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易鼎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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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11-5-21 13:47:4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876807
huro 發表於 2011-6-10 09:18
第二十章 婚事(下)

  
  下午,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卻依舊能讓人感到冷風凜冽。

  一輛受人僱傭裝載物品的馬車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行進著,在馬車旁邊,行著兩個人,他們都騎著馬,邊走邊聊著。

  「大人,這邊農田開墾甚多,一片片,風景也甚美,沒想到您的家竟然會在這種地方。」柴嘉春風得意的說著。

  這次拜見大帥,柴嘉一舉提拔成隊正,成為了官人,這使他如在夢中。

  對大帥和王守田也感激不盡。

  並且,在場地看見二人親切交談,柴嘉就想起了暗中的傳聞——看來這位大人,繼承大帥的位置,並不是不可能!

  想到自己投靠上了這位主公,他就心滿意足,更慶賀當初的選擇。

  況且,自己說的也沒錯,這附近真的景緻很好,藍天、雪地、遠山、近林,祥和的鄉間小路上,偶爾能看到一兩隻小動物,在滿是雪末的樹枝上跳躍著。

  清新的空氣,讓王守田的心情也變的大好。

  「是啊,和汲水縣那邊不同,這邊受到的戰火侵襲比較少,村莊鎮子都沒怎麼遭過破壞,算的上是一處樂土了。」王守田邊催動著座下的馬緩慢而行,邊微笑著說著。

  雖然這裡距離汲水縣那一片區域不是很遠,但隔著幾道重要關卡,這邊的情況卻是很穩定,這是鎮裡的核心區域。

  「可不是,這邊的情形,要比其他地方來的好很多,不僅太平,而且,這一片土地還很有靈氣呢!」臨時僱傭而來,拉著車,一直沒有吭聲的趕車老頭突然說著。

  「哦?老丈,您說說,怎麼個有靈氣法?」柴嘉心情很好,就問著。

  「這個地方啊,是出官人的地方,以前就出了不少官人,最近一兩年,我們鄰村就出了個官人,還是個年輕後生!」老頭想了想,說著:「是個姓王的官人,聽說,就是因為喝了這裡的水、吃了這裡的糧,小小年輕就滿是靈氣,這才被選去當官人。」

  王守田訝然,他還真沒想到,這老頭竟提到了自己,想來也是,這地方雖然自古出將相高官,可最近幾年來,方圓百里之內,卻沒再出過什麼值得誇耀的人物,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許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不想成為談論主角的王守田忙岔開話題,對柴嘉說:「天色不早了,咱們快些!」

  「是,大人。」見已到了黃昏時分了,柴嘉也感覺有些餓了,看看前面漸漸出現的村鎮輪廓,他也想快些趕到目的地,這樣,就可以飽餐一頓,再好好休息一番,以好好體會今天晉陞的喜悅。

  這一行人頓時加快了速度,當他們行進村子之後,趕車的老頭臉上漸漸現出驚詫來。

  看看這路線,再瞅瞅眼前的這兩人,回想之前這個看起來是衛士對這個小後生的稱呼,老頭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問:「你們……你們莫非是去王家?」

  「確切的說,是回王家。」柴嘉轉過頭說著:「我家大人,就是你說的王官人!」

  不去理會車老闆,王守田的目光已經開始搜索前方的陸宅了。

  「咦?」王守田的臉色突然變的有些奇怪,這讓一旁的柴嘉察覺到了。

  「大人,怎麼了?」柴嘉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立刻摸到刀柄,掃看四周有無危險人物。

  「我先行一步!」王守田沒回答柴嘉的話,就一催馬,快速的向前面行去。

  「大人!」見此,柴嘉回頭催車老闆說著:「咱們也快一點!」

  「啊?哎哎!」猛地反應過來的車老闆,啪的一甩鞭子,抽在了拉車的那匹笨馬上,那馬立刻一聲嘶鳴,向前的速度加快了。

  待他們追上王守田的時候,王守田已經立於一座老宅前。

  「大人,大人!」柴嘉忙翻身下來,牽著馬韁繩來到王守田的身旁,問著:「……這是您的住宅嗎?」

  王守田望著這座宅子,有些感慨,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又起了變化,看的出來,宅子還是以前的那座宅子,只是這大門、這院牆,都大變了樣,變的極為氣派起來。

  「大人……」柴嘉見王守田有些怔怔,也看向大門,卻沒發現什麼異樣,於是,又轉頭去喚王守田。

  王守田這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在自家門口站太久了,也許是曾經的重生經歷給他帶來的心理影響,猛看到家宅大變樣,卻讓他感覺到陌生,又回想起了前世歸家時的絕望和痛苦,這種情緒,雖然已經離他遠了,卻依舊鑽心的痛。

  大概是看出王守田的臉色不太好看,柴嘉也緊張了起來,說著:「大人,您怎麼了?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就是突然感覺有點累。」王守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莫名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才轉過頭,勉強笑的說著。

  這身體某些情緒,還是真是頑固啊!

  「用不用標下過去叫門?」抬頭看看嶄新的王家匾額,柴嘉問著。

  不過,沒等王守田說話,禁閉著的大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婦人,邊走邊說笑著。

  其中一人王守田認識,是荷桂,而另一人,王守田只是看著有些眼熟。

  這時候,荷桂和那婦人也看到門口站著的人了,都是一愣。

  「小官人,你回來了?」最先醒過神的,是荷桂。

  見王守田臉上帶著疲倦之色,婦人倒也是個有眼力,忙告辭離開了。

  「小官人,真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回來,夫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家裡的喜事,就等著您回來辦呢。」荷桂笑呵呵的說著。

  喜事?

  王守田想起之前母親在信中和他提到的事情,表情頓時柔和了下來,當時母親說,只能以妾禮娶之,但是可以提前娶,以後有了兒子,再考慮怎麼樣提拔成平妻。

  畢竟古代,平妻實際上很少,正常家庭,尤其是官員,都是極其維護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正統,因為牽扯到家業繼承的問題。

  可是,若是不爭這個名分,更是很慘,按照家法,妻子甚至可以處死妾,只要事後輕飄飄的通知夫君一聲。

  不想,這個難題,突然之間被大帥解決了,按照道理來說,古代能坐穩嫡妻,出身最重要,大帥若要立他,是絕不會容忍他妄為,就算娶了,大帥立他為繼承人時,都可以讓他休妻,不得抗拒。

  不想偏偏是大帥允許甚至鼓勵了這事,這又何解?

  王守田非常迷惑。

  「這段時間我一直不在家,你和徐叔他們辛苦了。」王守田只得先微笑的說著。

  看到王守田有些累了,荷桂也沒有在門口耽擱太長時間,急忙說著:「那就快進去吧,餓了吧?一會我叫廚房給你炒上幾個菜……對了,這位是?」

  她看到了跟在後面的柴嘉,問向王守田。

  「哦,這是柴隊正」王守田介紹的說著,又對身後的柴嘉說:「車上的東西,都先搬到門房,一會讓荷桂給你找個房間,吃過飯就去睡一覺。」

  「是,大人!」柴嘉說著。

  隨後,大批賞賜被抬進了府,得了酬勞的車老闆也離開了。

  看著眼前的絲綢和二大封銀子,荷桂笑的合不上嘴。

  「夫人若是知道小官人如此出息,一定會很高興。」荷桂一邊帶著王守田趕赴內堂,一邊說著。

  柴嘉這次先跟了上去,要拜見老夫人,之後就會安排去了其他院落,畢竟內宅這種地方,陌生男子進來不太像話。

  「田兒,讓娘看看……個子倒是沒見長,這臉卻是比上次黑了……」看到兒子王守田出現在自己面前,王氏連忙說著,後面跟的,卻是趙婉。

  趙婉現在穿著釵鐶裙襖,明眸皓齒,雖然不是絕色美人,卻亦有動人之處,一抬眼,王守田不覺看的呆了。

  心意不同,看人也不同,看著趙婉,總能覺得心中舒服。

  「母親,這是柴隊正。」在荷桂和趙婉面前被王氏當成小孩子一樣的擺弄,王守田有些尷尬的低聲說著。

  柴嘉「啪」的一聲,給王氏行大禮:「給老夫人見禮!」

  「哎呀,起來吧,柴官人。」王氏連忙說著,隊正,就是有著從九品官身了。

  「餓了沒有?荷桂,給我兒和柴官人弄些豐盛些晚膳。」王氏轉過臉,對身旁站著的荷桂吩咐的說著:「旅途肯定很辛苦了。」

  「是,奴婢這就去催一催。」荷桂看看王守田母子以及一旁臉色微紅的趙婉,抿嘴一笑,出去了。

  柴嘉也要跟上。

  「等下,這就是我和大帥說的小娘子。」王守田指了下趙婉,說著。

  柴嘉毫不含糊,也行跪禮:「給小娘子見禮。」

  「……不敢!」趙婉頓時大驚失色,不知所措,但是她本性卻不是單純溫柔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十幾年跟著,她連忙還禮。

  荷桂和王氏,也臉色一變,臣子和下屬,給上司正妻行禮,這是理直氣壯,但是給妾行禮,就不同了,這近似折辱下屬了。

  唯有王侯以上,其妾才有著下屬拜見的資格。

  小官人,這又是何意?

  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起來,等柴嘉行禮完畢,王守田示意可以離開,這時,荷桂才醒過來,帶著柴嘉離開了。
huro 發表於 2011-6-10 20:51
本帖最後由 huro 於 2011-6-13 19:29 編輯

第二卷 縣中鯉魚戲
第二十一章 入門(上)

  
  「田兒,信你收到了吧?」見荷桂出去了,王氏打斷了尷尬的氣氛,笑的看向兒子。

  王守田看了趙婉一眼,點頭說著:「兒子收到了。」

  「信裡已經說的很清楚,娘就不再說什麼了,這宅子已經翻新過了,這姑娘呢,也是知根知底,索性就討個吉利,直接辦了吧,你看怎麼樣?」

  「全憑母親作主。」王守田笑的說著。

  王家母子二人的對話,讓一旁的趙婉直接羞紅了臉。

  「孩子,羞什麼?」王氏看了趙婉一眼,見她連脖頸都泛起粉色了,終是放過了她:「好,你去看看他們忙完了沒有?」

  「是,夫人。」紅著臉應聲,趙婉飛快的逃開了。

  望著她離開時的模樣,王守田的眼中也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田兒,娘還要和你說一件事。」見到王守田的表現,王氏斟酌了一下,開口了。

  「娘請說。」

  「我知道你挺喜歡婉兒這丫頭的,不過,規矩就是規矩。」王氏提醒的說著:「剛才,你這是怎麼回事?」

  「太過寵愛的話,將來你的正妻怎麼辦?會出事。」

  「娘,兒子是這樣莽撞的人嗎?」見母親如此鄭重其事的提醒自己,王守田忙表明態度:「今天大帥開了金口,代替我把問題解決了。」

  說著,王守田就把見大帥的事,說了。

  「大帥是這樣說的?」聽了這話,王氏久久無語,神色變幻:「幾十年了,他終於想通了,要在兒子身上彌補?」

  說到後面一句時,語氣微弱到聽不見。

  「娘?」王守田提醒著怔著的王氏。

  王氏一驚,醒悟過來:「趙婉有福氣啊,既然大帥說了,就按照平妻的禮來辦,恩,這樣的話,她就不應該在我家了,要回去正式迎娶。」

  這個世界,就算夫妻恩愛,只要富貴人家,丈夫的也免不了會有幾個妾室,只不過,她們的地位和正妻比起來,真是低到塵埃。

  有子女的妾室日子還會過的好一些,若是生無子女,主人又突然死去,等待她們,將是被重新買賣的命運。

  但是平妻卻不一樣。

  「既然如此,那婚禮就必須重新安排,就定在七日後吧!」想了想,王氏也不徵求意見,直接拍了板:「今天我再和這丫頭好好談下,晚飯之前就送她回她的娘家裡去,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娘!」王守田應著。

  雖言平妻,實際上還是等於娶妾,至少王家不準備大張旗鼓,大帥也不準備前來慶賀。

  王守田在家修養,默默的想著。

  不過王守田的婚期定下後,自然有王氏張羅,消息傳出後,汲水縣的各人雖然沒有奉令,不敢私下前來,但是紛紛派人送了禮。

  汲水縣內上下官吏,都視王守田為主,古時極重血源存續,王守田成親,就有了子嗣傳承的希望,各人自然大喜。

  同時也傳出了一些消息,由於五月要分田,因此何五郎就將山寨的人搬遷了大部分到縣城裡,總戶數達到一千二百戶,這獲得了王守田的允許。

  山賊民眾也獲得了基本安排,目前在加建五個坊,據說在王守田婚期後就可建成。

  由於人口不斷增多,商人漸漸嘗試著建立貿易線,已經在縣搭上了幾條較為安全的銷售渠道。

  牛廄已經建立,有耕牛五十三頭,可正常繁衍。

  馬廄存欄的馬匹也有四十一匹,也不錯的消息。

  薛遠稟告,由於這時縣城裡人口眾多,開墾的田地也大,已經出現了問題,以後吸取流民,就必須在縣城外建鄉建村,可這些需要安定的縣城情況。

  七天時間很快便過去,婚禮就舉行了。

  當日,王守田又見到了之前的那個婦人,這才想起為何自己會覺得她眼熟,原來這女人是附近出了名會操辦婚事,這次婚禮,一些張羅事宜都是由她來辦。

  「來,讓娘看看。」小廳內,王氏讓穿著嶄新衣袍的兒子在自己面前站好,上下打量了幾遍之後,她慢慢笑彎了眼。

  「我的兒,果然是一表人才,這以後啊,要好好待婉兒,爭取早日讓娘抱上孫兒,聽到沒有?」最後一句說出來的時候,王氏帶著細細魚尾紋的眼睛裡,閃過了一抹期待。

  「母親,兒子知道了,兒子不會讓您失望。」王守田笑的說著。

  「夫人,小官人,客人都到了,來了很多人,人手有些不夠用了。」這時候,荷桂從外面走進來,又是歡喜又是憂愁的說著:「有許多是鄉里的人,聽見消息來。」

  原本他們沒料到今天會來這麼多人,好幾套桌椅都是臨時加的,又讓那個張羅喜事的婦人找了幾個人幫忙,可即便是如此,依舊有些忙不過來。

  「告訴陳嬸,不夠人手,就讓她去找,不夠桌椅,就讓她去借,銀子,我出。」王守田直接說著。

  「夫人……」荷桂又看向座上的王氏。

  「就按田兒說的去辦吧,這事,本就是交給陳嬸去做的,銀子不是問題。」王氏心裡對此清楚的很。

  「是,夫人,小官人,奴婢這就去找陳嬸。」荷桂說著,退了下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荷桂只找到她,把夫人小官人的意思一說,婦人就笑呵呵的一拍大腿:「有夫人小官人這句話,怎麼也不能讓客人看了笑話不是?」

  隨後,十分麻利的找來了幫手,又是佈置,又是加桌椅,又是記賬,雖然忙的很,卻真的是半點不亂。

  外面這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院子裡擺了十幾桌,因為是平妻,但是王家都不希望宣揚,請的人並不是很多,但即便是如此,王宅內也來了許多人。

  「這個時候,田兒你也個出去招呼客人了,一會儀式就要開始了,快去吧。」王氏幫兒子整了整衣衫,一臉嚴肅的說著。

  這裡的婚禮,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大婚,而是處於大婚和納妾之間,這種非娶正妻的儀式。

  從這一日起,女子照顧男方的飲食起居以及暖床生子,都將是合法的了。

  由婚禮納進來的平妻,地位要比買賣來的妾室高一些,至少,人家是名正言順入門,若是男方不喜她了,也多是遣回原家,而不能隨意倒手給他人。

  一般舉行婚禮,前來道賀的人,也並非是看在女方的面子上,更非是真的來慶賀什麼婚禮,更多的人,是借這個理由,來和男方聯絡感情,畢竟,有實力納平妻且舉辦婚禮的人家,定不會是落魄戶。

  「大人,田先生據說有事,不能前來。」柴嘉一見王守田從廳裡出來,忙走過去,將自己出去一趟得到的消息告訴給王守田。

  「不來也就算了。」王守田淡淡的說著。

  不過,今日又非迎娶正妻,自然也就沒必要一定要請誰誰過來,熱鬧一下也就可以了,因此,很快王守田就收起了心情,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過來道賀的人,都是衝著王家的面子來,這一部分人中,衝著已故王老爺而來的人少之又少,所謂人走茶涼,本就如此。

  若不是今日的王守田已是八品官,深受節度使大人賞識,只怕,別說是納平妻了,就是真到了娶正妻的那個時候,也未必會有今天這般熱鬧的景象。

  在忙碌中,王守田意外的看見了一個真正的長輩:「叔父,你來了?」

  「田兒啊,恭喜啊!」雖然自己的輩分要高其一輩,作為同族的叔父,王成坤依舊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三叔父,您快坐,坐下說。」王守田雖然和這位叔父接觸不多,卻知道對方是個實在人,因此,對他倒不怎麼厭惡。

  見對方略顯侷促,他忙溫言勸慰。

  其實,從母親的口中,他已經得知了這位叔父此番過來的目的,見後面跟著的王祥雖然年紀不大,卻一副機靈相,長的也不讓人討厭,倒是不準備駁了對方面子。

  於是,當王成坤提出,想請王守田幫自己的兒子找份差事時,王守田沒有猶豫,一口就答應下來。

  這讓王成坤十分感激,連聲道謝。

  過了一會,新轎終於到了。

  下轎時,一片喧囂,趙婉蓋著紅布,一身新娘子的打扮,被人拉著,神情恍惚,眾人慶賀的話,變得很遙遠。

  父母帶著她逃到這裡,投奔舅舅家。

  舅舅再親,也不是自己家,寄人籬下啊,她只是痴痴想著,想有一天,能找到合適人家,嫁出去,最好是婆婆能和善些。

  不想河邊遇到了里長的兒子,在有一刻,她是絕望的,自己原本寄人籬下,如是出了事,以後也不用活了,舅母的風語風言就可逼死她。

  這時,馬匹上的小官人,就是一陣鞭打,抽的里長的兒子一片血,她心裡害怕,又是感激,回去後反覆睡不著,就閃過這些事,又擔心里長報復。

  但是,消息傳來,里長反而上門賠罪,父母和舅舅不知道商量些什麼,突然之間宣佈送她去王家當妾……

  每次小官人回來,那溫柔的眼光,就使她沉迷。

  好吧,當妾也行,只要有他在身邊。

  可是,小官人要她當平妻,她又是喜歡,又是傷感,她想自己身份,怎麼可能,有時,甚至想鼓起勇氣,說:「小官人,別為難了。」

  不想,這次大帥發話,一下子就成了。

  被粗婆子引著,從正門而進,就大聲喊著:「恭喜小娘子,從正門進門了。」

  雖然沒有正妻的三拜高堂,就被引到後室,但是終是從正門進去,趙婉一陣恍惚,心內有不知道從何而來一股難以描述的心情,使她的淚水流了下來。
huro 發表於 2011-6-11 12:20
第二十一章 入門(下)


  汲水縣,二月龍抬頭

  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說:「二月二日曰,龍抬頭、煎元旦祭余餅,熏床炕,曰,熏蟲兒;謂引龍,蟲不出也。」

  龍不抬頭天不下雨,龍是祥瑞之物,和風化雨的主宰。

  春雨貴如油,人們祈望龍抬頭興雲作雨,滋潤萬物。

  同時,二月二正是驚蟄前後,百蟲蠢動,疫病易生,人們還祈望龍抬頭出來鎮住毒蟲,減少災難。

  雖然還沒有正式分田,但是經過了大半年,縣裡千戶,除了才被押來的山賊眾,都已經順服了,經過半年糧食的充足,也使他們去掉了飢色。

  龍抬頭本是祭祀龍神的大典,只見龍女廟前,大群的人排隊等候,就為了給龍女上香,並且用棗糕祭祀。

  「求龍女顯靈,降雨於這裡吧!」

  「龍女,請您顯顯靈!求您降下一場雨,庇佑我們的莊稼能存活下來!」

  「龍女,我的小兒和我已經失散半年有餘了,我和他爹都十分想念他,求龍女神保佑他活著回來吧!」

  龍女廟內,香火繚繞,一個個百姓,跪在地上,面對著龍女像磕頭,哭泣者有之,默念心願者有之,乞求降雨者有之,發洩心中不滿痛苦者有之,場面真是熱鬧非凡。

  薛遠帶著幾個文吏,甚至還有著醫官,站在高處,觀看著,他以前穿著簡單,現在穿著卻十分講究,雖然談不上奢侈,但是公服洗得乾乾淨淨,熨得平平整整,神態恬靜,目光掃看著下面,久久,才舒出一口氣來。

  汲水縣大半年來,萬物初興,薛遠一手主持,到現在基本安康,付出了無數心血,也長了不少才幹。

  「國之大事,唯祭唯戰啊!」薛遠看著眼前的景象,感慨的說著。

  「來的人真多,這個龍女,真這麼受尊崇嗎?」在後面,板凳今天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他以自己一手初步醫術,以及混到了散醫,也就相當於司吏的地位了,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面露震驚色。

  「這只是人們的一種心靈寄託,若是真受尊崇,就不會斷香火如此之久了。」一個靠近著的文吏,輕笑一聲,道出了其中的真相。

  「也是,不過,這麼求真的有用嗎?」板凳問著,他年輕,對這個還不清楚。

  「不要亂說,神靈不可褻瀆,可以不拜,不可亂說。」他的父母,拍了一下,說著。

  板凳父親,就曾有一次大雪封山差點凍餓而死,後來跑到一個山神廟裡躲了一夜,在那個時候,望著那個已經陳舊不堪的神像,他痛哭流涕,向山神爺磕頭,大哭一場,後來他挺過了那場大雪,因此對神靈就有著敬畏。

  「願這龍女真能庇佑我們吧!」板凳說著,空氣中飄蕩著的香火氣息十分濃郁,站在這裡久了,幾個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不管信不信龍神的存在,至少得承認,有這一個龍女,百姓彷彿精神上有了寄託,又彷彿是對未來有了一點點希望,就彷彿是大海之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先不去管這稻草是否真的能將人托起,但激發出人的希望,就足可以算是有用了。

  薛遠聽著後面議論,沒有說話,露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烏雲籠罩著,才過了片刻,細雨就「噼啪」的的打了下來,頓時,百姓大嘩。

  「龍女顯靈了!」

  「龍女顯靈了!」

  薛遠等人,看看那些越發誠心拜神的百姓,不由面面相覷。

  「真的有雨啊!」板凳喃喃的說著。

  大家被這話一說,都是一笑,薛遠端詳了片刻,才不禁笑的說著:「春雨貴如油啊,這是好事,不過春雨甚寒,我們還是吃酒去!」

  賴同玉也笑的說著:「是啊,春雨甚寒,今日衙門放假,我們請大家一起吃酒。」

  二個縣衙的頭目如此說,大家都連連應是。

  走了半刻時辰,就到了一家酒店,這酒店無疑是新開的,酒樓很小,仔細打量,就下面有著桌子,東面一間是廚房。

  大家都坐上,就見一個中年人上來,笑的說著:「各位來了,要點什麼菜?」

  「你這裡有什麼菜?」

  「哎,新開的,也只有一些豬肝、鯉魚、鮮肉,我給大家湊合著一桌,再弄些酒上來。」眾多有文吏身份的,也不過十幾人,當下人人入座,坐了三桌。

  先上了紅泥小爐,眾人就先灌了三壺放到火上溫著,片刻後,咕嘟咕嘟翻湧不休,淡淡的酒香,就瀰漫在房間中。

  有了酒,一眾人立刻歡騰了,有人就先給薛遠和賴同玉上了酒,再倒著眾人一碗,這時店家又上了三斤熟肉片,做三大盤子,放在三桌上。

  而在廚房裡,肉香魚香,瀰漫開來,逗得眾人都口水直流,再過了片刻,鯉魚和豬肝,以及一些炒貨,都端了上來,眾人大喜,卻都先敬薛遠,再敬賴同玉。

  「各位,來幹一杯!」懷看四周,眾人擁之,一呼百應,薛遠不勝慨嘆,舉杯一飲而盡,說著:「蒙大人恩典,大家才有這日子,我們為大人幹一杯!」

  賴同玉笑著舉杯,說著:「說的是,都是大人的恩典,大人不是久留縣裡的人,我們更要為大人作實,守住這一片基業!」

  這話一說,賴同玉又自失地一笑,說著:「看我這嘴,來,大家不多問。」

  說完,不禁一笑。

  當下眾人行令、酌酒,聽著外面細雨,一直喝到下午二點,才漸漸散去。

  轉眼,就是暮色籠罩,顯得極為寂靜。

  除了巡邏的士兵,人們都已經熟睡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城東的龍女廟,白天剛剛舉行過大規模的民眾祭祀,此時,空氣中,香火味極重。

  大殿中,香爐裡插著的香已經快要燃盡了,三根香的頭上正閃著點點的亮,一竄一竄的,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妖異。

  這座沉寂多年的廟宇,終因這次的難得機緣,再一次煥發了生機。

  高台上美麗的龍女目光眺望著遠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只是,它縱然被人塑造的惟妙惟肖,可到底是泥胎一座,臉上的笑容多少顯得僵硬了些,眼中更是空洞一片,不過,百姓們祭祀它時,卻是不管這些,畢竟,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心靈上的安慰。

  這一天的夜晚,和歸於平靜的龍女廟不同,位於縣城和府城中間的汲水河,卻有著不尋常之處。

  汲水河曾經有著很多名字,經過上千年變革,最初的名字早就被兩岸百姓淡忘了,如今,它的名字叫做汲水河。

  汲水河從開始到現在,在人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這樣奔流不息,因為河流湍急的緣故,縱有那熟悉水性之人,卻無人敢潛入河底去探個究竟。

  此時此刻,在這夜深人靜、萬物寂寥之時,汲水河的中心地帶,河面上,開始有一個個浪花開始翻滾起來。

  由一開始的小小水花,到了後來的一米多高的大浪,無風起浪,這在夜幕籠罩下的河上發生,顯出了一些詭異。

  本來明朗的月亮,在這時,忽然被一團烏雲遮住,隨後,天地之間,就陷入到了一種短暫的黑暗之中。

  汲水河的河水卻在這個時候,慢慢平靜下來。

  當那輪明月再一次從烏雲中探出頭來之後,一道月光,忽然從天上,直射進了這條河,落點正是河中心。

  彷彿是一條光的通道,這道光,從河面,一直插入到了水底,光線的另一頭,被河底的一大團陰影給阻擋住了。

  當月光觸到那團陰影幾秒後,這團陰影忽然迸發出耀眼之光,呈現出本來面目來。

  若有人類能夠達到這河的最底處,並且觀看,必會驚訝。

  這是一處空間,若說是實存,它又不像,水流從它穿過,並不受到阻擋,若說是虛影,這建築類似水晶,微微發光,並且這時,上千條魚排隊朝拜。

  這建築不大,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其實已經十分破落了。

  整個建築,也只有一個房間,一個十分巨大的房間。

  房間內,佈置極為簡單,只是極為光滑材質的地面,桌椅板凳之類,一樣皆無。

  若是單只這樣,倒也算的上不錯,可不知道是太久沒有清理過的緣故,還是有硬物撞擊過這座建築,在靠門的地方,幾個很大窟窿,破壞了這座宮殿的整體美感。

  角落處的多處污垢,更是讓人有一種明珠蒙塵的感覺。

  這座破落的大殿雖然巨大,但因為一物的存在,這個房間卻並不顯得空曠,相反,這物的整個身軀幾乎充滿了半個大殿,這還是在它盤起來沒有進行伸展的前提下。

  一顆碩大的頭,此時正放在了蜷縮著的身體中間,看的出,它身披鱗甲,頭有須角,因為身體蜷縮著,所以看不出有幾爪,只是,這明顯是蛟龍。

  和大殿一樣,它本身也總覺得不是實體,若隱若現,只見它蜷伏在地上,身體也有節奏的輕微起伏著,鱗甲上光,有些微弱,顯的很虛弱。

  這時,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香氣,卻瀰漫在其中,就算睡著了,這蛟也呼吸著,龍鼻而動,將所有香氣捲入,顯的十分享受!
huro 發表於 2011-6-11 17:02
第二十二章 龍抬頭(上)


  柴嘉隨著王守田回了汲水縣,看著王守田進了衙門,他這時卻又不想著立刻去軍營。

  隊正,從九品,掌五火五十人,現在軍營也不過二個隊正,自己是第三個,大人對自己是恩重了。

  站了會,柴嘉摸了摸袖子,裡頭有著五兩銀子和一些碎銀,這是王老夫人看他忙前忙後,特地給著。

  此時,突然之間覺得飢腸轆轆,就進了一點新開的酒店。

  一個店家正在忙碌,見了他,說著:「哎呀,客官,要些什麼?」

  「有什麼?」

  「新開店,沒什麼存貨,新運來的黃酒要不,還有些滷肉。」

  「上來吧!」柴嘉說著。

  這店家高聲答應一聲:「成!」

  沒有片刻,就送上來一些饅頭,又從桶裡舀出半瓢酒,給一大碗倒上,說著,又切了一塊滷肉,端了上來。

  柴嘉獨自坐在墩子上,心裡卻想著:「是時候把哥哥一家帶過了,哥哥是文書,在縣裡總能當個司吏,說不定還可以當個典吏,嘿,我柴家就興旺起來。」

  「我當了隊正,幾個兄弟也要找機會提拔出來當火長,還有幾個鄉里的族親,能善武的,都可以請來。」

  想到這裡,柴嘉就大口的吃著,決定吃完就去軍營,讓老夥計知道自己已經當了官。

  縣衙中

  「龍女廟祭祀人數大增?」得到這個消息時,王守田正在書房裡審查著戶籍。

  以前的戶籍黃冊,都在戰火中毀掉了,再說,就算存在,也沒有啥用,這項工程,是賴同玉負責,幾乎所有戶籍黃冊都需要重新建立以及整理,這可是一項極為浩大的工程,光是賴同玉一個人實在難以忙過來。

  縣裡的編制,還沒有充實,主薄已經確定是薛遠,吏曹確定是賴同玉,倉曹確定是老徐,大名徐六郎。

  徐六郎是荷桂的丈夫,一輩子在王家干,雖然王家一度衰退,也沒有離開,識點字,能算術,為人老實,雖然由於命格和才幹,以後不太可能提拔,但是賞給倉曹沒有問題。

  還有戶曹、法曹、兵曹,本來除了戶曹,其它都可以不建,但是為了建立完整班子,王守田卻準備建起來。

  這人選就要慎重了,至於後面衙班,牢獄、監押所、常平倉、馬號、吏廨等等,人選就不必太看重。

  就在尋思著,賴同玉回答:「是,大人,不是剛下過一場雨嗎?這幾天,整個城裡的人都傳遍了,說是龍女聽到了他們的乞求,降下的這場雨,正巧還有人求的事情也靈驗了,百姓們能去,都趕去了龍女廟了。」

  賴同玉將那場面向兩人描述了一遍,王守田聽的很認真,哈哈一笑,說著:「真是沒想到,這龍女廟倒還真的成了氣候。」

  「嗯,最近安心開荒的人也多起來了,看來,這神靈的力量,還是不可小看。」賴同玉嘆的說著。

  「是啊,人心也比之前安定了不少,這龍女,果然了得啊。」王守田笑的說著:「你說,若是過幾日在河邊進行一次河祭,怎樣?」

  賴同玉臉色微變,抬頭看王守田:「怎麼個祭祀法?」

  「很簡單,以五穀、黃酒、鮮果為祭,祭品各少量,只取上品,五穀選自農戶中最為勤勞能幹的人之手,設置香案,由我等先行祭拜,帶百姓乞求來年五穀豐登、龍神庇佑,然後,傾物入河……」說到這裡,王守田輕笑的說著:「要說,開墾荒地能進行的如此順利,的確應該謝一謝這位龍女,既然掛了她的名做事,就該做出一個樣子,來表達對她的恭敬嘛!」

  「而且,這樣一來,還能使農戶安心,畢竟,上官能祭龍神,就是鼓勵農桑的意思!」賴同玉用手指敲著桌面,對王守田這個提議,也很是贊同。

  「那就選在七日後,那個時候,已經不那麼忙了,第一批祭品,就由縣衙提供,選出幾個在開懇荒地中最出色的農戶,由他們來給龍女親自上祭品。」王守田見賴同玉也贊同,於是,直接敲定了七日後來進行這第一次河祭。

  七日後,汲水河。

  大群的百姓,不用催促,都自發的早早來到這裡,望著眼前這條奔流不息的大河,眼中都帶著敬畏和希望。

  主持這次祭祀活動的,正是王守田。

  今日他穿的很正式,一身合身的八品官服,將他襯托的長身玉立,在他的身旁,站著的人,以何五郎、張毅、柴嘉為首的武將行列。

  又以薛遠和賴同玉為首的文吏一行,個個穿著鄭重,引得百姓連連注目。

  「大人,開始嗎?」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升起,何五走過來問的說著。

  「開始吧。」王守田點頭。

  「抬過來!」何五朝不遠處一招手,幾個山民抬著五穀以及鮮果,以及一頭豬,一隻羊,已經走了過來。

  香案上,已經擺好了黃酒以及香爐,再把五穀和鮮果陳列上,人群開始有了一點小騷動,知道河祭就要開始了。

  「請他們過來。」見一切都準備好了,王守田給甘厚遞了個眼色。

  甘厚立刻會意,走到一旁,將挑選出來的幾個幹活賣力的農夫帶了過來,這幾個人顯的拘束,這祭祀能輪到他們來參與,本身就夠讓人激動的。

  看著這幾人拘束,王守田微微一笑,轉過身,接過甘厚遞過來的三根香,將它們點燃,衝著奔湧不息的大河拜了幾拜,將香插到了大香爐內。

  這幾個農夫依次上來祭拜、上香。

  一旁的人群裡,有不少人見他們那哆哆嗦嗦的模樣,小聲嘲笑起來。

  王守田在一旁,注視著他們拘束的上前上香,跪倒在地,小聲的祈禱著什麼,在他們退下之後,命人將祭品倒入大河。

  就在這時,本來一直保持著小幅度波浪翻滾的汲水,忽然風浪大起,圍觀的百姓眼瞅著那些祭品一入河,就被幾個大漩渦給捲了進去,瞬間就沒了影,都看傻了眼。

  連王守田都察覺到了異樣,去看河面上的異樣,他的心裡也犯起了嘀咕,難道這河裡還真有龍女不成?

  片刻之後,河岸之上就響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呼聲。

  「龍神顯靈了!」

  「龍女顯靈了!」

  甘厚看著驟起的風浪,嘴張的大大的,一些本來將信將疑,也都被這一幕嚇到了,很多人都跪倒在地,連聲乞求龍女恕罪。

  似乎是聽到了信眾們的祈禱,河面的風浪漸漸平息了下來。

  王守田凝神看去,卻看見河面上,一股紅中帶金的氣息盤旋在上,蒼煙若浮,只是雲氣不騰,色澤有些黯淡。

  王守田詫異,卻也不覺得太過奇怪,隨後宣佈祭祀結束。

  觀看了今天這一幕的百姓,回去後,都忍不住添油加醋的將看到的和別人訴說,而這又帶起了新的一輪祭拜龍女熱潮。

  這次縣城的祭河活動,也引起了府城不少人的注意。

  這是勸農桑的表現,也坐實了王守田能吏之名。

  不過其它方面,這樣多人聚集在河對岸,於是,龍女顯靈的說法傳播出去,不少府城百姓也聽說了汲水縣龍女廟顯靈的消息,各種小道消息在府城的大街小巷,開始流傳了出去。

  其它縣裡,也開始建龍女廟,民間祭祀活動頻繁起來。

  數日後,天空中,一輪明月,正灑著皎潔的光,高高掛在那裡。

  一股紅中帶金的氣息盤旋在河面上,漸漸隨著流淌,漸漸化成一個朦朧的蛟影,這蛟龍浮現在水面上,目光鎖住了岸邊的汲水縣。

  此時,已是初春,夜風寒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她彷彿是受到什麼的召喚,游向了岸邊。

  遙望遠處的那座城,分明已是換了個樣子,嶄新的城牆以及遠處的開懇出的農田,閉上雙眸,感受著這股撲面而來的氣息,她彷彿看到了農夫一張張充滿了希望的面孔……以及最核心處,龍女廟中久久沒有散去的香火氣息。

  這蛟龍,就這樣,在城外,遙遙的望著,望著這漸漸有了人氣的城池,以及縣城上,已經衝出上百米的白色的雲氣,望了片刻,它垂下臉,似是想到了什麼,又緩緩的沉入河中。

  片刻後,汲水河的河面上再次恢復了平靜。

  數日後,田紀乘船,到了汲水縣,陪同他的,卻是一個道士。

  這道士穿著羽衣,腳下一雙皂靴半舊,眸子幽黑見藍,顧盼生輝,舉手投足,清氣瀰漫,令人一見忘俗。

  甲板上,有一些瓜果,穿篷窗大開,有人在船頭煮茶,大家品著茗。

  道士看向兩岸,只見百姓個個忙碌著開墾,又見大水車不斷將著水,灌輸到了水渠中去,只見萬畝良田,人來人往,道士看著,突然之間對著田紀說著:「此子重視農桑,灌溉水利,又平定賊亂,殺得大將,文治武功還是有些。」

  「師兄,雖說當年真人批示,此子有三年大興之運,可我總覺得不安,這次汲水龍氣早動,也使我心驚,師兄,你覺得如何?」

  「是有汲水龍氣早動之相,只是,汲水龍氣只是末支,不足為奇。」道士說著,就說著,只見一隻快船而過,三支槳蕩得飛快,避讓不及,二船碰著尾梢,船身幌了兩幌,「卡」的一聲,二人桌上的茶具,頓時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田紀更是身子一蹌,幾乎翻下水去。

  二人頓時色變。

  此是不祥預兆。
huro 發表於 2011-6-12 09:47
第二十二章 龍抬頭(下)


  船隻上,迎著寒風,繼續向前,二人對看無語。

  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說著:「天機莫測啊,不如我讓竹兒提前出山,跟隨潛龍左右。」

  說著,他拍了拍手,喊著:「竹兒!」

  「來了!」只見一個侍童上來,行禮:「拜見師父,師叔。」

  田紀向他仔細一瞧,只見雖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歲了,目如亮星,深邃徹明,只見他風度翩然,年紀雖小,其舉止言談已經有些氣像,只是身體和容貌上,有著一種柔弱,卻也知道此子有著不足之症,因問著:「師兄,這是你收的弟子?為何不用藥物調養?」

  道士苦笑了一聲,說著:「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

  周竹又上前一禮:「師父已經自幼照顧,自七歲跟著師父後,就配著方子,到今日未斷,若不是師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經去了。」

  田紀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見左右無人,也就低聲說著:「周竹天賦異秉,聰明智慧,是天降輔星之格。」

  「輔星之格?」田紀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說,在這個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煉氣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傳。

  「嘿,我已經說了,周竹天賦異秉,有輔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腳底。」說著,就命周竹把鞋襪去掉。

  田紀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涼氣:「星印?」

  伸手拿起腳掌一看,田紀眼神不由大亮,只見他右腳掌心上,清楚的現出一個黑點。

  「一星照命,不過卻受天妒,才有這不足之症,就算用師門丹藥服食,也無法根本上補益,雖然竹兒自小智慧通達,熟讀諸經,喜與長者交談,往往有獨到的見解,可所謂良才,但是只怕竹兒以後壽命不是很長。」

  一語未了,田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周竹就笑的說著:「師父,人生數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蔭妻子,平生所願也,安能以壽論之。」

  這話說出來,就已經不凡,田紀不由眼睛一亮,問著:「師兄想如何作?」

  「我等煉氣士既要扶助潛龍,又不可牽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藉故讓周竹接近潛龍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說著:「周竹天賦異稟,聰明智慧,想來接近潛龍不難。」

  「……師兄,若是以前,這穩妥方法自然不錯,可現在演化,總使我心靈不安,有警兆,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周竹為義子,我在此地十數年,也有薄名,以我義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許多功夫。」田紀想了想,說著。

  「可這樣因果牽連,就大了,只怕難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兒,我也只教他讀書,止於養氣,不教煉氣修真之法!」

  「師弟我雖然不知詳情,也知師門這次花了很大代價,不僅僅真人被削仙業,日夜受其痛苦,師門氣數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沒有波折也就罷了,若是有波折,這就是禍事,我身為門中弟子,受師門再造之恩,豈能惜身?若有因果,我來擔當就是。」田紀慷然說著。

  道士沉吟片刻,說著:「也罷,師弟有此決心,我豈能不允?周竹就交給你好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喧嘩。

  「何事如此喧嘩?」二人不由望去,問著。

  一個船工稟報:「先生,此時已經到了文陽府,有什麼事,我上去一問就知。」

  船工說著,就上去了,片刻後,就回來,說著:「長定鎮的大帥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義繼位。」

  「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驚不已。

  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蜀中史龍節亂時,他初為史龍節隊正,斬朝廷知府朱希,晉陞為裨將。

  後來朝廷派大軍圍剿,遣精銳,柳思明遂降,最後又殺死其主史龍節,斬其首,奉獻給朝廷。

  因此得了蜀中一郡為鎮,其後招還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和文陽鎮打了十數年,想不到今日死了。

  聽了這話,田紀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揮手讓船工退下,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

  周竹卻反而眼睛一亮,笑著對田紀說:「師父師叔,不必發愁,這是大好機會。」

  「哦?你何以教我?」田紀不敢小看,問著。

  「長定文陽二鎮相互糾纏,已經十數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只怕很難節制手下驕橫之將。」周竹在長輩面前,也就從容說著。

  「文陽鎮大帥王遵之若是年輕十歲,就可一舉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過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陽也有著新舊更替。」

  「王遵之無子,侄子繼位終是差了一級,難以真正讓人心服,為了鞏固人心,二鎮繼承人都含有滅敵鎮以立威,坐穩大位的心思。」

  「可是牙將桀驁,主上年少,用了原本舊將,只怕立刻是顛覆之禍,這王守田繼位後,只能用新人平衡之。」周竹說到這裡,就住口不說,短短幾句,英風四流的神態已經表露無遺,讓田紀不禁大起憐愛心折之心。

  「用新人,就是潛龍機會了,這真是天機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說到這裡,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說著,讓田紀眼睛發亮。

  田紀頓時說著:「原來如此,果然,潛龍龍氣才發,就影響時局,創造了騰飛之運,看來潛龍之勢,不是人力可擋。」

  當下心中大快。

  道士笑了笑,說著:「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

  田紀也不挽留,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輕輕推到道士面前說著:「師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們就不便同行,這點銀子請你帶上,聊作花費!」

  這道士也不推辭,取過來,望著周竹說著:「周竹,你就跟著師叔,以後見機行事。」

  說完,又對著田紀說著:「師兄,臨別在即,我有一言相贈,你雖然是煉氣士,但也滲透著太多儒家氣息,涉世太深,只怕未來有劫難啊!」

  說完,轉身出了船艙,沿著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後,就消失在碼頭中。

  文陽府,節度使府

  一月梅花香氣已盡,二月卻是杏花時節。

  花園裡種有梅、杏、桃、薔薇等,開春每月都有鮮花盛開,花團錦簇,配合著高聳參天的巨木,令人流連忘返。

  書房窗口外的小徑,杏樹枝條交疏,花終於開了,燦燦的掛滿了枝頭,顏色深淺不一,粉的嬌美、白的純潔,淡淡的杏香就從窗口透了進去。

  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聽聞消息,一聲輕響,一個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說著:「什麼?柳思明死了?」

  心情一激動,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片刻後,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數年的記憶,就不斷閃現。

  王遵之和柳思明,鬥了十數年,相知甚深。

  可以說,這二人都是豪傑,若不是二鎮相隔太近,只有一鎮可存活,不得不進行糾纏戰鬥的話,也許二人都已經獲得巨大發展。

  十數年來,七次動兵,龍爭虎鬥,用盡權謀,卻只因為雙方都是厲害,都無寸進,讓鮮血白白浪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慢慢睜開眼睛,站起來,打開窗戶,凝視窗外,一動不動。

  窗外寂然無聲,不知何時,又突然下起了雨來,細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後晶瑩滑落,雨中的杏花顯得更顯的動人,一陣風吹過,幾多花瓣隨雨飄落,望著這飄飄灑灑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澀又喜悅的笑了。

  「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這十幾年來,我們兩虎相爭,各用奇謀,卻不得寸進,外人看來我們都是平庸之將,可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心懷謀略大志,卻侷限在一個池塘中啊!」

  「嘿嘿,賴公,你真是了得,被貶蜀地,仍舊使我和柳思明同鎮一塊,非殺出血路,不然無法安心擴張,使我和他雖有才略,十數年束手。」

  賴頤,字季真,聖林元年進士,生性曠達豪放,風流瀟灑,忠誠體國,為時人所傾慕,歷經縣令、太常博士、禮部侍郎、秘書監等職。

  後上書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貶於蜀地,但是仍為蜀人所敬重。

  「不過,賴公你沒有想到吧,你的嫡孫賴同玉,卻現在為吾兒臣屬,為他效力,我得知之後都是詫異——這造化之奇,運數變幻,真是天機莫測啊!」

  「還有,思明兄,我一直擔憂,我死了,田兒區區一小兒,怎麼能對付你這等大將,現在你卻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笑著笑著,笑聲低沉了下來,房間裡一片寧靜:「哎,天下又死了一個人傑,大將之名,你是當之無愧呀,看來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運的是,我還活著,我要讓田兒順當的繼承大位!」

  說著,拍了拍手。

  一個文吏應聲而入,行禮:「大帥,你有何吩咐?」

  「從今天起,全鎮三日內禁音樂,以此悼念柳大帥。」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遵命!」文吏低頭應著。
huro 發表於 2011-6-12 20:04
第二十三章 羽翼漸豐(上)


  三月,春天來了

  一片遼闊田野,微風帶著泥土散發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新長出來的麥子吹得蕩漾,整齊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農夫點點佈滿其中,勤懇的勞作著。

  天空有著飛鳥歡快飛翔,遠處群山圍繞,山脈青青的淡影,和鬱鬱蔥蔥的田野,顯的如此和諧。

  二十騎馬蹄聲連成了一片,在道路上巡查著。

  到了一處村子前,騎隊緩了下來,大家都在打量著建造著磚牆的一處村子。

  「大人,為何允許何隊正建此村,還集族而居呢?」薛遠上前低語的說著。

  何五郎的五十兵,按制都會獲得土地,他又遷移到這裡,將族人集中建村,有二百戶,依此情況,未來又是一個土豪。

  王守田微微一笑:「為治之道有緩急,治亂民不可急,急之,則益亂;撫治民不可擾,擾之則不治。」

  見薛遠迷惑,又說著:「人主之道,在於造器也!」

  二十一世紀,普遍的看法是,治民治軍都要打散了重編,但是這是依靠著近代現代國家空前絕後的器來維持。

  在古代根本不具備這個器,因此如果對付族親宗親這類意識,如果強行的話,就是橫暴無道,就是違背民情民心,就事實上做出了勞民刮民傷民的事,必會招致嚴重的後果,對此,王守田十分清楚。

  人走得太急,就會跌倒;弦繃得太緊,就會斷裂。

  為了人主的利益,過於法令峻急,部下和百姓都會反抗,就像理線一樣,越理越亂,這是治國的深奧道理。

  而前世的王守田,就不明此理,經過失敗。

  這輩子,自然知道分寸,族親相聚,結村自保,在這個時代,本是常理,豈可鹵莽亂之而失人心?

  何五郎要建何家村,由他去,只要自己不斷進步,終是能容納,能消化。

  見薛遠還在沉思,王守田也不多說,只是指著一個個大水車說著:「看此情況,開墾的不錯啊!」

  「大人,已經開墾出一萬畝,種上春麥,還有五千畝地,是稻種田,出產秧苗,早稻本月底播種,到四月插秧,因此在四月插秧前,總計四萬畝地都會開墾完畢。」

  「四五月最忙,先是插秧,後是收割小麥,一切完畢,就是分田。」

  「嗯,辛苦了。」王守田說著,想了想,又說著:「稻田插秧,似乎可以拋秧,這樣節省許多民力。」

  「……大人何出此言?」薛遠猛的抬起頭來,震驚的問著。

  插秧是農村蒔秧的一種普遍方法,又叫插田,一般秧苗長到3~5吋長時即可移栽,即叫插秧。

  第一天插秧,稱為「開秧門」,主婦要備好飯菜酒肉,供家人和幫工者聚餐。插秧結束,稱「關秧門」,插秧結束那天的晚餐,主人家要宴請幫工者,稱「打散」。插秧種田時,一天三餐外,還要加兩次點心。

  這過程非常辛苦,也耗費許多許多錢糧。

  「……待稻長成秧苗,在長得不高的時候就把它拋在田裡,與插秧不同,它是直接用手拋在田裡,比插秧更省時,更輕快些。」

  「……」薛遠盯著王守田,似乎看一個「何不食肉靡」的人,這插秧,可是自古以來流傳的農耕,主公竟然一言改之。

  看他的眼神,王守田無奈一笑,別說這個時代了,就算在地球上90年代,還是插秧,小時候七八歲時,就幫外婆插秧,對這辛苦是深為瞭解。

  到了二十多歲時,就全部改成拋秧,能大幅度地減輕勞動強度,這是肯定的,原本一畝,就需要3到5個人工,但是現在只要一人,對著水田拋秧,這是他親自經歷。

  有著親身經歷,又根據著資料顯示,這不但降低勞動成本,省工,並且還省秧田,提高工效5~8倍,同時沒有緩苗期,可比手插秧田,每畝增產一些糧食。

  不過,和何家村的性質一樣,這事益緩不益急,王守田微微一笑,說著:「此法不必推廣,一萬畝水田中,你弄出百畝,試下這拋秧,若是失敗,當然不提,若是成功,以後推廣就是了。」

  前世王守田,就是步驟急了,結果弦繃得太緊,斷裂了,反而不見其益,只見其過,比如這拋秧,是親身經過,必是良法,但是若是強行推廣,民怨之,只怕立刻有傾覆之禍,到時候,就算日後證明是良法,也已經身死族滅,何益之?

  就如隋煬帝開運河,征高麗句,有益子孫千代,卻導致百萬瓦崗軍,天下崩裂,身死族滅!

  王守田豈會如此不智?

  果然,聽見王守田如此說,才在一百畝中實驗,薛遠立刻恢復了原本恭謹眼神,說著:「主公睿智。」

  一行人巡查完畢,策馬回城,到了城中中區,薛遠就在馬上抱拳行禮:「大人,下官告辭了。」

  王守田微笑的點了點頭,轉馬向軍營而去。

  鑑於縣城已經滿了千戶,又獲得了大帥批准,可建五營,因此,軍營立刻忙碌起來,老營又有活幹了,招募了五營新兵。

  新兵來源有些複雜,有的是何家人,有的是縣裡青壯,有的是面向整個文陽鎮招募的人手,還有就是王守田的鄉人,更有些,是柴嘉不遠百里從家鄉帶來的鄉人。

  現在這些人,組成五營,刻苦訓練著,當然,五營加上二營就是七營,超過了編制,但是新兵訓練完畢後,合格者只有十之六七,淘汰了不合格的,就是五營。

  對這些新兵,第一個月,還是學習站隊列隊,並且不再都是槍陣營,更集中訓練著刀盾營和弓箭營,並且騎兵也終於編成一隊了。

  在實踐中,王守田聽取了實際意見,補充了幾個條款,就是弓箭營由於只負責射擊,不面對面搏鬥,危險性遠沒有肉搏部隊高,為了平衡,射殺三人只計一人之功。

  其次,殺山賊和流賊,只計一半功。

  再次,為了鼓勵軍中刻苦訓練,每月考核,選拔軍中十分之一武藝高強者,獲得精卒的待遇,但是下月考核落後,立刻撤消,而殺人得精卒稱號者,永不撤消,火長可參與考核,火長以上,不參與考核。

  此時,只見營中七百人,操練聲連綿,有著老兵示範,新兵訓練要順利多了,這就是從眾心理,王守田大是滿意。

  隊伍中,柴嘉雖然身為隊正,還是操練著,這時雖然是三月,氣溫很低,但是只穿了單衣,揮汗如雨。

  柴嘉新進,雖然由於見到大帥,提拔成隊正,大家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畢竟有些輕視,柴嘉也知道這個道理,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僥倖,他自動參與訓練,並且非常刻苦。

  王守田也由他,等一次操練完畢,王守田就令親兵喚來柴嘉:「你且去擦汗換衣,我等會有話問你。」

  「是,大人!」柴嘉應著,他匆忙去了營房,片刻後,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柴嘉,聽說你的哥哥柴茂森已來,不知他原本是作什麼?」

  「主公,我哥哥原本就是嚴山縣的司吏,聽聞了我作了隊正,又知主公英明睿智,因此就帶著全家過來投奔主公。」柴嘉拱手說著:「我和我哥哥,都願意為主公效力,望主公收留。」

  王守田臉上露出喜色,說著:「柴嘉你是百人之才,你兄必也是大才也,我願立刻見之,還請你來引見。」

  先不說到底是不是真的大才,態度上的確很不錯。

  「敢不從命?」柴嘉大喜,連忙說著。

  出了軍營,軍營和普通民坊,有著隔離區,空空數百米,敢靠近者,立刻逮捕。

  一段路後,就到了民坊區,才到了一處,就見到柴嘉突然說著:「大人請看,這就是舍兄了。」

  王守田看了上去,只見一家米店,一個男子正與店舖的主人討價還價,這個男子三十左右,臉容清秀,有著一些長鬚,戴著方巾,穿著一身儒衫,看上去並不新,布料也不是很好,卻洗得十分乾淨。

  這人要求店舖主人再便宜點。

  店舖主人不肯:「唉,這位先生,鄙人這米已經很便宜了,我可是新開到這裡,所以才便宜些,本來就便宜了,不可以再讓。」

  這人微笑的說著:「店家,文陽府,每石米計銀一兩四錢六分,你卻要賣每石米計銀一兩六錢,這就貴了一錢四分,怎可不降?」

  店舖一怔,遇到了熟悉市場的人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著:「文陽府是這個價,可是運來也需要船費啊,這樣吧,我最多只降一錢,一兩五錢,再多不肯了。」

  這人微笑的說著:「如此,多謝店家了。」

  就從衣袋裡摸出銀錢來,這時,王守田心中一動,此人甚知民生啊,當下望了上去,卻見此人頂上微微白氣,本命之氣卻也只是白色,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轉念一想,卻笑自己:「這世界上哪有這樣多先天命格貴比縣宰的?」

  想著,就翻身下馬,上前。

  這時,這人也看見了一隊親兵擁戴的人群,又看見為首一個年輕人,只見這年輕人一靠近,就拱手為禮:「這位是柴先生吧?」

  「不敢,大人莫非就是本縣王大人?」這人連忙回禮,說著。

  「正是某,聞聽柴先生前來,我是不勝歡喜,此處人多,還請柴先生入內說話。」王守田笑的說著,指了指一家酒點:「正好是中午,還允我來作地主之宜。」
huro 發表於 2011-6-13 10:48
第二十四章 羽翼漸豐(下)


  蜀中本來就是氣候溫和,現在又是三月中,加上王守田建縣城時,習慣性在街道和城裡小河邊上種上柳條和樹木,其中有不少是桃李,因此街道和河流兩岸都是嫣紫姹紅,不少地面上都是新綠如茵。
  一千二百戶,雖然現在集體勞作,但是也有些人在縣裡,還有些商人前來,並且逢到某些廟會,就早早的有府裡商家趕來,又有一些店家索性在縣裡開店,整個縣城,倒也不算冷清了。

  在這家酒店上面,一行人上得了酒樓。

  柴茂森上了樓,分了主賓坐下,當然有資格坐的只有三人,其它人都散了二桌在外面,不時警惕看著四周。

  店家早就守著,兩眼笑得眯成一條縫,說著:「客官請坐,要點什麼呢?」

  「有什麼菜,不問貴賤,點六七隻上來。」王守田隨口說著:「酒要拿些好的,不要用滲水的糊弄我!」

  「好嘍,夥計快給客官燙酒,把我們店裡那壇程家老釀開了,給客官端上!」

  「是嘍!」店小二高唱一聲:「給客官上酒嘍!」

  忙不迭便下樓去了。

  這時,柴茂森才仔細打量著王守田,只見王守田衣著也並不出奇,沒有穿官服,只穿件灰綢長袍,卻顯的纖塵不染。

  看年紀的確非常年輕,但是黑眸幽亮,意態自若,自然有一種沉穩的氣度,教人心折,讓他不由暗中點了點頭。

  頃刻二隻菜,就已經送上,酒也溫好送上,王守田就舉杯相賀,說著:「柴先生,我也不是虛逢,本縣已滿千戶,卻是初建,縣中連六曹都空了一半,更加不要說其它各房各班了,柴先生能遠程而來,足見對我誠意,我先賀先生一杯。」

  這話就說的使人舒服,柴茂森一笑,還禮說著:「大人如此厚愛,小人真有惶恐之感,小人才學淺薄,鄉間一小吏,哪能得大人如此讚譽?不過大人如是賞識,小人必鞠躬盡瘁,為大人效力!」

  「說的好,說的好,我今兒能和柴先生同席舉酒,實在緣分不淺,來,吃得痛快!」說罷二人舉杯同飲,王守田滿臉是笑,又問著:「柴先生遠道而來,旁觀者清,還請有教於我。」

  「我來三日,已見大人開渠田,興水利,勸農桑,練強兵,的確是不凡氣像,不過,我見這縣格局,只怕開墾也止於此步了。」

  「哦,怎麼說?」王守田一怔。

  「哥哥,我看外面荒蕪的田地多的是,怎麼說開墾也止於此步了?」柴嘉也連忙問的說著:「我看再開十萬畝綽綽有餘。」

  「嘿,一縣之地開墾十數萬畝當然綽綽有餘,只是對面就是太素縣,川中都據太素縣,太素縣也算是大縣,雖然上次川中都損失巨大,連主將也被大人斬了,但是不可不防備。」柴茂森自然要表現一二,說著:「豈會眼睜睜的看著本縣開墾?原本開墾都在縣城附近數里之內,當然不要緊,若是在數里外建鄉立村,只怕川中都不會坐視,只怕會派兵掠奪,卻是枉費功夫。」

  「川中都不除,本縣難建!」他最後總結的說著。

  王守田聽了,不由哈哈一笑,說著:「柴先生果是大才,這話說的是,來,我們再喝一杯。」

  等這杯又一次一飲而盡,王守田就隆重說著:「柴先生,你就先在本縣擔任令吏,待縣中建制,再提拔不遲,如何?」

  「敢不從命?臣拜見主公。」柴茂森起身,行大禮。

  既然拜了,確定了君臣名分,氣氛就不一樣了,再次入座後,柴茂森就說著:「不過主公近期不必擔心,柳思明是一鎮之主,死是大事。」

  「小斂、大斂、尋冢、刻謚印、殯屍、大遣奠、守孝,就算現在從簡,一個月也拿不下來,前後必須二個月。」

  「再加上新主登位,熟悉軍政,也需要時間,因此六月之前,主公不必擔憂。」

  王守田連連點頭,在地球的他當然不知道這些說的什麼,現在繼承了記憶,卻是知道,比如說謚印,這就是刻有謚號的玉印。

  古時帝王諸侯大臣死後,依照其生平行為給予一個謚號。將謚號刻在璽和印之上,隨同棺柩一起葬入陵墓,即為謚印,據說死後以此號令鬼神。

  而殯屍即是停屍,屍體斂而未葬稱殯,故屍體入棺至下葬前為殯屍。殯屍時間長短因身份高低而異,身份越高的殯屍時間越長。

  守孝即子孫守哀,最高古代喪禮規定三年,後來減為一百天,再省作四十九天,最後最簡也要二十七日。

  總之,古代這套程序,特別是有身份的人這套程序,時間很長,到六月之前沒有問題,還是比較切實。

  王守田連連點頭,說著:「善!」

  一場酒後,到了下午一點左右,才散去,王守田命他今日休息,明天一早到縣衙報導,柴茂森也立刻答應了。

  等王守田回來,就見到縣衙外面,有五十餘騎,個個牽著戰馬,身上有著凜然之氣,見了王守田也不行禮,不由吃了一驚。

  二個中年武將立在門口,並不進去,見王守田前來,他們上前,問著:「是王校尉嗎?」

  問的是軍職。

  「正是我,你們是?」

  「末將賈斗(張忠祿)見過校尉。」這二人中,一人並不行跪禮,行了軍禮,還有一人行跪禮。

  「你們是?」王守田皺眉,詢問的說著,聽了介紹,才知道,賈斗是大帥親將,雖然只有一隊(五十人),但是卻是騎兵,因此官位也是果毅校尉,這次是大帥派遣,臨時聽候差譴,由於官位相當,又是大帥親軍,自然不行跪禮。

  張忠祿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卻是原本大帥府的一個陪戎校尉,據說原本是早早跟著大帥的親兵,只是此人為人刻板嚴肅,對人情並不是很通融,因此始終無法提拔,當到九品已經到頂了,這次應著王守田要求,被派前來。

  王守田連忙說著:「兩位請進,對了,其它騎兵,就進軍營,已經建有營房,我已經吩咐準備了食宿。」

  賈斗點了點頭,對著後面一個副手說了一聲,而王守田也說了一聲,派一個親兵帶領,只聽「轟」的聲音,沒有多少時間,一行騎兵就遠去了,只留下二個親兵。

  始終,這隊騎兵並沒有對王守田行禮,不由讓王守田暗驚牙兵之桀驁。

  對賈斗與張忠祿的到來,王守田自然是非常感謝,將二人迎進縣衙內招待,問了還沒有用過中餐,立刻下令衙門內開宴。

  如果來不及準備,就去外面酒店購買。

  在王守田的命令下,才一刻時間,就立刻上菜,連連上著二十幾隻菜,王守田親自端壺上酒。

  賈斗與張忠祿都是典型的古代軍人,頓時大吃大喝了起來。

  等吃了差不多了,賈斗就說著:「這次我奉大帥的命令,必會聽候你的調遣,你放心好了,某家這五十多兒郎,都是軍中精銳,就算川中都出動,也可一戰。」

  這王守田當然相信,因為整個鎮裡,也只有二百精騎,其主將丁虎臣、二個營正鄭大成、許令都是熟悉,當然再下面就不太熟悉了。

  前世丁虎臣卻是忠臣,蒙老帥大恩,要護衛少主,最後關頭還企圖拯救王守田,但是下面許令卻兵變,殺了主將。

  心中感慨萬千,卻不露聲色,說著:「賈校尉能來,我就放心了,賈校尉遠道而來,必是辛苦,來人啊,送上禮物。」

  一聲令下,一人就端著二盤銀子過來,一盤是一百兩,整整二十個銀錠,一盤就只有八個銀錠四十兩了。

  「賈校尉,請笑納!」一百兩銀子送上。

  賈鬥眼睛一亮,頓時熱情了許多,說著:「王大人果是豪爽,難怪能斬得陳翔,這某家就收下了。」

  說著,一揮手,一個親兵就上前收下了。

  「張校尉,這次你過來,卻想由你擔任著軍中軍法官,以及縣中法曹之司郎,如何?」

  張忠祿卻不敢如此,他跪下行禮,粗聲說著:「是,軍中以律法為尊,沒有軍紀軍律,言何成軍?標下應命,只望大人不要隨意改動軍法就是了。」

  這話說的蹊蹺,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有些留意,卻說著:「起來吧,來人,也給張校尉這些安家費。」

  張忠祿也就不推辭,收下謝了。

  再繼續陪著喝酒,王守田眼睛都有些直了,終於,將這兩人送走,王守田慢悠悠地來到書房。

  縣衙書房,才初建,也就幾十本書,王守田喚著:「叫王旦過來。」

  片刻之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軍人過來,見了王守田,就是「啪」的行禮,這是王家的族人,實際上,按照輩分,王守田還要叫聲叔呢,雖然有些遠,原本是一個火長。

  「王旦,你是我王家的人,這次張忠祿來了,我派你當他的副手,你要好好跟著他學習怎麼樣背誦軍法,多學點本事,以後不管是縣裡的兵曹,還是軍中軍法官,都是有位置的!」

  「大人放心,我知道,這是要事事掌握在王家自己手中。」

  「說的好,你明白就好,還有幾個王家的人,你多帶著培養,明白吧?」

  「明白!」王旦乾脆的說著。

  王守田非常滿意,在古代,家族的凝聚力的確不是外人能比喻,朱元璋當初掌兵,用的全部是鄉人,由於朱元璋親族不大,沒有人可用,這人就收了幾十個義子,靠著他們來監督全軍,當的也是監督和執法的官。

  後來當然義子死的越來越少,倖存的越來越少,最後據說只有一個義子倖存。

  但是也可見這親族的威力了,王守田也不會在這方面逆天。

  不過如此,整個體系,就完備了,可所謂羽翼漸豐。
huro 發表於 2011-6-13 21:43
第二十五章 素兒(上)


  汲水縣上,白氣氤氳,一朵白氣凝聚的雲氣,在天空上運轉著。

  汲水河中,一股赤黃相間的氣,緩緩流動,漸漸凝聚。

  蜀中有河流1400條,流域面積在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有343條,這汲水河只是其中之一,只是這河都相互連接,總稱蜀江,貫穿蜀地,終入長江。

  因此汲水河也有著船隻來往,只見這一天,一條雙層大官船,沿河而去,這條官船,才在汲水縣裡補充了一些貨物。

  汲水縣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四月,也越來越穩定,來往商人有百數,縣裡也開著各種各樣店,倒也不怕補充不了一些食物。

  只見一行奴僕,跳著擔子,將一些新鮮的魚肉和蔬菜運到了甲板上。

  此時,是下午一點,甲板上最是平靜,按照習慣,主人會睡一會,各家眷也都習慣了這個習慣,只有僕人在清掃著船,而廚子接著蔬菜,在準備晚上用的酒菜。

  素兒打了個哈欠,走在甲板上,她看似一個丫鬟,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明眸皓齒,柳條細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著綠色衣裙,但是手腳還有頭髮上戴的首飾,卻不像是丫鬟,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站在船上,可以看到蔚藍色的天空,水流卻平靜緩和,素兒手拿一把小扇,遮住斜射過來的陽光,抬頭看上:「藍姨,您叫我?素兒來了。」

  她的聲音清脆如鈴鐺。

  「噯,我在這裡,你過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回答的說著。

  藍姨是女管家,船上的事,全由她一手操辦。

  這兩層官船,有房間,藍姨招呼素兒上到了一個房間的桌子旁坐下,並且上了茶。

  四月春風輕輕吹過,茶香很快溢滿房間。

  素兒放下扇子,端起茶輕輕吹一下,淺嘗了一口,笑的說著:「好喝的茶,謝謝藍姨款待了!」

  藍姨目光掃過她的茶杯,說著:「這是一位沿途的官員送了,大人賞了點我,我自己也很喜歡,可惜不多了。」

  素兒笑了:「藍姨很得大人信任,這賞賜總會繼續有!」

  藍姨聽了,笑得很開心,說著:「是呀,上個月夫人又賞了一匹布,我是作牛作馬也還不清主家的恩情啊!」

  「藍姨這次來,是叫我作什麼呢?」素兒又問的說著。

  藍姨壓低了聲音:「呵呵,聽說素兒能算卦,能算運啊,你能幫我算下嗎?」

  「才會一點點而已!」素兒謙虛了一句,但是小小面孔上,還是浮現出喜悅的神色:「藍姨要,我就幫你算算。」

  「別忙,喝了茶再算。」藍姨笑眯眯的說著。

  「嗯!」素兒又喝了一大口,然後凝神看向藍姨,目光清如秋水,片刻後,她取出幾個銅錢,又灑了一下,最後,有些疲倦的鬆下來。

  「藍姨,我看你紅氣隱隱,卻是主殺呢!」

  「那怎麼辦?」藍姨連忙問著。

  「沒事,看卦相上說,你有凶中帶吉的意思,是先凶後吉,沒有什麼大妨,說不定以後還會發達呢!」

  「呵呵,素兒真是神準啊,難道主人這樣喜歡你。」

  素兒也笑了:「一點小本事而已!」

  說到這裡,她「咦」的一聲,就覺得頭有些暈了,她連忙扶著桌子。

  「呵呵,素兒啊,你算卦算的這樣准,今天可有沒有給自己算個卦呢?」藍姨笑眯眯的說著。

  素兒勉強抬頭,說著:「哎,算自己總算不太準……」

  話還沒有落,她猛的從藍姨眼中看見了凶光,她的話一下子停了。

  藍姨繼續說:「哎呀,你怎麼不說了?」

  亮晶晶的冷汗從素兒的額頭冒出來,她身體搖擺著,嘶聲對著藍姨說著:「你,你給我下了藥。」

  「是下了藥,不過素兒你放心,不是毒藥……船上也沒啥毒藥啊,這只是迷魂藥,夫人給的!」藍姨收斂了笑意,說著:「你長的漂亮,小小年紀就一副狐狸,還會算卦,引得大人重視,你存什麼心思?」

  「如果僅僅想爭寵,夫人量大,還總容得下,可是你總藉口卦相,引得大人言聽計從,這還得了?」

  「素兒啊,你不慎落水,夫人和我都很悲痛啊,你放心,你的家人,夫人和大人都會好好撫卹,不會讓你吃虧的!」

  說到最後,素兒已經動彈不得,她努力的想掙扎,卻越來越迷糊,雖然不至於昏迷,卻也什麼也看不清。

  片刻後,藍姨將她扶到了船邊上,說著:「下輩子,你投個好胎吧!」

  說著,用手一推,只見「撲通」一聲,素兒就一頭紮了下去,沒有半點掙扎,就沉了下去。

  這時,太陽已經偏西,金色的霞光,映出藍姨的影子,藍姨這時,也沒有笑顏,嘆了口氣,雙手合十。

  陽光清朗地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圍都靜悄悄。

  這時,主人楊世成已經醒來,而一個夫人正在陪著他,這位夫人,長著瓜子臉,嫵媚動人,體態窈窕,二十多歲左右。

  楊世成在說著:「夫人,這次我們出使成都鎮,順利返回,大帥必有賞識,而且還得了不少財貨,嘿嘿。」

  這位夫人眼波流轉,莞爾而笑,細聲說著:「大人,您是大帥親侄,一向對您器重,這次回去,說不定又會陞官了。」

  這話說得楊世成哈哈大笑:「哎呀,夫人,你的話可真是貼心呀。」

  這時,有人來報:「大人,這次禮物都已經歸檔,已經處理完畢,您是不是看看?」

  楊世成點頭說著:「叫他進來吧。」

  一人總管模樣,上前磕頭,說著:「盤點著,有白銀二千四百五十七兩,黃金五百六十一兩,明珠二斗,絲綢二十五匹,玉雕七個,特別是裡面有一個青玉雕龍,雖然不是正龍,卻也是夔龍。」

  楊世成大喜,說著:「拿上來看看。」

  當下,一個丫鬟就拿過一個盤子,上面就有數塊玉,其中最上一塊,就是夔龍玉。

  這玉玉質純正,雕琢成夔龍,形神兼備,當下就吸引了楊世成的目光。

  夔龍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以直線為主,弧線為輔,具有古拙的美感。

  見楊世成愛不釋手,這夫人眼光清幽,輕輕笑著說著:「大人,這玉雖好,卻不是大人現在能用的,若是給大帥和世子知道……」

  聽了這話,楊世成不由打了個寒戰,心神一懍。

  此等龍物,都是皇家所有,或者賜爵在伯以上的食鼎之家才有,連大帥也沒有擁有,自己擁有了,這就麻煩了。

  雖然自己是大帥侄子,這些禮物可任意取拿,但唯此件,卻也不可不謹慎。

  只是他觀看著這玉,卻總覺得它有著種魔力,吸引著眼光,讓人愛不釋手。

  若是王守田在,必會看見這玉光閃爍著青色。

  反覆觀摩片刻,楊世成不由暗暗地嘆氣:「喚素兒來,讓她佔下是吉是凶。」

  聽了這話,夫人低著頭,眸子裡閃過寒光。

  哼,遇到大事,就想著素兒,這還了得?幸虧今日下了決心。

  果然,片刻之後,一聲尖叫:「不好了,素兒落水啦!」

  聽了這話,楊世成手一顫抖,這玉就落下,幸虧在地上鋪著厚地毯,這玉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卻絲毫無損。

  接下來,他憤怒咆哮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怎麼回事,快救她上來!」

  船上頓時一片喧嘩,大量人手從船裡湧出,還有十餘甲兵。

  但是此時折騰,又有何用,不斷有人下水,卻也摸不著人,漸漸的,夕陽而下,河面上波光連連。

  眼見夕陽而下,幾番打撈無功,楊世成依舊立在船頭,臉色鐵青。

  夫人上前,拿衣披上,卻不說話。

  她天賦聰明,豈會在這時開口,引的他的疑惑?

  她不說話,楊世成卻醒了,他臉色由鐵青變成灰白,嘆著:「仙師說我得此女,以後貴不可言,現在中途落水,莫非我就沒有這個命?」

  說完了這句,又無力揮了揮手:「不必撈了,開船吧,在夜前趕到下一縣!」

  「是,大人!」下人都鬆了一口氣。

  而夫人聽了這話,見他黯然回船,原本激烈慷慨之氣已經消失了大半,不由突然之間心中一涼,似乎自己真的作錯了大事。

  但是這時,當然無法後悔,她按捺著自己不安,跟了上去,而在船上,自然有人發令收兵,片刻之後船繼續遠去,沒有多少時間,就消失了這段水域。

  汲水淙淙而流,水質奇佳,入一片清涼,到了夜中,突然之間,一片河面上,有著一圈圈漣漪似的光茫,如有人,就可聞到一股香味,片刻之後,一個屍體浮了上來。

  若是平常浮屍,就算時日尚淺,此時也不炎熱,不會發出惡臭,不會爬滿蒼蠅,但是也會四肢和身體浮腫,面目猙獰變形,哪怕生前再是美女也一樣。

  可此時,這少女浮在水面上,眉目如畫,哪見絲毫浮鐘,只似乎睡著了一樣。

  一股赤中帶黃的氣,緩緩自七竅流入。
huro 發表於 2011-6-14 12:13
第二十五章 素兒(下)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清和節當春」,正是說明此節日。

  每到清和節,便要聚到山上采青。

  男人有男人的活,一行女人就出了門,集體去洗衣服,說是洗衣服,實際上就是在河水邊遊玩。

  王氏自然也去了,而趙婉隨之,幾個小姑娘小媳婦都跟著,後面還有幾個人挑著食盒跟著。

  王守田當上八品官後,別說王家宗族內,就是鄉里,也有許多人來奉承她,其中竟然有送田產,送縣裡店房。

  一些鄉里破落的人家,商量了一下,就帶著薄田來投身為僕,以圖蔭庇,自然就是王家的佃戶了。

  這大半年過來,家中僕人和丫鬟,增長了數倍。

  這不,有好幾家小姑娘小媳婦都跟著,不僅僅是一人了。

  荷桂也春風得意,名副其實大管家了。

  這時春到四月二十,天氣轉暖,老夫人穿著天青色衣裙,而趙婉幾乎同時,各戴著首飾,在一群人的擁戴下,賞看著河流。

  只見河水碧綠,湖面如鏡,水波不興,水裡有魚悠悠地游來游去,配著碧樹綠草,春光鱗鱗。

  玩賞了片刻,就在一處草地上,這些媳婦姑娘,將油布攤開,就把食盒裡菜餚端上來,又有著眾多點心,一行人拿著碗盞杯箸佈著,讓周圍鄉里的人看了,就忍不住羨慕,現在鄉里有這氣派,就是王家了,連里長家都遜色一分。

  王氏看了,只是笑,眯著眼,看向湖中,才猛然之間,突然見到河流中央隱隱,泛著紅光,她心裡奇怪,仔細看去,見它漸漸浮進,見是一片,想了下,她「啊」的一聲,站了起來:「嫂嫂姑娘們,你們仔細看,這是不是一個人?」

  荷桂一驚,站起來一看,皺眉,說著:「的確是,難道是前天大雨,衝下的人?」

  前天下大雨,不少民宅在暴雨中坍塌,縣城街道上的積水都可以行船,據說有好幾個人失水落難。

  一個媳婦就說著:「好霉氣,遇到這個,老夫人,我們不如避開吧?」

  遇到浮屍自然是霉氣。

  若是在以前,老夫人自然也不會多事,現在卻不一樣,她微微呵斥的說著:「哪能這樣,看見了,豈不能管管,人死入土為安,沒有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一口薄棺材又值幾分銀子?」

  說著,就讓家丁去查看下。

  這家丁叫董二,是個矮胖漢子,聽了也覺得霉氣,不過夫人吩咐了,也只得應著,帶著二個人上前,迎著河水。

  這河中,有一處是狹窄,有個小橋,這橋非常簡單,就是幾根樹幹搭了,這時一行人上前,先用著竹竿子拉著人,趕向岸邊,還有一個就跳到水邊撈人。

  老夫人站著遠眺河面,這時,一片天晴,望去,太陽懸掛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水面寥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紅色一片,又帶著黃色。

  心中琢磨著,就見稍遠處家丁喊著:「是個人,是個少女,看樣子還沒有浮腫呢!」

  「快撈上來!」老夫人連忙說著。

  等撈了上來,卻見家丁董二喘著粗氣跑了過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老夫人微微皺眉,說著:「這樣驚慌幹什麼?」

  過了片刻,老夫人過去一看,也不由目瞪口呆。

  這個屍體是個小姑娘,身體沒有浮腫,躺在岸上,眉目如畫,似乎睡著了一樣,這種詭異的情況,頓時使一些姑娘媳婦心中一涼,連連後退。

  老夫人定了定神,說著:「驚什麼,這是才落水的姑娘,過去看看有沒有氣?」

  荷桂膽大,她上前,先摸了摸鼻息,搖搖頭,不過還是把姑娘拉起,對著背猛一敲,說來也奇怪,只敲了幾下,這小姑娘就「哇」的一聲,吐出大口的水。

  荷桂大喜,放平再摸了摸鼻息,就叫的說著:「有氣了。」

  眾人都立刻舒了一口氣,老夫人就說著:「看你們嚇的,這明明是入水不長的小姑娘,來,把她放到油布上。」

  這時,就沒有人怕了,幾人上前,扶著讓她躺在油布上。

  這時仔細端詳,不由人人稱奇,這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明眸皓齒,柳條細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著綠色衣裙,看衣服式樣有點像丫鬟,又或者是旁出的一些家的小姐。

  「婆婆你看!」趙婉這時開口了,只是一指,大家都注意了,這小姑娘身上手上,還有發上的首飾,竟然一個都沒有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哎呀,這些首飾可很值錢,莫非是哪個官家旁出的小姐?」荷桂尖聲說著,嫡出的小姐服飾不一樣,大家卻不作此猜測。

  見到有著一些鄉人圍觀過來,趙婉又輕聲對著王氏說著:「婆婆,這裡人多,不是好地方,再說這位小姑娘也不能在這裡曬著。」

  一提醒,王氏立刻大悟,說著:「媳婦說的對,來人,把這個小姑娘抬起來,帶走,我們現在就回家去,對了,再把鄉里的張醫師請來。」

  一行人應著,也沒有心思遊玩,帶著食盒的帶著食盒,包著油布里的小姑娘,幾個小媳婦就抬著,這小姑娘也不重,很快就到了王家,到了王家,門關上了,一些圍觀的鄉人還沒有散去,在外面議論著。

  沒有多少時間,張醫師就帶著一個藥盒,跟著一個小廝進去了。

  這時,庭院裡,已經瀰漫著雞湯的味道,讓突然不由嚥了下口水,這可是烏骨雞,等閒家裡誰能吃到?

  船艙裡窗戶緊閉,頓時給濃郁的藥味充滿。

  「張醫師,你進去看看。」趙婉微微行禮,提醒的說著,他的神態,已經落入她的眼神之中。

  聽著王家媳婦一聲呼喊,張醫師打了激靈,心裡想著:「這小娘子也真有福氣,她男人當了大官,不可怠慢。」

  張醫師下意識的應著,說著:「我這就去看看……」

  進去片刻,張醫師就出來了,說著:「沒什麼大妨,已經醒了,就是脈氣弱了些,開貼藥平心靜氣就行。」

  這時,一個丫鬟出來,說著:「裡面的醒了,想見見老夫人和夫人。」

  「不要緊吧?」趙婉看向張醫師。

  「不要緊,只要不多吹風就可。」張醫師說著。

  趙婉也就命這個丫鬟把她扶出來,就在外面的小廳裡見了。

  過了一會,丫鬟扶著一個少女出來,這衣服已經換了,到了裡面,對著王氏和趙婉行禮:「老夫人,夫人!」

  眾人都看去,只見她臉色稍有些蒼白,卻更顯的眉目如畫,眸子如幽亮的星子,肌膚白嫩,五官精緻,真是美人胚子一個。

  「小姐不必多禮,您這是?」王氏問著。

  「……妾身是蘇家二娘的女兒,名素兒,這次父親乘船回去,據說要去江南,沿著入江,不想甲板路滑,我就落到水裡,想喊無人應,昏了過去,多虧老夫人和夫人相救。」她聲音嬌柔的說著話。

  不知道為何,她柔柔的說著,卻帶著令人憐惜的味道,一下子就使人相信了她的話,再說,又有著昂貴的珠寶為證。

  王氏立刻說著:「原來是蘇家小姐,我這就派人去打聽,有沒有船等著。」

  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又連忙愛惜的說著:「蘇小姐,你落水受寒,還是到裡面休息,不必多說。」

  蘇素兒也就行一禮,由丫鬟帶著進去。

  等她離去,小廳裡的人才舒了一口氣,夫人就說著:「派董二騎馬沿河去看看,有沒有蘇家的船……張醫師,你辛苦了。」

  說著,就使人拿出了二小串銅錢,這就是二百文,很不錯的報酬了。

  趙婉笑了笑,說著:「張醫師辛苦了,再給他帶隻雞回去,以後蘇小姐還要多看看。」

  丫鬟看向王氏,見沒有意見,就應著一聲。

  張醫師把銅錢置在手裡,又說著:「這個,醫酬我只收一百文的,怎麼好意思收二百,還有夫人賞的雞……」

  可是手卻緊緊抓著銅錢,讓人一看就發笑。

  王氏卻不笑,說著:「眼見這蘇小姐還要看上幾次,你過來總是麻煩,收下吧,張醫師一向都為鄉里治病,拿隻雞也沒有啥!」

  張醫師聽了,連忙把手縮了回去,往腰裡揣著,口裡說:「也罷,多謝老夫人和夫人賞了!」

  又轉回頭對著小廝說著:「還不拿了謝恩!」

  說了一會,見小廝拿了一隻雞,就千恩萬謝,笑眯眯的出去了。

  下午的事先不說,無非就是這些,轉眼之間,就是入夜,天空明月照耀了下去,王家的人都睡了。

  一處房間,門戶緊閉,外面月光明亮,裡面卻漆黑一片,片刻後,又見絲絲紅中帶黃的的氣息滲透出來。

  只見這姑娘七竅內,滲出絲絲光來,若是外人看見,豈不嚇死?

  最後,這些七竅的氣,完全收斂,她睜開了眼:「食了人食,聞了人氣,終於完成了,這家就是真人當日說的潛龍——誰祭我,誰就是潛龍?」

  「可是我觀家中氣象,卻並不怎麼樣,難道就落在這個潛字上?」她有些迷惑不解:「現在還沒有徹底勃發?」

  轉眼,她又平息了迷惑:「這真人雖然下手極狠,擊破我才初生的元神,但是的確有真本事,他的批示應該不錯。」

  「我是汲水,汲水非我,我原本只是一絲龍氣元神,現在更是不堪,但是只要扶得龍庭,我也終可長出完整的元神,成為這五百里汲水的龍神……咦,這軀體天賦異秉,極有靈驗,卻是天賜我神通了。」

  想到這裡,她垂下眼,漸漸的,睡著了。
huro 發表於 2011-6-14 22:19
第二十六章 突破(上)

  
  五月

  陽光已經很熾熱,就算是上午,也有著可怕的蒸悶,去年冬天種的麥子已經基本上成熟,新稻長的十分茂盛。

  當一陣風穿過時,使人全身一爽。

  在這樣氣候中,王守田卻還在田地裡,轉眼看向麥田。

  三千畝,一大片麥海,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耀著光,一看就使人舒服,王守田眯著眼,說著:「這麥何時可收割?」

  「就在今明二天之內了。」薛遠應的說著:「現在,就可收割,只等大人下令!」

  「很好,分田的準備呢?」王守田說著。

  「二個月來,已經劃分了田地,各戶已經認了自己的田地,只等大人一聲令下,正式分田了。」薛遠指著在田裡忙碌的農民,說著。

  「大善,果是未雨綢繆。」王守田昂首笑了起來:「我命令,收割!」

  「遵命!」這道命令下去,頓時,騎兵傳達命令,片刻,六千人,手持鐮刀扁擔等農具,分成十二個洪流,湧向三千畝的麥田中。

  青壯收割,婦女打捆,老幼撿麥穗,一切都井井有條。

  收割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光彩,這是希望的光,王守田轉身令著:「先以一畝之地麥子稱重。」

  「遵命!」柴茂森應的說著,他立刻派人集中先收割一畝地,並且去稱重。

  半小時後,一畝麥地產出已經出來:「回稟大人,畝產二石。」

  「就以此為基,畝產二石,三千畝出產六千石,上報於大帥!」王守田對著賴同玉命令的說著。

  「遵命!」由於公文早已寫好,賴同玉在一行中,增添了一些數字,就寫完了。

  王守田展開一看,不由一笑,說著:「立刻快馬傳遞給大帥!」

  「是!」就有二騎,翻身上馬,疾奔而去。

  「主公,現在天熱,是不是避避?」薛遠問著:「此處有我們就可。」

  王守田搖頭,說著:「今天不必。」

  隨著收割,百姓喜色越來越濃,雖是勞累而不懼,王守田感受著一個個心情,觀看頂上雲氣,白氣已經濃郁之極,金印存放不下,大量白氣散失,實在可惜。

  現在諸事都辦,就等大帥冊封旨意了。

  此時,是垂正十二年,縱觀當時天下形勢,皇室逐漸式微,藩鎮勢力日趨龐大,不斷擴展著軍力,王守田深知,以後十年,藩鎮相互吞併,就會誕生秦、晉、梁等王,爭奪天下。

  而在不知不覺中,草上胡人也在激烈統一,並且誕生著霸主,日後三十萬鐵騎,進擊中原之地。

  在這等形勢下,王守田只有逆流而上,爭分奪秒,現在就是又一次考驗和進步。

  汲水縣到文陽府,不過百里,快馬加鞭,只要二小時就到了府城。

  此時,書房中,王遵之閉著眼假寐,近侍見了,趕忙就近前請示:「大帥,中午應該安歇片刻罷?」

  「我不用,還要再想些事,你們都下去吧!」

  王遵之坐了一會兒,只覺覺萬緒紛來。

  柳思明雖然死了,可自己也精力不濟,再難親自討伐,但是如是不能迅速吞併此鎮,只怕……

  蜀地眾鎮,現在佔領成都的大帥魏存東最強,已經佔領三鎮,如果這勢頭再下去,再給他佔領二鎮,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自己身為一鎮之主,名義上有四縣一府,可真正掌握的,也只有二千親兵,就算在二千親兵中,緩急可濟忠心耿耿的卻寥寥無幾。

  自己還駕御的住,但是如是讓他們忠心於田兒,還真是一眼望去,人盡可疑,想來也真令人寒心。

  不過,田兒也爭氣,白手起家建了汲水縣。

  要知道,自己雖然是大帥,但是手中只有一縣一府,供養牙兵都很吃力,不時還要被牙將所索取錢糧,哪有多少多餘。

  雖然早咬著牙,準備支援田兒一些,也是不多,現在田兒基本上白手起家,卻真真解決了難題。

  就在這時,遠處門敲響了:「大帥,汲水縣來報!」

  聽了這話,王遵之霍然而起,來到門前,打開了門,還沒有等稟告,就取下了這張公文,展開一看,「今開良田三萬畝,中田一萬畝……割麥,計六千石」,頓時大喜。

  凡事都有法度,就算是一鎮之主,也不能隨意提拔,王守田報上開墾四萬畝,得六千石麥子,這就是真金白銀的政績,王遵之豈不大喜。

  回去,從桌上取出一張任命書,以及一個金印,展開一看,見並不弊端,就令人說著:「宣李顯,速將此令,傳於汲水縣。」

  「遵命!」近侍立刻應著。

  這時李顯正在一處東面廂房裡辦公,接到這公文,才展開一看,就合上,說著:「我這就出行。」

  心中一嘆,雖然早已經知道大帥心意,但是這次不經過討論,就發佈任命,就非常明顯的暗示了。

  甚至不能說是暗示,是明示。

  汲水縣,繼續在收割中忙碌著,中午時分,三千畝全部收割完畢,一捆捆紮到了縣城之中去。

  這時,已經有十個石磨一字排開,都是用驢,百姓歡呼著,將麥子倒入,驢拉著,通過碾滾子在碾盤上的來回滾動達到碾軋脫殼的目的。

  這是用兩塊有一定厚度的扁圓柱形的石頭製成磨扇,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時候,穀物通過磨眼流入磨膛,均勻地分佈在四周,被磨成粉末,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過羅篩去麩皮等就得到麵粉。

  而麩皮也可以當作飼料使用,比如餵豬就不錯。

  「傳我命令,發下號令,麵粉和麩皮要統計,每石小麥,可出麥粉多少?」

  「慣例是七成!」薛遠說著。

  「六千石麥子,就只能出四千石麵粉,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石,這次不能按照戶數來,必須按照人口來,我們有多少人?」

  「主公,有人口五千八百四十一人。」

  「那就按照發下一半的標準,每人三斗麵粉,一斗麩皮發下,並且領麵粉時,也領田宅書,等大帥命令一到,就發下。」

  「主公,這剩餘的可不多了!」薛遠皺著眉說著。

  「以後只要維持軍隊,並且到了下月底,就是稻田成熟了,這可不是六千石了,稻子畝產有多少,有四石不?」

  王守田隱隱記得地球上有條記錄。

  《史記‧河渠書》載河東守潘系之言:「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阪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盡河需棄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萬石以上。」

  這就是說,灌溉水稻田的平均畝產是四石。

  這還不考慮著高產良田。

  果然,薛遠一沉吟,就說著:「我觀此田,有之。」

  「那就對了,稻田總計有三萬畝,可得百萬石,還憂糧食不成?」王守田哈哈笑著的說著。

  「是,主公!」

  「不過,這三千畝麥田無人打攪,這三萬畝稻田,未必就沒有打攪了。」王守田眯著眼,看向遠處:「我當綢繆之。」

  這打攪,不但是內,也是外,百萬石,是何等概念?

  大帥別看擁有一府一縣,但是實際上收入也未必有這樣多的糧食!

  這是由於,在別的府縣,有著地主和豪強,有著官吏盤剝,因此百姓負擔超過了五成,但是大帥拿到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汲水縣除了後面一些地主,在這四萬畝裡,沒有任何地主豪強,官吏也不多,因此直接獲得一半,由此可見王守田現在的經濟實力——可以說凌駕於大帥也不為過。

  五十萬石糧食,就算是極辛苦鍛鍊的士兵,日食5升,也可養上二萬人!

  想到這裡,王守田才深刻理解到,當年為什麼屯田於汲水縣的李承業,第二年就能反攻為守,打下川中都,並且還主動將太素縣交給自己(當時自己大喜,認為他忠心耿耿),還有這樣多的人才依附,以及造反的本錢——實是糧足兵精啊!

  太素縣並非是空白地,自己得了,也只能依慣抽取十分之一賦稅,還惹得百姓怨言,而李承業只要有著汲水縣,就有著推翻自己的本錢!

  可惜前世,竟然對這個關鍵不知,以為自己掌握了二府七縣,遠在一縣之上,不想在實力上,最多的旗鼓相當!

  再怎麼樣有天命,氣運也不是憑空而來,唯有掌握了這帝王之資,李承業才一發不可收拾——如龍得水。

  王守田舒出一口氣,這關鍵也不是立刻想到的,而是今日算到產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關鍵。

  不過,這五十萬石,自己不能全拿,可以送一半給大帥!

  從思考中醒來,這時已經是下午時分,文吏已經將一卷卷文書都疊在了長桌上,忙的滿頭是汗。

  而一邊的官吏,將已經磨出的麵粉和麩皮分成二半。

  王守田就問著:「授田書可準備完了?」

  「大人,一千二百十一戶,已經基本準備完畢,就等大人下達命令了。」

  王守田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頂上的雲氣,就這片刻,頂上雲氣又濃了不少!

  就在這時,遠處有著騎兵的聲音,一騎先進來,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報,秘書郎李顯,帶著大帥令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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