的東西發出來的呢?如果它比起這裡的其它東西,是更要真實的存在,那麼,如何才能夠戰勝它呢?義體高川設想,這個呢喃聲也同樣是「病毒」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的一種病態體現,但是,這無法解決他正在面臨的問題。

    在信息世界裡僅存的素體生命形象一共有三體,在物質態世界裡,義體高川可以觀測到的素體生命有四體,多出來的一個素體生命正在被它的那三個同伴當成某種儀器設備使用,儘管從一些肢體形狀細節部分可以隱約想像出它原本具備的人形,但此時的它,身體的許多部分都不在人體的位置上,雖然說起來怪誕,但是,整體上卻讓人覺得,這只是一種方正的有棱角的設備儀器而已,並不會覺得多麼突兀倘若沒有目睹它被同伴從人形拆解扭曲成這副模樣的話。

    不過,雖然從行為上讓人覺得不適應,但是,無論是這麼做的素體生命,還是被這麼做的素體生命,似乎都沒有多餘的情緒,也許它們只是在進行最理所當然的行為。在物質態的世界裡,三個素體生命已經將自己和設備化的素體生命用眾多線路的連接起來,看起來已經放棄了所有的防禦措施,哪怕是對準它們射擊,也不會引發它們在物質態世界的反抗。不過,在信息的世界裡,它們的動靜要激烈得多,雖然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但卻讓人感到瘋狂。

    它們在高塔下做著匪夷所思的,充滿了儀式性的動作,它們似乎發出了聲音,在說某種語言,可義體高川聽不清楚,因為那聲音混在呢喃聲中,很快就被那呢喃聲給壓過了。但是,它們的動作是癲狂的,一種自殘性的,歇斯底里的,哪怕它們和人類在構造和意識上都有相當大的差別,不過,義體高川仍舊覺得這些儀式性的行為對它們自身而言,也絕對不是什麼幸福的體驗。他可以從它們的行為中感受到的東西,全是一些衝動的,癲狂的,負面的,瘋狂的東西,完全沒有半點證明的感覺。

    但是,它們的儀式行為又是卓有成效的,毋寧說,它們就在義體高川的眼皮子底下,在義體高川解決了其它素體生命,完成義體異化的那段時間裡,成功讓高塔和天幕「籠罩一切」這是一種感覺性的說法,高塔和天幕的存在於此時,讓義體高川有一種被囚禁的感覺。他既無法觀測高塔內部,也無法觀測天幕外的一切,就像是他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其它道路可以走了。哪怕義體的異化,帶來了更加超凡的性能,能夠做到之前腦硬體所做過的所有信息態入侵,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更快更嚴密,所產生的信息洪流也更加巨大,但同樣無法將自己排除天幕之外,遠離高塔,從一個整體的角度去觀測眼前的一切。

    他的視角受到限制,感知受到限制,獲取信息的渠道也受到限制,這些限制讓義體高川只覺得自己在眼下的信息世界裡,就是被困在水井裡的青蛙,是癱瘓在淺水中的魚兒。與之相比,回到物質態的世界裡或許會更加好受一些但是,即便回到物質態的世界,也無法改變自己在信息世界的觀測角度和觀測能力受到限制的狀況。

    之前他讓素體生命變成自我聖殿裡的囚徒,而現在,僅存的素體生命讓他變成了信息世界中的囚徒。而這樣的變化對義體高川來說,正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信號素體生命將完成對「莎」的封禁的解除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7 04:45
2118 思想的攻防

    高塔和天幕之間充斥著讓人發狂的聲音,有無數可見的光在奔走,如同雷霆掃過,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痕跡,這些痕跡和高塔周邊那早已經成形的圖騰連結,將其空白處填補,構成了更為複雜的形象。在信息的世界裡,除了義體高川、執行儀式的素體生命以及高塔、天幕和圖騰之外,其它所有原本已經固定了形象的東西都在扭動,它們宛如有生命,而凝視它們似乎可以感覺到正是一種瘋狂的思想賦予了它們生命,而這個瘋狂的無法被義體高川理解,只是帶來無窮恐懼的思想,也正在入侵素體生命現在,義體高川不敢再對這些素體生命使用自我聖殿了,素體生命似乎真的是沒有太過深入的思想哲學,但是,如今它們的儀式所製造或召喚出來的某種存在,卻是有思想的,無論那思想是瘋狂還是別的什麼,總而言之,這種思想既然連週遭的形象也給扭曲了,那麼它一定是強大的。

    一個無形的存在,正肆意釋放出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貫穿意志、信息和物質,是這些扭曲形象背後的本質,一旦讓它進入自我聖殿,義體高川可不敢肯定,自己那粗陋淺薄的思想哲學可以戰勝這樣的東西。說到底,這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某種個體,是不是一種物性的存在,其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如今都無法知曉。義體高川感受到它的存在,也僅僅是感受罷了……除了感受,他別無其它對其進行觀測和確認的方法。

    義體高川不以為奇,這樣的情況在他的冒險中,不,應該說,在大多數神秘專家的經歷中,都並非罕見。因為,相比起世界的不可思議,相比起那彷彿沒有止境的無限未知,自身所具備的觀測和認知能力是如此的貧乏。在自己眼前,在此時此刻,存在一種無法正常觀測和認知的事物,而僅限於此時此刻,它的無法觀測和無法認知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考驗,這就是「神秘」人們總會假設,只要自己不斷進步,在未來的某一天將會理解這些神秘的事物,然而,這僅僅是假設,因為,如果此時此刻無法挽救自己,那麼,未來就不會存在。

    義體高川總是會想,不,毋寧說,所有的「高川」都曾經想過:「神秘」是永遠固定在一個位置不動的嗎?當人們假設未來的時候,未來的它們又是什麼樣子?還是和過去一模一樣嗎?人們總是認為,世界固有的基本規律是不會變化的,變化的只是由這些規律交織出來的表象。可是,這樣的認知真的是正確的嗎?人們確實擁有「世界的基本規律和本質不會變化」的證據嗎?能夠確定自己所理解的所謂「基本規律和本質」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本質?能夠確認自己認知到的事物規律,已經是它全部的規律,而不僅僅是它的一部分,甚至於,僅僅是表象的一部分?

    除非可以做到全知全能,又有誰可以打包票,自己的觀測和理解,那些已經被自己成功應用在改造事物方面的理論,是一種透徹到本質的完全正確的理論?

    不,義體高川想,這根本就不可能。他所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必須去應對那些超越自己認知和常識的東西,不能拖延時間,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解決那惡劣的現實,從來都只會讓人產生這麼一種錯覺:只要自己可以爭取到時間,就一定能夠在未來解決問題。

    是的,「爭取到時間」正是最致命的錯覺,有誰可以肯定,自己爭取到的時間,總是對自己有利,而對他者有害呢?倘若不是一個美好的故事,那麼誰又能肯定,自己可以認知到的成長,就一定是一種成長呢?

    義體高川在那可怕的呢喃聲中掙扎,在那瘋狂迴蕩的思想中掙扎,即便如此,他只是這麼做,卻沒有去想過,自己是否真的已經掙扎出來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就可以肯定,自己當然沒有。這是一個難以擺脫的噩夢,自己作為一個身體早已經崩潰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並沒有足夠的基礎去擺脫這個噩夢。但是,掙扎並不是徒勞的,這種掙扎是為了能夠讓自己轉換一個角度,排除思想和自我認知的束縛,去從另一個層面對當前事態進行觀測。

    這是義體高川所知道的,面對這種情況時,唯一普遍適用的方法只要轉換了角度,去除此時此刻的認知,多少都可以找到一絲機會。

    當然,有時這種方法也會失敗,失敗的下場當然不會太好。即便如此,也沒有別的方法了,或許有,但自己不知道。

    義體高川摧毀了剛剛構築的自我聖殿,將自己的哲學思想全部拋之腦後。它雖然可以對付素體生命,但面對如今的狀況,它卻又變成了束縛自己的頑疾。義體高川十分清楚,那在素體生命面前看似強大的思想,其實是多麼的粗糙淺薄,自己的勝利不是因為自己在這方面足夠強,而是素體生命在這方面太過於脆弱罷了。自己的思考結晶,對自己而言是必要且珍貴的,但是,在這些可以輕易扭曲思想意識的不可名狀的可怕存在面前,它的邏輯和堅硬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反而會成為讓自己敗亡的陷阱。

    換做是過去,無論是腦硬體還是原生大腦,都很難從阻止自身念頭的膨脹和思維的發散,難以讓自己的「想」成為一種主動的,主導性的行為。但是,如今的義體和過去可不一樣,他想要再試試。

    在這個於他自身而言度日如年,於自我以外的世界而言,只是瞬息工夫的過程中,他終於確認了此時義體對這扭曲而瘋狂的現象的抗性有多強大並不是最理想的那般,能夠讓他完全控制住自己,摒棄所有外在的影響,但是,他仍舊成功地轉換了視角和觀測方式,並讓舊有的思想分崩離析,從中滋生出新思想的苗頭。

    也許新的思想仍舊不可避免帶上了此時那瘋狂思想的影響,但是,借助這個過程,他仍舊掙脫了信息世界對自己的禁錮,重新將認知層面拉回到物質層面上。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過程,就像是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世界的風景就已經大變了模樣。

    物質態的世界裡,所有由素體生命製造的障礙都已經被徹底分解,露出這個區域原本的模樣,然而,哪怕發生了如此強烈的異變,「莎」內部理應具備的警報機能仍舊沒有運作。擋住眾多素體生命的透明牆已經失去了物質牆體的特徵,義體高川覺得它正在變成某種波。義體可以解析到的數據,正飛速在他的眼前流淌,大部分用來描述固態物質的數據,已經轉變成了類似對波的測量數據只是,這種波的性質數據和人類已知的所有波都不一樣,只能判斷出,透明牆從「固態物質」變成「前所未見的波」的過程中,釋放出了巨大的能量,而這些能量正通過素體生命的裝置用自己同胞的身體改造出來的裝置源源不絕地注入到某個地方。

    從感覺上來說,這就像是透明牆本身被汲取或轉移了於是,很快就沒有這樣的東西擋在素體生命面前了。倖存的素體生命在信息世界裡的瘋狂舉動,已經反饋到了它們在物質態世界的行為中,義體高川可以看到它們那原本類人的形體,正在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異變,這讓它們的姿態變成了更猙獰的怪形,並且,那非人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一個神秘專家用「灰霧惡魔」去形容。

    義體高川不由得再一次想起關於素體生命起源的傳聞,那是反抗統治局的原住民,和從灰霧中誕生出來的異常存在「惡魔」達成了某種共存協議,最終彼此結合的結果。這意味著,素體生命雖然可以更像是一個「人」,但也可以更像是一個「灰霧惡魔」。鑑於素體生命自身的行為表現,倒是讓人覺得它們變成「灰霧惡魔」的幾率比變成「人」的幾率更大。

    眼前的情狀,似乎正在證明這一點。

    義體高川知道關鍵時刻將要到來,素體生命已經如他所料,成功解除了「莎」對三仙島的封禁,並且,自己也藉著一些運氣,成功將這些入侵進來的素體生命的數量削減。現在,他必須搶在這些異變的素體生命之前,恢復自己控制三仙島的權限。

    說實話,其實義體高川並不知道該怎麼恢復,他得到三仙島時,所有的授權都由製造方中央公國完成的,而自己轉移權限給「莎」的時候,負責處理轉移手續的則是桃樂絲和近江。如今,這些知曉如何進行權限操作的人都無法聯繫上,留給義體高川的,只剩下那必須堅定的自信哪怕不知道該怎麼做,也必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必須去相信,三仙島本身會協助他完成。

    因為,構成三仙島核心部分的,可不僅僅是那神秘的造物,更是那千萬的人類。人,才是三仙島構成的基礎,也是三仙島運轉的柴薪。哪怕這樣的技術和統治局以「人」為材料製造灰霧的技術如此的相似,但是,在末日幻境裡,以「人」為燃料所產生的力量之強大,同樣是毋庸置疑的,這種力量將會完成種種被人視為不可能和不可思議的事情。

    義體高川不覺得這些異變的素體生命能夠對三仙島做什麼,反而覺得,當它們成功解除「莎」對三仙島的封禁後,它們的任務實際就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要對三仙島做點什麼的,能夠對三仙島做到點什麼的,絕對不是素體生命自己,而是它們之前的儀式所召喚來的某種存在或某種力量那可怕的呢喃和瘋狂的思想,擁有對意識的強烈侵蝕性,確實能夠對驅動三仙島的那千萬人的意識產生影響。

    儘管在三仙島內部,佔據主體地位的是中央公國的優秀軍人,而作為思想旗幟的政委和士官,理所當然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和成熟的思想哲學,在其統合下,所有人的意識都會凝結為一個整體,是人類歷史上最堅固的盾和最鋒利的矛。然而,將要侵蝕他們的,可不是什麼糟粕,而是匪夷所思的,超越人類常識的東西。對人而言理所當然的東西,被人認為是正確的東西,從這個對手的角度去看,可不一定是理所當然的,不一定是正確的,也不一定是如鋼鐵般堅硬。人的邏輯,對將要入侵他們的東西而言,是不適用的。

    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做什麼,但是,如果他不做點什麼,只是任憑事情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外發展,那麼一切將會無可挽回。

    透明牆轉化的波終於被素體生命的設備給吸光了,那隱藏了三仙島的巨大深淵就這麼毫無阻攔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素體生命異化成了畸形怪異的姿態後,從它們的身上反而可以感受到更加明確的情緒了。它們在興奮,那是一種瘋狂的興奮,就如同它們將要完成一個最偉大的事業。但在它們有進一步的行動前,義體高川開始速掠。

    雖然不知道攻擊這些扭曲的素體生命到底能夠對事態造成怎樣的影響,但是,只要它們存在,它們就有機會去做更多的事情,去製造更大的影響。正因為無法確定它們在接下來可以進一步做到什麼,所以,義體高川才不能放任不理,哪怕自己從物質態的角度,無法對它們造成致命的傷害。

    義體高川如今只能從物質態的角度去做點什麼,在他轉變視角,脫離了信息世界的囚禁後,如今也無法再憑藉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信息世界中形象來說,那邊已經變成一個極度嚴密的整體,義體釋放出的信息與之格格不入,根本找不到任何縫隙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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