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命(下)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覺渾身舒暢之極,灼傷之處陣陣清涼,知道已被敷上了藥。
王守田緩緩坐起,知道自己已經度過一劫。
四顧而望,只見身處一間房間中,這房間很是破舊,卻收拾的非常干凈,這時夕陽而下,轉目看去,陽光燦爛。
稍有異動,外面傳來了「啊」的一聲,板凳就進來了:「小官人,您醒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王安田隨口說著。
「已經是第二天申時了。」板凳不安的說著:「您請稍等,我們已經燉了雞,片刻後就會端上來。」
王安田也不動聲色,檢查了下,發覺身上都打了包紮,活動起來也無大礙,正在起來時,一位士兵便進來了。
「報!」這士兵一喊,跪了下來,說著:「大人,外面有人前來,說是節度使大人派來的特使的使者,」
王守田猶豫了一下,說著:「請稍等,我這就起來。」
王守田便穿衣,板凳上前幫助,片刻,穿著衣服,起身往大廳外走去。
「小官人!」才出門去,賀仲就等在外面,臉色有些憔悴,顯是不好受,行禮說著。
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著:「跟上來吧?」
怎麼樣處置賀仲,王守田也在思量。
這處置可大可小,大者,將五人殺了,也沒有人覺得不對。
小者,呵斥也說的過去,畢竟五人沒有明顯的投敵,叛亂等罪。
看著前面引路,低眉順眼的賀仲,以及他頂上那根讓人驚訝的淡黃色的氣。
按照命格之說,本命白氣,止於縣級之吏,最高只能當到八品。
赤色本命之氣,可為郡縣之間的官職,
淡黃色的本命氣,卻可為著郡級,前途甚是廣大,這樣的人若是現在殺了,很是可惜,特別是現在手上基本上沒有得力之人的時候。
眼前浮現出一個帶著皺紋的婦人的臉,這是賀仲母親,想起平時多受到她照顧,王守田發出一聲嘆息,終於有了決定。
出了門。
門外,幾匹馬在旁邊甩著尾巴,幾個身著黑衣的人,正在門口外等著。
黑衣衛?
他們個個剽悍,淡漠,身上散發出剛毅的氣質。
在他們的身後,有著一輛寬敞的馬車,馬車前坐著的車伕,正在等候在那裡,裡面有著一人,正閉目養神。
這幾個人正沉默的站著,見出來了兩人,一起看了過來。
「下官王守田,那位是特使派來的大人?」王守田走上前去,微微行禮說著。
「不敢,我奉節度使特使大人的命令,來請王大人去見大人,馬車已經備好了,特使大人就在十里外的營地,請隨我們去吧!」裡面的一人出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顯的從容文雅,說著。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王守田瞇著眼睛說著,在他的眼中,眼前此人豈是什麼特使的使者?
此人頂上白氣濃郁之極,凝聚出一塊,裡面已經微微透紅,又有一根黃色命氣衝出,別說日後此人的器量,就是現在也非同小可。
節度使本身也只有四品,這人當特使綽綽有餘了。
「小官人?」其它幾個親兵,欲言又止。
「無需擔心!」王守田笑的說著,此人如果是刺客,那驅使他的人,豈不是位高權重之極?
「王大人,你一個人去,要不要我等隨從?」這時,何五郎等人也走了出來,何五郎看了看那輛馬車,想說些什麼。
「特使大人,只傳了王大人一人,除親兵一人外,其它人員,不得隨從!」不等王守田回答,這個年輕人,就直接將話撂下。
見此,何五郎只好將自己想說的話又嚥了回去,暗暗心中遺憾。
不過,少了一個接近節度使特使的機會,對他來說,也不難受。
王守田上了馬車,馬車行起來後,幾人紛紛上馬,跟在馬車周圍保護著。
望著這架勢,何五郎眸光一閃,若有所思。
節度使大人對王守田還真是重視,聽說節度使大人的兒子已死,王守田是節度使大人的同族侄子,莫非?
想到了王守田的銀羽劍符,何五郎心中一喜。
一行人走在路上,速度保持適中,看的出,是為了照顧王守田的身體。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一個小村內。
此時,這個村子已經被臨時徵用,放眼看去,黑衣士兵密佈,不少穿著甲衣的甲士,凜然作響的巡查著。
到了村子裡面,更是戒備森嚴,還能看見弩弓和巨犬。
王守田心中一驚,心裡已經有了預料,這豈是什麼特使?特使都有這個氣相,除非是皇帝的特使。
又看了一眼陪同的年輕人,心中對來人,就有了預料——必是節度使大人,這個身體的父親。
黑衣衛重重攔截,由這個年輕人出示令牌,獲得放行,到了一處住宅前,馬車停了下來,年輕人先跳下:「王大人,請!」
王守田隨後下了馬車,在幾人的陪同下,向裡面走去。
雖然,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節度使府邸,這宅院內的森然的氣象,王守田卻是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
所到之處,黑衣衛在巡邏,手持長刀,面無表情。
這座宅院,雖然有些破舊,但是看的出,以前很可能是某個有點背景的鄉紳的住所,環境不錯,地方也很大,有的地方,甚至還有著花園的痕跡。
走了幾分鐘,到了一個普通小院前。
「請大人稍等!」這年輕人對王守田說著。
王守田點了點頭,知道節度使大人就在這裡。
又過了一會,年輕人走了出來,滿臉微笑的迎著王守田往裡面而去。
竹簾而起,就隱隱約約見到裡面一個人,正在桌後,走了進去,就算臨時書桌上,也有著不少宗卷。
坐在書桌的人正低頭閱看著桌上的文書。
王守田恭謹跪拜行禮:「陪戎副尉王守田,拜見大帥。」
書桌後的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了過來,徐徐說著:「你何以知道我就是大帥呢,莫非你見過我?」
「姑且不論望氣,單是這種儀仗,哪是一個特使能有的?」想是這樣想,王守田恭謹的說著:「見此儀仗,唯大帥才有。」
小小的話,還是討得這人歡心,他溫言說著:「哈哈,說的不錯,起來吧,讓我好好看看。」
王守田這才立起來,他知道這是父子第一次真正相互見面,上次令箭,也只是母親給他的,也許以前這人已經看見過自己,但是王守田絕對是第一次見到父親。
當下,就凝神望去。
只見此人五十左右,臉色有些蒼白,雖然不時還咳嗽幾聲,但頂上紅氣雲集,宛然紅雲,甚至紅雲上部,已經有著黃氣絲絲而生,佔了五分之一。
一進正廳,這股威懾力便直接壓了過來,直讓人感到心懼,王守田因為觀氣術的緣故,在這方面的感應,比其他人要更加敏感,因此一下子就心一跳。
不愧是封疆大吏,這氣度,果然不尋常!
幾乎同時,王遵之也仔細打量著這個兒子,只見這兒子十六七歲,在自己的威懾下,依舊挺立著,眼如點漆,奕奕有神。
雖然臉色有些蒼白,是傷勢所導致,卻意態自若,先前出征時,自己偷偷看過一眼時,還有的稚氣,已經消除了大半,露出了幾分剛毅。
心中一時間,竟大是喜歡,手一揮,兩旁的黑衣衛,全部撤了下去。
「你這次大勝,斬了敵鎮都指揮使陳翔首級,真是不錯,具體情況,是怎麼樣,一起向我說來。」王遵之咳嗽了一聲,說著,頓了一頓,又說著:「你坐下說話。」
「是,大帥!」王守田應著,行了一禮,在一張桌子上,淺淺坐了半個,開始一一將過去說了。
自大敗後,營地之變,到進山,說動了何五郎,卷三百山民夜襲,直到斬了敵鎮都指揮使陳翔,而在半途中,王遵之也詢問著細節,王守田回答的時候,既沒有誇大,也沒有貶低,一字一句的實話實說了。
「哈哈,你這小子干的不錯,能在大軍敗退,成為孤營時,不連忙後退,而穩定軍心,又外聯山民,進行反擊,斬了敵將,很不錯,只是聽你的論述,在夜襲時,你太冒進了。」王遵之帶著欣慰說著。
一直保持低頭垂下目光的王守田才驚訝的發現,節度使大人竟然離開坐位,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當不得大帥誇獎,這場勝利實是僥倖,多依著大帥洪福。」王守田隨即回答的說著,這對他來說,是事實,若不是二次借了節度使的氣數,哪能如此得手?
這事實的話,卻讓王遵之更加滿意,只是他的拘束,使他有些失落,想張口說,你是我的兒子,不是臣屬,不必這樣謹慎和多禮,但是話到口邊,還是忍住了。
現在時機還沒有到,還要多觀察多培養一下。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秘密前來。
牙兵桀驁,牙將驕橫,外有大敵,要讓這個小子,坐穩節度使的位置,可不容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