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8816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0 08:03
第二百五十三幕 千年的月光

  他回頭向黑暗中看了一眼,在遠離營地的地方,還有另一團如同星子般閃耀的篝火,那篝火是如此的微弱,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熄滅。

  篝火邊,似有一個孤單的瘦小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布蘭多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一聲。

  不是他不想讓那個半精靈小姑娘和他們一起宿營,但對方的警惕心超乎他的想像,他不知道是怎樣的經歷才造就了一個小女孩這樣的性格,不過對方說什麼也不願意靠近他們的營地,只願意在距離他們營地幾十米遠的地方單獨立一個營地。

  她拒絕了他們的幫忙,雖然有些吃力,但無論是那個小型篝火還是那個簡易的帳篷都是她獨自完成的。其間只有凰火將搭設帳篷的帆布與木料送給她的時候,那個精靈小姑娘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不過看起來她並沒有發現,那些所謂的「多餘」的木料和帆布,其實是布蘭多直接從一頂完好的帳篷上拆卸下來的。

  當他們生火的時,布蘭多留意到那個精靈小姑娘就一個人在搭建帳篷,入夜之後,他們在烤魚的時候,她還是在搭建帳篷,如今那個孤單的背影總算是停了下來——看起來營地也算是搭建了起來。

  布蘭多穿過兩個營地之間十幾米的黑暗,來到那團微弱的篝火旁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場景。

  篝火在幾塊石頭圍成的風灶中。枯枝的餘燼中,還有最後幾縷火苗,半精靈少女仍舊穿著她那件破破爛爛的並且明顯大了一號的羊首教徒長袍,雙腳曲起併攏,一隻手環在小腿之上,另一隻手握著兩三根枯枝。

  她將頭放在膝蓋上,似乎有些瑟瑟發抖,布蘭多一看就明白了過來——她沒有找到太多柴禾,為了保證篝火不熄滅,只能維持著這麼微弱的火苗。

  但這點兒火苗,在陶奇克這個時節的深夜根本不足以取暖。

  「為什麼不進帳篷?」布蘭多在黑暗中站立了片刻,忽然開口道。

  那個半精靈小姑娘根本沒有察覺布蘭多的靠近。她嚇得像是貓兒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但因為凍僵了緣故沒能站得起來,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但即便如此,布蘭多還是看清了她第一時間雙手都按在了那把短劍的劍柄之上。

  真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之前過的究竟是怎麼樣的生活,布蘭多心中不禁升起了憐憫之心,他走近對方的營地,才恍然發現她所搭建的那個「帳篷」,根本就是一個樣子貨。

  她沒有鐵釘也沒有繩索,沒辦法固定帆布與木架,布蘭多不禁有些懊惱,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但這個小姑娘沒有提出來,他以為她在這片沼澤中既然已經跋涉了這麼長時間,想來應該是有相應的一些東西的。

  沒想到他還是想差了。

  「這麼逞強可不好,」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抓著劍柄,一雙有些冷漠的銀色眸子透過兜帽下沿警惕地盯著他,敏感得像是一隻守護領地的貓科動物。

  不過只是一隻毫無保護自己能力的小貓。

  布蘭多嘆了口氣,也不等這個小丫頭回答,逕自走過去重新將她的帳篷架了起來,然後從行囊中拿出繩索,幫她固定好,再扯過帆布,用鐵釘固定在地面上。

  精靈小女孩也不開口。只冷冷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布蘭多留意到她身子繃得極緊,彷彿自己只要稍有輕舉妄動,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出劍——雖然未必是要對他動手。

  想來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布蘭多的對手。

  不過布蘭多生怕她把自己弄傷,看了看她用繃帶草草纏繞起來的雙腳——本來凰火是想要將自己的靴子借給她的,但她執意不要,只要了一些繃帶,那些繃帶顯然纏得不夠好,連腳趾頭都裸露在外。

  留意到布蘭多的目光,精靈小女孩下意識縮了縮腳,布蘭多竟然第一次在對方臉上看到了有些自卑的神色。

  「你妹妹呢?」

  那小姑娘忽然哆嗦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他,但這種神色很快被更加深重的警惕所取代。

  她仍然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要不是先前聽過她對凰火說過的那句「謝謝」,布蘭多幾乎都以為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看起來你果然是姐姐,」布蘭多點了點頭:「你來這裡,是為了你妹妹嗎?」

  仍舊沒有回答。

  「你不必太擔心,你應該看得出來,如果我們和那些人是一路人的話,你根本逃不掉,對嗎?」

  「謝謝……」

  「什麼?」布蘭多愣了下,以他的感知能力,竟硬是沒聽清小姑娘聲若蚊吶的聲音。

  「謝謝……你們……」聲音大了一些,但極為生澀,彷彿聲音的主人因為很少和人交流,已經不會開口似的。

  這一次布蘭多聽清了,他看著這個穿著一件皺巴巴的長袍,神色警惕而又有些拘束的小姑娘,心中憐惜無比。

  「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他輕聲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

  「即使關於你妹妹?」

  小姑娘猶豫了片刻,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布蘭多忽然之間明白了過來,他仔細看了這個小姑娘一眼,默默收起了心中的同情心。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問道:「我叫布蘭多,你叫什麼名字。」

  「玲……」

  「玲‧蒂雷緹‧提亞馬斯……」

  那個聲音細小而微弱地說道。

  當布蘭多回到營地中的篝火邊時。宰相千金已經恢復了那種笑吟吟的神色,她看到布蘭多空手歸來,紫色的眸子裡再度閃過一絲笑意道:「怎麼樣?」

  「不要算計人家小姑娘,」布蘭多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知道這位宰相千金是故意在拿自己開玩笑:「我把一部分食物放在她帳篷裡了。她會看到的。」

  「你為什麼不當面交給她呢?」

  「她擁有的東西不多,但很珍貴,我們不能把那點兒東西也奪走。」布蘭多吸了一口氣,回答道。

  「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對嗎?」

  布蘭多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德爾菲恩不以為意,只作了一個邀請他在她身邊坐下的舉動。布蘭多愣了一下。才看到德爾菲恩已經把先前還給他的那張毯子鋪了開來。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但卻鬼使神差地坐了下去。

  他感到德爾菲恩將頭靠了過來,少女髮絲之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端。片刻之後,還沒等他開口,少女便已經說道:「是不是又開始懷疑我先前所說的那番話的真假了,大人?」

  「有一點……」

  「別擔心,我說的都是真的,但至少現在,再讓我作一會兒夢,好嗎?」德爾菲恩幽幽地答道:「因為我也很累啊,領主大人。」

  布蘭多張了張嘴,似乎想勸她兩句什麼,但話到了臨頭,竟沒能說出口。復興尼德文家族是德爾菲恩的執念,而他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若非因為這樣的執念,他又怎麼會來到這裡,來到這個名為沃恩德的世界之上,兩個靈魂因而合二為一。他又怎麼會認識如此多的人,經歷如此多的事?

  他抬起頭來,目光順著篝火升騰而起的火星向著半空中望去。

  朦朧的夜色中,似有星光透過瀰漫的霧氣,紅月摩雅懸於星空之上,就像是神話與傳說之中所描繪的,眾神借助星辰的眼睛,注視著這片大地。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命運與脈搏。

  它正將所有人聯繫在一起。

  ……

  紅月摩雅。

  斯提克大公從露台上轉過身,崇高內海千年不變星光閃爍的海面之上,一輪明月孤懸,黑沉沉的港灣,帆桅林立,但卻悄無聲息,唯有浪濤之音,遠遠傳來,「弗森神父,我在思考一個問題……不知今時今日我們所見的月光,是否也同樣來自於一千年之前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兩代人所見的一切,或許並沒有太大區別?」

  「您多愁善感了,大人。」

  「很難不多愁善感啊,時光荏苒,歲月如華,凡世間無數的事物腐朽與改變了,但有一些東西,卻亙古唯一——真是令人羨慕啊,那怕明知道這輪圓月的背後是我們的大敵,可在有生之年,我還是再多想看看這月色,看看這崇高內海的美景和我們至美的世界。或許這就是所謂凡人的煩惱吧,因為自身太過短暫,所以才會寄情於永恆的美。」

  「那是因為我們深愛著這片土地,我們把腳下這片土地稱之為故土,它是生養我們的土地,從我的孩提時代,我便熟悉著這座城市的一切,我見證了斗篷海灣的興盛與發展,我曾經離開這裡去闖蕩出一番事業,但離開權杖主教一職之後,垂垂老矣的我又回到此地,因為這片土地賦予了我生命,在我臨終的那一刻,我將要將它的一切餽贈,送還到它給予我的搖籃與家園之中。」

  「可惜瑪莎大人注定要給我們兩個老傢伙開一個玩笑,」斯提克大公笑道:「終究我們只有一個人,可以安息長眠於此,而另一個人,卻要生離此地,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後,這片土地上的子民們,都無法回到他們的故鄉。」

  「但我們早有答案,不是嗎?」

  「謝謝你,我的老夥計,」大公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和你一樣,我同樣生長於這片土地之上,這些日子以來,我過去那些本應當早已遺忘了的記憶,此刻卻愈發清晰起來,我忽然記起來在那片城牆之下,在那條街道之上,在那片樹林之中,某個時日所發生的一切,我記起了自己逝世已久的祖母,六日戰爭之前被拆毀的那個磨坊,還有城外的某一片窪地……」

  「天哪,我從未想過,我曾經在這裡走過了如此多的時日,從少年到壯年,從壯年到中年,再到垂垂老矣,」公爵大人的眼睛有些濕潤了:「等到失去的時候,它們才顯得彌足珍惜。」

  「所以我是幸運的,」神父淡然一笑:「但你必須將我們的希望帶離這裡,我將長眠於現在,而你給我的承諾,是將未來帶回這裡。」

  公爵點了點頭,他拍了拍神父的肩膀,這無疑是個失禮的動作,但此刻卻無人在意。「走吧,」他說道:「去見見我們的客人,智慧的眷者們,我們曾經的敵人,但眼下我們卻不得不坐在一起,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而作出決定。」

  「世事無常,朋友。」

  「是的,世事無常。」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0 09:2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1 00:29
第二百五十四幕 循環(上)

  斗篷海灣地區的中心,鐸比安。港口依山而建,灰色的城牆從上自下將城區分為三個區域,因為建築材料多選用附近山區盛產的花崗岩與青灰石的緣故,城市呈現出整體的灰黑色,廣場、街道、層層疊疊的平房、教堂無一不帶著這種單色調,像是一副厚重的黑色版畫。

  城市中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流,黑色的人流正在緩緩向南流動,向著鐸比安的南門與東南門前進,人流的一部分已經出了城,出現在鐸比安南方的平原上,人流中裹挾著大大小小的馱獸與車馬,一副逃難的景象。

  雖然市政廳中一場談判正在進行,但無論如何,斗篷海灣的大遷移都是必然的事情,貴族們尚未公佈消息,但下層的平民卻對於戰爭的氛圍無比敏銳,早早便嗅出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鐸比安市政大廳的拱頂之下,雙方的談判已經進行了整整一夜,清晨已經降臨了濱海地區,陰沉的海面上空,遠處天邊孤零零地懸浮著三四艘風帆護衛艦。

  大廳中,爭執聲正愈演愈烈——

  德蒙神父幾乎已經同意了哈澤爾人的一切要求,包括臨時的同盟、讓艦隊服從哈澤爾人的統一指揮,甚至連撤離計畫都必須要納入對方的整體計畫當中,與之相對應哈澤爾人要拿出的唯一代價是,他們必須要加入與斗篷海灣的軍事同盟。

  你並沒有看錯。是斗篷海灣與哈澤爾人的軍事同盟,因為斗篷海灣無法代表整個帝國,在無法與帝都方面取得聯繫的情況下,這是他們唯一自救的方法。

  但雙方爭執的焦點,卻圍繞在是否要固守鐸比安這個核心問題之上。

  「先知閣下。雖然克魯茲人與哈澤爾人之間的仇恨曾經延續了數個世紀之久,但今天,我們同樣來坐下來談判,這是因為我們系出同源,我們都是智慧生靈的一員。或許數千年之後,帝國會化為飛灰,而哈澤爾人自然也無法逃過時間的審判。可我們的智慧、歷史與我們所創造的文化,卻會在帝國滅亡之後依舊為後人所傳承下去。」

  德蒙神父的聲音在市政大廳的拱頂之下迴響著,顯得慷慨激昂:

  「無論是克魯茲人的文明,還是哈澤爾人的文明,它同樣都歸屬於我們的世界。無論你我願不願意承認,但即使是這數百年來,我們兩國之間仍舊深刻被相互所影響——你們的魔導技術,我們的藝術與文化。我們彼此學習著對方的長處,國家的界限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模糊,也許今天克魯茲人的一切,明天會成為哈澤爾人寶貴的遺產,反過來,也是一樣。」

  「鐸比安擁有悠久的歷史,它從混沌紀元的花穗之年便已經建立,距今已經有七百年的歷史,七百年之前,一群商人來到此地建立了簡易的城牆,只為方便他們臨時囤駐貨物所用。後來這座城市便拔地而起,成為了斗篷海灣的中心,它是克魯茲歷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同時也是帝國海軍的搖籃,它的每一寸土地有數不清的傳說與故事,城市中還擁有著名的鐸比安大聖堂,那是克魯茲人的瑰寶。也是整個人類世界的瑰寶,是建築藝術的最高傑作。」

  「這些,今天或許屬於克魯茲人,但明天,它們就屬於整個文明世界。今天如果我們輕易遺棄了它們,明天我們會不會遺棄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我並非貪生怕死,但我只想說,先知閣下,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東西是值得用生命來保護的。」

  大廳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位位高權重曾經身為炎之聖殿權杖主教的神父大人身上,克魯茲人無不為這番話而驕傲。但即便內心再怎麼驕傲,肯為了這番話而留下來獻身的人,也寥寥無幾。

  神父話音剛落,大廳中便響起了嚶嚶嗡嗡的討論聲。

  德蒙深深地皺起眉頭,他明白自己的話連克魯茲人的貴族們都無法說服,更不用說哈澤爾人。他只能寄希望於那位先知閣下是一位真正睿智的大師,而不是這些留下來想要看看哈澤爾人態度的鼠目寸光的貴族。

  哈澤爾人的使節團的談判代表是兩個人,負責指揮攻擊西鐸斯要塞的前線指揮官,與他的精神導師——先知薩爾瑪。

  哈澤爾人的先知,就類似於克魯茲人的隨軍主教與牧師,不過他們的權力更大,這些先知們往往也身兼軍事主官的精神導師一職,他們只向國王陛下與大先知負責,這聽起來十分荒謬,但哈澤爾人是受智慧之龍水晶所庇護的王國,他們的先知往往是睿智而博學的人物,淡泊名利,他們的這種傳統在歷史上從沒有出過任何紕漏,反而讓他們的敵人感到無懈可擊,焦頭爛額。

  德蒙身為權杖主教時期曾隨軍前往帝國前線視察青之軍團,那時候他恨不得自己對面哈澤爾人的先知是個昏聵的蠢貨,但眼下,他卻無比希望這位薩爾瑪先知是個真正德高望重富有智慧的人物。

  這兩人當中,哈澤爾人的前線指揮官並不認同他的意見,對方即便願意留下來防守,也是出於為撤離拖延時間考慮,而不是真正要守護這座城市。

  按照哈澤爾人的話來說,他們不應該為了一座城市而放棄更多的人寶貴的生命,尤其是那些戰士精英們,它們將是未來哈澤爾人與克魯茲人共同的寶貴的力量。

  他們非但不願意留下來固守鐸比安,反而要求克魯茲人也必須將眼下的佈防撤離,只留下必要的,可以拖延晶簇大軍前進步伐的守備力量。

  這樣的建議非但德蒙無法接受,就是他背後的克魯茲貴族們同樣也不能認同。

  不過這倒不是說這些貴族們對於這座城市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他們在意的是哈澤爾人的態度。

  正如德蒙神父所說,若是哈澤爾人輕視他們的歷史與傳統,甚至因為歷史的原因仇恨這座城市——因為克魯茲海軍曾經數次重創過哈澤爾人的艦隊。

  設身處地的說,反過來在同樣的情況下克魯茲人肯定也不願意為了哈澤爾人的海軍立碑樹傳。

  但這樣的態度卻讓克魯茲人感覺不到安全感,因為若是他們接下來不得不把命運交到哈澤爾人手上,那麼他們至少首先要感到哈澤爾人的誠意。

  貴族們的意見淺顯而明白,因為這與他們的切身安危息息相關。

  但對於德蒙神父來說,他考慮的卻遠不止於此,他同樣要看到哈澤爾人的態度,但這種態度不僅僅是針對克魯茲人的。

  因為他很清楚他們所面對的敵人,在這樣的敵人面前,僅僅是保命,是遠遠不夠的。

  雙方因為這樣的問題爭執不下,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

  德蒙神父發表完自己的演講,便坐了回去,再沒有開口。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克魯茲人或者哈澤爾人某一方要作的抉擇,對於雙方來說他們都必須作出這個抉擇,否則接下來的大遷移只能是一句寫在紙面上的空話。

  要麼同歸於盡,要麼互相信任,這一刻對兩個有著數個世紀仇恨的對手來說,顯得有些難以抉擇。

  而對於談判桌上的另一方來說,哈澤爾人同樣感到時間的緊迫。

  兩個月,確切的說是三個月之前,自從「天火」降臨之後,克魯茲人發現他們的老對手克魯茲人忽然之間在西線上消失了,幾個從魯施塔逃回來的情報人員帶回的消息,描述了那一日發生在克魯茲帝國的事件。

  大先知與星月之塔的占星術士們根據黑月的墜亡,預言那個「偉大的預言」已經降臨,哈澤爾人必須按照預言所描述,帶著「智慧的火種」離開他們的故土,他們必須前往南方,由一位「真正偉大的人」帶領他們去尋找希望。

  但鐵之王夏爾馬對於這個預言與大先知的勸告充耳不聞,反而認為這是一個徹底終結數百年以來仇恨的機會,是時候給予克魯茲人致命的一擊了——在那之前只需要擊敗那支在帝國邊境徘徊的、動向不明的「水晶怪物」大軍。

  夏爾馬集結了哈澤爾人最強大的軍隊前往夏山山脈北方,在群山之麓與黃昏的爪牙展開決戰,那場戰爭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昏天黑地,最終的結果是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夏爾馬本人與他的長子也戰敗身殞。

  哈澤爾帝國為了與克魯茲人決戰而準備了數十年的菁華力量,從此十不存一。

  噩耗傳回國內,夏爾馬的次子臨危受命,繼任王位,在統一了元老們的意見之後,這位年輕的王子決定聽從大先知的安排,帶著國民離開故土,去尋找預言中所描繪的那個希望。

  但哈澤爾人的南下,首先就要面對它們的老對手——克魯茲人。斗篷海灣下面的西鐸斯要塞在數百年中從未陷落過,鐵之王夏爾馬不止一次打過它的主意,但沒有一次成功過。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1 08:5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1 00:31
第二百五十五幕 循環(下)

  就連哈澤爾人最驍勇善戰的一位君主都無法跨過西鐸斯要塞的城牆,更不用說現在眼下的哈澤爾人。

  而北方的威脅日益逼近,西鐸斯要塞成了哈澤爾人一道繞不過的難題,在這座要塞下死再多的人,也無法解決他們當下的問題。

  這場談判,他們同樣也等不起。

  大廳中陷入了沉默。

  哈澤爾人的前線指揮官剛準備開口,但他身後一個老人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

  先知薩爾瑪。

  他曾經擔任過水晶聖殿的守殿人,也就是三位大先知的候選者之一,地位剛好相當於炎之聖殿的權杖主教,所以在這場談判中,他才是那個在哈澤爾人當中一錘定音的人。

  「這位大人說得很對,」薩爾瑪用蒼老的聲音說道,但他更像是在與一旁的指揮官閣下交談:「在一場雙方必須要作出的選擇當中,我們不可能什麼也不付出,公正,也是最大的智慧。」

  「薩爾瑪大人?」

  薩爾瑪回過頭,直視德蒙的眼睛,緩緩答道:「這座城市是文明世界寶貴的財富,如果克魯茲人拿得出決心來守護它,那麼哈澤爾人同樣不會匱乏這種智慧與勇氣。」

  「但是——」

  他緩緩地轉換口氣道:「我們必須要明白,守護的究竟是什麼?」

  德蒙神父一言不發,因為他明白,這裡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先知薩爾瑪繼續說道:「它不僅僅是這一座城市,這座城市代表著我們的文明與歷史,代表的是克魯茲人的記憶與傳承,它同樣也將是我們整個文明世界的一部分,我們為會這些寶貴的東西而奉獻與犧牲。為了守護它們不惜付出一切,但不僅僅在這裡——」

  德蒙神父眼神深處閃過一道亮光,這才開口道: 「先知大人怎麼說?」

  「我看到,你的摯友提克斯公爵已經離開了市政廳,你與他之間數十年的默契,所以你會留下來與這座城市同生共死,對嗎?」

  德蒙神父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並不避諱。即便是遷移,鐸比安也必須要有人留下來為逃難的人斷後,這個人選只能是他與提克斯兩人之間的一個,命運選中了他。

  大廳中的貴族雖然早已料到這一點,但在等到德蒙確認時,仍是忍不住再一次議論起來。

  大廳中顯得有些嘈雜。

  但先知薩爾瑪發言的聲音卻彷彿可以蓋過所有人的聲音,這個老人靜靜地回答道:「有一份契約已經蒙塵千年之久。如果今天必須要有勇氣與犧牲才能重新喚醒它在我們心中的重量,那麼我願意在這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抬起頭看向德蒙神父道:「我們的後人會記住今天,記住曾經有一刻,有人曾經為了守護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一些東西而流血與犧牲,我想有這樣的精神傳承下去,神父大人就應該已經滿意了吧?」

  德蒙神父站了起來,緩緩點了點頭。

  彷彿隨著他的動作,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

  於是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大廳中迴蕩著:「薩爾瑪大人曾經是水晶聖殿的守殿人?」

  薩爾瑪點了點頭。

  「我聽說那是大先知的候選人的位置,薩爾瑪大人也是大先知最看好的傳人。您就相當於我們中的權杖主教,而且最有可能傳承大聖座的那一位,對嗎?」

  大廳中響起了一片吸氣聲,貴族們紛紛將驚訝的目光投向薩爾瑪先知本人,顯然沒想到對方的身份如此崇高。

  單單只因為這個身份,便已經讓不少人安下心來,哈澤爾人既然讓身份如此重要的人前來談判。就足以說明他們的誠意。

  但薩爾瑪先知只回答道:「神父大人不也曾經是權杖主教嗎?」

  「那只是曾經而已,」德蒙神父答道:「再說我根本無望於大聖座的位置,與閣下的身份遠遠不能相提並論。」

  他聽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道:「大人真的願意留下來,與這座城市同生共死?」

  此話一出,市政大廳中頓時一片死寂。

  大部分貴族這才反應過來,那位哈澤爾人的先知先前說了什麼,大部分人不禁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薩爾瑪,雖然德蒙神父有例在先,但正如後者所說,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生命固然很寶貴,但並非不值得奉獻出,」薩爾瑪神父笑了笑道:「哈澤爾人每一代君王幾乎都是葬身於戰場之上,國王的長子,往往也是如此。雖然他們明明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擁有接過王冠的可能性,但他們在面對死亡時,都無一例外選擇了勇氣。」

  「因為勇敢,才是最大的智慧。水晶告訴我們,只有智慧,方能勇敢,否則便是無謂的魯莽,我在這裡,選擇這個答案,因為我明白,我們的選擇是有意義的。」

  他看著德蒙神父答道:「事實上即便克魯茲人不作這樣的選擇,我也會讓哈澤爾人這麼做,但我很高興看到在克魯茲人中,同樣有這樣卓有遠見的智者,這說明克魯茲人與哈澤爾人之間的仇恨並非不可化解,我們有很多共同點,或許在戰場災難之中,我們會學會寬容與原諒。」

  「德蒙神父,這一刻,我並非是作為一個哈澤爾人的先知,而是作為克魯茲人的朋友,作為在座各位的朋友,與這座城市共同呼吸,與直面它最終的命運。」

  薩爾瑪先知大聲說道:「我想請問各位,還記得千年之前,哈澤爾人與克魯茲人的盟約嗎?」

  貴族們一時間竟面面相覷。心中生出羞愧難當的感覺來,他們,鐸比安的孩子,這座城市的主人,在一位遠道而來的陌生人面前。卻不敢選擇與這座城市同生共死。

  許多人在那一刻內心中甚至產生了動搖,雖然這種動搖只不過發生在一瞬間,很快對於死亡的恐懼便佔據了上風。或許許多人在此一刻的動搖之後,最終仍舊會選擇離開,選擇苟且與保存自己的性命。

  但是,終其一生,他們都會記得這一刻。

  記住這大廳中這一刻相對而立的兩人。

  記住發生在這座城市存亡最後一刻的故事。記住曾經有人,為了克魯茲人的文明與光輝奉獻了一切。

  而這,也正是文明的傳承。

  德蒙神父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得到了一切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市政大廳深邃的穹頂,透過那裡的天窗向外看去。

  陰沉的天空,此刻卻顯得有些耀眼。

  過去的記憶,彷彿回到了他的心靈中,提克斯所告訴他的那一切,他曾經也一一經歷過。因為這座城市,承載了他,承載了許多人的過去與記憶,承載了更多的榮光與歷史。

  鐸比安或許會成為過去,但這座城市卻不會,它會長存於每一個人心中。

  而與此同時長存的——

  是因為薩爾瑪的一席話,而重新煥發出光彩的那份沉寂千年的盟約,或許現在它還只被稱之為斗篷海灣與哈澤爾人的同盟。但它曾經有一個名字,被稱之為神聖的誓約。

  或許這個名字很快就會重新被人所記起,德蒙神父相信那一天的到來,或許並不會太遠。

  他緩緩坐了下去,靠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不記得自己對書記官吩咐了什麼,但這場只持續了一夜的短暫談判終於宣告結束。雙方都在退場。場面亂哄哄的,不時有貴族來到他面前向他道別,他根本記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容。

  書記官保存了會議的記錄,然後由雙方各自帶著其中一份備份離開鐸比安,很快哈澤爾就會和來自斗篷海灣各地的難民匯合在一起,向南越過斷劍山脈,去尋找一條真正的出路。

  德蒙閉上了眼睛,感到自己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

  哈澤爾人或許正面臨生死的抉擇,但斗篷海灣何嘗不是如此?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沒有一夜能夠安穩的闔眼,他並不瞭解哈澤爾人在北方遭遇的慘敗,只知道自黑月墜亡以來他們便失去了與帝國的一切聯繫。

  在沒有帝國支持的情況之下,他們沒有可能抵抗哈澤爾人的入侵。

  更何況數月來斗篷海灣北方陰雲密佈,在整個白晝中在鐸比安以北大部分地區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衝天而起的煙柱,而夜裡則是火光衝天。沒人知道班克爾地區和帝都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他在冥想時總能感到魔力之海沸騰不息,黃昏的力量似乎正在日益變得強大起來,從北方流傳而來的某些消息也讓他聯想到了一些聖殿中的秘聞。

  那支水晶大軍,顯然正是黃昏的爪牙。

  但向北方派遣出去的斥候只要過了小葉樹丘陵之後便再也回不來,小股的艦隊也是一樣,在損失了幾條護衛艦之後,提克斯公爵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而崇高內海剛好進入了風暴期,在平和的年代也沒有任何人敢在這個時候進入海上,更不用說是在魔力之潮高漲的當下。

  而從南面回來的人說,羅科齊高原現今已經變成了一片新的內海,每條通往安澤魯塔的道路都已經安全斷絕了,除非翻越斷劍山脈。但斷劍山脈南方是托奎寧獅人的勢力範圍,自從安澤魯塔要塞被獅人攻陷之後,沒有人知道聖白平原此刻又是什麼樣一個情況。

  外出的道路完全斷絕了,斗篷海灣成了孤懸海外的孤地。

  而這些日子以來,北方的陰影顯然正在逐步南下,迫在眉睫的威脅讓他不得不選擇坐下與哈澤爾人談判。

  而這場談判,他需要得到的不僅僅保證鐸比安乃至於斗篷海灣可以安全逃離的保證,還有整個帝國與炎之聖殿的存續。

  所幸,他頭一次慶幸自己的敵人——或者說對手,是個足夠睿智的,頭腦清醒的智者。

  他盡力了,那麼接下來,斗篷海灣的未來將交給命運的女神。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1 09:0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1 23:48
第二百五十六幕 從馬爾塔哈到德哈蘭(上)

  「她走了……」

  德爾菲恩將布條遞給布蘭多,苦笑道。布蘭多接過那塊布條,只見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著:謝謝你們……四個字,除此之外再沒有多餘的內容。

  小姑娘的營地中早已空無一物,布蘭多想自己竟完全沒有察覺出對方是什麼時候離開,看起來對方能在陶奇克沼澤中獨自一人跋涉這麼長時間,並不僅僅是全靠運氣而已。

  或許她身上應當有一些能夠隱匿自己行蹤的手段,或者是魔法物品,也可能是白留給她們的遺產,或者是西法赫家族的寶物什麼的。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失手落在羊首教徒手上,畢竟看起來那個小姑娘警惕心很強,而且也很謹慎。

  布蘭多看了一眼早已熄滅的篝火,掀開帳篷,帳篷裡面空無一物,看起來她至少帶走了食物,這個發現讓他稍微安下心來。

  「她應該走不遠,」瑪格達爾公主有些擔憂地說道:「我們往四面尋找一下的話,說不定能找到她,她身上就算有隱匿行蹤的道具,但一定不能長時間持續,否則她就不會落到羊首教徒手上了。」

  布蘭多放下帳篷的布帷,卻搖了搖頭:「我們追上了她,然後又能怎麼樣呢?如果她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我們強迫也沒有什麼意義。」

  「布蘭多先生,可是……」

  「我也很擔心她,瑪格達爾公主。但是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我相信那個小姑娘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換作是你,願意接受陌生人的施捨嗎?」

  「可那不是施捨。我們只是想幫助她。」

  「或許在她看來,那就是施捨,因為她不需要我們也能在這裡生存下去,」布蘭多看了一眼布條,答道:「她謝謝我們,只是謝謝我們救了她而已。」

  「可她還那麼小。」瑪格達爾想到那個叫玲的小姑娘赤著雙腳在沼澤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的場景,連心都揪起來了:「這片沼澤對成年人來說都那麼危險。她一個人,總會遇上麻煩的,不是嗎?」

  「放心,」布蘭多將布條收起來,開口道:「她會去哈德蘭,那裡距離這裡並不遠,她不用在沼澤地中跋涉太久。我有一種預感,或許我們還會遇上她。」

  瑪格達爾公主這才點了點頭,雖然臉上還有些擔心,但也不再開口。她也明白這一行的重要性,不可能浪費太多時間在沼澤中漫無目的地尋找一個人。

  天已經濛濛亮,但房奇還沒有出現,布蘭多有點擔心,倒不是怕對方踐諾,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知道這位鬼車一脈的天才先生雖然性格有些惡劣,但至少言出必行,他是擔心對方會遇上什麼麻煩。陶奇克在瑪達拉靠近亡月內海的文明邊境之上,這片濕地沼澤其實也是一種另類的黑森林,在混沌魔力日益變得更加強大的今時今日,誰也不敢保證會在這裡遇上什麼。

  而且布蘭多可以肯定,對方遇上的麻煩還不止這一個。

  因為這樣的原因,他決定提前到匯合點去看看,如果房奇還沒有出現,那麼他們就真要考慮在沼澤地中尋找一個大活人了。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尋找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而是尋找一個能把自己給弄丟的大男人。

  他讓瑪格達爾公主去與柳先生去幫忙收拾營地,自己則在營地附近走了一圈,雖然說是不去管那個半精靈小女孩,但布蘭多還是下意識地留意了營地附近的痕跡,讓他有些奇怪的是,營地附近一兩里範圍之內並沒有發現足跡或者類似的離開的痕跡,這讓他對那件可以隱匿行蹤的道具的強大功效不禁有些感嘆。

  帳篷很快便拆除一空,布蘭多並沒有讓其他人刻意消除樹營的痕跡,他也不怕有人從馬爾塔哈的方向追上來,追上來無非就是送死而已,他不介意再多殺幾個羊首教徒。

  何況從馬爾塔哈到德哈蘭也就只有一天多的行程而已,他們在魔法加持下趕路,說不定更快,那些從馬爾塔哈來的邪教徒估計只能在他們背後吃灰。

  眾人收拾好行囊,重新換上那身讓他們感到極為不適的羊首教徒長袍,便繼續向南進發。

  直至他們的身影在沼澤地的薄霧之中消失不見時,只見那個孤零零的營地中,那頂掀開了一半的帳篷中空間忽然一陣扭動,一個小小的身影掀開一件斗篷從其中露出身形來。

  她緩緩從帳篷中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布蘭多一行人離開的方向,精緻的臉蛋上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過了好一陣子,她才低下頭,雙手將背後的兜帽拉了起來,蓋過一頭銀色的長髮和尖尖的耳朵,最後只露出白皙的下巴。

  她回過頭,默默地看一眼自己的營地和這頂帳篷,然後才著手將帳篷拆解開來,先用帆布和繩索將支撐帳篷的木棍捆起來,捆成一個行囊的樣子,然後提了提,有點兒重。但她只猶豫了片刻,便咬牙將行囊背在身後,最後掃視了一眼營地,彷彿是在尋找還有沒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然後一回頭,一個小小的背影一腳深一腳淺地向沼澤深處走去。

  布蘭多等人顯然沒猜到小姑娘竟然還會留在營地中,或者就算猜到了,他們也不會輕易回頭。正如他所說,那個小姑娘明顯不願意留下來拖累他們,那麼就算是他們找到她,她早晚還會再離開,而就算強迫她留下來,也只能是傷害對方小小的自尊心而已。

  事實上自從昨天晚上短暫的交談之後,他就已經明白了那個叫做玲的小姑娘內心中的想法。

  雖然未必認同,但他卻懂得如何去尊重這種細小的自尊心,因為那是對方所剩不多的珍貴之物。

  想到那個小姑娘,再想到白和梅蒂莎,認真的說來,他從玲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梅蒂莎的影子,而不是她們那個狡猾的母親。也不知道白是怎麼生出這樣的女兒的,還是說這種骨子裡的驕傲其實就是銀精靈的秉性?

  一行人在沼澤中默默前行,如果說初到此地時還對周圍的環境還有幾分新奇,但好奇期一過,陶奇克完全值得用最惡劣的語言來詛咒,因為這裡就是一個爛泥塘,一個潮水、陰冷的大水池,單調,枯燥,而且充滿了危險。

  泛水的草地中全是失足深陷其中的亡靈與骨骸,時不時就會冒出一頭長相醜惡散發著惡臭的屍鬼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就算是你一劍將它斬成兩半,屍體中飛散的液體與爬進爬出的蛆蟲也會讓你噁心得將胃袋裡僅存的一些餘貨也吐出來,交還給大地。

  不過面對戰鬥,兩位男士都比較自覺地主動承擔了責任,凰火嘗試著和屍鬼交了幾次手,之後便說什麼也不肯再出手了。這位小公主殿下雖然性子堅韌不拔,但也有害怕的東西,那些蛆蟲差點讓她背過氣去。

  除了戰鬥之外,在沼澤中跋涉本身也是一件麻煩事,雖然幾人當中柳先生與凰火都具有要素開化的實力,這點兒小麻煩對他們來說算不上什麼。而瑪格達爾公主自從「締造者」的血脈開始覺醒之後,再加上大地之書的加持,在沼澤中旅行倒也不算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

  事實上,大地之書對修女公主的幫助還遠非如此,地系魔法中擁有門類最齊全的旅行法術,比如大步奔行,指引道路,召橋術,忽略地形等等,其中的忽略地形甚至可以讓人在熔岩地帶不受傷害的前進,更不用說區區沼澤。

  只不過瑪格達爾公主魔力有限,雖然空有龍之心,但因為精神力還不夠協調的原因,無法調用太多的力量,眼下她的魔法也僅僅夠她一個人使用而已。對此這位修女公主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暗地裡卻在抓緊時間冥想與協調精神力,大概是認為自己的魔法無法在冒險中幫到其他人,讓她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布蘭多對這位公主殿下認真善良的性格,倒是有些瞭解。

  而幾人當中,最為辛苦的反而是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的宰相千金。德爾菲恩原本雖然不怎麼強,但也學習過魔法與劍術,只是因為受污染的生命之泉的原因,這些力量都已皆盡被洗去,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布蘭多雖然將她收進亡月卡組,但因為墨德菲斯和安德麗格不在這裡的緣故,沒辦法將這張卡重置,因此她還一直維持著之前普通人的實力。

  正如之前瑪格達爾公主所擔憂的,連普通成年人在這片沼澤中旅行,也是一件十分不討好的苦差事,蓋因沼澤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道路,到處都是淺水灣與爛泥地,一旦走進去泥足深陷不說,還有水草絆足,要是不小心走進泥潭之中,要是沒有同伴搭救,說不定連小命都要搭進去。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2 18:0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1 23:50
第二百五十七幕 從馬爾塔哈到德哈蘭(下)

  事實上就算是沒有危險,在這裡旅行也是一件純粹的體力活,昨天第一天到這裡時還好,事實上算上他們在馬爾塔哈停留的時間,他們也只不過在沼澤中行進了半天而已。而馬爾塔哈是建立在一片高地之上,小鎮周邊的環境也遠比沼澤深處要好得多,而到了今天,深入沼澤之中,麻煩接踵而來,加上體力衰減,德爾菲恩很快便有些不支起來。

  為此布蘭多特意放慢一步,讓凰火和柳先生幾人走在前面,他來到德爾菲恩身邊,看著滿頭大汗幾乎有些虛脫但還咬著牙不吭聲的宰相千金,不由得搖了搖頭,心想難怪她會說在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至少在逞強這方面來說,兩人的確是如出一轍。

  「大人對我這個惡毒的女人拖拖拉拉的速度感到不滿了嗎?」察覺到布蘭多的到來,不等對方開口,德爾菲恩已經虛弱地笑了一下,自嘲道。

  「我在你心中有那麼用心險惡?」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他本來是有意想搭一把手,但被如此形容還是讓他有些不滿,雖然他明知道對方可能是故意的。

  「難道不是嗎,大人不是處心積慮要把我從身邊趕走?其實我也明白,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吃乾抹淨之後,便把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女人丟到一邊,讓她自生自滅最好。」

  「什麼叫吃乾抹淨?」布蘭多差點沒一腳踩空,一個趔趄——還有這說法怎麼和昨天晚上不一樣了?他忍不住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女人。

  德爾菲恩看他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來就是魯施塔的第一美人兒,雖然之前與布蘭多交惡,但此刻放下心防之後——又或者特意為之。但至少這一笑,讓布蘭多意識到她帝都之花的名頭絕對是實至名歸。

  宰相千金本就體態纖長,雪白的脖子極為漂亮耀眼,即使是穿著羊首教徒的長袍也無法完全遮掩她的美貌,她微笑的時候,那種溫暖的笑意彷彿從紫色的眸子滿溢而出,這種溫暖可以感染人心,讓布蘭多心中都不禁微微一動。

  但這微微的心動也令他心中警鐘長鳴。不怪他膽小,實在是對方之前的惡劣前科,讓他心中還隱有餘悸。

  偏偏他還拿對方沒什麼辦法。

  事實上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之後,尤其是對方真心實意地幫助他很多次,再加上昨天夜裡那次長談,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簡簡單單地去處理對方的去留甚至生死。

  「和你開玩笑的,大人。」德爾菲恩抿嘴笑道:「我當然還記得昨天說過的話,我那麼令大人厭惡,到時候一定會離開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對方這麼說,布蘭多心中卻一點沒有原本預計的輕鬆的心情。本來擺脫了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他理應當感到高興才是,就算不高興,起碼也應該鬆一口氣。

  可不知為何,他非但沒有感到鬆一口氣,然而感到有些不舒服。

  宰相千金留意到布蘭多的神色,微微一笑,她彷彿有些開心,但神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原本還想再調侃這位托尼格爾的伯爵大人幾句,但話到了嘴巴,卻又沒什麼心情再說出來,便沉默了。

  「……需要幫忙嗎?」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才乾巴巴地問道。

  「大人打算怎麼幫我呢。扶著我前進?」宰相千金眼珠子一轉,詢問道。

  布蘭多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提議有點蠢,他扶著這位宰相千金前進,好像除了可以揩油之外並不會對對方眼下的處境有額外的幫助。

  他原本想的是直接提著對方飛起來,就像是他曾經對因斯塔龍和房奇做過的那樣,不過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欠考慮,至少這對一位女士來說實在是太失禮了。

  「瞻前顧後,可不像是伯爵大人會幹的事情?」德爾菲恩答道:「大人在安培瑟爾一戰時向帝國發起挑戰的勇氣,現在哪兒去了?」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忽然靠近她身邊,微微躬身,一隻手穿過她的膝彎,一隻手托住這位宰相千金的後背,然後直起身來,在宰相千金的驚呼聲中,將對方橫抱起來,然後向前方飛去。

  德爾菲恩大約完全沒想到布蘭多會這麼做,臉上少見地露出吃驚的神色來,但她蜷縮在布蘭多懷裡,猶豫了片刻,便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後者的胸膛上。

  「伯爵先生,」她低聲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在帝國混不下去了,你會收留我嗎?」

  「作為朋友,冷杉領隨時會為你敞開大門。」

  「謝謝。」德爾菲恩目光閃動,但又有些遺憾。

  一兩個鐘頭之後,布蘭多一行人總算在馬爾塔哈南面遇上了房奇,這傢伙雖然沒有把自己給弄丟,不過不出布蘭多的預料,在過去的這一夜裡,對方過得可不算好。

  首先的問題便是沼澤中的蚊蟲,這個看起來最微不足道的問題其實才是陶奇克沼澤入夜之後旅人最大的麻煩,在完美軀體之下,隨著實力增強人的體質也會隨之增強,而體質的增強可以讓人的免疫系統增強,可以大大地提到肌體的恢復能力與對於各種疾病、毒素入侵的抵抗能力。

  強悍的體魄可以讓人在面對蚊蟲叮咬時完全不懼會感染任何疾病,事實上入侵的細菌和異種蛋白還沒有經過第一重防線就已經在免疫系統的抵禦之下全軍覆滅,可惜不感染疾病是一回事情,但是該有的步驟一個也不會少,肌膚會紅腫起包,雖然在要素之上實力的加持之下恢復得極快。但一樣會感到不適和痛癢。

  不管房奇在要素之上多強,只要他沒有走到完美軀體的最後一步,那麼就不可避免地必須面對這些凡夫俗子都要面對的問題。

  布蘭多知道這個自大狂在進入沼澤之前根本沒有作任何準備,因此昨天對方在提出那個要求時他才會那麼古怪,他們昨天夜裡在有驅蟲藥的情況下還苦不堪言。更不用說這傢伙獨自一人在野外待了一夜,他簡直可以想像這傢伙的境遇有多淒慘。

  事實上他不怕對方會一個人獨自逃走,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當看到房奇將臉和手還有身上任何一處裸露在外的肌膚裹得嚴嚴實實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連凰火都忍不住笑了,這傢伙的打扮在布蘭多眼中簡直像是前一世的恐怖分子,兜帽之下只留一對眼珠子在外面滴溜溜地轉,還順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來是想明白了自己又一次上了惡當。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房奇一看到他,就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故意沒有提醒我?」

  他的聲音在蒙布之下,有點甕聲甕氣,連瑪格達爾公主都忍不住向這邊看了一眼,心想這傢伙究竟遭遇了什麼非人的待遇。只有德爾菲恩因為才從布蘭多懷裡掙脫下來,一時間心情還沒有平復,臉上竟罕見地露出了一抹殷紅,沒有閒暇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

  布蘭多心中偷笑不已,房奇這一身裝束他再熟悉不過,前世第一次進入沼澤冒險時,他沒有看學姐發在BBS上的攻略,結果忘了帶一些必要的東西,在沼澤中旅行了沒出兩天,他當時也是和房奇一模一樣的打扮,結果被旅團中的其他人嘲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對於當時他的經歷,白葭學姐只有兩個字:活該。

  而現在,這也正是他要對這位自大狂想要說的話。

  「提醒你什麼?」他問道。

  房奇三兩下扯下蒙在嘴上的「圍巾」,但忽然意識到自己並非是對方的對手,只得悻悻然道:「驅蟲藥,給我。」

  布蘭多搖了搖頭,但沒有為難這傢伙。事實上如果一天之前房奇能主動提出來,他也不會藏私,不過既然這位天才先生目空一切,他也不介意給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

  倒是經過這個小插曲,房奇似乎總算意識到了自己似乎也並非是無所不能的,又或者吃人手軟拿人手短,在從布蘭多那裡得到了「救命」的小玩意兒,這位天才先生總算消停了許多,不再一個人獨自行動了。

  和布蘭多預計的差不多,瑪達拉女王給他們的地圖十分精細,從馬爾塔哈到哈德蘭之間的道路雖然泥濘難行,但直線距離並不算太遠,而且有些地方竟然還存有龍王之年以前商人在此修築在沼澤中的棧橋。事實上在羊首教徒佔據這片區域之前,哈德蘭曾經是有人居住的,不過那都是近半個世紀之前的事情,目前這些棧橋大部分都已經風化腐爛在沼澤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存留,可以充當旅人的路標。

  沿著這些人工路標前進,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哈德蘭,不過越靠近這座陶奇克南方的港,一路上遇上的羊首教徒便越來越多。彷彿真是如馬爾塔哈那個旅店老闆所說,這一次羊首教徒在哈德蘭舉行的活祭儀式規模宏大,附近幾個地區的羊首教徒都受到感召,聚集到了此地。

  事實上在他們連夜跋涉時,就遇到了好幾撥同樣夜行的羊首教徒,雙方雖然沒什麼交集,但從那些羊首教徒的穿著看來,布蘭多發現這些羊首教徒中有些似乎還不僅僅是來自於亡月之海周邊區域。

  這說明這場活祭已經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而消息也已經傳出去很久了。

  不過這對布蘭多等人來說,顯然算不上是個好消息,因為他們來這裡並不是來參加這個什麼勞什子活祭,而是為翡翠之謎。

  對於這個活祭儀式,他們一丁點兒也不期待,說不定順手破壞一下還差不多。但聚集在此地眾多的羊首教徒,卻是一個麻煩。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2 18:1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3 00:49
第二百五十九幕 秘密聚會(上)

  「砰砰砰。」魯特收起羽翼,落在窗檯上,舉起手敲了敲窗戶最下面一塊玻璃。霧濛濛的玻璃後面很快出現了一張小小的臉蛋,那分明是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年紀,戴著一頂大得誇張的兜帽,兜帽下面是銀色的瀏海與細長的眉毛,眉毛下有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銀色的瞳孔上面浮著一層淺淺的光亮。

  她鼻樑上駕著一副眼鏡,圓圓的鏡框,左邊的玻璃鏡片上還開了一條口子,臉蛋有些紅撲撲的。她看到窗外的小妖精,臉上很快露出高興的神色來,連忙拉開窗戶的窗栓,打開窗來,讓小妖精飛了進去。

  「你沒事吧,魯特先生?你有找到我姐姐嗎?她是不是被羊首教徒抓起來了?她沒事嗎?」

  小女孩等魯特飛進屋之後,立刻關上窗戶,迫不及待地問出了一大堆問題。

  「對不起,蓮,廣場防範太嚴密了。我過不去,不知道你姐姐是不是在那裡。」魯特徑直飛到一張書桌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的桌面上有一處位置被擦拭得很光亮,他就在那裡坐了下來,並開口回答道。

  蓮臉色霎時間白了,無助地靠著椅子道:「還是沒找到姐姐嗎……」

  魯特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那些傢伙還沒開始他們的活祭儀式,如果你姐姐真落在他們手上,她應該暫時是安全的。可惡啊,如果這裡是埃魯因就好了,我在那裡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傢伙,他一定可以幫得上我們的忙。」

  「魯特先生,你不用著急,我和姐姐小時候和媽媽一起曾經在埃魯因待過一段時間,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找到回家的路的。」聽魯特這麼說,蓮總算平靜下來,還反過來脆聲脆氣地安慰他道。

  「我說過很多次了,那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焦熱之河中,那裡原本與淺海和風暴止息之山相連,但現在應該已經被拋飛到虛空之中去了,想回去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情,」魯特搖頭道:「不過我的確要去一趟埃魯因,找到那個人看看他是不是已經回到自己的祖國了,等救出了你姐姐之後,我們就一起去埃魯因好了,反正你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親人。」

  蓮點了點頭,對於小妖精描繪的未來有些期待,她真心實意地回答道:「真的十分感謝您留下來幫助我們,魯特先生。」

  小妖精倒也不客氣,他留下來幫助這個小姑娘純粹是因為看對方可憐而已,他第一次遇到蓮的時候對方正在被羊首教徒追捕,後來他才知道蓮是因為想要救出她的姐姐,闖入廣場附近才會被發現。

  根據蓮的描述,她和她姐姐是在一起前往永亡之地時,與同行的商隊一起遭到異教徒的襲擊,她姐姐在危急之中將她推下了路邊的水溝,才因此而逃過一劫,但當她醒來的時候,姐妹兩已經就此失散。

  後來她才四處打聽到羊首教徒四處襲擊是為了準備兩個月之後的一次活祭,她推測自己的姐姐可能落在了羊首教徒的手上,因此才不遠千里來到哈德蘭。不過蓮年紀雖小,腦子卻很好用,嘴巴也很甜,事實上她是繞道到亡月內海北方的奧維奇港口,從那裡搭乘一艘「免費」的便船來到哈德蘭的。

  那條船事實上是一條來往於哈德蘭與亡月內海北方之間跑固定航線的商船,在船上她結識了一位亡月聖殿的牧師——對方同時也是船上的船醫,那位船醫同情她的身世,才將她帶到哈德蘭來,本來是想幫她尋找她姐姐。但蓮知道那條船的船長與船員在哈德蘭上層其實並沒有什麼影響力,為了不給對方惹上麻煩,她悄悄留下了一張便箋之後便下船上了岸,船員們上岸來尋找了她一段時間,但最終一無所獲,而外來人員在哈德蘭的停留時間有限,最終船員們只能無奈地返航,或許內心中寄希望於這個小姑娘與她的姐姐能夠有一個好的結局。

  那之後沒多久,蓮便在一次尋找自己姐姐的過程中遇上了魯特,事實上是小妖精出手救下她一命。本來魯特就十分同情這個小姑娘,而在得知對方和她的姐姐是從埃魯因來到瑪達拉的之後,更是堅定了決心要幫她把她姐姐救出來,然後三人一起上路前往埃魯因去尋找布蘭多。

  事實上他自從被從元素屏障之外拋到這個地方來之後,已經在荒野中浪費了太多時間。他雖然對人類世界頗為瞭解,但那都是從書本上得來的知識,從未親身來到主物質位面過,一到荒野之上,那些他所知曉的辨析方向的手段都成了擺設,從強盜與商人手上搶來的地圖也看不懂,一路繞繞繞到了哈德蘭,他本來還以為這裡是黯星海上的一個港口,打算從這裡乘船前往風精靈所控制的白山或者銀灣,再從那裡轉乘班船前往埃魯因。

  但沒想到自己竟然一頭撞到了亡月內海的邊上,他原本是落在亡靈序列的東面,那裡距離黯星海岸十分近,沒想到兩個月來反而越走越遠了。

  這個發現令魯特沮喪不已,頭一次對自己尋路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因此他不想在瑪達拉轉圈轉個天荒地老的話,這對半精靈姐妹或許就是他唯一的救星。

  妖精們往往迷信星辰的指引,魯特相信正是那一夜的星光,指引蓮來到自己面前的。

  蓮除了她的姐姐之外,再沒有別的親人,雖然在她記憶中小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是和自己的母親一起生活的,那時候她們還住在埃魯因,一個叫做蘭托尼蘭的地方,後來沒多久,她們的母親便將她們寄養在當地一處修道院中,臨走時她們的母親給修道院的院長與她們各自留下了一大筆錢,並告訴她們,如果將來她們想來找她,就到南面的瑪達拉去,但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按照銀精靈的傳統,便是必須要成年之後,才有遠行的權力。

  但是她們的母親離開之後沒多久,修道院的院長為了貪墨屬於她們的那筆財產,便想辦法將她們趕出了修道院,她和她姐姐只一人小心翼翼地保留下了一件母親的遺物,她是一條漂亮的項鏈墜飾,她姐姐則是一件斗篷,那之後兩人便在瑪諾威爾與布拉格斯一帶流浪,行討掙扎求生。

  大約十年之前,她姐姐想辦法搞到了一筆錢,然後兩姐妹便一起南下離開了埃魯因,來到了瑪達拉,但在諾大一個亡月之國中想要找到一個特定的人談何容易,何況母親與她們分別之後已有近半個世紀之久,母親是否還在人世,還是一個疑問,否則她怎麼忍心將她們兩姐妹留在埃魯因不聞不問?

  兩姐妹在瑪達拉流浪了幾年之後,去過了亡月內海北面大多數的地區,這一次是想前往永亡之地尋找自己母親的下落,因為她們聽說亡靈女王的騎士當中有一個名叫白的女人,而白這個名字,正是她們母親當年的其中一個化名之一。

  但沒想到路上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魯特對蓮的經歷倒是十分認同,他雖然有自己的族人與親人,但妖精生來沒有父母,在大多時候,它們都會受自己的好奇心驅使在各地流浪,有一些妖精甚至還會來到主位置位面,比如說塔塔小姐的妹妹蘿蘿就是,魯特雖然沒有來過主物質界,但在遇到布蘭多之前,他也旅行遍了元素疆域之外的大多數地方。

  兩人沉默了片刻,其間魯特喝了點蜂蜜填了點肚子——這是他從一處廚房中偷來的,當然對於妖精來說這不叫偷,因為它們根本沒有金錢的概念,在它們看來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天生天長的,沒有所謂的「主人」一說。

  事實上除了作為劍士視若生命的劍之外,他身上的一切東西如果有另外一個人更加需要,他也毫不猶豫地拿出來救濟他人,當然,事實上大部分妖精都是生來兩手空空的窮光蛋,無憂無慮地過著生活。

  蓮也吃了幾塊餅乾,但吃得很少,雖然這些餅乾也大部分都是魯特順來的。不過小女孩對一切食物都視若珍寶,只有經歷過飢餓的人才明白食物的來之可貴,這些精緻的餅乾,她還打算等姐姐被救出來之後,讓姐姐也嘗一嘗。

  「我想了一下,」魯特一邊吮吸著指尖上的蜂蜜,一邊含糊地說道:「我們應該這麼做,我聽說人類喜歡去一個名叫『酒吧』的地方,我們可以去那裡打探點消息,或許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們?」

  「對,」魯特點了點頭:「我在這裡太顯眼了,打探消息必須要得你出馬才行,到時候我躲在你的兜帽裡,你聽我指揮,準沒錯。」

  「好!」蓮眼睛亮了亮,要不是每次小妖精出門之前都嚴令她不許離開這個地方的話,她早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間空蕩蕩的廢屋裡面了,再說在她看來小妖精先生雖然十分厲害,但辦事卻有些不太靠譜。

  小半個月了,它才頭一次想到要去打探消息,也不知道是這位妖精先生太迷糊,還是不太熟悉人類世界的辦事方式。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3 17:1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3 00:50
第二百五十九幕 秘密聚會(下)

  「先說好,你可得聽我指揮才行!」魯特再三叮囑道。

  小姑娘連忙點頭如啄米。

  「那我們去哪兒,魯特先生?」

  「放心,我一早就踩好點了,在廣場附近有一處名叫紫色石斛蘭的酒吧,那裡距離廣場很近,一定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可是魯特先生,哈德蘭的領主德努克大人一早就下達了禁酒令了,在祭祀儀式開始之前,那些酒吧不是都沒有開門嗎?」

  「啊?」魯特呆住了:「有這回事兒?」

  蓮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怎麼辦?那些可惡的人類除了酒吧之外,還特別喜歡去別的什麼地方嗎?」

  「這座城裡的居民都是羊首惡魔阿肯圖的信徒,他們可以不喝酒,但秘密聚會卻是一定要參加的,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先前去過那裡,每到週五,阿肯圖的信徒們便會到那裡聚會,他們會在聚會上祈禱,然後交流一些信息。」

  「週五,那不就是今天嗎?」

  「是的,現在才下午五點鐘,阿肯圖的尊諱的是燃燒的黃昏,而且惡魔們崇拜黃昏之龍,因此它信徒的秘密聚會一般會在下午六點鐘舉行,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鐘,我們現在去,剛好還來得及。」

  蓮侃侃而談道,彷彿對這些都十分瞭解,雖然她到哈德蘭也不過才一兩週而已。

  「那還等什麼?」魯特不覺有異,大聲說道:「走,你去換身羊首教徒的衣服,我們馬上就出發!」

  小女孩微微一笑,開心地點了點頭。

  ……

  「秘密聚會?」

  布蘭多與凰火、柳先生幾人正走在哈德蘭其中一條街道上,瑪格達爾與德爾菲恩站在一起,一邊好奇欣賞著亡月內海北面一帶的建築與風俗,房奇一個人吊在隊伍的最後面,在兜帽下面斜著眼打量著周圍那些和他們差不多一同打扮的羊首教徒。

  而在聽到德爾菲恩的話之後,凰火回過頭,好奇地問了一句。宰相千金點了點頭,她的目光掃過大街上那些匆匆趕往一個方向的羊首教徒,小聲回答道:

  「秘密聚會是羊首教徒的一個特定的儀式,羊首教徒是煉獄之主阿肯圖的信徒,作為惡魔的信徒,秘密聚會是必不可少一個重要的儀式。就和炎之聖殿的靜思與每日早晚的禱告一樣,只要是虔誠的信徒都會參加,而惡魔的信徒一般都是狂信徒,更是不會缺席,只不過阿肯圖只要求它的信徒每週舉行一次儀式,它會在儀式上賜予力量給它最信任的僕人,這一天選在星期五,因為星期五是眾月之力最強盛的一天,這一天月光會遮蔽瑪莎的力量,而阿肯圖的尊諱是『燃燒的黃昏』,所以儀式一般會在傍晚六點開始。」

  「那不就是現在?」凰火看著那些羊首教徒,明白了過來:「所以他們就是……?」

  德爾菲恩點了點頭,一邊將目光投向布蘭多。

  而布蘭多正皺著眉頭,他不是凰火,對於沃恩德的一些邪教徒的傳統與規矩不是十分瞭解。擁有上一世的經歷的他,對於這些苟活於秩序世界之下的老鼠可謂知根知底,德爾菲恩所言的,也只不過是阿肯圖秘密教會的冰山一角而已。

  讓他感到有些麻煩的是,他們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了附近有一個阿肯圖信徒的「秘密」聚會點,如果可以的話,布蘭多不願意在這裡浪費時間,可問題是他們眼下正作羊首教徒打扮,如果不去的話,恐怕會引起懷疑。

  「那我們也要去參加嗎?」凰火又問道。

  「我們恐怕必須得去,否則就太顯眼了一些,」德爾菲恩接口道:「再說阿肯圖信徒的秘密聚會也是他們彼此交流信息的渠道。」

  布蘭多這才點了點頭,眼下似乎也只能寄希望於他們能在這個秘密聚會上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柳先生和瑪格達爾公主對此都沒有意見,在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下,房奇明白自己就算是有意見也沒有什麼用,因此只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幾人本來就是作羊首教徒打扮,此刻又是順著教徒的方向前進,雖然帶著個孩子(凰火),但看起來也並有太引人注目的地方。畢竟哈德蘭是羊首教徒聚居的城市,這裡一家三口從老到小都信奉阿肯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此秘密聚會中信徒們舉家前往也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事實上布蘭多就看到了好幾個矮小的身影,有些是和成年人走在一起,有些甚至乾脆就是單獨一個人。

  甚至還有一個小姑娘因為埋著頭前進差點一頭撞到他身上,連忙抬起頭對他說了一聲對不起,布蘭多看到那個小姑娘還帶了一副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暗叫可惜,心想多好一個小姑娘竟然受了邪教的荼毒。

  不過一個羊首教徒竟然這麼有禮貌,讓他頗有些意外,他們這一路上所遇到的羊首教徒,大部分都是粗鄙不堪的下層人,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生活困苦不堪,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受蠱惑。

  但正是這樣,布蘭多心中更加感到可惜,心中對於羊首教徒的痛恨不禁莫名地濃了幾分,這種毒瘤若他有機會的話,一定不會讓它繼續在這片土地上蔓延下去。

  不過布蘭多並不知道的是,那個他眼中受邪教「蠱惑」的小姑娘,這會兒正嚇得心子都快要從喉嚨裡面跳出來了。

  她一邊匆匆向前走去,一邊一個勁地回頭往先前差點撞上的那個「羊首教徒」所在的方向看去,好像生怕對方會突然跑上來,一把將她從人群中揪出來。

  「我叫你小心一點了。」魯特躲在小姑娘的兜帽中,坐在她肩膀上,正不滿地抱怨道:「還好沒引起那個傢伙的注意,不過奇怪,我怎麼覺得他聲音這麼耳熟?」

  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

  但她心中對於之前的危機其實與小妖精的看法有很大的不同,真正將她嚇個半死的,並不是因為她差點一頭撞到那個邪教徒身上。

  阿肯圖的教徒雖然凶狠好鬥,但在眼下這個重要的時節,也不會輕易尋釁生事。這就好比說炎之聖殿的信徒不會在前往祈禱冥思的路上和別的教友打起來一樣,若是破壞了集會,一旦惹得阿肯圖生氣,恐怕淒慘的下場就不是一個死字可以輕易形容的。

  但真正讓蓮不安的是她一個小小的失誤,她在撞到對方的時,竟然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了一句對不起。什麼時候阿肯圖的教徒會這麼膽小怕事好說話了?還好對方好像並沒有察覺這一點,反而還十分溫和地對她說了一句:沒關係,下次小心一些。」

  這句話讓蓮心頭怦怦直跳,因為她明白,在場的信徒當中,真正對自己和魯特先生有威脅的,其實不是那些粗鄙的下層信徒。而是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思維縝密的高階教士甚至是惡魔審查官,如果讓那些人發現她冒充信徒的身份,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與魯特的大大咧咧不同,剛才布蘭多溫文爾雅的回答,幾乎讓她寒毛都豎了起來,但讓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是,對方竟然就那麼放過了她。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以至於讓她現在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就這樣帶著心中的疑慮與不安,小女孩心不在焉地跟著人流進入了一處教堂一樣的建築之中。

  「這是……」布蘭多站在這座教堂門前時,抬起頭有些驚訝地打量了此地一眼:「一處聖殿?」

  「邪教徒竟然公然利用一座聖殿作為他們的秘密聚會點?」瑪格達爾公主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那種感覺就好比她在安培瑟爾或者是魯施塔看到在炎之聖殿中祈禱的不是金炎之道的信徒,而是一群萬物歸一會成員或者牧樹人一樣:「他們……他們簡直也太……」

  「看起來瑪達拉女王所言不假,這些人已經把這裡視作他們的地盤了,羊首教徒的教義不但可以公然在明面上傳播,還搞出了這麼個『教堂』?」布蘭多不禁搖了搖頭:「他們完全是將羊首阿肯圖的教義當作是正教的信仰公開傳播了,看起來情況有點不妙。」

  德爾菲恩和瑪格達爾都明白,布蘭多所言的情況不妙是指看起來羊首教徒已經得知布羅曼陀的黑玫瑰可能要北遷,這樣一來陶奇克就再也不會回到水銀杖的統治之下,所以哈德蘭家族才敢這麼有恃無恐,否則這些黑暗貴族起碼要明面上對瑪達拉維持必要的恭順。

  但亡靈放棄永亡之地向北遷徙的事情,是他們在離開之前才發生的事情,不大可能在這個時候傳到陶克奇來,那麼只能說明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這些羊首教徒在暗地裡已經與黃昏的爪牙聯繫上了。

  至於對方是惡魔還是別的什麼東西,有點不太好說。

  在場的眾人在暗地裡交換了這個看法之後,臉色一時間都有些不太好看。布蘭多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恐怕此行又要橫生枝節。

  ……

  (PS:一不小心又把標題序號輸錯了,起點改章節名很麻煩,就這樣吧,大家能明白就行。)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3 17:1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3 23:51
第二百六十幕 煉獄之王阿肯圖(上)

  布蘭多等人隨著人流緩緩前進,在經過一條長廊進入主殿時,看到長廊兩側牆壁上的浮雕上還有著諸多蜘蛛女侍的形象,甚至在長廊盡頭,還有一座高大的塑像沒有來得及銷毀,上面蒙著一層黑布,不用想也明白那是一座蜘蛛女神的雕像。

  看起來這座聖殿原本應當是一座亡月聖殿,羊首教徒們還沒來及鳩佔雀巢多少時間,以至於連改造都只是匆匆完成,徒有其表。

  不過其他羊首教徒對此倒並不驚訝,甚至連看都沒有去看那座被蒙上黑布的雕像一眼,要不就埋著頭悶頭前進,要不就在竊竊私語討論著什麼。

  惡魔們崇尚混亂,它們的信徒自然也不可能太過守序,不在集會上鬧事已是極限,要達到炎之聖殿與聖堂信徒每週一次的大集會那樣安靜肅穆的效果,顯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非但不可能,說不定還會惹得他們所信奉的惡魔不快。

  信徒們經過長廊,進入一處大廳之中,這大廳自然同樣是亡月的風格,不過大廳北首的雕像已經搗毀,原本放置雕像的基座上空空如也,還沒有放上替代物,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羊首教徒佔據這座聖殿並沒有太長時間。

  布蘭多留意到這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任何相關的神職人員,這座原本的亡月聖殿的主人,想必沒有什麼好下場,多半淪為了階下囚,說不定還成為了活祭的祭品也不一定。

  教徒們進入大廳之後,便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沒有座位的人,也都站在不同的角落。很快便有羊首教徒的高級教士來主持儀式,這個儀式倒是十分簡單,便是將黑山羊的血灑在信徒身上。布蘭多、德爾菲恩和瑪格達爾三人對於羊首教徒早已十分瞭解,因此心中早有準備並不太牴觸,但是凰火和柳先生卻十分不習慣,在九鳳家畜之血被視作污穢之物。往他人身上潑牲畜之血是極大的侮辱,更不用說他們這樣的上層貴族。

  好在兩人都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再不適也只能咬牙忍住。雖然凰火有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拔劍將那個往她身上彈羶腥的羊血的教士一劍劈成兩半,但最後還是沒能出手。

  倒是房奇在面對飛向自己身上的幾點羊血時,下意識地一閃身,讓羊血落在了聖殿的地面上。好在他本身所身處的位置就是聖殿靠後的位置,在兩根柱子之間,光線幽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個高級教士一時之間竟然沒有發現自己彈出的羊血落了空。

  這叫房奇在心中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暗叫好險,他其實倒不是怕自己身份暴露,而是怕壞了布蘭多的事,如果布蘭多要找他追討玉瓏聖劍怎麼辦?說來悲哀,玉瓏聖劍本來就是鬼車一族的聖物,眼下他倒好像成了鳩佔雀巢的那個人一樣。

  但房奇心中明白自己和那個該死的傢伙的差距,雖然很不情願,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縱使身為鬼車一脈千年一出的天才,但在那個男人面前也是不夠看的,他想要保住玉瓏聖劍,就必須要滿足對方的要求,然後還要看對方的心情好不好。

  好在鬼車一族向來信奉強者為尊的「真理」,因此房奇倒並沒有因此感到有多委屈。讓他感到委屈的是眼下自己身上這一身臭烘烘的裝束,這是他為了進入哈德蘭不得不做的妥協,當然他倒不是非要想進入這座港口,但一想到又要一個人在沼澤地中待上好幾天,這位高高在上的天才先生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這身臭烘烘的羊首教徒的長袍幾乎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又怎麼可能容忍還有人將家畜之血灑在他身上,他的閃避動作純粹是心中厭惡的下意識表現,好在沒有引起什麼人注意。

  房奇心中慶幸,卻沒料到自己的動作早已落在了德爾菲恩眼裡,宰相千金馬上給布蘭多打了小報告,布蘭多自然悄悄在心中為這傢伙記了帳。

  他心中沒有房奇那麼天真,或許是對羊首教徒更為瞭解的原因,他明白那個羊首教徒的高級教士肯定早就察覺到了異常,不過惡魔們狡詐冷酷,物肖其主,它們的信徒自然大多也物以類聚,尤其是能夠爬到這些邪教組織上層的人,大多原本就是各個領域的精英人士,更是狡詐精明,否則也不可能在五大聖殿的信仰佔據主流並對異教徒嚴防死守的環境之下生存下來。

  這樣的人豈會馬虎?那個高階教士肯定是察覺出自己與房奇的實力差距,明面上沒動聲色,但私底下馬上就會去調動人手。何況就算對方真的沒有察覺,馬上等到儀式進行事,阿肯圖的投影一降臨,就會發現有人身上沒有黑羊血的味道。

  布蘭多暗叫了一聲坑爹,不過他明白自己也有責任,因為來到這處秘密集會中也是事發突然,一時間忘了提醒其他人注意事項,他也沒想到自己隊伍中還有三個九鳳人對於羊首教徒一點也不瞭解,更沒想到房奇能夠坑爹到這個程度。

  不過他雖然心中明白房奇可能已經暴露了,但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異常,只是向一旁的德爾菲恩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然後他回過頭,向一旁自己身邊的一位教徒開口詢問道:

  「我的同伴,我剛剛從馬爾塔哈趕到這裡,看起來還趕得及參加這次盛事?」

  那羊首教徒愣了愣,但倒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警覺性來,因為這兩月以來一直持續不斷有教友從其他地區趕往德哈蘭,如今德哈蘭城內的人口——或者說羊首教徒已經超過了它的常住人口有一倍還多,因此導致物價騰貴,尋釁滋事的事件也多了起來,畢竟羊首教徒也是人,也還要面對生老病死等問題。

  早些時候,哈德蘭居民可能還有點警覺性,生怕在這場「神聖的儀式」當中混入間諜還是亡月聖殿的探子什麼的,但等到那段新鮮的勁頭過了之後,當地人便看這些外地人面目可憎起來,連同為教友的情義都顧不得,因為畢竟誰也不願意原本的收入縮水,在市面上能買到的東西變成原本的一半甚至更少。

  在這樣的情況下,哈德蘭的原住民在街上被人搭訕時遇到對方是外地人的機率,恐怕比遇到街坊鄰居的機率還要大,因此想要產生什麼警惕性,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風聲鶴唳之後,恐怕也都消減了下去。

  更不用說布蘭多這一刻所詢問的「老兄」,事實上也是一個外地人,那個羊首教徒來自於哈德蘭東面的奧塔,只不過比布蘭多等人先到一步而已。

  因此點了點頭道:「我的同伴,你運氣好,雖然克努德大人宣佈將儀式提前了,但你剛好早了一天到,要再晚兩天,恐怕就真趕不及了。」

  布蘭多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他早已經從周圍的羊首教徒的聊天中捕捉到一些令他感興趣的內容,要不是房奇坑爹的話,他可能會選擇一個更為合適的時間來切入話題——比如等到秘密集會的儀式舉行之後,那之後會有一場小小的羊首教徒之間聚會,那個時候現場的氣氛會更活躍與混亂一些,羊首教徒們的警覺心也會降低到最低。

  但眼下暴露在即,他也顧不得這麼多,只能行險一搏,抓緊時間了。聽了那羊首教徒的話,布蘭多故意露出「吃驚」的神色來,問道:「提前,我的同伴,是中間出了什麼事嗎?」

  「我的同伴」是羊首教徒之間稱呼常用的一個詞彙,這個詞就和炎之聖殿信徒之間的「我的兄弟、父兄」是一個意思,布蘭多在這裡故意使用這個詞彙,其實也是為了降低對方的警惕心,不過他這番表演也是作給了瞎子看,因為那位老兄根本沒有在意布蘭多的身份,只有些狂熱地說道:

  「的確是出了大事,我的同伴,聽說亡靈們兵敗了,它們正要放棄永亡之地,向北撤退。這是黃昏的意志的偉大勝利,我主就要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世界終結審判的那一日便要到來,勝利距離你我已經不遠了,我的同伴——」

  布蘭多瞪大眼睛,心想亡靈什麼時候兵敗了?明明是因為亡月女神墮落的原因,才不得不放棄永亡之地,而在芬霍托斯的那場大戰,分明是大地軍團又一次取得了勝利,看起來不止是各大帝國統治機構會為了自己政權的穩定而散佈虛假消息和粉飾太平,沒想到代表這世界終極意志之一的黃昏之龍的手下們竟然也是一個德行,這不禁讓他感到大失所望,對商人大小姐的手下一時間充滿了鄙夷之情。

  不過他的表情落在那個羊首教徒眼中,就成了是驚愕與不敢置信,這個表情倒是不足為奇,因為當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所露出的也是同樣的表情。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4 22:2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3 23:51
第二百六十一幕 煉獄之主阿肯圖(下)

  畢竟羊首教徒們雖然雖然自稱阿肯圖的信徒,但誰都知道當年惡魔被打壓到焦熱地獄之下,至今沒辦法回到主物質位面,其實是當年戰爭中的失敗者。

  羊首教徒的主子——煉獄之王阿肯圖與其他幾位的惡魔領主更是被封印連下落也不明,讓他們的追隨者在幾千年之後還找不回它們來,自從天青的一戰之後,秩序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黃昏的信徒幾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走狗,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甚至是過街老鼠一樣的存在,什麼時候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翻身?

  正因此,這場勝利與這場即將舉行的儀式對於他們來說才顯得如此的意義重大。

  果然,布蘭度臉上很快也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儘量將聲音提到最高而又只能讓周圍寥寥數人人聽到的程度,低喊道:「真的,亡靈們已經北遷了,什麼時候?哪裡來的傳聞?」

  他心中卻在想,亡靈北遷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怎麼這麼快就已經傳到了陶奇克,莫非又人在用魔法水晶傳訊?這豈不是說明瑪達拉女王身邊竟然還有羊首教徒的密探,什麼時候羊首教徒行事也這麼縝密了,莫非他們改名叫萬物歸一會分部了?

  布蘭多與這位羊首教徒的交談顯然落入了其他人耳中,不過這番問答在眼下的哈德蘭各處都在上演,也絲毫不引人注意。以至於周圍的羊首教徒連回過頭來看兩人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布蘭多恰如其分的「狂喜」落在那他搭訕的羊首教徒眼中是如此的正常,甚至產生了一種知音之感,不過在兩人一旁,把這番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完了的凰火卻在一個勁地搖頭,想笑又不敢笑出聲,以至於小小的肩膀一個勁地抖個不停。

  「老師的演技實在是太浮誇了……」玉鳳一脈的小公主心中哭笑不得地想到。

  那羊首教徒不疑有他地答道:「就在兩天之前,亡靈我們已經放棄了永亡之都,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傳聞,而是阿肯圖大人的聖訓。」

  「阿肯圖大人,」布蘭多「倒吸了一口冷氣」,追問道:「聖地又有什麼動靜嗎?」

  問完這句話,他的神情立刻變得謹慎起來。隱藏在長袍之下的手中也隱隱擺出了一個握劍的姿勢,似乎只要稍有不對,就準備動手。

  事實上這個問題也正是他先前所聽到的他最關心的內容,羊首教徒們在興致勃勃地討論阿圖克聖地的異動,並且將那些異動與即將舉行的活祭儀式聯繫起來。哈德蘭活祭儀式的提前,顯然和聖地的異動有著某種關係。

  本來阿肯圖的封印地再怎麼異動和布蘭多的關係都不太大,但偏偏綠之海中可能埋藏著翡翠之謎的秘密,這就讓他不得不小心起來,留意一切與之相關的消息。

  可他對聖地本身並不瞭解,僅有的消息也都來源於馬爾塔哈的一番打探而已,而聽了之前那些羊首教徒的談話,他才明白自己花錢買來的消息根本「一文不值」,而關於阿圖克聖地最核心的秘密,他根本是一無所知。

  正因此,他才不得不小心謹慎地尋找一個切入點,以免自己在談話中表現得太過無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過即便準備工作做得再好,他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心中也難免忐忑。因此隨時做好了被拆穿動手的準備,但那個羊首教徒卻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有異,只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的,你沒猜錯,隨著魔力潮汐的高漲,阿圖克聖地的封印已經越來越衰微,阿肯圖大人隨時可能破封而出。說不定只要等到我們這次活祭儀式結束,大人就能真正復活了。」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這可不是他想要的消息,他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阿圖克聖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裡真是大人的封印地嗎?」

  「當然,否則我們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那羊首教徒有點得意地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阿圖克聖地的封印早在第一次魔法潮汐降臨的時候便已經出現了裂縫,阿肯圖大人的意志已經可以穿過聖地滲透出來,它還在哈德蘭留下了一個分身,因此我們才會得知亡靈們敗亡的消息。」

  布蘭多心想亡靈敗亡個鬼,看起來這位煉獄之王阿肯圖也是滿口跑火車的鬼話大王,不過眼前這傢伙倒是無意中透露出了一個驚爆消息,阿圖克聖地竟然真是煉獄之王阿肯圖的封印地,而且這位大惡魔居然還提前甦醒過來了。

  他本想再問問關於阿圖克聖地的一些信息,不過看起來這傢伙對此也所知甚少,只知道阿圖克聖地是在亡月內海之上,具體是在那片海域卻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那裡有一片群島,羊首教徒在上面還有據點和駐地。

  不過這些消息也就夠了,和馬爾塔哈旅店老闆提供的信息互相應證便能得出很多東西,關於那片群島布蘭多也有所耳聞,甚至在瑪達拉女王給他的地圖上也有所標註,那裡叫做海蛇群島,距離哈德蘭大約直線三百多海里,遠倒不是太遠,只是不在主要的航道上,而且物產匱乏,還盛傳著幽靈船的傳說,所以一向是個很偏僻的地方。

  布蘭多既然已經得到了關於綠之海的具體位置,心下也便不再著急,而是默默等待儀式開始,反正房奇可能已經暴露了,他也不再操心待會兒的問題,還不如靜下心來分析一下之前所得到的這些信息。

  過了一會兒,果然又有一個高階教士來主持接下來的儀式,而這個高階教士顯然已經換了一個人。布蘭多從對方的著裝上就看得出來,那羊首教徒高階教士的長袍上少了一道橫紋,看起來就比先前灑羊血那教士要低一級,對方果然是已經察覺了房奇的身份,私底下叫人去了。

  想清楚這一點,他心中更加不慌,畢竟先前是為了打探消息而掩飾身份,不過既然掩飾不住,那也沒什麼好說的,要論實力,哈德蘭的羊首教徒還沒有被他放在眼裡,縱使城主府再多一個大惡魔的分身也是一樣。

  傳說中阿肯圖在被封印之前實力距離半神都還差一線,也就是說它本體可能也只有聖賢領域巔峰的水平。那麼分身就更為不堪,說不定連聖賢水平都沒有,眼下以布蘭多的境界來說,聖賢之下,也就是一劍之間的事情。

  而羊首教徒們一時間顯然還沒調度好,暫時還沒發動,那個接替的高階教士在祭壇上有模有樣地主持著儀式。只不過眼神不住地往房奇那個方向瞟過去,讓布蘭多看了感到有些好笑。

  更讓他無語的是,房奇那傢伙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暴露了,這傢伙還自我感覺良好地扯著自己的袍子,一副厭惡的樣子。

  而這位鬼車一脈的天才先生顯然沒料到,他自信以為對方沒有察覺的小動作,事實上除了羊首教徒之外與布蘭多之外,現場之中竟然還有第三方人馬注意到。

  那第三方人馬自然就是偷偷混入這秘密集會地的蓮與魯特,此刻這個小女孩正和妖精先生一起站在大廳中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她自從進入這大廳之中的第一刻起,最多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布蘭多幾人身上,原因自然是擔心自己的「偽裝」已經被人所看破,在她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地認為布蘭多就是傳說中的惡魔審判官。

  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那個惡魔審判官先生似乎並沒有打算找她的麻煩,甚至進入大廳之後根本沒有表露出要找人的意願。她正感到奇怪,然後便看到了那個方向房奇避開羊首教徒高階教士彈血儀式的都小動作。

  這個小動作落在蓮眼中頓時大吃了一驚,她對羊首教徒瞭解很深——確切的說她對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組織,不管是秘密的還是公開的——瞭解都很深,內心中十分明白這個儀式對於羊首教徒來說意味著什麼,房奇的小動作一落入她眼中,她就明白,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人潛入到這座聖殿中來。

  她眼珠子一轉,便把這個細節記在心裡,但面上並未表露出來,倒是小妖精先生在一旁一個勁地喋喋不休讓她趕快去打探消息,蓮選擇了充耳不聞。她很聰明,明白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什麼時候開口是最好的選擇,如果貿然的聽信不太靠譜的小妖精先生的意見,只怕他們兩人很快就要成為階下囚。

  不過由於房奇一直有意站得和布蘭多等人較遠,因此蓮一時間倒沒有將兩方聯繫在一起。

  祭壇上那個高階教士此刻已經將儀式進行到了一半,他忽然之間站起身來,用低沉的聲音吟誦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不過在場的布蘭多與蓮都明白,那根本不是什麼咒語,而是惡魔的邪語,意思是向煉獄之主阿肯圖獻上靈魂,以換取來自深淵的意志降臨人世。

  這段咒語之後,理論上阿肯圖的意志會降臨到這個秘密集會場所之上,當然那並非是阿肯圖本身的意志,別說這位煉獄之主眼下還是處於被封印的狀態,就算是在它完好無缺的全盛時代,它也做不到回應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信徒的召喚。

  那是半神與神祇才會擁有的能力。

  不過召喚來的意志是混沌力量的投影,代表著煉獄之主的力量會降臨到在場每一個人身上,並給予羊首教徒以污穢的祝福,並懲戒那些引得惡魔之王不快的存在。

  布蘭多屏息下來,蓮則將目光投向了房奇的方向。

  可是下一刻,大廳中寂靜如初,一時間竟然什麼也沒發生。布蘭多愣了愣,還以為這是羊首教徒一方故意的安排,但他抬起頭來,卻發現站在祭壇上那高階教士也是一臉的愕然。

  大廳中靜了片刻,然後在場的羊首教徒們才反應了過來,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參加秘密聚會,當然能感到阿肯圖大人的意志並未降臨。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有些愕然地左右環視,像是要找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回事?」

  「阿肯圖大人生氣了?」

  「有人破壞儀式?」

  大廳中立刻有人質問了起來,場面一時間有些失控,而那祭壇上的高階教士第一時間跳了下來,向著房奇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布蘭多看到對方的這個動作,手中一動,已經握住了奧德菲斯的劍柄。

  但正在他準備發動的時候,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然後有人在大廳外面斥道:

  「所有主人的信徒,安靜!」

  大廳中羊首教徒們一怔,下意識地靜了下來。布蘭多回頭,只見一個身上的黑色長袍質地明顯與普通教眾不同的大人物在一行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大廳,那人一進入大廳,便環視眾人一週道:

  「主人的信徒們,拿起你們的武器,你們的主人需要你們!」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4 22:4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12-15 00:13
第二百六十二幕 混亂(上)

  忽然出現的羊首教徒牧首的話不啻與一粒火星落入沸騰的滾油之中,轟一聲點燃了眾羊首教徒心中的戾氣,他們本就因為阿肯圖的降臨失敗而陷入不安與狂躁的情緒之中,聽完牧首的話,大廳中立刻響起一片憤怒的尖叫聲:

  「有異教徒侵入了哈德蘭?」

  「殺了他們!」

  「他們就是惹怒阿肯圖大人的元兇!」

  牧首對於眾人的反應十分滿意,他拿出一件灰色的斗篷,開口道:「異教徒入侵了阿肯圖大人的領域,玷污了黃昏的聖血,我要求你們抓住那些異教徒——」

  說完,他的目光向大廳中一掃,剛好與布蘭多隱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布蘭多心下一凜,頓時以為自己已經暴露了,他心中大為奇怪,這些人是怎麼察覺房奇與自己的關係的?

  但比他的思維更快的是肉體,事實上就在對方看向他的一瞬間,他就已經一掀長袍,露出下面暗金色的劍刃——聖劍奧德菲斯的劍刃。

  那個牧首瞪大眼睛看著布蘭多忽然從長袍下抽出利劍來的動作,他本來不過是隨意往這個方向一看而已:那個教眾拔劍的動作怎麼看都是個老手,從他的舉動來看,顯然他也不是為了響應阿肯圖大人的號召。

  這裡有入侵者!

  牧首心中警鐘長鳴,剛想開口,忽然之間大廳中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異教徒在那裡!」

  只聽砰一聲脆響,房奇愕然地看到一個罐子劃過一條拋物線落在自己腳邊,摔了個粉碎。他還沒反應過來這瓦罐是個什麼東西,就看到碎裂的罐子裡蓬地冒出一團白煙來。

  黑暗中一時根本沒有人分得清楚是誰開的口,但瓦罐碎裂的響聲像是崩斷了狂熱的教眾心中最後的一根弦,眾人下意識向那個方向看去。就看到大廳中已經煙霧瀰漫,就好像有人丟了一個煙霧彈在人群中央一樣。

  「有異教徒!」

  「我們中有異教徒!」

  狂熱的教眾們立刻發出一陣陣尖叫聲,憤怒地向那個方向擠了過去,像是要將人群中製造混亂的傢伙給楸出來,但他們這一動,非但沒能改善局勢,反而讓大廳中更為混亂。人人你推我擠,甚至為了爭奪一個向前的位置,為了能夠更好地在阿肯圖大人面前表現,有人甚至撕打起來,很快撕打便變成了鬥毆,鬥毆進化成了亂鬥,大廳中一片混亂,前後的教徒互相踐踏。一時間慘叫聲連連。

  布蘭多剛拔出劍,便發現現場變成了這個樣子,一時間不禁有些愕然,先前那個小女孩的聲音不像是凰火的聲音,但這裡除了他們之外竟還有誰在意圖製造混亂?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剛好幫了他一個忙,他冷靜下來看了看左右,忽然發現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本來就是羊首教徒的打扮,就算拔出了劍,旁邊狂熱的教眾也只以為他是為了響應牧首的號召而已。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先前自己還從對方身上套過不少消息的羊首教徒。只見那人正臉紅脖子粗地揮舞著雙手,想要擠進人群之中。他想了想,立刻抓起德爾菲恩的手向後退去,人群中凰火與柳先生都不虞自保,瑪格達爾稍差一些,但他所在的位置距離修女公主太遠,一時間也顧不過來。

  雖然人群推擠的方向好像正是房奇所在的那個方向。但布蘭多並不太過擔心,畢竟房奇就算再不靠譜,也不只是這普通教眾可以奈何得了的。

  那個羊首教徒的牧首並沒有注意到布蘭多的動作,因為那片突然升起來製造混亂的煙霧剛好阻斷了他與大廳中的視線,他顯然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竟目瞪口呆,隨即又氣得暴跳如雷道:

  「你們這群蠢貨,人在後面!」

  他跳著腳怒罵出聲,同時一邊指使自己的隨從與護衛去分開人群,但正是這個時候,這個牧首眼角忽然掃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沿著聖殿牆壁的方向飛速的後退,與人群的方向正好相反,向著聖殿的後門而去。

  這牧首心中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也顧不得先前看到的那個好像是異教徒入侵者的傢伙,指著那個方向尖叫道:「是她,快去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蓮正跌跌撞撞向大廳後門跑去,聽到這聲尖叫不禁身子一顫,但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兩分。魯特在她兜帽下大聲喊道:「被發現了,快跑!」

  但她才剛爬上講台,就聽到一聲怒火中燒的怒吼:「該死的異教徒,去死吧!」

  只見那個先前在祭壇上主持儀式的高階教徒雙目盡赤,手中拿著儀式用的祭祀匕首面目扭曲地向著這個方向撲了過來。

  蓮嚇得臉色慘白,她情急之間竟忘了在這講台上還有個羊首教徒的高階教士,一時間不由得手腳冰冷。可正是這個時候,一道火紅的光芒從她兜帽之中射出,正中那高階教士手中的匕首,只聽「叮」一聲利響,那匕首從那高階教士手中飛射而出,竟釘在了附近一根柱子上。

  而那高階教士捧住自己的手慘叫一聲,他整隻手臂竟都熊熊燃燒起來。

  而這個時候布蘭多剛好回過頭看到這一幕,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奧德菲斯隱隱跳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便看到那高階教士變成火炬的一幕。

  「魯特?」

  布蘭多一看到那道劍光,便反應了過來,那顯然正是小妖精魯特的劍光,他曾經在元素壁障之外見識過一次,而白霧也告訴過他,後者的力量其實是投影自聖劍奧德菲斯,因此炎之刃會有所感應也並不奇怪。

  但混亂當中小妖精魯特顯然沒有聽到布蘭多的叫聲,他一劍斬殺那位高階教士,回頭看到蓮還在發呆,不禁生氣起來提醒了一聲:「快別發呆了,趕快離開這個地方,要是又遇上那頭惡魔的分身,我們倆都得死!」

  蓮這才反應過來,來不及感謝與害怕,趕忙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繞開那個在地上哀嚎著滿地打滾的高階教士,向著講台後面的後門方向跑過去。

  可有時候往往是越是害怕什麼便越會遇上什麼,本來她都已經足夠小心,距離那個高階教士足夠遠,可那羊首教徒忽然之間不知道從那裡生出的力氣,尖叫一聲硬生生暴起用左手拽住了她的腳踝。

  小女孩尖叫一聲,她的力氣怎麼可能與羊首教徒的高階教士媲美,更不用說後者是臨死之前迸發出的力量,她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連兜帽中的小妖精都摔了出去。

  魯特措不及防之下在聖殿灰撲撲的木質地板上摔了好幾個跟頭才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他回頭一看,頓時心急如焚,因為他看到那個渾身之火的羊首教徒竟然拽住蓮的小腿死命地將她向後拉,彷彿是要抱住她,兩人同歸於盡。

  這之間也就是一兩秒鐘的事情,就算是他,也來不及出手相救。

  但正是這個時候,大廳中忽然發出一聲怒吼,一道氣浪從大廳中央橫掃而至,氣浪經過講經台,經過正抓住蓮的那個高階教士,經過小妖精魯特,立刻將三人沖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側的牆壁上。

  原來人群之中的房奇終於被那些不斷湧向他的教徒搞得不厭其煩,再也顧不得隱藏,他將自身實力直接提到最高,洶湧而出的要素之力立刻向四面八方推去;一時間大廳中竟然出現了一波擴張的衝擊波,由內向外爆發開來,這道衝擊波對於布蘭多這些人來說也就比一陣強風稍微猛烈點兒,除了能吹動他們的頭髮之外別無影響。

  但對於一般的教眾來說,這道衝擊波便成為了不可匹敵的力量,那些距離中心最近的羊首教徒首先倒霉,他們根本無力抵禦,直接被這道由內而外的力量掃飛了出去,撞在後面的人身上,後面的人又隨之人仰馬翻,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依次倒了下去,羊首教徒一時間竟然來了個中央開花。

  而他這無心的一擊,剛好救了蓮一命。小妖精魯特措不及防之下腦袋磕在講經台一側的牆壁上,正頭暈目眩,但心中想到蓮還處在危險之中,他顧不得渾身好像散架一樣,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剛想要去尋找那個小女孩的位置。

  卻看到一道人影飛快地從他身邊經過,他瞪大眼睛,看到那道身影忽然之間衝向蓮身邊那個高階教士,一頭撞在對方身上,將那個半邊身子都裹在烈焰中的高階教士一頭撞下了講經台。

  那高階教士本來就只剩下半條命,又被衝擊波掃得七零八落,此刻再被撞下高台,腦袋著地,登時便昏迷了過去,在烈焰的包裹之下氣息全無。

  然後魯特才看到那道人影停下來,一把拉起正坐在地上的蓮,他聽到蓮驚喜的聲音:「姐姐!」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2-15 21: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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