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春作者:英年早肥(連載中)

mk2257 2011-5-13 02:11: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 46316
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2
第八章 種菜

  這個時候,李曦打起精神來不動聲色地看著裴俊,淡淡地回應道:「以前倒是不知道裴大人居然對職下如此愛護,大人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明明知道裴俊這時候肯定會拋出一個難題來刁難自己,但是一來自己這邊剛剛大捷,對方已經退避三舍,實在是不好再過惹怒他,二來李曦新任事,他知道即便此時麻煩不來,早晚有一天裴俊也會給自己找來,所以這心裡便安泰的緊,心想既然早晚要來,倒不如乾脆就現在吧,管他天大麻煩,正好趁亂取之。

  他話音落下,就見裴俊一臉冷笑,道:「壯哉!人常言初生牛犢不怕虎,此主簿大人之謂也。以主簿大人之能,這收放之事,想來不過是談笑可就,大人定是不會推辭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李曦還沒來得及反應,鄭爽心裡先就是咯噔的一下子。

  所謂「收放之事」,其實是個內部的說法,因為大唐疆域遼闊,那麼大的國土,幾乎每年都會有地方在受災,具體怎麼個賑濟法兒,總不能老是讓地方官員臨場發揮,因此雖然朝廷上不曾有明文規定,但是做官的人卻都知道,在朝廷那裡,是把受災的輕重,分為五等的。

  頭一等,重災,除非達到赤地千里完全絕收的狀況,否則不能稱之為重災。在這種情況下,朝廷要無償的撥付糧款給地方用以賑災,地方也要不遺餘力的無償救助所有百姓。因為一旦發生了這種情況,你不無償救災,老百姓就要餓死,在餓死之前,他就會造反,這是很有可能會動搖整個國家統治根基的大事。

  當然,這麼嚴重的災害,自大唐開國以來垂百年,也僅僅就遇到過兩次而已。

  第二等,大災,這種受災情況,比之重災要輕了很多,大多是指附近方圓的幾個州一起受了災,百姓們絕收,流離失所。在這種情況下,因為受災地區較小,周圍的州縣沒有受災,所以其實具備著慢慢把災害消化掉的能力,所以,輕易的不會導致民變。可即便如此,這等災害也是致命的,因此,朝廷和地方仍要免費拿出錢糧來賑災。

  但是到了第三等,以及第四第五兩個等級,可就不是免費了。

  第三等,常災,這種情況下,地方上確實受了災,但是一來受災範圍有限,二來災區並未完全絕產,因此雖然上頭會根據受災情況酌情減免地方上的稅賦,讓地方上慢慢的恢復生產力,同時還會撥付一些糧款下來,地方上也必須全力拿出庫存救災,但是這時候問題就來了,因為並不是赤地千里,又或者到處都完全絕產,這些錢糧攥在手裡要賑災,該怎麼賑?各村各裡的受災情況不一,這個糧款,該怎麼發放?

  受災嚴重完全絕產的,官府自然是應該完全無償的發放賑濟,幫助老百姓度過大災,但是那些並未完全絕產,甚至壓根兒就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人也會伸著手來討厭賑濟啊,到時候誰該多給,誰該少給?

  說白了,這裡頭權力很大,所謂肥差,就是指這個了,其中度量,完全都在主事人的一句話,想要從中漁利,自然是簡單得緊。

  但是與權力相伴的,則是巨大的風險。一旦你厘事不公,老百姓就會有怨言,而如果你的威望又不足以大到可以鎮住下頭的裡正們,那指不定就會有人要跑到官府裡告你。

  而事實上,這種事情幾乎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無誤,尤其是對於李曦這麼一個對本縣情況不太熟悉的新任官員來說,不出錯是不可能的。因此,下邊只要有百姓來告,那就幾乎是一告一個準兒。如果再考慮到裴俊在晉原任職多年,上上下下都控制得很嚴密,到時候只要他使勁兒盯著李曦,那就更是不可能找不出錯兒來!

  到時候找到李曦的錯處,裴俊只需要發揮一下自己的影響力,攛掇著幾個裡正跑到刺史衙門去告狀,只怕是連刺史周大人都攔不下來啊!

  雖說像這種事情,只要不是屬於貪墨,那就不至於影響到李曦的位子,但至少也會給上上下下留下一個處事不利才能平庸的評價,這種評價的危害可就大多了,很有可能就卡住你的一輩子都別想往上升。

  一眨眼的功夫想明白這些,鄭爽就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裴俊也實在是太毒了。

  如果是自己主導這件事情,那麼不管下面那些佐吏們到底是裴俊的人,還是江安的人,總是不好違背自己這個一縣主官的命令的,到時候自己完全可以大而化之的安排下去,寧可看著他們貪墨一些,這件事情也足以平平穩穩的走過去,說不得還可以趁機拉攏一些人過來,而即便出了錯,也可以唯經辦人是問,找不到自己什麼責任。

  而且如果他們非要找責任的話,自己雖是主官,負責主理,但是他裴俊和江安也是協理嘛,罪責一樣不小,所以,想必他們不敢在這件事情上找什麼麻煩。

  但要是換了李曦來管,他可就成了經辦人,到時候裴俊和江安大可以把他給架空起來,故意的找些錯處往他身上一摁……這就是躲都躲不掉的一盆髒水哇!

  協理,變成主理,一字之差,裡面責任可就是千差萬別了。

  想明白這些,張爽雖然有心回護,但又想到這裡邊畢竟有著莫大的權力,自己硬生生的攔下,卻未必就好,因此當下他只能扭頭看著李曦,趁人不注意,趕忙丟了個眼色過去,示意他推辭掉,這種權力且不要忙著沾。

  但是李曦看見他的眼色,卻只是笑了笑。

  裴俊的心思他很明白,他就差擺明了講了--你們不是要奪權嗎,好,我全給你,但是你光要權力可不行,想要權,那這裡頭的風險你也做好思想準備,一塊兒接著吧。

  不過這時候李曦可是沒有一點兒害怕退縮的意思,甚至於,他還巴不得裴俊主動把這件事摁在自己頭上呢,當下聞言,他只是略想了想,當即便站起身來,朗然應道:「多謝縣丞大人厚愛,此事職下願一力擔之!」

  聽他這麼說,現場幾個人集體愣住。

  裴俊翻來覆去的尋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曦,心想他不至於那麼傻吧?

  這時候回過神來,鄭爽咳嗽了一聲,謹慎地道:「李大人,這件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為好,你剛剛上任,似這等細務,沒有些經驗可是辦不下來的呀……」

  李曦笑笑道了謝,坐回去之後卻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並不肯收回剛才的話,竟是擺出一副這件事情我做定了的樣子,頓時就讓幾個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旋即,裴俊想起一件事來,頓時就以為自己明白了李曦的底氣之所在,忍不住心中冷笑一聲,心想,指望李逸風能幫你籌劃?可惜呀,這種事情,便是請個神仙來幫你,也是不可能不出一點差錯的,更何況本縣丞這次是盯準了你!

  ※※※

  聽說李曦下了職回家來了,李逸風正要過來見,卻又聽說李曦已經被衙門裡來的人叫走了,李逸風心裡頓時就犯了琢磨,一直等到天擦黑的時候李曦才又回來,他還等在小跨院裡沒走,一聽說李曦回來了,就趕忙過來見他。

  他問起今天議事的事情,李曦將剛才二堂內的經過坦然告知,一開始李逸風還聽得頻頻點頭,聽到李曦和鄭爽心有靈犀之下聯手壓制住了裴俊,更有一首海棠詩在內,他更是不由得鼓掌叫絕。只是,當李曦說到自己毫不猶豫的就接下那件差事的時候,他卻是不由得跳了跳眉毛,臉上微微有些猶豫。

  半晌之後,他緩緩地道:「大人您,怕是中了那裴俊老兒的計了呀!」

  天氣漸熱,李曦回來之後又是趕著說話,此時喝了一杯茶,頓時就覺得身上有汗珠子泌出來,當下也不跟李逸風見外,直接就脫了官服,換了一件輕便的家常衣裳,聽到李逸風這麼說,他卻是笑了笑,問:「中計?先生倒是說一說,我中了裴俊什麼計策了?」

  李逸風聞言抬頭看看李曦,見他一臉不以為意的模樣,不由得歎息著搖搖頭,道:「裴俊知道您是新官上任,想要趕緊燒起自己的三把火來,所以他就藉著您心急的這個勁兒,把這件差事推到了您頭上,唉,這件事情,不好做呀!」

  李曦一臉耍寶的表情,又問他:「怎麼個不好做法兒?」

  李逸風繼續搖頭,想了想,便乾脆給李曦細細的分析起來。

  「第一,人情不熟。要做好這件差事,最重要當然是秉公無私,這一點大人您是具備的,想來不會犯錯,可光是您不犯錯不行啊,您得保證下邊人都跟著您走才行,眼下您新官上任,此前又不曾做過任何職務,跟地方上的鄉里和百姓,都陌生得很,晉原雖小,卻也有十幾萬丁口,您不可能挨個兒的去巡視,如此一來,就給了那些裡正們可乘之機,再加上如果有裴俊居中作祟的話……事情不妙啊!」

  「第二,嗨,算了,這個第二條庶務不熟嘛,有老朽在,倒也可以給大人助力一二,想來倒不是什麼太大的難題,難只難在那一條人情不熟上頭哇。」

  李曦聞言笑笑,道:「我可不這麼看,如果我只是往下發糧食做賑濟,這件事情,確實無論怎麼辦都不可能沒漏洞,不可能不叫裴俊那老頭兒抓住我的把病!但是,我憑什麼按照他們設想的路子往前走啊?大家賑災都是往下發糧食,那咱們可不可以換個思路?咱們不發糧食了,至少是不白給的,而是反過來幫受災的那些百姓們,想一條來錢的路子,讓他們自己掙錢,掙了錢買咱們的糧食吃,行不行?」

  「呃……」

  李逸風讓他說的有些發愣,猶豫了半天,這才緩過一點思路來,當下便納悶地問:「讓他們掙錢?買官府的糧食?嗯,這個思路,倒是不錯。您指的,是以工代賑?可是眼下咱們晉原,別說咱們晉原,就是整個蜀州,也沒什麼大的工程啊,這個工……」

  「不是以工代賑……」李曦擺了擺手,「受災的都是老百姓,他們的老本行是什麼?是種地啊,所以,咱們得問土地要效益,所以,我的想法是,種菜!」

  ※※※

  「種菜?」

  柳榮聞言,忍不住伸出手來摸摸李曦的眉頭,問:「你沒發燒吧?」

  李曦笑笑撥開他的手,「我好著呢,怎麼一說到種菜,你們一個個都跟見了鬼似的,至於那麼吃驚嘛,種菜怎麼不行了?」

  「我算過了,哪怕是被淹之後大概只能有一兩成收成的,也肯定不捨得就把稻子拔了跟著我種菜,所以,我就把眼睛盯在那五十萬畝完全絕產的地上了,昨天晚上回去之後就已經打發李逸風老爺子負責到處給我跑著買種子去了,五十萬畝,全部種菜!」

  說到這裡,李曦來了興致,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眼下才四月,距離早稻收割還有兩個月,再補種稻子是肯定不行了,早稻能收,就必然影響晚稻,不划算,但是兩個月的時間用來種菜,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只要種子到位,那就沒問題,到時候讓老百姓們交菜來沖抵糧食,你說,這樣難道不好嗎?」

  柳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李曦,上上下下,又上上下下,最後忍不住了,問他:「五十萬畝,種菜,還拿來沖抵糧食……別的我不問,只文你一點,這些菜種出來你賣給誰?」

  李曦笑笑,伸手往東一指,道:「成都!」

  「成都?」

  李曦點點頭,「我查過了,成都有在籍戶口十七萬,人口過百萬,就是不算郊縣,光是住在成都城內的,也足有四十多萬人,這些人都是脫離了農業的,他們哪怕吃一粒糧食一個菜葉,也得是拿錢買,這是多大的一塊兒市場?」

  自從聽他說到成都這兩個字,柳榮就覺得自己好像是恍惚之中明白了一點什麼,卻總還覺得心裡不夠透亮,於是便很認真地聽李曦說話,聽到這裡,他似乎已經領會了李曦的意思,卻還是忍不住插口,試圖找到可以反駁的理由,道:「成都有四十萬不事生產的人不假,可他們之中很多人都在鄉下有地啊,他們都是由自己家裡的佃農們每天按時供應菜蔬的……」

  「沒錯,可是真正在鄉下有地,只是躲到城裡去享福的,能佔多少人?」

  李曦這一句話就問得柳榮張口結舌,這話倒是不假,有錢的地主肯定是少數的,柳榮心裡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當下裡乍一聽李曦想出這等稀奇古怪的點子來,饒是聰明如他,也不免一時之間有些跟不上趟兒,便總是試圖給這思路找出些漏洞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李曦的話便如連珠炮一般,甚至已經容不得他有找漏洞的時間了,就聽李曦繼續說道:「成都府內,住著四十萬人,往大了說,那些有錢有地的富裕人家,加上他們家裡跟著吃飯的奴僕,也就是十萬人。剩下的,還有三十萬人!」

  「這三十萬人平常怎麼解決吃飯吃菜的問題?米面糧油,他們都是到米鋪去買,但是菜蔬這個東西,卻並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出售,只有一些成都府城外不遠的老百姓家裡種下一點菜來,拿籃子挎了,到城裡去換點買鹽的錢,但是這一點供應,遠遠不足用,所以,我要在成都開一間大超市,呃……是超級市場!專門賣菜!」

  柳榮聽得有些頭大,等李曦興致勃勃的說完了,他端起茶碗來,也顧不得涼熱就喝了兩口,自己在那裡擰眉苦思,好大一會子,他才在李曦期待的眼光裡抬起頭來,兩眼直直地盯著李曦,問:「所以,你覺得我比較適合幫你辦這個事兒是吧?」

  李曦聞言哈哈大笑,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知我者,子產兄也!」

  柳榮聞言搖頭苦笑,不過再想想,這想法新奇得讓他忍不住就想順著李曦的思路尋思下去,再加上他早就不想在縣學裡繼續熬日子了,所以當下見李曦主動登門來找自己出去做事,而且讓自己做的還是這樣一件從來不曾有人做過,甚至都從來不曾有人想到過的趣事,他倒真是來了興致。

  當下他摸著下巴苦思良久,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我們家老爺子那裡,怕是不會點頭啊,要真是這麼弄,包括你,包括我,咱們是不是也太胡鬧太出格了點兒?這點子新奇是不假,但是大凡新奇的東西,都是成敗難料哇!」

  李曦擺擺手,一臉的興致勃勃,道:「老爺子那裡,待會兒我去找他說,反正我還要趁機替我們縣裡伸手要東西,總是免不了要挨罵的,索性加在一塊兒挨了吧!」

  柳榮聞言不由失笑,抬起頭來看看李曦,倒是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李曦似乎才是一個真實的活生生的李曦--樂觀、開朗、無所畏懼,妙事迭出!

  前些天的那個他,雖然大致上也是如此,但總給人感覺他自己給自己蒙了一層紗似的,忽近忽遠若即若離,似乎一直都在刻意的隱藏一些什麼。

  低下頭又仔細的把李曦這個想法推敲了一遍,奇怪的是,他竟是越想越覺得李曦的設想不如道理,一旦做好了,指不定就是一件極有趣的妙事。

  而且,不用李曦說他就能明白,這件事一旦做起來了,裡頭可就又是一筆天大的橫財呀!

  當下深思片刻,他抬起頭來沖李曦點點頭,算是鄭重的把這個差事接了下來。

  李曦見狀滿意地笑了起來,然後,他在柳榮的身邊坐下,臉上微微有些鬼祟,問:「我說大舅哥,現在這會子離老爺子回來還早著呢,你看,你是不是能給帶個路,我想去……」

  柳榮那是多聰明的人哪,只看李曦的表情就能把他的意思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當下還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趕緊擺了擺手,「想都別想,女兒家閨房重地,豈是你能隨便進去的!」

  「喂,給點面子好不好?」

  「這種菜的事兒,我們家要三成份子。」

  「呃……不是吧,你就這麼出賣你妹妹的?那可是你親妹妹!」

  「親妹妹怎麼了?你是不知道,她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整天惦記著家裡的這個那個的,看那意思,她恨不得把我們家都搬了去做嫁妝,這丫頭,氣人著呢……我阿爹說了,見了你就要狠狠的咬一口大的,裡邊的損失外邊補!」

  「呃,?兒真是顧家呀,好媳婦,好媳婦,那個……老規矩,兩成,不能再多了!」

  「三成!不能再少了,我們家一個大小姐,還換不來你三成份子?」

  想了半天,看著柳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李曦咬著牙跺著腳,狠狠地道:「兩成五!」

  柳榮嘿嘿一笑,起身道:「成交!」

  「噓,小聲點跟我來,別讓我阿娘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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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3
第九章 綢繆

  四月二十六日,在李曦的一力推動下,蜀州晉原縣頒布針對全縣災民的賑濟方案。

  根據各地裡正們報上來的數字,縣裡除了大幅度減免了今年的稅賦之外,對於家中存糧告蹙的饑民,也提出了救助辦法。

  那就是,需要多少糧食,都盡可以向當地裡正申請,官府審核之後將免息發放,只等將來晚稻收下之後再原數交還給縣府即可。另外,縣裡還提供了另外一套償還方案,那就是可以利用眼下稻子們被淹死之後的空地,和種晚稻之前的這兩個月閒暇,在官府的引導下種菜,將來官府會按照市場指導價進行收購,沖抵糧款即可。

  之所以最終採取了這樣一個方案,其實是李曦那個種菜的方案和原本縣裡的賑濟方案相互融合之後的產物,畢竟不管是縣令鄭爽還是李曦的幕僚李逸風,都覺得單純執行李曦那一套方案,有些太過冒險了,另外,將本來該有的免費賑濟,變成強勢要求民間集體跟著種菜,官府裡也怕民間會有反對的聲音。

  而按照目前這個方案來走,一來縣府裡本來該補貼出去的糧款一下子省了下來,正可以拿這些錢糧來做些事情,比如以工代賑的引導百姓們重修田基和都江大堤等等,確保以後不至於再次受災,二來賑濟的糧款雖然不是完全免費了,但是卻畢竟給百姓們提供了一個便利還款的途徑,百姓們也不至於有太大的抱怨。

  當然,從原來李曦所考慮的強勢引導變成現在的可選可不選,這力度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小了很多。

  消息發佈出去才兩天,下面的反響便一一的回饋過來。

  即便如此,民間反對的聲音還是不小,最關鍵的矛盾點當然就在於出了這等大災,官府本該免費賑濟災民的,眼下卻變成了有償的借貸。

  不過幸好,不管是有了李逸風指點的李曦,還是縣令鄭爽,都對此早有準備,於是第二手緊接著就施展了出來,那就是官府宣佈,會拿本來該免費發放給百姓們的賑濟物資用來做薪酬,利用大災之後田地拋荒的這一段閒暇,大規模整修晉原的水利和田地。

  如此一來,民間反對的聲音倒是一小子就小了許多。老百姓們雖然還是希望能免費拿到賑濟,不過一想到官府把這些賑濟用作來修整水利,那也就意味著以後再次遇到這等大災,就不必如此狼狽了,這種拿眼下一點錢糧換的此後長久安全的做法,無形之中就讓大家覺得官府是有心要做些事情的,因此,大家心理上倒是很快就接受了這種安排。

  不過即便如此,除了那些家中田地完全絕收的農戶之外,其他人對於這個種菜沖抵賑濟的辦法,還是不太感興趣,因為誰都不知道種出那麼多菜來賣給誰!

  即便是那些地裡完全絕收的農戶,也是顧慮重重,反倒有不少人更傾向於去報名參加那個以工代賑修理水利的活兒,在他們看來,官府給的工錢不低,家裡只要出兩個勞力去做工,換來的米糧已經足夠養家,倒是比跟著那個什麼主簿大人種菜要穩當多了。

  因此,當官府兩手齊下,一邊組織大規模的修整水利工程報名,一邊讓各地裡正們統計轄區內願意種菜以沖抵賑濟的農戶時,就出現了很鮮明的對比。

  想要參加那以工代賑的,每每都得排著隊報名,甚至還有不少人需要暗地裡給裡正們答應些好處才能拿到一個名額,而裡正們為了幫自己的轄區多爭取幾個名額,也是各施神通,別的不說,光是李?這個跟著江安的小小刀筆吏,在幾天之內就混了足有萬錢的油水,都是下面裡正們孝敬來的。

  而願意報名參加種菜沖抵賑濟的農戶,卻是寥寥可數。一直等到以工代賑的名額已經招滿了,再也不要人了,這才有人無奈之下勉強選擇了種菜,覺得好歹總比讓田里拋荒著自己一家人挨餓要好。

  可即便如此,有人寧願排干了水之後搶著種上麥子,想要好歹搶回一點收成,也不願意跟著李曦種菜。畢竟在老百姓們心裡看來,拿了那麼多好地來種菜,實在也是太不胡鬧了。大家很害怕到時候菜種出來了官府又不要了,到最後只能爛在地裡,要是那樣,倒還不如乾脆就讓它拋荒著好些,還能省些地力。

  等到四月快要過去,江安都已經開始組織著各地聚集來的壯丁們開始修理都江大堤了,李曦這邊也總算是收到了各地裡正們統計出來的種菜田畝。

  加在一塊兒全縣才只有二十三萬畝地。

  看見這個數字,李曦有些撓頭,不過李逸風倒是鬆了口氣,見李曦有些不滿意,還趕緊的勸,「先少些好,也就算是趟趟路子,真要是五十萬畝一塊兒來,老朽還真是有些擔心啊!」

  李曦聽了這話心想也有道理,便也只好作罷。

  這些日子裡,別說李逸風和柳榮了,就連他這個原本做甩手掌櫃的,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坐下來悠閒地跟武蘭吃頓飯都不可能,因此雖然比預期的田地少了一半,李曦便也只是抱怨了一下,覺得不夠讓自己展才而已。甚至於,隨著穿越過來的時間越來越久,對於時下這些老百姓們瞭解的越來越深,他其實也早就料到了大概會有這種結果。

  不過二十來萬畝,也夠來一把大的了。

  要想真正把大家眼中的這幕荒唐鬧劇變成一出震撼人心的大戲,需要做的事情,需要提前準備的基礎設備,實在太多。

  要種菜,就得有種子,而且還得是多種多樣大量的種子。這一點早就交給了李逸風去辦理,他庶務精熟,這些事情倒是並不作難。

  然後,考慮到將來上市時間的控制問題,必須把蔬菜的成長週期計算的很精確,嚴格控制各地下種的時間,要力爭做到一片一個品種,一片一個收穫時間。為了這個,別說柳榮了,就連李曦都不恥下問了一回,兩個人找到了幾個經年的老圃,耐心的請教了許久,柳榮還特意做了一份記錄,事後耐心的整理了出來,又按照區域佈置了下去。

  再然後,就是種植和管理的問題,這個李曦倒是不擔心,種地的都是經年的老農,沒有人比他們更會侍弄田地了,眼下這個時候又沒有後世那麼多病蟲害,因此到時候只需要定期的帶著自己和柳榮選出來的幾個老圃下去多轉悠轉悠即可。

  到最後,還有採摘、收攏和運輸的問題。

  因為分發種子的時候,就是按照區域來處理的,並且只需要許給當地裡正一份不低的工錢就可以讓他們代為管理,因此這個收攏倒是不成問題。

  難題在於運輸。

  晉原縣在後世的時候叫做崇慶市,東距成都不足百里,如果是在後世的話,這連一個小時的車程都用不了,但是在當下這個時候,這一百里的路,可是一段很不近的距離了。快馬固然是可以當日往返,但蔬菜運輸卻顯然不可能那麼快。

  南方少馬,即便有馬,也多是富貴人家的騎乘,李曦當然不可能聚集那麼多馬車,而川蜀之地雖然水路通暢,甚至就連蜀州和成都府之間也有很多人工的溝渠相連,但是那些溝渠大多很淺,雖然勉強可以行船,卻大多只是很小的小船,且全部都是人力撐船,說起來要想大規模運輸,很是有些不堪一用,因此能用來運菜的最佳選擇,是牛車。

  經過跟柳榮和李逸風的多次商討,大家最終把方案確定了下來。

  由李曦和柳榮出面,在全縣範圍內徵召牛車,每輛車必須帶一個車伕,一人一車一牛,除了管飯之外,還會按照牛車的核定標準載重,每天都給以優渥的餉籌。

  每天一早起來,牛車按照規定的時間、地點、路線,到地方上去拉菜,上午是蔬菜採摘和收攏的時間,下午的未時初刻,各地必須裝車完畢,車伕也都吃過飯,下午便正式上路,連夜不停地走,大概一共有九個時辰,也就是後世十八個小時的時間趕路,在第二天太陽升起前後,肯定可以趕到成都,也就正好不耽誤發賣。

  而卸了車之後,那牛車用一天的時間空車趕回晉原,也還有一晚上的休息時間,第二天再次上路。牛可以換著休息,人可以在路上打盹兒,但是車不能休息,必須這樣循環往復。

  而為了讓牛車在晚上趕路的時候保持順暢,經過和李逸風柳榮等人的反覆商討,李曦還決定建立一支大概有二十個家僕組成的護路隊,這隊人馬分成兩班,來回在晉原通往成都的官道上巡查,遇到事情或者故障,也好及時排除。

  至此,種菜的前期工作,就算是可以完美交工,剩下的則是最後一點,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環,那就是,銷售。

  根據李曦的提議,除了要在成都府的東西兩市上買下兩塊大店面重新改建成蔬菜超市之外,還要在整個成都府的四十二個坊區裡,選擇人口居住最稠密的坊,至少再建立二十家稍小一些的分店,確保一下子就把銷售網絡完全鋪開。

  而為了保證在成都府內經商的安全以及渠道等等,李曦還聽取了柳榮的意見,選擇了由柳榮出面,主動跟成都府著名的商業世家鮮於仲通聯合,寧可利潤給分走一部分,也咬牙認了,只求鮮於家能出面維持這二十多家分店的經營。

  因為李曦知道,對於自己眼下要做的這件事來說,最重要的是保持銷售網絡的暢通和覆蓋面,即便短期內被人分走一些利潤,只要網絡能及時的鋪開了,要賺錢,在後頭。

  當然,柳榮在負責辦理這些前期準備的時候觸類旁通,提出既然可以在成都府賣菜,那麼自然也就可以在其他地方賣菜,甚至他還已經自主的開始運作幾個地方的銷售渠道,李曦對此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別的不說,單說眉州,本地晉原與眉州之間有都江相通,此去運菜又是順江而下,舟行極是便利,雖說由本地到達眉州,有足足兩百三十里路,可是蔬菜裝了船順江而下,甚至連一天時間都用不到就可以達到,說起來竟是比運往成都還要便利,而眉州雖然不比成都是名揚天下的大城,但城市人口也有將近十萬,李曦自然樂得不放過。

  可以說,只要是在一天的運輸半徑之內,蔬菜的保鮮沒有問題,那麼就完全可以看做是晉原的市場所在,對於這一點,李曦完全放權給柳榮。而柳榮本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原來的時候還受制於思路問題,此時得了李曦這麼些個異想天開的點子,他也是一點就透,很快就琢磨出很多讓李曦都瞠目結舌的奇思妙想,一一實施起來,倒是讓李曦省了很多指點的功夫。

  要認真的說起來,李曦這個穿越者其實只是因為在後世的現代社會生活了許久,所以比時下的唐朝人多了那麼一點見識,眼界也開闊了許多而已,只要把他這些東西拿出來,那麼柳榮反應過來之後,無論是做事的周到還是處事的機敏,乃至於思路的發達,都是李曦所遠遠不能比的。

  於是,四月的晉原縣就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這麼大的一樁新聞,自然是街頭巷尾無人不知,只不過這一次與前面不同,雖然大家都覺得整個縣幾十萬畝地一起拿來種菜的事兒幾近兒戲,便天方夜譚一般。

  但是因為有了前面接二連三的成功先例在那裡放著,大家倒是都覺得,這事兒若是別人來做,也不說別人來做了,其他任何人,單單是說出這個想法來,就足夠讓人笑掉大牙了,但是這事兒是李曦在做,倒是讓大家覺得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著實的是不好判斷其結果到底如何了,因此李曦此前做的幾乎每一件事,都是不怎麼靠譜的,但出奇的是,他居然每件事到最後都成功了,面對這樣一個人,還能以常理來分析揣度麼?

  而且明眼人也都看在眼裡,李曦這麼搞全縣種菜,別的且不說,只要他不賠本,那就已經算是成功了。因為經他這麼一弄,至少算是把全縣絕收的糧食給補回來了,已經絕收斷糧的老百姓籍憑種菜,可以拿到充足的口糧,順利的完成了大災之後的賑濟任務。

  同時因為糧食只是以借貸的形式下發,因此還杜絕了每逢大災之年的官吏剋扣和地方虛報等等弊端,而順利的幫助縣府剩下來的糧食,又正好拿去修了都江大堤和各處的水利,杜絕了此後的水患問題,正可謂一舉數得,利國利民之良策。

  不過除了柳榮等少數幾個看懂了裡面文章的知情人之外,其他的即便是再怎麼對李曦高看一眼的人,對於種菜這件事的預估,也頂多就是好到這個程度了。在大家看來,李曦不賠本就已經算是大勝,他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算是順利的燒起來了。

  甚至就連李逸風老爺子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也總是說,整件事做下來,等到收完了所有蔬菜晚稻下種,能保證把前期置辦鋪子裝修等等這些都掙回來,也就算是成功了。

  至於裴俊和江安兩個人,因為李曦這一手突然使出來,叫他們有些反應不及,事後許久都有些回不過味來,可以說,這一招用出來,就讓他們事先準備的那些對付李曦的計策完全落在了空處,甚至於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們這兩位老官僚的思維範疇。

  因此面對在整個晉原上下折騰的李曦,他們閉門喝酒的時候再三商討,到最後卻也只能是決定還是先不要試圖插手給他搗什麼亂,當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情況下,還是先看看再說。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李曦這次又憋足了勁頭兒要搗鼓什麼新鮮事兒,但是眼下這一攤子撲出去,他可未必就能像釀酒似的那麼輕鬆快意了,指不定不用自己等人動手,他自己就會敗在自己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上。

  可事實證明,李曦再次讓絕大多數人都失算了。

  晉原地處天府之國,地力肥厚,從四月一日開始有田地裡落下蔬菜種子開始,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月,晉原縣的第一批蔬菜--小白菜,就已經正式上市。

  而就在小白菜在成都、晉原、眉州三地同時上市的第一天,它的銷售之火爆,就讓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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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4
第十章 花招

  晉原縣城,岷江坊。

  楊花花頭戴幃帽走下馬車,眼見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無序的湧動,不由得就看得目不轉睛,雖然她自小到大都是閨閣裡的翹楚,而且與當時的女子們相比,也算是見過些世面有些見識的人物,卻哪裡曾見過這等生發的場面?

  抬頭看去,大門口那塊寫著「官督民辦蜀州李氏蔬菜市場」十二個金色大字正在日頭底下閃著金光,看去璀璨奪目的很。

  對於李曦動不動就提議用金泥做招牌的做法,她雖然不免在心裡撇嘴不屑,認為真是俗氣到家,可是放眼看過去,還真是就有不少人正跟自己似的駐足在門口抬頭看著那金字的招牌,而且還一個個的正在那裡嘖嘖稱羨,她就不得不承認,雖然這辦法兒俗氣是俗氣了些,對於市井間的這些普通老百姓,卻還真是實用的緊。

  晉原縣本有東西兩市,那東西兩市裡也自有不少賣些時鮮果蔬的,可是一等李曦的這家蔬菜市場開業,那些個店舖卻是馬上就冷清到幾乎要關門歇業,就連那些原本走街串巷挎個小籃子賣菜的,也必須得是每天從李曦這菜市場裡發買了去,討一個刻著「李氏蔬菜市場街頭專賣」陽文的小銅牌,這才能有好生意。

  仔細想想,還真是不講道理的緊。

  左右的看看這洶湧的人流,同樣帶著幃帽的阿錦一邊緊緊地扶穩了楊花花的手臂,一邊心裡就有些發緊,忍不住道:「小姐,要不咱們就在門口看看吧,別進去了,這人也太多了,別給擠傷著,那可就不好了。」

  楊花花聞言一臉的不以為意,笑笑道:「這麼大一番熱鬧,咱們不走進去看看,只在外邊呆著,又有什麼意思?你叫他們在四周好好地護著就是了。咱們走,進去瞧瞧熱鬧去!」

  說著,她竟是不顧其他人,只是興致勃勃的一徑往裡走。阿錦見狀只好一邊快步跟上,一邊招呼這次特意帶出來的家中僕人也跟上,就在四周護持著,免得給人擠到身上。

  出門之前楊花花就說了的,她們今天到這裡來,還真就是湊熱鬧來了。

  李曦的蔬菜市場已經開業足足三天了,她每天都有聽到下邊人的回報,說是那蔬菜市場實在是熱鬧的不得了,便各色人等,整個晉原縣城,就幾乎沒有不過去瞧瞧的,生意也是一等一的好,別的不說,就自家府裡負責採買東西的人就說,往常在東市裡經常見到的城裡不少人家負責採買的管事,現在已經都是每天就直奔那李家的菜市場了。

  此時楊花花在四五個家僕的護持下順著人流進了李曦的菜市場,左右的看一看,還真是覺得這裡的蔬菜又新鮮又好看,當然了,至於是不是便宜,她卻不知道了,從小到大這麼些年,除了米價她還偶有關注,對於這些菜蔬的價格,卻是從來不問的。

  菜市場裡空間很大,但是蔬菜品種卻並不是太多,據說是因為李曦那大面積的蔬菜種植還沒到上市的高峰期,眼下出產的,都還只是些生長週期短的,諸如小白菜之類,其他的品種,則乾脆就是外出採購,保證不缺那一樣了罷了。

  看見這李氏蔬菜市場裡的熱鬧,她美目連閃,心裡便是說不出的好奇。這會子回想起來自己那位堂兄楊釗的話,倒是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了。

  李氏蔬菜市場為什麼會那麼紅火?楊釗認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眼下大唐富庶,而川蜀之地又歷來都是天府之國,百姓富庶更甚,即便是普通百姓人家,吃肉或許有些捨不得,但是吃些時鮮菜蔬,卻幾乎已經是家家都吃得起了。

  而且仔細想想,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富,其實已經不太滿足於每天只是吃些米糧鹹菜了,但凡日子過得去的,也都想讓自己的一日三餐豐富起來,此前東西兩市的菜肉鋪子那麼紅火,就可為一個明證。

  只不過在此前的時候,大家並沒有誰把目光投注到這些小事情上面,甚至有些人家即便想買些菜吃,往往也不太方便買到,因此才給大家一個錯覺,覺得普通人家都是不怎麼吃菜的。一直到李曦站出來,搞了這麼一個種菜減災的辦法,開起了川蜀之地的第一家蔬菜市場,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就連最普通的老百姓,都已經可以每天都吃得起蔬菜了。

  想到這裡,楊花花不由得笑笑,心裡想,李曦的這些古怪心思也不怎麼生出來的,倒好像是他肚子裡那顆心就硬生生的比別人多出幾竅似的。

  扭頭看見旁邊一個小攤上圍了不少人,正一個個都伸長了胳膊搶著往攤子裡頭遞錢,攤位後頭三個小夥計正在賣力的兜售,一個吆喝著裝菜,一個過秤,另一個則負責收錢,就聽見那裡抑揚頓挫的喊著,小夥計嗓子都已經有些啞,伴著嘩啦啦的銅錢落袋響,聽來卻是別有一番風味,再低頭看看,他們那個攤位負責賣的,正是自家早上才剛吃過的水豆腐。

  當下楊花花一轉身,便要往那個攤位前去,當下她四周的幾個家僕趕緊奮力的往前擠,給她開出一條路來,當下裡前頭的人不肯讓開,家僕們又要奮力向前,頓時就惹來一陣叫罵聲,楊花花卻是充耳不聞,一直擠到攤位前,自己低了頭看那豆腐和秤,這蔬菜市場裡的生鮮活猛,實在是讓她這個不怎麼出過門的人好奇不已。

  這時那負責吆喝的小販看見她們一行人強自擠進來,先是有些心中不快,繼而看清了楊花花等人的著裝打扮,頓時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物,於是那原本皺起的眉頭很快就又鬆開了。

  當下他趕緊拿起竹刀子往一大塊豆腐上拍一拍,道:「這位夫人,您看看,上好的豆腐,這可是從北邊長安城過來的新花樣兒,又嫩又滑,好吃,聽說就連皇帝老子都每天吃它呢,您要不要來一點兒,小的敢跟您保證,整個劍南道,我們李氏蔬菜市場絕對是獨一份有這個的!您瞧瞧您身邊,每天都搶,不到晌午頂兒就賣完了!」

  楊花花聞言笑笑,心說這小夥計倒也是一張好嘴,據說這菜市場開門之前,李曦還特意把挑選出來的這些小夥計們集中起來做過「培訓」?卻不知這些話兒是不是也是李曦教的。

  這時節正好一陣風來吹起幃帽一角,那小夥計正想繼續說話,卻突然瞥見幃帽下露出一角白膩圓潤的下巴,和一張薄紅誘人的小嘴兒,頓時就不由得愣了愣,等他回過神來再想說什麼,卻丟了魂魄一樣,兩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楊花花的幃帽,嘴裡也打起了結巴,竟是斷斷續續的說不利落了。

  阿錦見狀心中不快,正要出言喝斥,楊花花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甚至那眼光根本就沒往那小夥計身上看過,當下裡只是昂首指著那豆腐道:「你這豆腐,多少錢一斤?」

  小夥計醒過神來,心裡明白這等樣美若天仙的貴婦人絕對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便趕緊收起心中綺念,恭謹地道:「回這位夫人,豆腐十個錢一斤!」

  楊花花聞言不覺怎樣,阿錦倒是忍不住驚叫出聲,指著那豆腐道:「你這豆腐,倒是比雞蛋都貴多了!」

  其實倒也不怪阿錦吃驚,時下歲入豐饒,物價極低,別的不說,在晉原縣裡,一個通寶大錢就可以買三個雞蛋,還得緊著個大的挑,雞蛋若是小一點,那就能劃四個!

  如果要買米的話,成都平原是天下糧倉,自來米價就低,一斗米也就是價值十二個錢左右,一斗米是十二斤,也就是說,一個通寶大錢就可以買一斤大米!

  可眼下,這一斤豆腐居然就敢賣十個錢!怎麼能叫不貴?簡直是貴的很!

  以至於阿錦一聽這個價錢,就忍不住在心裡罵了李曦一句奸商。

  這個時候那小夥計見是楊花花身邊的女子在那裡發問,知道肯定是這位貴婦人的貼身丫鬟,便也不敢怠慢,當下裡便打起精神來應對道:「這位姑娘,您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雞蛋您隨處可買,我們這豆腐可是獨一家呀,再說了,這豆腐的造價可是不低得很,今年咱們劍南道遭災,因此我們用的原料都是直接從北邊州郡買過來的,您算算,光是這一路的運費,就得要多少?」

  說到這裡,他見楊花花聽得頻頻點頭,當下想起當日裡培訓的內容來,便趕緊又道:「您只需要走走看看對比一下就明白了,我們這裡賣的所有菜,都可以跟您保證是整個劍南道最便宜最新鮮的,我們家東主說過,只要您能發現比我們家菜還便宜的,我們按照差價雙倍賠償,這您總該放心了吧?」

  說著,他又指指自己攤子上的豆腐,道:「再說了,您應該知道我們李氏蔬菜市場的兩大口號啊,第一個叫『大唐素生活』,什麼意思,肉吃多了對人的身體也不好的,所以像您這樣的富貴人家,就該多吃些素菜,這豆腐就是素的呀,而且吃了它對人有好處,比肉都強!」

  「大唐素生活?」裴楊氏倒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這個說法,當下不由得心中覺得好笑,心想這李曦肚子裡的奇思妙想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也不知他哪裡想來的。當下便忍不住追問,「你說有兩個口號?那麼,除了這個大唐素生活之外,還有什麼?」

  小夥計聞言趕緊回答,「這第二個口號,就是『愛心菜』了。您進來之前也該瞧見我們那招牌了,叫『官督民辦蜀州李氏蔬菜市場』,什麼意思?那就是因為今年咱們蜀州大災,我們這菜市場就是應了救災而生的,裡面的菜,都是為了給災民謀福利而賣的,您在我們這兒每買一斤菜,可就是為官府的救災做貢獻了呀!您想想,我們的價錢已經取得那麼低了,而且您買菜的同時,還能伸出手來救助一下災民,這多好啊!」

  這一番話,聽得楊花花目瞪口呆,竟是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等說法都能想得出來,這李曦真是……

  要說對人心民心之瞭解,要論到在這抓人心上的機巧百出妙不可言,只怕當今天下再也沒有人能比得過他了吧!

  聽了這愛心菜的說法,她倒是沒來由的就想起自己負責的劍南燒春這一攤子來。

  半個月之前,劍南燒春的銷售店舖就已經開業了,隨後,各大酒樓酒館,也都開始發貨,在柳藍和李肱的精密籌劃佈置之下,各地都已經有了分區域的「代理商」,因此這網絡鋪開的就極為便利,幾乎只用了三天時間,劍南燒春就已經賣到了整個劍南道的邊邊角角。

  按照李曦的要求,劍南燒春共分為四個系列,從低檔到高檔依次為:劍南燒春酒、劍南燒春五糧醇系列、劍南燒春酒鬼系列、劍南燒春黃金酒系列。

  每一個系列,小到瓶子,大到酒罈,他都做了獨到的設計,為了這個酒,他還特意帶著人去過本地的瓷窯,聯繫了當地最好的幾個畫師,大量訂做酒瓶,又在燒陶的窯上定了酒罈,也是專屬的造型,獨家訂做。

  酒瓶之精緻就不用說了,那是贈品之一,自然美輪美奐,就連大量使用的酒罈,在還是胚子的時候就已經拿刻好的模板給壓出了字跡和花紋來,便比如這裡面的酒鬼系列,上面除了有本州刺史大人親筆題寫的一方劍南燒春小印和酒鬼兩個大草之外,還額外的壓出一首詩來,叫做:酒鬼背酒鬼,千斤不嫌墜。酒鬼喝酒鬼,千杯不會醉。

  這種種奇思妙想,就已經讓人目不暇接了,而光是這些,才只是開頭呢。

  從當初酒莊子剛開始建那會子,李曦就已經提出了一個買酒送東西的概念,管這個叫贈品,比如每買一罈酒,就至少要送一隻精緻的酒瓶,還要送六隻酒杯,六雙筷子等等,當然了,所有的贈品上頭,都是肯定要留下劍南燒春的獨特標示的。

  按照李曦的說法,這叫廣告轟炸,要讓每個人,不管是喝酒的不喝的,都必須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劍南燒春的標示,要讓劍南燒春這四個字深刻的進入他們的生活。

  當然,李曦做什麼事情都是向來喜歡細分的,在他看來,以上這些方法,適用於普通人家,因為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你送的瓶子酒杯筷子乃至紈扇之類,只要是比他們自家買的還要高檔,那他們就都會捨不得丟掉,會留下來用,這樣就可以起到宣傳效果,但是對於那些大富之家來說,這種小手段當然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對付他們,要用另外一種方式。

  那就是在有人購買高檔酒的時候,除了要每罈酒都贈送一些小物件之外,還要告訴他們,每購買一罈酒,都可以按照價值不同獲得多少不等的積分,而當積分到達一定程度之後,他們將獲得獨家大禮,比如雕縷精美的金盃,比如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玉箸,等等。這樣一來,小物件可以送給負責買酒的那個下人,鼓動他們的購買積極性,而積累的積分,以及當時來講還相對神秘的贈品,則就勾起那家主人的好奇。

  等到有人忍不住好奇攢夠了積分,開始獲得那些精美的贈品,隨後就會引發一股攀比的熱潮,甚至有很多人家明明是根本就喝不了那麼些酒,也非得要一股腦兒多買很多回去放著慢慢喝,就是為了要那些精美的贈品,以免別人家裡有自家沒有,會覺得丟面子。

  如此一來,這種本來是免費的贈品,卻反而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徵,它所帶來的巨大購買力以及利潤,立刻就把贈品本身的價值攤入成本之後導致的成本提高,給壓縮到了一個讓人不得不無視的地步。

  就因為這麼一個思路,甚至還連帶著火了一大批相關的小作坊,現在每天都有人找門子想送禮,想從李家或者自己家裡找些路子,攬下些贈品加工的活兒。

  別說普通人了,就算是李肱這樣做老了生意的,還有自己這樣向來眼高於頂的人,也都覺得像就這些主意,這些商業上的奇思妙想,就已經足夠叫人瞠目結舌了,但李曦的點子居然還沒完。早在劍南燒春正式上市之前,他就已經提出了更下一步的構想。

  那就是,在各個州府建劍南燒春主題酒樓。

  按照李曦的設想,這種主題酒樓務必要極盡豪華,它的一樓對外公開營業,但是二樓三樓卻並不對外營業,裡面設雅間,稱為貴賓室。

  貴賓室不接待外客,只接待劍南燒春的貴賓,要想成為貴賓,又必須積累夠一定的消費額度。於是可想而知,這種貴賓室很快又會成為一種誇富的東西。

  同時,李曦還想要在各地修建園林,這些園林包括吃喝玩樂一條龍,做生意是其次,主要是讓它成為官商各界們可以坐下來溝通的地方,提供一個大家聚會談生意的場所--這主意簡直妙到讓每個聽說的人都讚不絕口。

  要是真的按照李曦的設想把這些計劃一一的都實施了,這裡面蘊藏的商機姑且不談,光是這園林裡即將聚攏起來的巨大人脈,就已經是一筆千金難換的巨大資產了。

  因為這主意一出來,都別說楊花花一個婦道人家了,就連柳家兄弟那麼聰明的人,聽到李曦這些主意之後,都是當場傻掉,過了後回過神來,卻又跟瘋了一般的喃喃自語一臉紅光。

  甚至,李曦還早就已經給那些計劃中將遍佈整個大唐的酒樓寫好了一種被他稱作「對聯」的東西,自從李曦說了,這兩副對聯楊花花就一直記在腦子裡,片刻都不能忘卻--

  第一幅對聯是:天不管地不管酒管,醒也罷醉也罷喝罷。

  第二幅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又是妙到匪夷所思的構想。

  事情到了這裡,楊花花本以為李曦的那些花招也該耍個差不多了,一個人就算是再怎麼聰明,這聰明總也有個窮盡的時候啊,但是今天突然起了興致要來這菜市場看看,她卻再次讓李曦的種種奇思妙想給鎮住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哪,他的心到底是怎麼生的!

  楊花花在那裡愣著出神,腦子裡過光一般的瞬間想起許多,但是這時候周圍那些等著買豆腐的人卻是早就已經不耐煩了,只是顧忌著楊花花她們一行人的派頭兒,大家都不敢說什麼而已,這會子見為首的楊花花終於沒話了,當下便有人道:「我說錢小六,趕緊的,這是我的二十個錢,給我來二斤豆腐,家裡等著做飯呢!」

  好容易楊花花給那人這一聲喊驚醒過來,扭頭看看阿錦,擺手道:「咱們走吧,回頭你叫何貴過來多買些,我也愛吃李曦的豆腐。」
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5
第十一章 飛蛾

  離開那個豆腐攤之後,楊花花又興致勃勃的在李氏蔬菜市場裡逛了幾個攤位,每個攤位都有讓人吃驚的地方,別說阿錦了,就連她也是感興趣的了不得。

  當時就忍不住心想這裡蔬菜新鮮,價格又取得低廉,而且偏偏李曦還有那麼多噱頭拿出來,又是愛心菜又是什麼官督民辦的,還大唐素生活,這裡的生意要是不好,那才怪了。

  想來不光蜀州晉原,據說李曦的這種蔬菜市場同時在益州成都府和南邊的眉州,以及下面的各個縣城裡都同時開業了,想來那裡的市場也該同樣火爆吧,畢竟這種巨大的宣傳力不是普通人能抵抗得住的。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好奇的打聽,可是走著走著,也不知怎麼回事,楊花花的情緒漸漸的就落了下來,走過那些攤位,即便心裡仍有些好奇,卻也再沒有剛開始的時候想要湊過去看看那股子新鮮勁兒。

  幃帽下那種傾國傾城的俏臉上,只是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又走過幾個攤位之後,她站下身子,道:「罷了,新鮮也看了,熱鬧也湊了,我也乏了,咱們回去吧。」

  阿錦正看得興致勃勃,聞言卻是不由得一愣,此時兩人都帶著幃帽,卻是彼此都看不清表情的,只是她與楊花花相伴多年,彼此實在太過熟悉,只是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讓她很快就品味出一些東西,當下便點點頭,也道:「好,小姐,那咱們還從那個門出去吧。」

  主僕兩個在幾個家僕的護持下出了李氏蔬菜市場,上了馬車之後便直接回家。

  馬車上,摘了幃帽之後阿錦才看見,自家小姐的臉上竟是罕見的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當下就不由得心下詫異,卻又不知是因何而起,因此也不敢問,當下便只是挑些剛才在蔬菜市場裡讓兩個人都新奇不已的東西說。

  但是她卻發現,剛才明明是連自家這位小姐也很感興趣的東西,但是這會子自己再說出來,居然是越說她臉上那不耐煩的神情就越發嚴重,當下便趕緊住了口,再不敢說話。

  馬車一路碾過青石街道,外邊是熱鬧的街衢巷陌,車內卻是靜得呼吸可聞。

  氣氛不知不覺的就有些詭異。

  良久之後,楊花花終於歎出一口氣來,扭頭看看阿錦,臉上也恢復了平常那種沒有絲毫表情的模樣,當下裡只是淡淡地問:「我記得昨天聽堂兄提過一嘴,子日先生好像是去了成都了?待會兒咱們回去之後,你過那邊府裡打聽打聽,看他多時能回來。」

  阿錦聞言小心翼翼地接口答應了一聲,心中若有所思,卻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馬車走到家門口停下,將要下車時,楊花花剛抬起手來遞給阿錦作勢要下車,卻又突然停下,看看她,問:「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讓你叫人給那個小門裝了鎖?」

  阿錦聞言一愣,不知她怎麼倒突然提起這個來,當下裡便不假思索地道:「是,遵小姐吩咐,當日婢子就命人去裝了鎖,那位風流公子也太過胡鬧,說什麼通家之好,便是兩家再好,又哪能真的開通了小門,便是有了小門,也未嘗不可,卻又怎麼能不設鎖呢,將來走了賊丟了東西,卻要怨誰才是?」

  楊花花聞言笑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瞥了阿錦一眼,笑意岑岑地道:「他是……是沒拿咱們這邊當外人,把咱們家看成他自己家的後院了。」

  阿錦聞言心內詫異,不理解自家小姐怎麼會用這種表情這種口氣來說這種話,當下她就不免猶豫了一下,卻是又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裡李曦做了那首熟.婦詩的時候,自己都氣得了不得要過去找他分辨,叫他不許辱人閨名,但是自家小姐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那時候自己還覺得是自家小姐心氣兒高,壓根兒就不拿任何人的話當回事兒,但是現在想來,卻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再想想當日李曦那麼囂張跋扈的撞了自家的牆,那是多欺負人的事兒啊,自家小姐也不過咕噥幾句,便也沒說什麼,幾乎是默許了李曦在兩家之間修那個所謂象徵什麼通家之好的小門。

  恍恍惚惚之間,阿錦就似乎是心有所悟。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可是,咱們家就是咱們家,他們家就是他們家呀,他縱是有那種想法,咱們又豈能真讓他拿咱們家做了他的後院啊,您說是不是?因此當時小姐您一說讓婢子去派人弄鎖,婢子就覺得有道理,讓人裝了鎖之後,那鑰匙就只在婢子這裡,您放心,沒有鑰匙,過不去人的。」

  楊花花是何等聰明的人,按照李曦私底下對她的評價,她跟柳榮的機靈勁兒有的一拼,那少說也得是奔騰雙核的腦袋瓜子,反應速度奇快,因此阿錦這話一說,她立刻就扭頭用怪怪的眼神兒瞥了阿錦一眼,回過頭去自己笑笑,問:「光是咱們這邊上了鎖,也不知道他們那一邊上鎖了不曾,要是一道門上兩把鎖,想要過這個小門,倒還真不如翻牆來的容易了。」

  阿錦聞言愣了愣,想想才道:「那邊……應該是沒裝吧,前幾天婢子還走那個門過去給他送過咱們酒莊子上的賬本,當時還沒見他們那邊有鎖。」

  楊花花聞言點點頭,無語而笑。

  想一想,自從那小門修好了之後,自己竟是連一次都沒走過呢,而李曦這段時間也是忙得不見人影,據說每天都是累的回來倒頭就睡,竟也是一次都不曾到自己這邊來過,說起來,那通家之門,倒真成了擺設一般的東西了。

  下了馬車,阿錦正要陪她往家裡走,她卻擺擺手,道:「你去那邊打聽打聽吧,看他幾時能回來,就說我有些事情不解,要向他請教。」

  阿錦聞言沉默了一下,點頭應是。

  ※※※

  阿錦回來的時候,楊花花正坐在那裡看著女兒和兒子一起玩耍,自己卻在發呆。

  她走過去,腳步聲驚醒了楊花花,她才歎了口氣醒過神來,卻是擺擺手示意小丫鬟帶著小姐和小公子出去玩,等她們都出去了,這才一邊揉著指甲上的胭脂紅一邊問:「如何,打聽出來了麼?」

  阿錦躬身道:「回小姐的話,據那邊的回話,李曦公子前天就跟柳家的二公子柳榮一起到成都去了,據說應該是今天能回來。」

  楊花花聞言點頭,擺手道:「傳飯,吃過飯咱們過去拜訪一下那位武小姐。」

  阿錦聞言應是,心裡有些話想說,猶豫了幾次卻還是沒有說出口,當下便只是默默地轉身出去催促廚上傳飯過來。

  午飯之後,楊花花照例要小憩一下,等她醒來,恰恰是未時三刻,阿錦伺候著她洗了手臉,就問:「您是要這就過去那邊,還是歇一會兒在過去?」

  楊花花直接道:「這就去。」又道:「你到房裡去把今年開春時候剛做的那一件滾雲衫子取來,對了,還有胭脂匣子,釵環匣子,都拿過來。」

  阿錦聞言一愣,心想不過就是過去拜訪一下,怎麼倒要突然打扮起來,當下她聞言之後就不由得有些遲疑,楊花花此時扭頭看她,臉上掛著些淺淺的笑意,問:「阿錦,你說咱麼過去,是簡單點兒好,還是打扮一下好?」

  阿錦猶豫了一下,道:「還是要打扮一下的,那位武小姐也不是普通人,不要在她面前落了面子,不過……也不必太過刻意吧?據婢子這些日子所見所聞,那位武小姐雖然也是個有講究的人,但其實平日裡她無論談吐還是著裝,都樸素小意的緊,若是您穿了一身盛裝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楊花花聞言臉上帶著笑斜眼兒覷她,「有點兒盛氣凌人了?」

  阿錦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因為生產這一塊兒由自家分管,而自己又是經手人,因此最近這段日子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過去李曦家裡送一下賬本,李曦忙得腳不沾地,家裡的一切都是武蘭在處置,賬本也都是交給她,因此說起來這些日子她倒是跟那武蘭頗打了幾回交道。

  在她看來,那武蘭生就的氣魄就大,天生裡就帶出一股子大家氣派,據說她此前只是流寓各地做人家的歌姬,但是她身上非但沒有絲毫的妖媚氣息,反而素服淡妝之下自有一股令人自然而然信服的貴氣。而且不知是她少年老成還是見慣了人生起落,日常的一言一行,都自有一種說不出清淡意味,若不見面不聞聲,只怕十有八九會當了她是個修道的仙人。

  面對這樣一個女子,即便是阿錦也覺得自家小姐無論哪方面都並不輸給她,卻仍是下意識裡就覺得應該對她尊敬些才好。

  但是看見她的表情,楊花花卻是笑了笑,逕自扭過頭去,傲然道:「既然過去,便是斗美去了,自然要盛氣凌人些。」

  「斗美?」這個話初聽了有點發愣,繼而阿錦就明白,興許自己那猜測十有八九是已經准了。當下裡她低了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小姐,您可要想好了啊,這種事情,不好這麼輕易決定的。」

  楊花花聞言扭頭看她,滿眼的疑問。

  阿錦咬咬嘴唇,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當下便道:「其實叫婢子說,小姐您還是……還是不要過去的好,婢子也知道,如李曦這樣的男子,確實是天下翹楚,只是,只是夫人您想過沒有,他那麼厲害,不單咱們能看得出來能感受得到,能看得出來,天下有長眼睛的,誰都瞧得見的。不止夫人,不止婢子,整個晉原縣那麼多人,但凡是知道他這麼個人的,不管是愛是恨還是羨慕嫉妒,其實骨子裡都得承認,這人的確了不得」

  頓了頓,她繼續道:「這還只是現在,他李曦今年才十八歲,那麼,將來呢?以他的才具,不必小姐您說,就連婢子都覺得,別說咱們蜀州,就是整個劍南道,怕是都盛不下他呀,以的本事,怕是在咱們整個大唐都能做的個翹楚人物了,這樣一個人,他身邊又豈能少的了願意主動貼上去的美色?甚至婢子覺得,說不得就在眼下,就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個那些閨閣裡頭的女子都正拿了他做著懷春夢呢!」

  她說到這裡,楊花花不由笑笑,點頭對她道:「說得很好啊,接著說,我聽著呢。」

  阿錦見她一臉的不以為意,知道其實自己再說下去也沒什麼用了,夫人向來就是個有主意的人,而且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別說自己,便是老天爺只怕也拉不回來。只是當下裡有些話還真是得說出來才覺得心裡舒服,因此當下她只是心裡歎息了一聲,便又繼續道:

  「婢子也覺得小姐您實在是沒有必要為裴家二爺守著,您願意嫁誰,只要您自己看得中,就都是好的,婢子,還有阿瑟我們姐妹倆,願意一輩子跟著您,伺候您。但是這個李曦……非是良配呀!」

  「且不說他已經定了柳家的小姐為正妻,就算是他現在沒有婚媒,您畢竟已經是再嫁之身,他一個那麼有能為的人,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您做正室的,可要是嫁過去做個小妾,處處要看人臉色,以您的脾氣,豈是那甘於屈居人下的?而且……而且您的年紀又比他要大幾歲,現在國色當前,您自是不怕,可紅花再美,將來也畢竟有老去的那一天呀,他一個風流種子,身邊定是斷不了美色相伴的,萬一將來您這裡色衰愛弛……總之,在婢子看來,您這麼做,無異于飛蛾撲火呀!」

  說到這裡,囁喏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道:「更何況,您別忘了,您這裡還帶著小公子和小姐呢,您要是萬一跟了那邊去,這小姐還好說,將來長大了出閣,不管是誰都不會短了她的嫁妝,可是小公子他,您讓他長大了之後如何自處啊?」

  楊花花聽得有些感動,忍不住抬起手來摸摸阿錦的臉龐,笑道:「難為你能那麼快就瞧出我的心思,這麼會子功夫還就替我想了那麼多,真是有心了。可是,我什麼時候自己要嫁給他了?又什麼時候說過要給他做妾了?」

  阿錦聞言啞然,一時間有點迷糊。

  楊花花笑笑,也不給她解惑,當下裡只是道:「去給我拿東西吧。」

  阿錦帶著一腦子疑問去給她張羅了衣裳釵環等等,幫著她在那裡打扮,一眼一個變化地看著銅鏡裡一個美得迫人的盛裝麗人一點點更加美麗起來,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想著打從自己跟了小姐之後,這是第三次見她如此刻意的盛裝吧?

  第一次,是二老爺他們北遷的時候,只是那時候她還小,形容未曾完全張開,第二次則是出嫁的時候,那會子當真是覺得自家小姐簡直美到了神仙畫裡去了,天下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這般美貌,但是眼下這一次,時當二十許齡的小姐一旦認真的收拾起來,卻讓她突然發現,原來當年出嫁那一次,還並不是自家小姐最美的時候啊。

  似乎每過一年,她就越加美麗了幾分,直到現在,身為女人的她已經完全成熟,此時看去,銅鏡裡的美人長眉遠黛巧笑倩兮,簡直是慵懶美艷到了骨子裡,便是自己這個熟悉她的人,而且還是個同為女子的,看到了她眼前這幅盛裝模樣,都不由得為之心折,為之沉醉,遑論身為男子的李曦乎?

  默默地幫著她著裝完畢,阿錦猶豫了一下,問:「小姐,您是準備走外邊正門,還是……」

  不等她說完,楊花花已經擺手道:「小門。」

  末了又補上一句,「通家之好嘛,這可是他說的!」

  說完了扭過頭來,她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貫的冷艷模樣,淡淡地道:「待會兒把阿瑟叫過來,讓她陪我過去,你就不必去了,只管好家裡的事情就夠了。」

  阿錦聞言不由得心裡一驚,抬頭看她時卻正正與她的目光對上,當下心裡雪亮,便趕緊低了頭,低低地道了聲,「婢子知道了,以後一定記住。」

  楊花花聞言笑笑,擺擺手,道:「你去吧,把阿瑟叫來。」

  阿錦聞言應聲稱是,轉身緩緩地退了出去,再也不敢說什麼。

  等她走了,楊花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扭頭看到銅鏡裡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卻是不由得衝自己露出一個最燦爛最迷人的微笑,喃喃道:「世人都到飛蛾撲火太過愚蠢,卻有誰能知道飛蛾撲火後燃燒那一瞬間的快樂?」

  她衝自己笑笑,「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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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6
第十二章 鮮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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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通往晉原的官道上,三駕馬車正在快速駛往晉原方向。

  第一輛馬車裡,李曦閉目遐思了一會子,突然想起些事情來,便對前面的車伕道:「停一下,你去後面馬車上把柳公子和李老爺子請過來,就說請他們坐我的馬車,有些事情商量。」

  那車伕聞言減慢車速,直到最後停在道旁,眼見後邊的兩輛也都跟著停下來了,他便過去把李曦的話一說,很快,後面兩輛馬車上的李逸風和柳榮便前後走了過來。

  李曦這馬車是前些天最新購置的,不惜工本的大價錢砸下去,東西做出來自然講究,甚至連樣式都是此時南方少見的四輪馬車,車內空間也很是寬敞,別說三個人,便是十個人同時上去,擠一擠也完全沒問題。

  當下李逸風和柳榮上車之後坐好了,馬車又再次奔馳起來,柳榮就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看看李曦,問:「怎麼著,是不是要跟我們商量商量,咱們在成都吃花酒的事兒,不讓我們回去亂說呀?我可跟你說,我沒問題,但是?兒那丫頭可機靈得緊,你最好是連帶著車伕都叮囑一下,不然怕是一樣給你走漏出去!」

  李曦笑笑,這些事情他才不以為意,就算是?兒知道了又如何,又不是自己願意去的,是鮮於家主動邀請,雙方作為合作夥伴,在成都那一塊兒,自己的產業又是須臾離不得鮮於家的支持,人家邀請,自己總不能不去,而且就算是去了,也是喝酒而已,說給?兒又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了,?兒是大戶出身,以她的胸襟氣度,便是武蘭做了自己的歌姬之後正式住在家裡,現在又是以女主人的身份替自己管家,她都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甚至上次悄悄溜到她那繡樓上去的時候,她還主動提到武蘭,說她也挺可憐得,要自己務必好好待她,像眼下這點子事兒,她自然更是不會放到心上。

  知道柳榮是在拿自己開玩笑,他便索性不接茬,只是直接道:「剛才我又想了一下,李老爺子說的有道理,牛比較笨拙,慢力足,耐時候,但是這一百里路只設一個驛站,確實少了點兒,嗯,據我看來,一隻牛走五十里之後就讓它歇上一天,才是比較穩妥的做法,才不傷牛力,所以,驛站還是一個,不動,但是牛,要加一倍。」

  李逸風聞言點頭,這意見本就是他反應的,眼下得到了李曦的認可,他自然高興,但是柳榮聽了這話可就有點皺眉頭,因為明擺著的,眼下已經僱傭了那麼多牛,再加一倍,錢緊張還是小事兒,加大了成本負擔也是小事兒,問題是,這麼些牛,哪裡是隨便說說就能弄來的?就算是你肯給錢,人家家裡正做著活兒,人家也未必就願意過來掙你這份錢啊。

  就眼下運送蔬菜的這些牛,還是得說他們柳家面子大,稍微一溝通之後,各地裡正們就打發了本地有牛有車的人家來了,可要是再征一批……難度不小。

  當下看見他臉上作難的表情,李曦想了想,道:「要麼,至少再加一半,如何?」

  柳榮聞言搖了搖頭,別看他平日裡沒正形,一等到說起正事兒,卻也是正經的緊,當下他深吸一口氣,道:「給我三天時間吧,晉原挖過一遍了,再伸手要,怕是不大好,我從咱們蜀州的其他三個縣想想辦法,想必我們老爺子的面子,在他們那裡也得起點作用。」

  李曦笑著跟李逸風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事情就算是這麼確定下來。

  當下裡柳榮又問:「你半道上停下車把我們叫過來,就這點事兒?」

  李曦搖搖頭,認真地道:「不是,這個是次要的,找你們過來,最主要是想說說在成都建一家劍南燒春主題酒樓的事兒……」

  他們一行三人前天晚上趕到成都,跟正在成都坐鎮的李肱匯合之後,昨天一天的時間,在成都轉了幾家菜市場,眼見生意紅火,又到鮮於家名下的劍南燒春成都總營店看了看,見同樣紅火,這才覺得放了心。

  然後到了晚上,四個人便跟鮮於家的大公子鮮於博文一起吃了頓花酒,好好地樂了一樂,也算是合作雙方溝通一下,加深一下彼此的關係。今天早上起來,除了李肱要繼續在成都坐鎮一段時間之外,他們三個就正式動身回晉原。

  此次成都一行,雖然所到之處無論劍南燒春還是蔬菜市場,生意都很是紅火,但是與此對應的,問題和困難也很是不少,幾個人要急著趕回晉原,就是要回去處理這些問題。

  最凸顯的一個問題,還是在運輸上。

雖然當時大家坐在一起討論,都以為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周全了,可不管你想的多周全,總還是會有一些讓人意料不到的情況發生,比如李曦剛剛提到的這個讓牛能夠獲得休息的問題,當然,還有蔬菜一旦滯銷之後的保存問題,這都是迫在眉睫的。

  除此之外,在李曦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抓緊時間籌辦蜀州和成都等州府的劍南燒春主題酒樓的事情了。

  李曦前世的時候雖然沒做過銷售,但是關於一些現代的銷售理念,卻還是清楚的。眼下這種階梯式懸念銷售,又是他結合前世所知思慮良久才定下的,因此自然更是心裡有數。

  當下的情形,劍南燒春的各個系列酒全線飄紅,已經有不少大戶在得知了劍南燒春的銷售政策之後一擲千金的提前就衝破了李曦事先能預備好的最高購買額,也就是說,目前對於這一批最頂尖的客戶,李曦已經是失去了銷售控制了。

  雖然這批人很少,但是可想而知,只要有人突破了這一層,那麼隨後的跟風現象,就會大大加速這個群體的擴張,於是可以預見的,用不了多長時間,將有很是不小的一批頂尖客戶會脫離劍南燒春的銷售增長點。而這一點,也是李曦事先所沒有預料到的。

  一旦有些顧客過了積攢購買值來誇富的那個勁頭兒,而後續的吸引措施沒有及時跟上,那就很可能會流失一批顧客,而要想時刻保持購買的吸引力,要想一直到徹底把劍南燒春這塊牌子打響了,讓這個牌子徹底融入到社會各個階層的日常生活中去,達到最後的成功,那麼劍南燒春主題酒樓和主題園林的事情,就已經是必須提上議事日程的事情了。

  在成都的時候李肱也帶著大家去看了,他選的想買下來的那座酒樓的位置很好,整體造型和格局也很大很氣派,但就是價格不是一般的貴。

  可是要想吸引這樣一批頂尖級的豪客,不拿出點氣魄來又怎麼行?

  當下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說,柳榮和李逸風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得相對苦笑。

  當下她們兩個是不得不感歎,李曦的奇思妙想實在是太多了,一個接著一個,叫人應接不暇的。當然了,以他們的聰明,和眼下李曦那些構想一個個成功的實例,都讓他們很快就能明白李曦那些異想天開的東西,其實都是難得的好構思,可眼下的問題是……沒錢了!

  不管柳家還是李肱,還有裴楊氏,其實都算是殷實的人家,家底很厚,但即便如此,接連著這麼幾件大事坐下來,又是建酒莊子,又是外圍包裝,還要在各地買地建蔬菜超市,還要運輸……等等等等,這些事情哪一件都是花錢快得很。

  當然,花錢最快的其實還不是這些,而是酒莊子囤糧食,眼下川蜀大災,糧價正是最貴的時候,但是劍南燒春銷售如此火爆,甚至釀酒那一塊兒的規模都有點跟上,這糧食自然要多多的囤一些才好,於是,大量的錢就被佔了去。

  那天李逸風還合計了一下,說是這麼一大攤子鋪下去,平均每天都是以十萬錢為基數的往下砸,雖然劍南燒春和賣菜的收入和利潤都很高,但還是緩不過氣兒來,這一連串的投資實在是太大了。而李曦又向來都是只出主意不出錢,偏偏利潤上還要拿大頭的……

  因此當下裡聞言,李逸風猶豫了一下,便笑著道:「別著急,別著急嘛,緩一緩,步子邁得太大了也不好,緩一緩,沒事的。」

  李曦聞言納悶,這時候柳榮便把收支的總賬本子拿出來給他,李曦翻看了一下,也是不由得跟著皺起眉頭。良久之後,也只好歎了口氣,道:「那就先緩一緩吧,不緩也沒辦法呀,總不好叫資金鏈斷掉,唉,是啊,步子邁得太大了,容易扯著蛋啊!」

  聽到他這句古怪而悶騷的話,柳榮和李逸風又是不由得面面相覷,人家李老爺子雖然做了許多年官,可一旦為人幕僚,那便是極有規矩的,當下裡便只是咳嗽兩聲扭過臉去假裝沒聽見,柳榮這個當大舅哥的卻是向來最不怕這個的,當下就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

  不由笑了一會子之後,他想了想,卻又板正了臉色,謹慎地道:「要麼,那位鮮於公子的提議,你再考慮一下?」

  李曦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便低頭沉吟起來。

  想到這個,就讓他不由得猶豫。

  或許是看出了自己手下這兩個生意的利益,昨天晚上大家一處吃酒的時候,那鮮於博文正式代表鮮於家提出了想要入股的要求。

  目前李曦跟鮮於家的合作僅僅限於他們家是劍南燒春在成都府的總代理,並且成都府目前已經建成的十幾處蔬菜市場裡也都有他們三成的股份,這種程度的合作,可以說鮮於家也就是幫了點忙,並且順道跟著進來分些小錢,但是如果一旦讓他們全面入股,李曦就怕以他們家多年經商積攢下來的龐大的實力和人脈,到時候自己要反為他們所制啊!

  不過呢,他心裡也清楚得很,自己要想平平安安的把生意越做越大,那麼不管是眼下在劍南道境內,還是將來走向全國,都離不了他們這些各地實力派大商巨賈的支持。因此雖然根本就不願意讓他們進來分一杯羹,卻也不好直接就拒絕回去。

  而到了眼下看見那賬本,李曦又開始惦記上了人家的錢袋子。

  想了半天,就在柳榮耐不住馬車的顛簸已經抬手打起了哈欠的時候,李曦才淡淡地道:「回頭就跟三叔說,讓他拒絕鮮於家的提議,我的事情,不想讓他們進來摻和。」

  柳榮聞言想了想,問他:「為什麼?如果你害怕失去控制權的話,咱們四家手裡多攥住些就是了,眼下咱們的錢那麼緊,他們要是願意投錢,那肯定不少,豈不是正好可以解解口渴?何必非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李曦聞言輕輕搖頭,擺在明面上的理由當然是他不想讓別人摻和進自己的生意裡來,但其實在他內心深處,還有一條無法對任何人說的理由,也是最最關鍵的理由,那就是他覺得鮮於仲通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而且似乎不是穿越過來之後聽慣了才有的那種耳熟,應該是自己上輩子就聽過這個名字。

  一個川蜀之地的大商賈,按說是沒資格留名青史的吧,但是自己一個千載之後的歷史白癡卻居然都聽過他的名字,可見他肯定不是一般人了。

  所以,還是盡量離他遠一點吧。

  柳榮見他不說話,便繼續道:「昨天晚上那鮮於博文見你沒回應,話裡話外就已經有些威脅的意思了呀,所以這事兒……我覺得你還是再想想,反正也不急,先不要跟你三叔說吧。」

  聽他說到這個,李曦卻是不由得失笑。

  昨晚上見李曦沒有回應,那鮮於博文倒確實是繞著彎子出言威脅來著,只不過他那威脅,在李曦看來簡直就是笑話--按照他的說法,他們家其實早就已經瞭解到了劍南燒春的釀造方法,如果李曦不同意讓他們入股的話,那他們就要另起爐灶了。

  當下他見柳榮都沒有鬧明白,扭頭看看李逸風,好像也是一臉糊塗,便跟他們解釋起來,「鮮於博文那所謂的威脅,其實只是嚇唬些不懂行情的,怎麼你們也跟著上當。眼下咱們劍南燒春最值錢的是什麼?不是方子,早就不是了,眼下咱們最值錢的,是招牌,是名氣!」

  他笑道:「我絞盡腦汁的想了那麼多打造品牌和品牌影響力的法子,為的什麼?為的就是今天,為的就是怕咱們這酒出來沒一個月呢,就有其他的新酒也跟著上市了。」

  「鮮於博文說他們家已經掌握了新酒的釀造辦法,這個我信,但是我相信,如果他們以為掌握了釀造方法就可以站出來跟咱們分庭抗禮了,那他們就絕對不會找咱們談什麼合作的,只怕不等咱們知道,他們的新酒就已經造出來甚至上市了。」

  柳榮和李逸風兩個人聞言低頭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當下便不由疑惑地看著李曦。

  李曦笑而不語。

  過了片刻,柳榮不由得一拍自己的大腿,滿臉的笑容,道:「我明白了……啊,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呢,你小子向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怎麼最近這段時間張羅這些事情那麼起勁兒呢,原來落筆就在這裡。」

  說完了,他又喃喃地念著回味:「品牌……品牌價值……嗯,有道理。」

  李逸風瞪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李曦見他還是不理解,便只好給他繼續解釋幾句,「眼下咱們這麼大造聲勢的上市,又已經把劍南燒春這個牌子送到每個喝酒人的家裡去了,也就是說,到了眼下這個階段,大家要喝酒的第一個反應已經不是在乎什麼新酒不新酒烈不烈了,大家在乎的是,這酒是不是劍南燒春這塊牌子產的!」

  說起來其實這個概念對於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實在是簡單得很,但是對於在時下大唐生活了幾十年的人來說,雖然一直都恍恍惚惚的明白所謂品牌的意思,但是卻一直都無法把品牌的力量理解到那麼深刻,因此當下李逸風即便是聽了李曦的解釋,卻還是有些迷糊,當下裡便也只是略略的點了下頭,然後便是自己蹙眉苦思。

  李曦笑笑,對兩個人道:「說起來我看昨晚鮮於博文說這個話時的表情,倒好像是他真的拿了這個就以為抓住了咱們的一要害似的,我想,要麼就是他們那位當家的老爺子鮮於仲通並沒有告訴他真正要跟咱們合作的原因,要麼就是,他在裝傻!」

  柳榮作為世家公子,此前畢竟是跟鮮於博文打過幾次交道的,他人又聰明,眼力奇準,當下聞言只是略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十有八九,是後者。」

  李曦聞言點頭,笑笑,「那就這樣,咱們的態度就是不拒絕,也不積極,先磨著他。等咱們的一系列的措施都施展出來了,把劍南燒春這塊牌子的價值托到最大了,到時候再高價分給他們一部分份子,嗯,不能多了,權當套現了,還不至於得罪他們。」

  頓了頓,又道:「要麼,這樣,讓他們做咱們的加盟店!」

  「加盟店?」

  「套現?」

  柳榮和李逸風聞言都是有些發呆。

  這樣的詞實在是讓人聽了有點迷糊,大概根據字面意思能猜到一點,但是具體還是不明白,不過幸好,跟李曦在一起那麼久,她們兩個都已經是早就習慣了李曦動不動就冒個新名詞新想法出來,當下裡便是吃驚也有限,只是等著李曦的解釋。

  這時候李曦便笑著跟他們解釋加盟店是什麼意思,好容易解釋的他們大概弄懂了什麼意思,李曦卻是忍不住想,既然他們鮮於家願意做飛蛾,那自己就做這團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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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7
第十三章 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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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曦他們一行的三輛馬車駛入晉原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近晚,正是殘霞漫天的時候。

  回來的這一路上,李曦把加盟店的真正含義給李逸風和柳榮解釋清楚了,三個人便在馬車上甚至已經商議出了一個大概的綱要,那就是既要藉著加盟店的名義將鮮於家的資金引進來,同時又要防止他們藉機真正的把觸角深入到劍南燒春的內部。

  總之一句話,他們拿出真金白銀來幫忙開店,將來可以給他們分紅利,但是劍南燒春這塊牌子,卻是絕對不允許讓他們給分潤一些去的。

  馬車入城之前,李逸風和柳榮兩個人下了車回到自己馬車裡,入城之後,便在兩個岔道口與李曦分開各自回家了,而李曦則是一路直奔自己的府邸。

  到自家門口下了馬車,就覺得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一般。

  饒是在訂做馬車的時候,李曦已經是按照這個時代所有的最高技術標準去訂做了,可即便如此,這馬車的減震功能仍是叫人不敢恭維的緊,這一路百餘里顛簸下來,直是叫人週身酸麻,難受得緊。

  進了自己家門,李曦正想休息一下洗個澡,順便讓武蘭給自己捏一捏,但是他才剛剛進門,府裡武蘭安排的一個管事叫趙老安的,得了消息之後已經快步迎了過來。

  問安畢,趙老安卻是遞過來一份名刺,李曦順手接過來一看,見竟是周府的帖子,當下心裡詫異,便一行走一行問,那趙老安老老實實把情況一說,李曦便連前堂都沒進,就道:「既然如此,你去讓人再把馬車拉出來吧,我這就到周府去一趟。」

  上午的時候周邛特意打發了家中下人過來遞名刺,說是一等李曦從成都那邊回來就立刻道周府那邊過去一趟,李曦不知道老師周邛找自己有什麼事,要緊不要緊,但既然是老師周邛特意派人傳了話,那麼不管多累,他當然都得趕緊過去。

  這個時候,楊花花和武蘭正在後宅裡相對而坐。

  楊花花今兒過來就是特意來斗美來著,因此介一身盛裝而來,便是武蘭本自美色十分,也不由得被她壓下三分,不過武蘭性子散淡,隱隱約約能猜到些楊花花的心思,這個時候倒也不欲與她比較什麼,只是笑著陪她說話。可她越是這般,雖然素衣簡服不施粉黛,卻溫婉自持,直是說不出的賢淑韻味,竟是不知不覺間恰恰與楊花花鬥了個各擅勝場,難分伯仲。

  李曦回來的這會子,她們兩個正在那裡喝著茶閒聊,當然,所謂閒聊這個說法,當閒聊的雙方是兩個女人,尤其還是兩個非常漂亮又非常聰明的,還隱隱約約處在敵對雙方的女人的時候……那就往往不是閒聊了,而是一種不動聲色之間的語言戰爭。

  楊花花是個聰明透頂的人物,此刻又是攜盛氣而來,自然語帶挑釁,武蘭雖然不如她更善於布張世態人情,但論起聰明勁兒來,比她也是絲毫不差,只是見慣了人世滄桑之後,性子更溫婉散淡些罷了,當下裡楊花花有問她就有答,倒也是涓滴不漏。

  兩人之間表面上言笑晏晏的一團和氣,背地裡卻已經不知道多少槍來刀往,偏阿瑟年輕醇稚不解這兩個聰明女人話裡的機鋒,只是覺得這位武小姐生得也好美,待人也和氣,因此介便很快就把來之前自家小姐的千叮嚀萬囑咐給忘到腦後去了,直是覺得便如呆在自己家裡一般言笑無忌起來,楊花花暗地裡歎息,武蘭卻是對她的漫無心機歡喜得很。

  此時聽見李曦回來了,已經下了馬車正往前堂去,武蘭和楊花花兩個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武蘭就不必說了,論身份她還是李曦的歌姬呢,主人回來了,她自然是該到後宅的門口去迎接一下的,而楊花花這一趟過來本來就是打定了主意飛蛾撲火來著,這會子自自然然的站起身來,竟也是準備跟武蘭一起到門口接一下。

  只可惜她們兩個剛剛才心照不宣的一起出了房間,就得到前邊的消息,說是公子爺雖然回來了,但是連前堂都沒進,水也沒喝一口便又直接招呼了馬車出門了,據說這一回是到周府去了。

  武蘭是知道上午周府派人過來送名刺的事情的,因此當下聽了下人的回報,頓時便明白了怎麼回事,只是當下楊花花聽了這消息卻是不免的就有些心緒浮動了。她可不知道李曦壓根兒也就不知道此刻她正在這裡做客呢,當下裡聽見說他連前堂都沒進就再次出門離開,心裡不由得就念叨,怎麼著,聽說我在,你就不進家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躲著我了?

  武蘭扭過頭來看她,「少夫人,要麼,咱們再回去坐一會兒,等一下?」

  來之前的時候人家裴楊氏少夫人楊花花可沒說自己過來是來找李曦的,人家的說法是覺得大家住的那麼近,因此便過來串串門,正好與武小姐彼此閒談一番,解一解春閨寂寞。

  只不過剛才受了楊花花那麼一番的反覆挑釁,武蘭雖然大家氣度,卻到底還是心中有些不悅,這會子便正好藉著話兒給扳回來了,這一問,可就直接點住了楊花花此行的真正目的了。偏偏的這時候楊花花有些心浮氣動,一時間聽了她這話竟是未曾細想,因此並沒有品味出武蘭話裡的諷刺意味。

  當下裡她只是猶豫了一下便沖武蘭明媚地笑了笑,話說出來卻是咬牙切齒地緊--

  「等!」

  ※※※

  而這個時候,再次坐回到馬車上的李曦揉著自己酸痛的胳膊,忍不住心中哀歎,心想前世的時候做小白領那會子,覺得老闆們整天都屁事兒不幹的大把撈錢,但是這會子自己也做起了生意當起老闆了才發現,做老闆也不容易哇!別的不說,這些天自己光是坐著馬車到處跑的時間,就比躺在床上的時間還要多多了,這叫一個累啊!

  不過呢,話又說回來,這些日子以來累歸累,但是只要一想起自己穿越到唐朝這才剛兩個來月,居然就已經做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心裡倒還真是蠻自豪,也蠻有成就感的。

  而且最近這些天,眼看著劍南燒春的生意那麼火爆,賣菜的生意又一把紅火起來,似乎就連自己在縣衙裡的地位也是突然一下子坐穩當了,便連那裴俊,在自己一連串的大成功面前,也已經是低調了很多。

  甚至於前幾天裡去縣衙的時候,就連縣令鄭爽都頻頻的向自己示好,看他那意思,倒好像是有些後悔當初把賣菜的事情都承包給了自己個人,現在是也想進來分一杯羹了。置於縣尉江安,前幾天則是一再盛情的邀請自己過去他家裡喝酒。

  也難怪他們如此,劍南燒春的成績姑且不提,單是一個事先並不為大家所看好的蔬菜種植,到現在為止的事實也已經證明自己獲得了成功。小縣城級別的不說,光是蜀州、眉州、益州三地的三個大市場,都是第一天的銷售額就突破了十萬錢,其中單是成都府,包括下面已經開業的十幾處小市場在內,第一天的銷售額竟然達到令人咋舌的三十八萬錢!

  在這樣巨大的成功面前,不但縣府裡那些人的擔心和顧慮都一掃而光,大家都明白,這個以菜換米的政策絕對會成功了。甚至就連下面那些原本也不看好種菜的農戶,此時得了菜錢,也發現全部核算下來,種菜竟是比種米的獲利還要大,因此這些日子據下面回報,原本那些寧可搶種小麥也不肯種菜的人,竟是一個個都抱怨後悔的了不得,據柳榮的說法,如果現在還要繼續搞蔬菜種植的話,報名的至少能突破五十萬畝!

  五十萬畝啊,已經是晉原這等上縣耕地的一半了!

  事情做到這個地步,眼下晉原的這一攤子,已經可以說是初步打開局面了,這些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想在心裡,包括裴俊江安等人,自然不會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尋自己的麻煩,甚至他們還要反過來對自己客氣些。至於縣衙裡的那些小吏,就自然更是不敢有什麼不恭順的,一個個在自己面前都是乖巧熱乎的很了。

  而且有了這些基礎,想來將來不管是自己要繼續擴大種植面積,還是要籌建整個蜀州的官商俱樂部,都已經不是難事了。

  心裡思緒紛亂翻飛之際,馬車已經一路到了趕到了周府門口。

  李曦下了車便直趨門廳,這些日子每常過來習字讀書,他跟周家上下已經很熟,下人們知道自家老爺分外看重這個學生,因此只要他來了,卻是連通報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進去的。

  正好在院子裡遇見了一個平日在老師周邛的書房外等候差事的僕人,李曦問了一句,得知老師周邛此刻正在書房,便直奔書房而去。

  到了書房外,他整了整衣服,上下收拾了一下,又喘勻了氣息,這才開口道:「老師,弟子李曦求見。」

  話音剛落,就聽見書房裡周邛道:「子日來了,進來吧。」

  李曦推門進去,卻見周邛正自放下手裡的書卷,看見李曦滿臉的風塵之色,知道他顯然是剛剛回家,甚至連洗把臉的功夫都沒耽擱就直接過來了,當下不由得笑笑,道:「讓你回來之後就過來,卻也沒那麼急,竟是連把臉都不洗,去,讓人給你打盆水,洗把臉去。」

  李曦聞言只是嘿然地笑笑,也不說什麼,逕自出來著人打水洗了臉,又對著水盆整了整衣服,這才再次敲開了書房的門。

  讓他坐下之後,周邛敲著書案,淡淡地道:「知道你忙,怕逮不住你,所以才叫人拿了名刺去叫你。」想了想,又道:「事情便是再忙,也不要進退失據,你需要知道,越是忙的時候,胸中越是需要有一顆閒心。」

  李曦聽了他前面的話本來想笑,聽了後面這句,卻是笑不出來了,當下裡起身深施一躬,道:「弟子謹遵老師教誨。這一段時間確實是忙了些,什麼事情都是方興未艾,我不親自去看看又不放心,往後就會好些了。不過請老師放心,不管學生再怎麼忙,只要您一句話交代過去,隨時都能逮住學生的。」

  周邛聞言莞爾一笑,笑著斥道:「油嘴滑舌!」

  等李曦重新坐下了,他摸摸鬍鬚,道:「這次叫你過來,是有兩件事。」

  李曦聞言正襟而坐,認真地道:「弟子洗耳恭聽。」

  心裡卻是不由得敲了一下鼓,心想莫非是自己在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了,讓人揪住短處了,因此老師才這麼正式的把自己叫過來交代?

  但是再仔細想想,沒有啊!雖然最近這些日子因為劍南燒春和蔬菜超市相繼開業,自己確實忙了些,因此縣衙裡就不免去的少了些,但是好歹自己還掛著一個外出公幹的銜頭呢,蔬菜種植和蔬菜銷售,本來就是為了縣裡救災而辦的嘛!

  心裡想不明白,李曦便只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邛的臉色,見他臉上似乎並沒有不悅之色,這才低下頭來認真聽著他的兩件事。
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8
第十四章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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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府的書房裡,周邛和李曦側對而坐。

  周邛緩緩地道:「第一件事,衙門裡經過商討,為師和別駕高大人、司馬柳大人都覺得,你們晉原在面對大災之時所採取的辦法很好,以工代賑,既能解決掉老百姓的饑荒問題,又能修繕大堤和農田,實在是化災為利的善政。」

  李曦聽得點頭應是,心裡卻是忍不住想,老師這番話說的可是有些偏頗啊,這以工代賑的辦法,可不是晉原首創的,可以說是一旦遇到災荒之年,不止地方官府,便連歷朝歷代的中央政府也是這麼辦的,反倒是自己種菜賣菜的辦法,只怕是絕對的首創,怎麼不聽老師讚自己,卻反而一個勁兒的誇那以工代賑呢?

  情知道老師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當下裡李曦也就並不插話,耐心的聽下去。

  周邛繼續道:「因此,經過眾人的商討,正式決定刺史府裡也要拿出一些措施來,幫助下面共同度過這場大災,既然你們晉原的辦法很好,那就用你們的辦法,刺史府這邊也搞一次以工代賑,至於工程,因為下面各縣看到了晉原的動作,也都紛紛選擇了修繕河堤和田地,所以刺史府這邊就決定把目標放到道路上頭……」

  聽到這裡,李曦就是不由得眉毛一跳,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周邛的意思,這時果然就聽周邛道:「蜀州通往成都的官道,已經是有十幾年不曾修繕了,雖然大體通暢,但是且不說這條官道乃是刺史衙門連接劍南道節度使官衙的重要通道,便是我蜀州與成都兩府的的民眾,亦是多賴它互通有無,故此,它的重要性實在是無比之高。」

  「經過刺史衙門商討,為師已經正式公文稟知節度使大人,並聯絡成都府那邊,力爭到時候大家兩邊一齊發力,趕在晚稻下田之前,把這段道路重新修繕一遍。」

  李曦聞言忍不住心中狂喜,頓時就連渾身的疲憊都覺得去了幾分,心想老師果然就是老師,這不聲不響的打了幾句官腔的功夫,竟是繞著彎子幫了自己好大的忙。

  這段時間裡,先是大雨浸泡,後來又是頻繁走重車,不少路段的路況不好,導致運菜車出了好幾次半路損壞的情況了,就在他剛剛和李逸風柳榮他們一塊兒回來的路上,幾個人還半道上停下查看過幾次路況,李逸風嘴裡咕咕噥噥的,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李曦知道,他心裡十有八九是打著這條路的主意呢。

  或許以他的老辣,早就已經盤算好了,以自己和周邛的師生關係,再加上和柳博的翁婿關係,讓刺史府出錢出工來修一下這條官道,自然是個如意算盤好主意。只怕他壓根兒也不會想到,根本就沒有等到自己開口,老師周邛和柳老爺子就已經幫自己打算到了,這不,眼下這好消息可不就驀然而至。

  當下李曦趕緊起身,深施一躬之後站起身來,笑嘻嘻道:「老師真個疼愛弟子啊,學生謝過您了!」

  周邛聞言一笑,擺了擺手,道:「只是,一旦工程開動起來,勢必會對當時的交通產生一定影響,這個官府雖然會在施工路段臨時鋪墊一條輔路,不過對於你們的運貨,肯定還是有一定影響的,也要提前做些思想準備才好。」

  李曦聞言點頭,卻又道:「這條官道雖說已經十幾年不曾修了,但是老底子不錯,如今只是修繕,又不是整個的翻修,想必工程進度會很快,再說了,我們的牛車趕路都是在晚上,正好不會與修路有什麼時間衝突,嗯,縱是有些影響,也是有限的,到時候只需要每隔一段路安排一個人隨時跟著工程進度,在夜間為我們做鄉導也就是了。」

  周邛聞言點頭微笑,對於李曦的叩絃歌而知雅意非常滿意。

  然後他頓了頓,又道:「這件事雖是公事,一旦事情定下,刺史衙門也會正式給你們縣裡行文,不過提前跟你說一聲倒也沒什麼,就算是提前跟你們縣裡打個招呼吧,畢竟雖然是刺史府主導此事,但也離不開下面縣裡的配合。」

  李曦聞言道:「您放心,回頭弟子就去找鄭縣令,提前商討個人員調度的方案來。」

  周邛聞言點頭,「至於第二件事,就是私事了。」

  他站起身來,從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個盒子來,放到面前的書案上推給李曦,道:「拿去吧。」

  李曦好奇地打開一看,紅綢包裹的盒子裡面竟是一張劍南道節度使衙門開具的飛錢。

  所謂飛錢,在時下又稱「便換」。在李曦理解應該算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紙幣了,其實嚴格來講,它還不算紙幣,因為它是應各地節度使與朝廷之間的錢糧往來而派生出來的。

  最開始的時候,朝廷跟地方各節度使之間每年都有大量的錢糧往來,來往運輸極為耗費人力物力,因此到後來朝廷便乾脆不再承擔運輸,轉而把運輸的任務承包給商人來做。

  商人們在長安接到任務,把錢糧等物押運到地方之後,會從節度使衙門那裡拿到一張飛錢充作運費,而商人們拿著飛錢,可以直接到戶部去支領這筆運費,可以說在這個時候,飛錢其實只是一張收到貨物後開出的憑證罷了。

  只是如此一來,天生就在資本運作方面嗅覺非常靈敏的商人們,卻是立刻就從中發現了便宜,時下金銀乃是貴重物品,甚少流通,銅錢才是市場的主要貨幣,但是銅錢這個東西,攜帶甚是不便,而且還有安全之虞,偏偏商人們出門做生意得時候,又必須大量攜帶。

  因此經過這個運費結算的辦法一啟發,頓時就有人想到,是不是可以借鑒這種開具飛錢的方式呢?於是,真正的飛錢應運而生。

  商人們在長安的時候把錢交給諸軍、諸使或諸道設於京城的「進奏院」,從進奏院手裡可以拿到與價值相等的名券,然後他們只需要攜帶這張名券到其它地區的指定地方取錢即可,既免去了攜帶之苦,又兌換便利,無論去哪裡做生意都可以照此辦理,因此這個辦法一出來就立刻風行天下,極受商人的歡迎。

  當然了,在兌現的時候,他們還是需要按照一定比例向地方衙門繳納手續費的。不過即便如此,商人們仍然覺得無比划算,因此樂此不疲。而各地的節度使、各道等衙門,也通過這個獲得了一筆不小的收入,堪稱是兩廂便利。

  因此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止是官府在主辦這飛錢,很多大商人也都在各道或主要城市設了有聯號等等,代營「便換」,以次牟利。

  但是飛錢的作用也僅僅就是如此了,它只能起到匯兌的作用,並不能在社會上代替錢幣進行流通,所以如果更準確的定位,應該把它算作是古代的支票。

  當然了,很多時候它也會被作為一種支付手段,畢竟很多大宗的交易需要的銅錢數額巨大,對於交易的雙方來說,無論是清點還是運送這麼一大筆銅錢,都太過麻煩,因此,交易雙方便往往直接以飛錢進行交易,反正飛錢只是按照時間和距離收費,卻並沒有到時作廢的限制,主辦者又是官府,信譽可靠,大不了就是到最後去兌現的時候多拿些手續費就是了。

  而周邛拿出來的這張飛錢,正是劍南道節度使設在京城長安的進奏院開具的,上面寫著周府管家張善的名字,指定的取錢地方是劍南道節度使衙門,數額則是一百萬錢。

  手裡拿著這張飛錢,李曦不解何意,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周邛,道:「老師,您這是……」

  周邛重又坐下,道:「收起來吧,你鋪下那麼大一個攤子,想來錢上定是緊張得很,以前的時候可以白吃你的干股,但是既然你敗了我做老師,我又只有你這一個弟子,總沒有眼看著你這個學生在那裡為錢作難,而我這做老師的家裡卻放了一堆錢在那裡躺著睡覺的道理。這個錢,就算作是為師補的入股錢吧。」

  頓了頓,不等李曦說什麼,他又笑道:「這也是你師母的意思,你要知道,她的錢匣子向來可是管的很嚴的,能這樣待你可是非常看重你了,你倒也不必拒絕了她的一番好意。再說了,咱們師徒的情誼也不在這個上頭,你若是推辭就沒意思了。」

  聽周邛這麼說,李曦倒是不好說什麼了,心想自己眼下確實需要用錢,就權當借來用用,事後等自己周轉過來了再還上就是了,因此當下他笑了笑便乾脆的把那飛錢收了起來。口中卻笑道:「老師和師母真是心疼弟子啊,嘿嘿,那我待會兒趕緊走,先把這飛錢放家裡才放心,免得待會兒師母想起來後悔了再管我要回去。」

  周邛聞言哈哈大笑,卻是伸手指著他,然後往後宅的方向指了指,小聲道:「仔細給人聽了去,以後就不管你飯吃了。」

  李曦聞言也笑,不過仔細回味周邛剛才的話,他卻是恍然有所悟,因此便試探著問道:「老師您是不是,要高昇了?」

  周邛聞言訝異地看了李曦一眼,隨後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你師娘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個鬼機靈,我還不曾說過什麼,你就已經聞出些味道來了。」

  笑了笑,他又道:「最近長安那邊頗有些亂,朝中競爭激烈,阿滿他外祖父來信說,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很可能會在今明兩年裡往上邁兩步,只是阿滿的幾個舅舅不太能支得起架子,所以,老爺子想要把我調回去輔佐他。」

  李曦聞言大喜,老師周邛這番話雖然說得比較含糊,但是最近李曦跟柳榮頗多閒聊,對於朝中政局也已經有了些初步的瞭解,只憑周邛這些話,他已經隱隱約約可以做出些判斷來了,當下便喜道:「恭喜老師,賀喜老師,哦,對了,也要賀喜師母啊,若是九齡公能登台拜相,老師自是不用說了,怕是連學生我也要跟著老爺子沾點光了,不行,回頭我要好好給師母多買幾個胭脂,啊呀呀,這個事情可耽誤不得。」

  見他在那裡耍寶,周邛笑笑,擺手道:「你且先不用在那裡油嘴滑舌的,這事情還沒個準兒呢,縱是果如他老人家所料,我也肯定不是幾個月之內就能成行的,因此跟你說這些也不過是預作綢繆罷了。」

  話是這麼說,周邛卻是滿臉的喜色。

  李曦若只是恭賀他即將高昇,他固然也是高興,但是李曦一見他即將高昇,在恭賀之餘,立刻就耍寶似的覺得自己也要跟著雞犬升天了,倒是不經意間透露出一種親近的意味,這才是最叫周邛高興的。

  說起來他雖然為官多年了,但是一來大部分時間都在長安那邊的虛職上耗費了,二來即便坐鎮地方,也往往都是時間很短就從這裡調到那裡,根本就來不及培植屬於自己的人手,說起來如果岳父大人一旦拜相,自己受重用是必然的,但是如果手底下沒有個可以放心使用的知心人,很多事情根本就支不開架勢啊!

  而李曦與自己有師徒之名,雙方相處又頗見親切,偏偏李曦這小子還是個很有主意也很機靈的,無論放在哪裡幾乎都是可以獨當一面,因此他心裡自然加倍看重,隱隱以為股肱之用,當然是巴不得雙方的關係越親近越好。

  甚至於即便拋開這一層不想,單單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阿滿提前鋪墊些人脈,李曦這個大師兄也是他必須要重點拉攏和提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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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2:59
第十五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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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曦和周邛兩個人正在書房裡談得高興,周張氏在後宅得知了消息便趕了過來。

  在眼下的大唐王朝,別的地方不得而知,至少書房,還是家中女人們的禁地的,便連伺候的,都得是挑選些年輕俊俏的小廝,原因為何,李曦沒打聽過,反正就他所知所見,家家如此,但是很顯然,周家沒這個規矩。

  周張氏夫人向來都是連敲門都不用就直接進來,而周邛對此也毫不介意,倒是不知道他們家裡的家風為何如此。

  她推門進來,李曦自然要起身行禮。

  看見李曦果然在,周張氏頓時就滿臉帶笑,一來李曦這人懂事,每次過來總也不忘了帶些小物件孝敬,不在東西,難得的是這份心,而且他雖然年輕,但做事卻向來穩重,連她這個慣來乜眼看人的,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二來呢,只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李曦居然白手起家折騰出那麼大一攤子來,她自然知道李曦是個有本事的,因此就加倍的看重,周府向來是不怎麼留人吃飯用酒的,但李曦每來她總是態度誠懇的要留他吃飯。

  今趟也是如此。

  她一進門來看見李曦,就道:「知道你愛吃炙肉,昨日家裡買了一隻羊殺了,特意給你留了一隻後腿,眼下正在地窖裡凍著呢。聽見你來了,我就吩咐下去給你做了,正好你晚上就在這邊吃飯,你老師這兩天心情不錯,你就陪他多喝幾杯。」

  李曦聞言笑笑,他當然知道自己老師在高興什麼,當下也不客氣,就直接點頭答應下來。只是周邛聽了卻覺得她這話有些露形,當下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這些事情也值得拿到書房裡來說,也不怕髒了我的地方。」

  周張氏聞言瞪了他一眼,不過當著李曦,倒也沒給他直接頂回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就作罷,扭過頭又衝李曦笑笑努努嘴,李曦便是低頭笑。

  等到周張氏關門出去了,周邛在那裡歎息,「婦道人家呀……唉……」

  李曦覺得很歡樂。

  ※※※

  吃晚飯的時候李曦喝了不少酒,甚至阿滿吵吵鬧鬧的,周張氏心裡一高興,就許他也喝了幾杯,可惜小傢伙沒有小胖子李早那個酒量,第一次喝酒,又是極品的劍南燒春黃金酒系列,幾杯就給弄得暈暈乎乎,飯都沒吃完就直接躺著出去了。

  周張氏也薄飲了幾杯,臉上紅撲撲的,眼睛裡似乎蒙了一層水光瀲灩的霧氣,眼眸橫轉之間,說不出的媚人,李曦不敢多看,借口酒多了,飯畢就要告辭離開。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邛也喝得有點多,當下便也不留他,只是命人送他出去。

  只是李曦才剛出了飯廳沒走多遠,就被酒席上唯一一個沒喝酒的周玉小丫頭給攔下了,她擺擺手示意那送李曦離開的下人走開,下人自然不敢違抗她的話,當下也只好聽話的先躲到一邊去,於是周玉拉了李曦的手就跑。

  到得後院裡一處僻靜地方,他放開李曦,卻也不說話,只是小嘴兒撅著,氣鼓鼓的。

  李曦見狀故意逗她,問:「玉兒,你怎麼了?莫非是嫌剛才師母不讓你喝酒,所以生氣了?」

  周玉聞言拿細長且媚的眼睛乜她,雖不曾喝酒,眸光流轉間卻頗有乃母風韻。

  李曦做蹙眉苦思狀,又問:「莫非,是與阿滿鬧彆扭了?」

  周玉徹底怒了,眼睛瞪起來,才十三歲的小丫頭,倒是很有些美人薄嗔的架勢。

  李曦繼續裝糊塗,猛地一拍腦門,道:「我想到了,你肯定是怪師兄剛才走的時候沒有跟你告別,對不對?」

  周玉是個小人精,這會子早看出李曦在做戲了,也不說什麼,乾脆抱了肩膀看他,那姿勢,倒是跟她弟弟周滿有點像,有些假小子的做派。

  李曦嘿嘿地笑笑,打從懷裡摸出兩個小盒子來,拿在手裡揚了揚,遞過去,道:「知道我家阿玉就惦記著這個呢,跑了一趟成都,豈能不給阿玉買兩盒回來?呶,我不懂挑這個,揀最貴的買的,本來是你跟師母一人一盒,不過既然阿玉都生氣了,那就都給你吧,只是別告訴師母啊……」

  不等他絮絮叨叨的表完功,周玉已經一把搶過去,拿在手裡先看盒子,看得頻頻點頭,又打開來看裡面的色澤,天黑了,看不太清楚,她就聞香氣,到最後許是非常滿意,她點點頭,大人氣地想裝裝樣子,卻還是忍不住興奮地「啊」的一聲大叫,一探手就樓主李曦的脖子,而且不等李曦反應過來,這小妮子就在李曦臉上親了一口。

  饒是早就知道周玉這小妮子不可以常理度之,但當下李曦還是有點讓她給嚇住了,自打穿越過來,還真沒碰到過這麼現代化的女孩子。不過回過神來,倒還真是有點歡喜,這小姑娘,雖然是刁蠻了點兒,但是接觸一段時間下來卻發現,她這刁蠻還真是蠻討喜的。

  嗯,很有當大哥哥的感覺。

  周玉親完了放開手,喜笑顏開地說:「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阿娘總是念叨你有多好了,你說你走之前本小姐壓根兒就不知道,也沒法叮囑你,你怎麼就能想的那麼周到呢?啊啊啊啊啊,喜歡死了!要不你把你那個什麼柳家小姐什麼的給休了吧,我嫁給你!」

  如果說剛才還是半驚半喜的話,眼下李曦卻是真被她這句話給嚇住了。當下聞言也顧不得其他,趕緊一把摀住她的嘴,左右的看看沒人才放開手,卻是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丫頭,這話也是隨便說的,仔細將來沒人敢娶你!」

  周玉吃他突然摀住嘴,惱壞了,李曦鬆開手之後她就不服輸地鏗鏗鏘鏘地給了李曦胸口兩記粉拳,然後才反映到李曦的話這裡,不由撅著嘴兒怒目而視,「本小姐還會愁嫁麼?嗯,大師哥,你為什麼那麼害怕我說這個?」

  李曦猶豫了一下,跟她講,「我也不知道,但是,不是人家都說嘛,女孩子要矜持才好,唔,師母不教你這些嗎?」

  周玉擺擺手,提到她母親她就不耐煩,「可能教過吧,不記得了。」

  又興致勃勃地問:「那你為什麼不願意休了那個姓柳的娶我呢?難道我爹沒他爹官大麼?難道我沒她好看麼?」

  李曦聞言苦笑,跟她解釋,「不是這些問題,咱們是師兄妹啊,又情同兄妹,你想,哪裡有自家哥哥娶妹妹的?再說了,你現在還是小孩子,本就不該想這些事情嘛!」

  說著還低頭看了看她的胸口,然後挑了挑眉毛。

  擱在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來講,這胸部已經略微有些鼓鼓的,算是長得不錯了,李曦的結論是她吃得好,營養跟得上,不過他那一挑眉毛,意思卻分明了--看看你那胸部,小丫頭一個嘛,居然就敢跟人家?兒搶老公!

  人家?兒雖然看上去身材嬌小,可上次我剛剛摸過,很有料哦,你比不了的!

  李曦那幾句話還好接受,可是就他最後這一個眼神兒,直接把周玉給惹火了,但是想了半天,這個年齡問題是硬的,饒是聰明如她,也想不到什麼可以反駁的,到最後,周玉一挺胸脯,怒怒地瞪著李曦,道:「我啊娘說了,將來會長大的,她的很大,我的就不可能小!」

  李曦聞言先是一愣,然後以手加額,直覺的身上冷汗涔涔。

  ※※※

  知道周玉是個鬼機靈,李曦實在是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趕緊找個借口落荒而逃。

  馬車顛簸中卻是忍不住想,她的胸部很大嗎?沒看出來呀!

  帶著酒意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近初更,武蘭見他一身酒氣,先是洗手弄了一碗濃濃的茶湯來給他醒酒,又安排人燒水,伺候李曦洗了澡換上件薄衫之後,卻是笑道:「本來覺得你遠途回來了,還想著親手給你弄一桌好菜顯擺顯擺我這些日子的成績呢,誰想竟在那邊吃了,這下子只好等明天了。」

  李曦笑笑,帶著幾分醉意,燭光下的武蘭看去就美得分外朦朧而瑩潤,好像就連蔥白腴嫩的胳膊都泛著一抹誘人的光澤,奶白奶白的,說不出的好看,便一把把她拉進懷裡。

  時已五月,眼看就是端午節,天氣極是溽熱,縱是剛洗過澡,也就是初經涼風的那一下子還覺涼爽些,卻是很快就覺得身上又熱熱的似乎要捂出汗來,兩個人身子這麼一貼,不過一會兒就彼此都覺得有些粘膩膩的不舒服。

  當下李曦乘著酒興,便索性提議到後花園坐著消暑去。

  武蘭自然是一切依他。

  家裡有各種時鮮果子,還有三叔李肱給拿過來的上好西域葡萄酒,再從地窖裡取了冰塊加進去,喝在口中冰爽宜人又帶著一股子新鮮的甜澀,說起來在這樣溽熱的五月裡,懷抱佳人手捧美酒,身邊涼風習習,倒真是難得的享受了。

  李曦當下就忍不住想,這才是地主老財該有的生活啊!

  新月如鉤,李曦無比愜意地靠在坐榻上,手裡搖著一杯美酒,自己在那裡意興湍飛,酒興之下,忍不住張臂狂呼,「老子決定了,以後再不東跑西晃了,有事情就交給大舅哥他們去辦,我要安心做我的地主老財了,腐敗的生活在等著我!」

  武蘭羞笑,推他,「哪裡有那麼沒志向,偏偏你還好意思嚷出來,怕人聽不見似的!」

  李曦毫不在意地笑笑,「誰愛聽見聽見去,我管他們作甚。」

  然後興致抒發的差不多了,她蜷起腿,跟武蘭兩個人都半躺在榻上,問:「我不在家這幾天,家裡可曾有什麼事情?來過什麼客人沒有?」

  武蘭正拿烏木的鑷子給他夾冰塊呢,聞言卻是不由得一笑,媚媚地看著他,道:「有,當然有了,就在今天下午,家裡還來了一位要客,等了你整整一個下午,直到聽說你在周府那邊留下吃晚飯了,人家才很不甘心的走了。」

  李曦聞言納悶,就問:「要客?還等了我一下午?誰?」

  武蘭不說話,衝著園子那邊黑影之下一座黑憧憧的小門怒了努嘴,李曦扭頭一看,頓時明白,來的竟然是虢國夫人楊花花。

  不看見那小門還好,看見那小門,倒是頓時勾起李曦的一段心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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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大概在下午,如果想要第三更,那個……就不用多說了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3:00
第十六章 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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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一第二更奉上!

  ※※※

  武蘭笑著說了楊花花在這裡等了李曦一下午的事情,李曦又扭頭正好看見那道小門,頓時就想起來,說起來這段時間自己是東忙西忙的,這道小門倒是早就修好了,自己卻是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仔細回想一下,上次見面還是在劍南燒春正式在蜀州上市的那一天,不過當時一來事情繁多兩人都是忙碌,二來當著那麼多人,人家也牛氣得很,愣是都沒正眼兒瞧過自己。

  此時各種事情似乎都已經走上正軌,突然的放鬆下來,恰恰正又看到那扇小門,不知不覺間,心裡就有些小小的萌動。

  當下李曦喝了一口葡萄酒,問武蘭她們一下午都聊什麼了,武蘭就老實的告訴他都聊了些什麼,說的人認真,聽的人可未必就往心裡去,只是愣愣地看著遠處黑幢幢的小門。

  然後他突然就打斷了武蘭的話,問:「那個門修好之後,那邊有沒有人守著?或者,乾脆在那邊上了鎖?再不然,又給堵上了?」

  武蘭聞言一笑,「堵倒是沒堵上,不過倒真是加了一把鎖,前些天一直鎖著來著,只有偶爾那位阿錦姑娘過來,或者像今天下午那位楊氏少夫人過來的時候,她們那邊自會打開鎖,可是咱們這邊要過去,卻是不行的。」

  李曦聞言歎了口氣,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

  可惜啊,當時兩人之間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如果趁勢發展下去,該是多好的時機啊,可是自己事情一多,一忙活起來,就顧不上這邊了,結果錯過了趁熱打鐵的好時候,現在只怕是就沒那麼容易了。

  一想起那日大雨之中兩人在前堂之內的心跳,想起她那滑不留手的小腿,李曦就不知不覺有些煎熬,又一想到眼下要想弄點什麼事情,只怕還要從頭開始,就又不由得有些疲憊。

  他歎口氣,心想,不是都說唐朝的女人很奔放嘛,怎麼就沒人對我奔放一回呢。

  聽見他歎氣,武蘭捂著嘴兒笑,拿手推他,「不就是一把鎖嘛,你那等熟婦詩都做了,傳揚的盡人皆知的,落了好大的名聲,怎麼現在反倒怕了這個了?雖然那邊加了鎖,大不了一腳踹開,再不然,翻牆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李曦嘿嘿地笑笑,拿了她的手來枕在臉下,一臉的矯情,「我有蘭兒在身邊,哪裡還有時間去想其他人,不提了,不提了。」

  武蘭佯作嬌嗔地抽回手來,卻是忍不住笑,「她下午可是特意打扮過了來等你的,那叫一個美艷動人,怕是宮裡的貴妃娘娘也不過如此,還不就是過來招你的?」

  李曦聞言做皺眉苦思狀,「若真是如此,唔,明天倒是真該去瞧瞧那位小娘子了……」

  「剛才說什麼來著,這會子又變了,可見是哄我高興!」

  武蘭笑著捶他。

  兩人玩笑了一陣子,這涼風習習的,兩人肌膚相貼只是覺得舒服,再也沒有那種彼此粘膩的感覺,那肌膚摸起來涼滑如緞,直是好不銷魂。偏偏武蘭雖給他摸得嬌喘吁吁,卻並不拒絕,倒是一副任君採擷的嬌俏模樣,李曦便頓時覺得有些忍不住了。

  只是這時候手正行到一處關鍵所在,卻是沒來由的突然想起那個叫莫言的老和尚來,頓時就不由得心裡一陣煩躁,突然覺得剛才那好好的氛圍一下子就沒了。

  悄無聲息的停了手鬆開她,見她正酡紅著臉兒納悶地看著自己,顯然是不明白為何就突然停下了,李曦不由得拍拍眉頭,想了想,還是問出來,「下午剛回來的時候,在門口那裡聽趙老安說,我不在家的時候,那個莫言大師傅來過了?」

  聽他提到這個,武蘭頓時明白了李曦為何突然停手。

  想了想,她藉著起身的功夫理了理衣服,然後洗手,給李曦的杯子裡又添了些酒和冰,這才道:「他到家裡來拜訪,是勸妾身隨他一道回長安的,妾身回絕了。妾身此生已許給相公,隨他去長安做什麼。不過呢,那位大和尚也算是妾身在長安時的故交了,他對妾身有過大恩,小水葉也跟著一起來的,彼此坐下來喝著茶聊些往事,倒也不錯。」

  李曦聞言默然點頭,心裡卻想著,看來早早晚晚都得把武蘭的身份這件事情給處理掉,不然的話老是這麼下去,早早晚晚得給自己憋出毛病來。

  說起來這麼一個大美女老是在自己身邊呆著,她也早就對自己情動萬分,但是自己卻連她作為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要求都給不了,又有什麼臉要了她的身子?

  即便現在她對自己已經是千肯萬肯,或許心中也是無怨無悔,但是等將來回想起來,終歸還是不免要心有遺憾的。

  這件事情,不能拖下去了,必須盡快想辦法。

  這時候見李曦似乎走神了,武蘭伸出手去,平生第一次雙手捧著李曦的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你不必顧忌太多,無論怎麼樣,妾身這輩子都是你的人,只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有沒有大紅嫁衣,有沒有大紅喜字,已經都不再重要,只要有你就好。」

  天階夜色涼如水。

  李曦把武蘭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

  第二天上午,早飯後李曦溜躂到前邊跟李逸風聊了幾句,交代了些事情,特別是把老師周邛給的那張飛錢給他,讓他命人帶去給三叔李肱,讓他自在成都取用,然後才又轉身回後院,偷眼瞥見武蘭正教一個小丫頭怎麼疊衣服呢,他就快步溜出來,直奔後邊的小園子。

  李曦知道,武蘭十幾年來一直境遇落拓,偏又讀書很多,因此就形成她為人大氣,氣度奇崛的特點,她又生為唐代人,長在富貴家,早就見慣了男男女女的事情,因此李曦知道,即便自己當著她的面調戲別個女子,她也未必生氣。

  可是怎麼說呢,她大度是沒錯。但是,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

  唔,有些事情能避就避開了。

  溜溜躂達到後園,推了推,那小門確實鎖著呢,掰著門縫往那邊瞧,也看不見什麼。

  有心踹開,怕自己文弱書生一個,力氣不夠崴了腳。

  因此猶豫了半天,李曦只好扭頭回去。

  不過恰在這時,他卻聽見那邊傳來開鎖的聲音,這心裡一激靈,趕緊背著手走開幾步,門開了,一個女子倒退著身子沖那邊開鎖的人道了謝過來,臉不曾瞧見,倒是先看見修長的身段,手臂上挎著籃子,有些熟悉的香氣飄過來。

  等她轉過身來,門又重新闔上,李曦瞧得一愣。

  月白色小衫半新不舊,腰下繫著條藕色幅裙,輕腰欲折,身姿蹁躚,整個人美得彷彿一隻輕盈起舞的素白色蝴蝶。--竟是許久不見的靜女。

  一挑頭竟是看見這邊站著個人,還是個男的,靜女顯然嚇了一跳,等到看清是李曦,她才突然換上一個驚喜的表情,忍不住看著他,張口就問:「呀,怎麼是你?」

  說完了才想起來,眼下的李曦,已經不是兩個多月前的那個李曦了,然後就不免有些拘束,囁喏著,最後還是低下頭來,道:「奴奴靜女,見過主簿大人。」

  李曦本來看見她過來是滿臉的高興,正準備迎上去跟她說說話,問問最近的情況,聽見她這麼稱呼,卻是不由得腳下一頓,臉上頓時露出苦笑來,「老闆娘,你我之間,沒必要那麼見外吧?你籃子裡是什麼,聞著好香。」

  靜女聞言抬頭看看她,眉毛一挑一挑的,說不出的好看,卻見李曦竟是自己過來揭開了籃子上的布蓋,不由得就伸手摘下籃子遞給他,「我們家少夫人說我做的狗肉好吃,昨兒晚上又特意吩咐人出去買狗殺了,叫奴奴連夜燉的。」

  「誰知早上起來她卻說又不想吃了,說是記得你以前常去奴奴那酒館裡賣肉吃,想必你是愛吃的,白放著壞了,不如給你送些來,因此,奴奴就過來給你送狗肉了。」

  「哦,」饒是剛吃過早飯,這會子聞見這撲鼻的香氣,李曦還是忍不住食指大動,當下就掀開布蓋拈了一塊丟進嘴裡,讚道:「老闆娘好手藝,真香!」

  靜女聞言安靜地笑笑,這會子才有心思怯怯地打量著李曦。

  他眉眼裡都沒怎麼變,還是那麼清俊耐看,就連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也沒變,雖然聽說是發了大財,還做了大官,卻還是那麼親和隨意,就跟當初穿了一身破舊的?衫跑到酒壚來說「老闆娘,要一角酒」的時候是一樣一樣的。

  看著看著,就看出幾分親切感來,她見李曦又摸了一塊狗肉丟進嘴裡,就嗔他,「洗手了沒就拿了吃,這裡多著呢,晚一會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李曦抬頭笑笑,「多謝你,也多謝你們家少夫人惦記著,狗肉……大補啊!」

  靜女沒聽出什麼意思來,聞言只是笑笑,不知不覺就想起來當時自己在酒壚裡非要送李曦一些狗肉回去嘗嘗的事來,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是兩個多月過去了呦。

  她怯怯地問:「我聽說,你當官了,還發了好大的財。」

  李曦笑笑,六顆標準的白牙,「當官了,不是大官,是小官,至於發財嘛……比以前來說,肯定是發財了,要是當初能有現在的身家,也不至於不敢喊價,結果輸給你們家少夫人,讓她把你給搶過去了。」

  他這說的卻是當日文君酒壚門口,裴楊氏楊花花十萬錢的高價從李曦手裡搶走她的事兒了。靜女聽了笑笑,有些羞澀,卻更覺得親熱。

  奇怪的是,時隔兩個月再見面,李曦明明已經發達了,而自己則已經淪為別人家的奴僕,她反倒覺得兩個人之間說起話來似乎更顯灑脫了,便如當下,即便知道他是調笑,自己卻也生不出惱的意思,只是覺得如好友閒話家常的偶爾打趣一般。

  這時候李曦問她,「你最近怎麼樣,在她們府上過得還好麼?」

  靜女見他不吃了,便把籃子接過來,仍舊拿那塊布蒙上,聞言卻是扭過頭去理了理鬢角的幾根亂髮,道:「奴……還好。」

  李曦看看她,又扭頭看看那道小門,卻見門後頭似乎有些東西晃了一下。

  他拉長了聲音,語調怪異,「原來是……還好……啊。」

  ***********

  嗯,都是我的錯,昨晚碼字結束,口渴,沒想太多,打開冰箱把中午剩下的幾塊西瓜給消滅了,於是乎,沒等睡醒,半夜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被迫的於洗手間和臥室之間來回奔波,這把我給折騰的呀,說句不誇張的話,真是連敲鍵盤的勁兒都沒了……不過呢,謹記此前的教訓,再苦再累不斷更,咬牙寫出一小章奉上,不求推薦票。

  然後,推薦一本書,雖然是女頻的,但是感覺不錯,有興趣的可以過去看看。

  書名:錦屏記

  作者:弱顏

  書號:1771214

  簡介:穿越大宅門,揭開重重謎團,贏得幸福生活。

  下面是直通--

  [bookid=1771214,bookname=《錦屏記》]
mk2257 發表於 2011-5-13 03:01
第十七章 治病(上)

  靜女拿來的狗肉,不單李曦愛吃,就連武蘭嘗了幾塊,也直說味道真好,只是天氣太熱,她的胃口又素來就是傾向清淡的,因此吃起來就不免覺得有些油膩,只吃了幾塊,就再也不動了,倒是拉著靜女說了好一陣話才放她回去。

  不管是此前李曦去她那裡賣酒,還是後來李曦曾差一點兒就把她買回家來,武蘭都是知道的,只是此前並不曾見過,當下一見,發現這靜女嫻靜淑婉,心裡倒是發出「怪不得讓他那麼惦記著」的感慨了。

  送走她之後,武蘭吩咐下人們把剩下的狗肉都分散一下,讓大家都也跟著嘗嘗味道,李曦則是擦乾淨了手,就坐在那裡品著茶湯。

  想到靜女剛才說還好時的樣子,她臉上不知不覺的就有些冷。心裡便想著,記得當日楊花花可是說了的,這買下靜女的十萬錢,便是她拿來分一杯羹的敲門磚,可是事後事情談成了,她卻也並沒有把人送過來嘛,而且看靜女那表情意思,顯然她在那邊過的也不盡舒心。

  想著想著,見武蘭從外頭回來了,他便道:「我去把她討過來,給你做個姐妹,好不好?」

  武蘭聞言笑笑,點頭,「她的性子可比那位桀驁不馴的少夫人要好多了,難怪你老早就惦記她,若是讓她過來,興許還能幫我分擔一些家事。」

  李曦笑著點點頭,早就知道武蘭氣度大,又是愛煞了自己,不管自己怎麼折騰,她都肯定不會說什麼,但是這種事情,在?兒沒嫁過來之前,若能得了她的點頭,自然可以讓自己的家宅更加安靜和睦一些。

  當下他站起身來,卻是捏著下巴猶豫,「該找個什麼借口過去才好呢?就這麼直接過去,似乎不太說得過去啊,總得找塊遮羞布才是。」

  武蘭聞言笑得花枝亂顫,指著他道:「原來你也知道,不管找什麼借口,都只是遮羞布。」

  李曦臉上一點兒慚愧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大剌剌地道:「郎情妾意嘛,這有什麼!」

  不過他心裡卻在尋思,儘管很有可能確實是郎情妾意,只差一層窗戶紙的事兒,但畢竟這一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呢,眼下自己要過去,卻是總要找些借口的,不然過去了之後大家坐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的,連個說辭都沒有,多尷尬!

  一旦弄不好,那楊花花是個性格剛強的,萬一惹惱了,豈不是虧大發了!

  因此他擰眉苦思,要靜女,是個借口,討債嘛,不過氣氛上似乎不太合適……試想,你本來是要去接近這個女人的,卻找了一個討要另外一個漂亮女人的借口……這個,無論如何總是有些不太妥當的。

  不過這時候武蘭似乎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當下便笑嘻嘻地對他講,「那位少夫人可忒也聰明了,什麼都幫你想到了辦過了,你還用在這裡笨笨的想什麼借口?」

  李曦聞言納悶,問她,「這話怎麼講?」

  武蘭笑笑,「說你笨,你倒真是笨起來了,也不知道往日那些聰明勁兒都哪裡去了。我問你,人家巴巴的想著給你送了東西來,你就不需要回禮麼?需要回禮的話,便是主人家親自登門拜訪一下,似乎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李曦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趕忙誇個不停。

  轉頭自想時,卻是不得不感慨,女人在這些事情上的智商,確實是高的可怕呀。

  ※※※

  提前派人通知過了下午要過去拜訪,因此用過午飯之後,李曦小憩了一陣子,起身梳洗畢,便也不帶人,自己抱了一小壇葡萄酒過去。

  自打上午得了信,知道李曦要走小門,裴楊府那邊負責看守小門的一個僕役就沒敢挪地方,老老實實的等到李曦過來,遠遠的看見了還趕緊點頭哈腰的恭迎。

  李曦笑瞇瞇地走過來,把罈子交給他替自己抱著,一邊往裡頭一邊問他,「上午給靜女開門的人就是你吧?以後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別趴在門縫裡,你不彆扭我還彆扭呢。」

  那僕役聞言想起上午時候靜女和李曦的對話,頓時就嚇得冷汗涔涔,連聲稱是,心想待會兒還是要給人通個消息的,讓那幫婆子切不可再欺負靜女了。

  便連外頭人都知道李曦跟自家少夫人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更何況他是本家的僕役,自然知道的比外人還要多些。這曖昧關係麼,怕是不怎麼有的,因為他把手後門,知道的最真切,自打這後門修起來了,人家李曦也才只是第一次過來嘛!

  但是偏偏的,據說當時李曦作了詩調戲自家少夫人的時候,少夫人也沒生氣!

  這個,可就不好說得很啦!

  再說了,眼下的自家這邊府上的所有投資都是壓在李曦的生意上,就稱李曦是這邊府上的財神爺,那也是絲毫都不為過的,更何況人家還是縣裡的主簿大人呢!

  既然他真是像傳說裡那樣看上了那個叫靜女的小寡婦,按照傳說裡他那個專門喜歡寡婦的說法,只怕這靜女早晚都是要被他給尋摸過去的,說不好還能做個妾,如此一來,靜女即便眼下落難,卻又豈是自己這樣的下人能招惹得起的?

  李曦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只點了這一句之後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在那僕役的帶領下一路穿過裴楊府的後花園,直繞著廊子往前堂裡去。

  走著走著,李曦覺出不對勁來,扭頭問:「你們家夫人就在前面見我?」

  那僕役不解李曦這話何意,心想就算是兩家的關係再親近,我們這邊府上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在主事,總不好在後宅接待你一個男子啊!

  不過這個想法才剛到腦尖兒,他又恍惚回過神來,心裡嚇了一跳,想著莫不是這李曦跟自家少夫人之間,真個有些什麼不乾淨的事兒?

  這麼一想,他更是不敢怠慢了!

  一邊狠了狠心,乾脆就扭頭點頭哈腰地帶著李曦出了廊子直奔後宅,一邊卻是忍不住心裡嘀咕,心想到底是傳說裡的風雲人物,便是連喜歡別人家的兒媳婦都敢公然作詩表白的,進了門居然就要直趨後宅,這換了別人,便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子啊。

  才到後宅,有人通報進去,阿瑟就迎了出來,看見李曦,她倒是絲毫都不覺得他一個男子介直接到了自家後宅有什麼不妥,當下只是歡喜地跑過來抱著李曦的胳膊,道:「我們家小姐歇中覺呢,我帶你到偏堂裡坐一會兒吧!」

  李曦笑著說好,回身把酒罈子接過來,就跟著阿瑟到了一處偏廳。也就是剛坐下的功夫,就見楊花花已經過來了。

  李曦笑著站起身來,有板有眼地給人家少夫人施了一禮,指一指桌上的酒罈子,道:「承蒙少夫人看重,贈李曦美味,敢不有以報之?今特意備下美酒一罈,呃,西域過來的,上好葡萄酒,還望少夫人千萬收下才好。」

  昨天讓李曦給晾了一個下午,楊花花本自心內帶氣,此時聞言笑著看看他,又瞥了一眼那壇所謂上好的葡萄酒,道:「多謝子日先生盛情,那妾身就愧領了。」

  心裡卻是忍不住罵,這一回算你知趣!

  不過說完了她看看阿瑟,卻又道:「只是今天妾身身體不適,就不陪先生說話了,阿瑟,你代我陪著子日先生用茶吧!」

  說完了,她竟是看也不看李曦,便昂首而去。

  李曦讓她這一手給弄得心裡半天想不明白,只是在那裡悶悶地坐著喝茶,心裡頭胡思亂想的,阿瑟性子醇稚,卻是什麼意思都沒瞧出來,當下裡便只是拉著李曦的胳膊說這個說那個的,李曦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應著。

  「昨天下午我們少夫人帶著人家過去找你啦,可是你不在啊,少夫人就帶著人家跟那位武小姐說話,武小姐可好啦,人家喜歡武小姐。」

  「唔,喜歡那以後就經常過去找她聊天就是了。」

  「昨天下午我們家小姐打扮得可漂亮啦,我們家小姐平常都是不怎麼描眉的,昨天下午卻是細細的描了眉,真好看,我要小姐教我,可是小姐說我臉蛋兒圓,不適合把眼眉描得太細長,又說我眼睛一笑就彎,最適合淺眉啦!」

  「唔,淺眉好,淺眉好,呃,臉蛋兒圓了好,臉蛋兒圓了好看!」

  …………

  這會子,就連阿瑟覺出些不對來了,她停下嘴巴看看李曦,見他混自走神中,就不由得撅起小嘴,刷的一下子站起來,「人家喝茶喝多了,不想喝了。」說完了就要走開。

  李曦一驚而醒,趕忙拉住她,問:「怎麼了?不高興啦?」

  阿瑟繼續撅嘴兒,「我們家小姐要人家陪你說話,可是你都不陪人家說話。」

  李曦笑笑,心裡突然想起點兒什麼來,就道:「不是我不陪你說話,主要是看見你們家夫人剛才臉色不太好,唔,我曾經讀過些醫術,看出她是得了重病,因此正在心內思索治療的辦法呀!」

  阿瑟聞言嚇了一跳,這會子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剛才自家小姐可不是說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來著?當下她趕緊轉過身來攥著李曦的袖子,緊張地問:「重病?什麼重病?」

  李曦裝模作樣地搖頭歎息,「唔,這個,不好說,說了你也不懂!」

  一抬手下意識的就想學著人家摸鬍子裝深沉,一下子摸空了,卻才發現自己哪裡有什麼鬍子。當下他趕緊道:「不過你不必擔心,剛才我看出了你家夫人的病,仔細想了一會子,嗯,倒也並不是不能治!」

  阿瑟性子醇稚,一向都是別人說什麼她都信以為真,李曦的話就更是如此,當下聞言馬上就是乍驚又喜,還不等李曦開口呢,她就主動的一拉李曦的袖子,道:「走,人家帶你去見我們家小姐,治病的事情可不敢耽誤呢!」

  *************

  醫生說我這不是拉肚子,是瘧疾……我咬牙,堅持不斷更,力爭明後天能爆發一下,實在不行,上架了也會爆發!

  對了,在這裡弱弱的吱一聲,編輯有安排,今晚本書不上架,上架怕是要到週末了,希望大家手裡的保底月票能捏幾天先別投出去,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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