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同福閣
( 在大唐長安城這地界兒上,同福閣算是響噹噹的招牌,屬於後世那種超五星級酒店,進去吃一頓的費用差不多能讓小康人家變特困戶的那種。
要是放了平時,打死我也不會去,可這次不同,有人請客啊!那可得飽飽口福,所以打早上起床我就沒吃飯,還玩了命的在院子裡運動。先來一套羅漢拳,再衝那顆據說百年的老楊樹一通狠踹,最後一通連擊招式,什麼插眼、撩陰、拍板兒磚,這正舞的起勁兒呢,卻瞄見小二哥一臉油汗的貓在院子角落裡發急!
「拉屎一邊兒去,沒看公子我這兒正練功呢!成心是不?」
「李公子,您行行好吧,院子裡小,您搗騰不開不是,這已經有三、四撥客人被您嚇跑了!您要真想練,護城河邊兒上地界兒大,要不您上那兒練?」小二哥那臉憋屈的是便秘一星期的架勢。
「啊?!嚇著別人了,那算了,不練了!」趕緊給架勢收了,咱自己發發瘋就算了,別影響到別人。
「那您的早飯我馬上給您送房裡去?」小二哥長出一口大氣。
「不了,今天節食,不吃了!」我擺擺手,沖小二哥眨眨眼「晚上咱不是得上同福閣呢不是?」
在小二哥恍然大悟的鄙視眼神下,我坦然走出了客棧,先去買套行頭,今兒保證不迷路!還不信了就。
「小哥,成衣鋪子在城東,你跑城西來幹嘛啊?」樹蔭下一位老大爺一臉奇怪的看著我。
「…………」無語問蒼天啊!
東轉西轉了半晌,行頭也沒個著落,鬱悶!剛好看見路邊有個茶鋪,算了,先喝碗茶再說,實在不行就叫車吧,咱認命了。
兩大碗涼茶一灌,舒服!這兒正美的,聽見鄰桌兩個三十好幾的書生在說話。
「錢兄,聽聞你近有大作,不知行卷何方啊?」
「唉,張兄,這行卷也難啊,那些高門大戶,哪家不是學子盈門?客氣的還有杯茶水,不客氣的連門都進不了,兄弟我也是了無頭緒啊!只好都送一份,或望有成吧!」
…………
行卷?
KAO,忘了這茬了!(要知道唐朝的科考,採用的是考試與推薦相結合的錄取制度。考卷的優劣只是考評的一個方面,主考官更要照顧到舉薦者的人情和面子。應試舉人為了增加及第的「砝碼」,便將自己的詩文加以編輯,寫成卷軸,在考前托關係呈送給社會上有地位的人,以求推薦,即「行卷」。)
這離大考也就兩個來月了,咱好像還沒找到一個舉薦人呢!這沒有舉薦人可是大問題。
要不找哥幾個幫忙?這得謀劃謀劃,程福之算了,他們一家都是「軍統」的,咱也沒當兵的打算。
房遺愛和長孫復也不行,這哥倆每一個有好下場,房家和長孫家那可都是造反的罪名,沾染不得。要知道誰推薦的人,那可就是打下了門生子弟的標記的,大唐初造反沒好死,咱膽兒小,得躲遠點兒。
魏續家也不行,雖然現在還能風光一時,但他老爹魏征似乎也沒個好下場,咱得有戰略眼光,要有長遠打算。
似乎咱認識的這幾個將來的下場都不咋地啊?其他人咱也不認識啊,這可咋辦呢?
「聽聞褚遂良大人酷愛書法,以張兄的書法,必得褚大家青眼,張兄何不一試?」耳旁又聽到一句。
對啊!找褚遂良啊!想那褚遂良一輩子除了在最後高宗廢王皇后的事上站錯了隊,沒偏向武則天外,其他時候可都是位極人臣的人,而且這傢伙老實耿直是有名的,得了,就他了,做了我的推薦人,以後他想站錯隊都難!而且,咱可以通過魏續的路子向褚遂良投份卷子,嗯,晚上找魏續商量商量。
不過這卷子怎麼寫呢?又得琢磨琢磨,這褚遂良可是初唐四大書法家之一,而且博通文史,想得他青睞估計得用點兒真功夫。
向茶館老闆問了路,去了趟紙筆店,咬牙買了些精製文房用品,叫車回了客棧,一頭鑽進房間咱就開始搗鼓了。
唐初行卷多以詩為主,輔以詞賦文章,做是做不來了,抄吧,這個咱還是有點兒信心的,至於剽竊不剽竊的,KAO,人家作者都沒出生呢,算哪門子剽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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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同福閣
我懷揣著自己一下午的努力成果從牛車上跳下來,就看見麟寶閣的胖子王掌櫃已經站在門口迎客了。
「李公子,裡面請,魏公子已經到了,盧公和小公爺說話就到。」王胖子笑的燦爛。
跟王掌櫃客氣了一番後,下人領著我進了同福閣。
三進的院子,三層小高樓,果然氣派。可惜好像沒什麼人氣。
看到我眼中的疑惑,領我進門的小廝笑道:「王掌櫃今天把整間同福閣都包了。今兒個就專心伺候爺幾位。」
啥?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包了整個超五星級大酒店,就為請客吃頓飯?好大的手筆,這怎麼的也是國家級領導的待遇啊!
見了魏續,寒暄兩句,也沒客氣,直接就表達了想他幫忙向褚遂良大人行卷的意思。
「樂休,你我兄弟,這行卷本是義不容辭,可那褚大人本就精通書法,學富五車,故此眼界甚高,近日投卷者數不勝數,褚大人煩不勝煩,故已遍告好友親朋,非精品者莫投,否則撕了丟出來,大家顏面不好看。所以……」
這後面的話不用說了,意思明擺著嗎:「你小子要投的卷還是先拿出來看看,過了我和我爹這關,再幫你投,不然,你丟了面子不算,我爹的面子是萬萬不能丟地!」
「這個自然,丘昇兄,小弟要投的卷子帶來了,你幫忙看看後再說如何?」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還有啥說的,亮傢伙!
字是柳體字,本來想寫歐體的,但一想歐陽詢老漢還活著呢,顯得沒創意,所以乾脆寫了柳體。(柳體字創始人乃柳公權,公元778—865年,是唐代後期著名的書法大家,字誠懸,京兆華原(今陝西耀縣)人。其字初學王羲之,又遍閱各家筆法,得力於顏真卿,歐陽詢,骨力遒健,結構勁緊,兼頗歐之法而別開生面,自成一體,世稱「柳體」,與顏真卿並稱「顏柳」,有「顏筋柳骨」的說法。相傳當時公卿大臣家的碑誌,如果不是出自公權的手筆,人們會認為其子孫是不孝的。外夷入貢,都要特意購買一些柳書回去。可見,柳公權的書法在當時就有很大的影響。)
好在下過苦功,所以倒也有幾分柳體字的精髓:即稜角分明,剛勁有力,氣勢雄渾,筆意瘦挺,體勢勁媚,結構嚴謹。
未觀其文,先見其字,魏續只覺一股剛勁雄渾之風撲面而來,不由兩眼一亮,叫一聲:「好字。」
「什麼好字,丘昇兄可不能獨享啊!」門簾一掀開,蹭蹭蹭居然進來三位。
倆認識,一個是長孫復,一個是李令李子君,還有一位有點兒矮胖,給人的第一映像是個老實憨厚人。
長孫復上來先給我肩膀上一拍,笑罵道:「樂休,你可不厚道,麟寶閣斗寶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居然也不通知兄弟我等,還我們白白錯過一飽眼福之機,要不是後來福之提起,我們幾個可是錯過了一睹三彩瓷奇寶的機會。」
「小弟胡鬧之舉,哪敢驚動幾位兄長,哥幾個就別埋汰我了!」
「樂休謙虛了,那三彩瓷器我們幾個可都見識過了,如此珍寶,果然讓人打開眼界啊!」李子君又給我一拳。
「啊?哥幾個都見識過了?」
「呵呵,可不是,程老爺子昨個一回家,就吆喝了幾位老爺子去家裡品茶,結果幾位老爺子最後差點兒打起來哦!最後那匹嘶風虯龍駒被李老爺子用一把寶刀從福之處換走了,氣的程老爺子直跳腳呢!」
長孫復沖李子君笑道:「你家老爺子回去如何?」
「老爺子樂了半宿!」李子君咧嘴笑道:「聽那馬叫到快天亮才睡覺呢!」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會如此!」笑完長孫復指指同來的青年:「樂休,這是褚遂良大人之子,褚子毅,亦是長安城有名的俊才,今日得知王胖子在同福閣擺酒謝罪,我等不請自來,樂休可別見怪哦!」
我見怪啥,反正出錢的又不是我,何況我正想褚遂良呢,他兒子居然來了,哈哈哈哈,天賜良機啊!
我這兒正打算招呼呢,褚子毅卻奔魏續那兒去了,居然沒睬我!
「樂休莫見怪,子毅就這脾氣,看見好書法,就啥都不認了!」長孫復衝我笑笑。
「好字!剛勁有力,卻不失輕柔,更兼間架嚴謹,有歐陽叔叔書風,卻又自成一格,別開生面。大家啊!絕對書道大家!」褚子毅兩眼放光的看著魏續手中的紙。
「《將進酒》,好詩!好字!」長孫復也上前觀看後不住點頭:「浩然剛勁之風躍然紙上!但觀此字,可浮一白啊!」
我這兒臉紅的,還真不好意思。
「丘昇兄,此字何人所書?萬望引薦!」褚子毅向魏續一輯。
「子毅,所書之人近在眼前,求我做甚?」魏續笑道:「樂休欲拖我行卷你府,你卻要我幫你引薦書者,你二人到是有趣!喏,樂休,這就是褚大人的公子褚子毅,有他在,就無需我多事了,你二人可親近一番!」
我這兒還沒反應過來呢,褚子毅已經衝我一輯到地了:「原來是做《將進酒》大作的李兄,褚某有眼不識泰山,失禮失禮!」
拉倒吧,在被他們說下去,我就該羞得跳樓了。
趕緊給這位拉起來,一陣寒暄,應了大家的要求,又拿出另外一份卷子給大家瞧瞧。
北宋周敦頤的《愛蓮說》,好文章,抄了一份:「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隋而後(修改過,原文為『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幾位兄弟,小弟倉促之間也沒啥準備,你們看這卷子可還使得?」心裡有點兒沒底,先問問。
哥幾個看我的眼神兒有點兒怪。
「如此佳卷,讓人讀之唇齒留香,樂休還擔心什麼?」魏續搖頭笑道:「若不是知道樂休你的脾性,為兄就要以為你在惺惺作態了!」
「哥幾個別嚇唬我,我真的心裡沒底,掏心窩子的話啊!」我嚇了一跳,惺惺作態?這可不是什麼好詞兒。
「呵呵!」幾位都搖頭。
「樂休,行卷之事,包在我身上,你只需靜候佳音即可!」褚子毅兩下把我的卷子揣了懷裡:「我這就回家找父親去!」說完向誰要搶他的一樣,噌的就溜了。
「子毅倒是跑的快,怕是擔心哥幾個要搶這卷子似地!」魏續笑道。
「有樂休在此,還怕我等沒有佳卷拿回府嗎?」長孫復笑的更陰險。
李子君實在人,直接出門吆喝道:「來人,取筆墨來!」
KAO,這是怎麼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