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易鼎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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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11-5-21 13:47:4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876827
huro 發表於 2011-6-19 14:47
第三十一章 嗣子(下)

  
  六月初一,忌置產、安床,宜出行。

  早在這一天前,王家上下就已打點好行裝,就待這搬家吉時了。

  於是這一日天方亮,天邊也不過才露出淺淺初白之色,王宅正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從裡面走出來,有的搬著東西,有的趕著馬車,仿若搬家一般,而在事實上,這一家皆去汲水縣居住,和舉家搬遷也沒什麼分別了。

  自從王守田升任了汲水縣令,這王家就愈發成了方圓百里內的大戶,奴僕數量已是數十人。

  雖然這些人,多是附近貧家子弟,人多粗陋,又不識禮節,幾月在這王家熏陶下來,竟也像模像樣。

  此時搬起家來,因有著荷桂等人,倒也不至太過忙亂。

  即便如此,馬叫驢啼,卻也吵醒了幾戶人家。

  多少雙眼睛都盯著王宅,這一有人醒來,不出一柱香時間,整村皆知了。

  本是清冷無比村中道路上,在王家女眷出來時,已有不少人圍觀。

  見此情景,王氏老夫人只得嘆一口氣,言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說著:「怕是難以走的安生了。」

  一旁的趙婉到底年輕,不明白婆婆話中之意,上前幾步,疑惑的問著:「婆婆,這上了車,不就能走了?」

  老夫人看她一眼,見這媳婦身著的正是妻室方能有幸穿上的裙衣款式,頭上雖只戴一兩樣飾物,卻皆非俗品,面上淡掃娥眉、只撲了一層薄粉,望去很是清雅,卻又不失穩重,倒是越來越有夫人之風度了。

  又嘆一口氣,王氏老夫人只說著:「過一會,你便清楚了。」

  趙婉自是不敢再問,心中雖帶著困惑,卻也只是站在婆婆身旁,小心服侍著。

  老夫人身旁年紀更輕些的素兒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見幾樣必用的物件和貴重物都搬上了車,老夫人一聲令下,女眷紛紛上車。

  這時,村東南方向,呼啦啦來了一群人,邊走邊呼喊著,見此,老夫人只得命馬車停下等候。

  「素兒,你先在車上候著,一會,少不得一番糾纏,你到底還未出閣,又非王家女眷,不好拋頭露面。」

  知來者是誰,老夫人不得不重新下車,隨行女眷也只能跟下。

  對素兒,老夫人特意提了這幾句。

  素兒也不想多和村民接觸,老夫人此話,正中她下懷,於是,乖巧點頭,很是安靜的重新上了馬車。

  原地,只留下老夫人和一干家眷僕人立於車前。

  不到片刻,那群人已奔至。為首的,卻是分族族長家中小子,口中呼著:「老夫人,老夫人!我祖父即將帶鄉人族人前來一起為您送行,您且莫走啊!」

  少頃,既到老夫人面前,喊話那人年約十四五,氣喘吁吁,卻仍禮節到家的給老夫人深深一禮。

  老夫人忙讓他起了,很是過意不去。

  「只是搬到縣裡少住幾日,本怕麻煩你們,便選了早上出發,卻不想,還是驚動了你們。」

  「老夫人,您這話可就遠了,族人血脈相連,豈是尋常人可比?有什麼討擾不討擾,這話,若是讓我家祖父聽了,他定會難受!」少年正說著,後面幾人已是趕到了,其中,就有一顯出老態的王氏分族的一支族長。

  王守田一脈雖成了官家,身在族裡,卻要給這族長幾分薄面,這事,王夫人同樣大戶出身,又豈會不懂?

  「族長,只是去縣上小住幾日,您怎麼親自來了?」老夫人忙說著。

  「田兒是全村甚至全族的表率,你們這番前往汲水縣,也不知有沒有帶上一些土特產,我這邊已經備上了一些。」

  「早聽說你們這幾日便動身,卻不知准信時間,若不是我家小子過去說,我到現在還在痴等呢。」族長似是不滿,這話裡話外,卻並無真責備之意,臉上也帶著笑。

  老夫人忙又解釋一番,眼瞅著幾大筐土特產被族人硬塞上了車,而又有幾個少年,被族長推到了她面前。

  「這幾個孩子,算是族裡不錯的少年了,都是之前去城裡做工,剛趕回來,你看,能不能帶到汲水縣去?無論讓他們做什麼都好,只要能呆在那裡長些本事,給這些孩子家裡長長臉,就成了。」族長雖是商量口吻,可這時說這些,料定了王氏不會拒絕。

  王氏也的確沒拒絕,她也實在不好拒絕,當著這許多人,族長只是提這點要求,她難道能當面拒絕嗎?

  只得應下,卻言說婦人不懂男人之事,這些人只帶過去,到底做些什麼,那得讓兒子做主。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見人已收下了,族長乾瘦的臉上彷彿能生出花來,很是滿意的連聲說著。

  這邊說著話,不一會,聞訊趕來的賀里長帶著謙卑的笑,也趕過來送行。

  在他身旁,跟著的,就是他那最寵愛的嫡子賀青雲。

  再見他,倒是讓鄉人怔了,不到一年光景,此子倒是長開些了,五官竟俊秀許多,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倒也像模像樣。

  察覺到媳婦有些不安的挪了下步,老夫人面上帶笑,只說了幾句,便不冷不熱的提出要走。

  這賀里長卻依舊笑容不改,隨王氏族人一起送了半裡地。

  這一家人表現的很謙卑,只是等王家車隊走遠,立在父親身旁的賀青雲方抬起頭,望著車隊離去方向,臉上陰晴不定。

  「還看什麼?怎麼,勢不如人,還想著報仇不成?少不得給家裡惹禍!」此時周圍也無他人,賀里長一轉臉,便見到了兒子臉上的仇恨,立刻斥責的說著。

  賀青雲卻未像從前那般暴跳起來,而是很恭敬的低頭,說:「請父親放心,只要那人得勢一日,兒子便忍一日,絕不會做出以卵擊石的蠢事。」

  對兒子這段時間的變化,他倒是看在眼裡,還算滿意,於是,見他表示服從,也不怎麼多說,只說著:「你明白便好。」

  賀青雲點頭稱諾。

  王家人這一走,那座熱鬧許久的王宅頓時顯得空了。

  不過,幾個主人雖都去了汲水縣,這邊卻也留下了幾戶老實的奴僕,平時只照看著宅子和田地,倒也清閒。

  跟著去的,皆是平時機靈能幹,其中,以荷桂一家最為得寵。

  荷桂如今管著一干丫鬟僕婦,早就去了幾分怯意,言談舉止越發乾練起來。

  趙婉性格溫婉,賢惠孝順,之前初來時,幫著荷桂管家,平時還跟著識字讀書,也算是越來越長進,不過王家大小事宜越發多了,這真管起一大家子上下事宜,卻也不是一時就能學成。

  而且,在王氏心中,趙婉外柔內剛,並不完全是唯諾的人,而且她只是平妻,並非大婦,哪怕是為她來著想,老夫人也斷不可能真讓她去真正掌握了管家大權。

  王氏心裡清楚,兒子將來娶妻,娶的定是蜀地大族之女,這樣的女子又有幾個是容忍大權旁落?

  進了門,與其就開始內鬥,並且折損趙婉,不如現在就控制一個度。

  對這趙婉,老夫人真是喜歡,也正是因為喜歡,她就要未雨綢繆。

  「我兒婚事,應是快了。」想到那人的種種反應,老夫人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不知那人會給自己兒子安排一樁怎樣的婚事,若是攤上一難纏小姐,怕是家無寧日。

  有句話講的好:母子連心,父子天性。

  如今這話倒還真有些應景了,老夫人在路上想著兒子婚事,王守田也在為此事費神。

  只不過,王守田所想的,卻是這婚事何時才能定下。

  初訂雖過了關,可他派去下聘的人,卻還沒傳回信來,若這時候出了變故,也絕非不可能。

  只有下聘成功了,這事才算定了。

  王守田,便只得等待。

  不光是他,王守田的一干班底,人人焦急等待。

  這幾人自是明白這事若成了,對自家主公有著何等助力,因此較之這要成親的人,他們這幫旁觀的,反倒顯得更上心了。

  王守田一派淡然鎮定,給縣衙其他幾人不少寬心。

  這一日下午,汲水縣縣衙偏廳內,茶香四溢。

  午後閒來無事,王守田和賴同玉二人便在此下棋,幾人圍了一圈觀戰。

  王守田前世囚禁十數年,平時就以棋自樂,現在下子,其勢自然不一樣,直殺得賴同玉連連大敗,臉上連汗都流下來了。

  最後,賴同玉只得將棋盤一推,鬱悶說著:「不下了,本想趁著這幾日,扳回敗局,贏主公一場,不想主公卻連這機會都不給我,實在讓我又驚又喜啊!」

  哈哈一笑,王守田見對方很是鬱悶,調侃說著:「你這點水平,就算本縣心浮氣燥,想贏我?怕是沒指望了。」

  頓了一頓,又說著:「你們中誰來下一盤?」

  被他目光掃過幾人忙擺手,紛紛說著:「主公,我等可不善棋藝!」

  王守田越發笑的開心了。

  看著王守田,良久,賴同玉方才長嘆一聲,沉靜的問著:「主公實在是讓我佩服,這等時候,居然還能沉穩如此?」

  「主公,這事我觀宋家已經很是喜歡,關鍵是趙婉,只要將這平妻貶下……」這時,薛遠認真上前,鞠躬行禮,說著:「這大族大戶,豈能有平妻以分家統之理,主公睿智,不會不明白這點。」

  說這話時,整個房間一片寂靜,只有午後的陽光燦爛。

  王守田掂起一子,撫摩著,似笑非笑。
huro 發表於 2011-6-19 14:48
第三十二章 破局(上)


  「這天下事,急者越迫,緩者越裕,不可不查!」這話一出口,讓薛遠和賴同玉幾人怔住了。

  王守田探出手,手指拈著棋子,將那棋盤上亂子一一收入匣中。

  棋子全入匣後,他抬頭看向眼前薛遠賴同玉等人。

  見這幾人都望著自己,面露思索之色,王守田繼續說著:「如今局勢,就如同這盤亂子,錯綜複雜,危機四伏,可若真心想將其擇清,也未嘗沒有機會。」

  「宋家雖好,可男兒在世,自強為本,餘者末之,又豈能將希望全放在聯姻上?成,固然是助力,若不成,亦能治政,豈可太阿倒持?」

  太阿倒持,是指倒拿著劍,把劍柄給別人,比喻把大權交給別人,自己反受其害。

  被他目光一掃,薛遠賴同玉為首一干人皆起身,深施一禮:「主公所言甚是,是我等本末倒置,有些失態了,聽主公一番話,實是慚愧。」

  他們雖心中對這說法想法各異,但主公有此風骨,卻讓他們備感欣慰。

  王守田笑笑,說著:「破局之事,數日就見風曉。」

  看看外面天色,他站起身,說著:「來,這棋下起來也無趣,你們陪我出去,索性巡視一番,吹吹風去。」

  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沉默跟出。

  出了偏廳,王守田心裡也在焦急等待著。

  適才這番話,其實有一半是說與他自己聽,有前世失敗為鑑,此時此刻,他心中對宋家的期待,並不比別人少多少。

  只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前世宋心悠已經嫁了他,但是得到宋家助力並不大。

  大族聯姻,以利為本,只有自身越來越強,宋家才會真正下注。

  趙婉的事,的確是一關,但是若是這樣就貶了她,不但心裡不願意,有違本心,就是在現實裡,只怕也是太阿倒持。

  到了街上,王守田心情一爽。

  這季節,是瘟疫疾病多發期,因見識了後世瘟疫肆虐之慘烈情形,在這城中防禦上,王守田算是下足了本錢。

  不僅街道有專人清理,城中垃圾更有指定堆放處,到時焚化。

  一眼望去,整條街上,都很乾淨,路上行人也皆是衣裝整潔,能到這等程度已非易事。

  正巡視中,突然府中來人,王守田命人帶過來,卻是一個自家的幾家的家丁:「府中出了何事?」

  「大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來了。」這家丁說著,卻是王家家眷到了。

  王守田聞聽,快步回去,其他人一聽老夫人等家眷到了,也紛紛回去迎接。

  此時,汲水縣府衙外,幾輛大車一字排開,前兩輛馬車上,先後下來三個女子。

  年長那個,身著天青色衣裙,已經有了幾分雍容,正是王氏。

  緊隨其後,就是王守田所娶平妻趙婉。

  王守田回來後,首見的,便是這二人。

  見到自家兒子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過來,王氏首先紅了眼圈。

  趙婉溫情脈脈望著自家夫君,彷彿有千萬句話,此時卻說不出。

  王守田連忙上前,行大禮:「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吾兒不必多禮,起來吧!」王氏連忙說著,扶了扶,等王守田起來,趙婉也向夫君行禮。

  「這是蘇素兒,來,見過表哥。」王氏說著。

  這時,立於母親身側的少女,行禮說著:「素兒拜見表哥。」

  王守田眼神一凝,素兒?

  凝神看去,只見此女紅黃之氣氤氳不散,卻不凝聚成官印或者其它之物,虛空中,蕩漾著一圈圈水波,循環流動,與她身上來回。

  這等氣象,比起李承業,無論是層次還是數目,都低上一級,但是卻也是見到除大帥外的最強者了。

  心中頓時有幾分把握,扶的說著:「快快請起!」

  素兒敏感的感受著一頓的目光注視,抬頭帶一絲審視,上下打量這出來之人。

  她不會洞察氣運,但是眼前這人的層次還是能感覺到——紅白之氣!

  要說這人外表看上去,還算一表人材,從氣運上看,卻只是紅白之氣。

  紅白之氣,以神道而言,只是小神,以人間來比喻,只是縣級官員,比起汲水龍氣還低上二等!

  這樣的人,就是潛龍,卻真有些牽強了。

  可真人所言不虛,她滿心疑惑,只得垂下眸,暗自思量。

  一家人見面,自是說不完的知心話。

  這門前並非說話之所,在薛遠提醒下,王守田忙將母親等人迎進去。

  薛遠負責安排主公家眷安置,其行事作風,倒令王氏很是滿意。

  老夫人見這汲水縣治理得力,兒子身邊的人,更是一個個都看上去精明能幹,臉上便帶出了笑。

  「我兒如今果真是出息了,這一路走來,為娘聽的最多,便是百姓對你的讚揚,這事,你做的很好,不過,切不可自滿,繼續保持下去。」

  「兒子明白。」

  「對了,來之時,族長送了些土特產在車上,還讓我帶上幾個人,都是族裡的少年,當時情況所迫,娘也不好推托,便一起帶來了,到時候你看上一看,若是些成的,便隨意安排個事情給他們做,若實在不成,就打發他們回去。」

  王守田也知家中情況,自不會責怪母親所為,聽母親這樣說,也點頭應下了。

  目光掃過母親身旁安靜站著的趙婉,卻不好這時候問些什麼,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下,重新看向母親。

  王氏未發現這對小夫妻間的互動,只是又將一直跟在身旁綠衣少女喚到近前,再次介紹給王守田認識。

  「此女便是我信中所提蘇小姐,可憐之前蒙了難,你這做表哥,以後可要幫她尋親!」看的出,王氏真的很喜歡素兒,言語間多親近。

  王守田皺眉,他已經感覺到,附在她身上的那種奇異魅力和波動,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很是溫和的說著:「蘇小姐,請放心,這尋親之事,就包在我身上。」

  「還請哥哥喚我素兒吧!」素兒目光輕垂,微笑的說著,不管怎麼樣,這可能是未來的潛龍,她不敢怠慢,能拉近關係就是最好了。

  老夫人也笑的說著:「正是這個理兒,以後,你們兄妹相稱便可。」

  「是!」二人齊聲應了。

  隨後,素兒便隨趙婉先去了後面,留了時間給這對母子。

  「田兒,剛才進來時,聽府裡有人提到婚事,這是怎麼回事?」直到這時,王氏才問出這疑惑。

  王守田便將與宋家嫡長女婚事與母親講了,聽完,王氏面露欣慰之色,連連點頭。

  「你也該娶大婦了,這府裡上上下下,總該有個人來管才是。娘老了,只想享享清福,過幾年把孫為樂,你可莫要讓娘等太久!」

  又想到趙婉,便多叮囑了幾句:「對了,婉兒也是個好的,這娶妻之事雖是正經,但與她,也要好好說了,後宅安寧,你這男人才好在外搏前程。」

  王守田恭敬應下了,又聊了幾句後,見母親面現疲態,忙扶其到後面歇息。

  王守田如何安排先不說,這大帥要收他為嗣子的消息,卻已經放了出來,這事絕非小事,雖只是風聲透出來,有眼人卻都知曉,這事,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文陽鎮四縣一府大小官員,皆呈觀望之態。

  對那王守田,也多少有些瞭解,此事傳出,也不覺有何震驚。

  而受到這事的影響,關於王宋兩家聯姻之事,也傳了出去,不知暗地裡有多少人琢磨其中道理,蕩起無數波瀾。

  六月花香,田紀此時就在小花園中喝茶,這花園不大,就幾十平方。

  院西小畦內,種有幾棵黃瓜,黃瓜已爬滿了架,淡黃色的小花,紛然地開著,院東搭有一個架蓬,架蓬上爬滿了瓠子的纏綿的藤蔓。

  牆根下,有幾株盆花兒。

  周竹正在和田紀說話,茶香四溢著。

  「義父,主公出仕,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只是八品縣丞,卻是很難,九品卻可以獲得,只是汲水縣九品的主薄和功曹,都滿了。」

  「能不能去掉一個,主薄特別適宜。」

  「義父,主薄是一縣之實丞,大帥還沒有糊塗,而汲水縣又是此人的根基,不可能讓主公獲得。」

  田紀皺著眉,問著:「那有什麼方法?」

  「現在想的,卻是散官,散官儒林郎是九品,也很適宜主公,再爭取代理縣丞……這事還需要李公發動一些人,支持王守田為嗣子,然後才能得這個代理縣丞。」

  「縣丞不可得,那代理縣丞也成……對了,這嗣子的事,鎮內上下,有什麼反應?」田紀關心的問著。

  「大帥放出風聲,本就是試探下反應,結果鎮上大部分都是觀望,並無明顯支持和反對的情況,這已經相當不錯了。」周竹皺著眉說著。

  十七八歲的嗣子,又不是大帥親子,怎堪大任,在前世,是有不少反對者,但是在此時,王守田在大敗之際,斬殺陳翔,又白手起家,將汲水縣建成,也有了些薄名,證明了才幹,許多人因此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繼位氣氛了,以後當上主君,有了君臣名分,自然可以漸漸穩固大位。

  田紀也想到了這點,不由皺眉。
huro 發表於 2011-6-19 14:48
第三十二章 破局(下)


  「此人氣運太盛了,必須壓一壓。」田紀想了片刻,斷然說著。

  「義父,何策之有?」周竹也想到了這點,雖然聽說真人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運,但是如此蒸蒸日上,實在也有些擔心。

  「他不是娶了平妻了嗎?把這事宣揚一下,平妻就是平起平坐之意,宋家如此勢大,安能甘心與平民之女平妻?」

  蜀地多才俊,若說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佔其四,宋家又佔其中一分。

  這一分,不是十分之一,是指四十分之一,但是就算這樣,一族佔有蜀地四十分之一,可見其龐大。

  「再說,平妻子女被視為嫡子女,可爭家產和爵位,宋家怎肯?」田紀想了想,冷笑的說著:「務必傳聞出去,讓人都知,使宋家不嫁。」

  周竹大喜,拍手說著:「此策甚妙!」

  果然,數日後,全鎮就流傳著王守田已娶平妻之事,甚至遠在數百里外的成都,都有人流傳此事。

  成都

  王彥和宋子燁回到了宋府。

  王彥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暗怪兄長糊塗,豈可允許王守田娶平妻。

  到了門口,宋涵迎接出來,他氣度溫和,談笑從容,絲毫怒意,笑著迎接了進去。

  到了客廳,分了主賓坐下,於是喝茶閒聊,民情風俗,世家望族,官府隱私,這些都是可以說著。

  只是王彥找機會提到婚事時,宋涵就顧左右而言它,二次一來,王彥也就暗怒,不繼續說了。

  宋家再強,也不掌兵權,若不是蜀地沒有統一,不然的話,翻掌之間,一隊之兵就可抄家滅族。

  不過這氣氛自然有些淡了,說了幾句,就告辭而出。

  見王彥離開,宋涵臉色就大變,冷了下來:「豎子安敢欺我!」

  「父親,是不是就此回拒了?」宋子燁恭謹的問著。

  「再等等,讓我思考幾日!」宋涵猶豫了片刻,終於說著。

  「是,父親!」

  文陽府

  王遵之立在節度使一座小樓上,遠處隱見文陽府的萬家燈火。

  片刻,一人上前,恭謹應著:「大帥!」

  王遵之先不說正題,微笑的說著:「你看,這府裡還是滿滿是燈火人家。」

  李顯看了上去,只見從高樓向下看,千家萬戶的燈光連成一片,幾和天上的星辰相得益彰。

  卻聽見王遵之笑的說著:「當年史龍節作亂,卷席蜀中,朝廷大軍圍剿,殺得數百里內,十室九空。」

  「大帥為鎮時,我為部將,進文陽鎮時,百里蕭條,人煙斷絕,菁華之地,幾同廢土,只有在府城附近,才見到一些人煙和尚存的村落,卻是人人驚恐。」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大帥和我二代,都招募流亡,安撫百姓,幹了三十年,才有今日氣象。」

  王遵之露出緬懷回憶的神色,眸子深深遠望著覆蓋城市的夜空,悠然說著:「這十數年,一方面要安撫百姓,繁衍生息,一方面又要跟柳思明作戰,真不知浪費了我多少心血,轉眼之間,頭都白了。」

  說到這裡,王遵之凝視城市,一動不動。

  李顯在背後,根本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靜靜聽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笑了:「李顯,你說我花費了這樣多心血,豈會因為一些賊子而白白斷送掉?」

  李顯嚇的連忙下跪,說著:「大帥,鎮內上下,哪有這樣的賊子?」

  王遵之輕輕笑著:「老夫雖年邁,當不留下賊子為子孫憂,說吧,誰在背後煽風點火,誰在背後傳播謠言?」

  話語間滿是森寒殺意,目光望向遠方。

  李顯再也不敢猶豫,說著:「福田村田紀散佈謠言,其心有誅。」

  「嗯,既然如此,你去率甲兵五十,將其抄家滅族,可領命乎?」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田紀私塾十數年,門生遍地,甚至教導過王守田,有半師之誼,王遵之一旦知道這人不軌,卻不願意把這個問題留給王守田,以免王守田日後動手,傷了名望,這時就要自己為王守田摘除此獠。

  「遵命!」李顯低頭應著:「必誅此獠滿門!」

  汲水縣

  數萬畝稻田,金黃金黃的稻穀緊密的挨在一起,秋風吹過稻田裡的稻穀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隨處能夠看到豐收的景象。

  稻子成熟了,金燦燦的稻田,那一串串飽滿充實的稻穗,承載著的,是農人一年的寄託和夢想。

  「大人,已經遲了五天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此時,薛遠勸的說著:「再不收割,就趕不上種晚稻了。」

  王守田凝視著田野遍地一片金黃,又看了看遠處,嘆了一口氣,說著:「那就收割吧!」

  薛遠大喜,立刻傳達命令,雖然他不知道王守田有什麼用意,但是收割實在不能再拖延了。

  就在這時,一騎遠奔而來,翻身下馬:「報!」

  拿著一個竹筒,王守田展開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費我拖延了五日才收割。」

  薛遠驚問著:「主公,何事?」

  「川中都,終於動了。」

  「……主公,他們進攻了?」

  「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搶糧來了。」王守田嘿嘿笑著。

  「……主公拖延五日不收割,就為了這個?」薛遠說著,心中大驚。

  「不錯,川中都損失很大,就算壓迫縣裡,也難以湊出重建的費用,若是在以前,還有著長定郡支持,可是現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義繼位,怎肯輕易撥款給這敗軍之將?再說,就算肯撥,這柳思明葬禮耗資浩大,也多餘不出錢糧來。」

  「我汲水縣開墾三萬畝水田,得糧十萬石,這川中都,豈有不知之理?當是不少人喊著要攻打——不求攻城,能有幾日割稻就可。」

  「只是聽說川中都新的主將呂濟是個慎重的人,才遲遲不發,我拖延了五日,還是不上當,本已絕望,不想還是忍不住了。」

  呂濟是牙兵出身,去年陳翔戰死,他並不是副將,而是一個宣武校尉。

  陳翔戰死後,參戰的副將並沒有得到好處,被憤怒的柳思明處死,而由呂濟升任,跨了二級而成為都指揮使。

  其人為人謹慎,原本歷史上,被李承業擊敗,又投降了,日後雖然沒有重用,但是還是當到了一府留備使的位置(廂兵)。

  「主公,您快要成為大帥嗣子,為什麼還要故意引誘川中都作戰?」薛遠聽了,心中大驚,勸說的說著:「一動不如一靜,只要徐徐圖之,就可成事啊!」

  王守田大笑,說著:「你還不懂得,現在不是太平歲月,天下爭戰不休,我就算是成為了大帥嗣子,若是沒有軍功,怎麼能壓制那些桀驁的大將,獲得他們認可?」

  「大帥立我為嗣子的消息放了出來,鎮裡一片平靜,這固是大帥積威數十年,但是也是我幾次搏命,贏得的本錢和名聲。」

  「若是我上次兵敗後回師,帶著臨陣脫逃的帽子,若是我沒有這汲水縣,你以為這鎮裡會和現在一樣,風平浪靜?」

  「現在就是一個關鍵,若我能再得一大戰功,就可使鎮中沸騰,使人心傾向於我,這嗣子的位置,才能穩如泰山,甚至遠在成都的宋家,都不再猶豫!」

  「而且,這時長定鎮新舊交替,混亂不堪,而川中都到現在,都沒有補完實力,人數也不過六七百,還有一半多是新兵,若不趁此立威,真是追悔莫及!」

  「這次如果能打敗川中都,甚至佔領太素縣,我鎮和長定鎮氣運就會大幅度消長,而柳朝義初繼位,就失一縣,必人心大失,權威大喪,別說他只是一般人,就算是英明神武,也難在短時間有作為了,彼此消長,就決定了勝負。」

  薛遠聽了,默然良久,深深一禮:「主公,這是臣等太拘泥了,險些誤了主公大事。我明白了,這就去主持收割,主持大軍所需糧草。」

  王守田笑的說著:「善,此間事情,就請薛先生全權處理便是。」

  王守田有句話沒有說,只見頂上雲氣瀰漫,金印中白紅之氣翻滾,卻是已經滿了。

  縣中的人口和軍力,最多使他滿三分之二氣運,可是大帥放出風聲,立他為嗣子,就使大批人的人心已經傾斜。

  整個鎮有著一府五縣,王守田現在不過是從七品的格局,其器並不大,這一人心傾斜,微妙的氣運改變,立刻就使印中滿滿,達到了升級的條件。

  王守田深知,自己本來不受天運,要想爭奪天下,這氣運之戰,關鍵的時候,一場都不能輸,只有殺了呂濟,晉陞到正七品命格,白氣全數轉紅,並且使整個鎮人心轉向,才能坐穩嗣子的位置,才能壓制桀驁的大將,才能徐徐削減李承業的氣數。

  戰爭是獲得勝利的唯一的辦法,可是戰爭也是殘酷無比的淘汰賽。

  普通的戰鬥還罷了,關鍵性的戰役,李承業等人,有著天眷地運,還可捲土重來。

  若是王守田,在氣運深藏之前,就不能失敗。

  一戰失敗,就會氣運大減,二戰失敗,其器維持不住,三戰失敗,便是身與名都滅,絕無生理,這是以下克上的道理,不公平,很殘酷,可世道就是這樣。

  故天下蒼莽,只有步步向前,無法回頭。
huro 發表於 2011-6-20 15:08
第三十三章 就義(上)


  梅雨季節。

  梅雨,又稱黃梅天,由於梅雨發生的時段,正是江南梅子的成熟期,故中國人稱這種氣候現象為「梅雨」。

  飄搖的小雨中,點點灑灑,雨水綿密。

  福田村夜中沒有燈火,對小戶人家來說,油燈也是價值不菲的開支,極個別的大戶,隱隱可見黯淡的燈光,風雨點點。

  這時,田家還在進行晚餐,銅油燈散發柔和的光芒,在一處桌子上,有著四人,田紀居主席,還有田夫人,還有著周竹,還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卻是田紀的兒子田宗潤。

  菜餚不算精美,四菜一湯,原汁原味,非常鮮美。

  田家很講究禮儀,就連六歲的田宗潤也都是坐姿端正,細嚼慢嚥,儘量不發出聲音,靜靜聽著說話。

  「義父,我尋思著,您的動靜是不是大了點,真人不是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運嗎?這只是大運勃發而已!「周竹說著。

  樓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田紀放下筷子,笑眯眯看著兒子和義子,說著:「我也知道你有這迷惑,你到底還年輕,雖有智謀還沒有圓融。」

  田宗潤十分乖巧,大眼盯著父親,靜靜聽著,田紀慈愛的撫摸了下兒子的頭頂,看他吃完了,就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對周竹說著:「王守田在我這裡讀書時,也只是一般,看似平常,不過,才一起運,你看初掌兵,就能在大敗時,反敗為勝,殺了陳翔,實是可懼。」

  周竹凝神思考著,他卻不是莽從的人,說著:「義父,這點不算什麼,就是平常人逢到大運,也能作出平常不能作的事,而青雲直上,何況天下朝鼎革,天命改易,必有大批人才掃蕩天下,為王者前驅。」

  「這天下,戴望、史龍節、賴頤、杜恭真、還有本鎮大帥王遵之,哪個不是有獨到之處,哪個不是或者驚才絕麗,或者深沉厚重,或者剛毅果決?又哪個不是作出大事來,這區區斬殺陳翔,並不突出吧!」周竹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竹兒說的甚是,如果僅僅這點,這種人天下多得是,只得一時氣運,可王守田此人這段時間在汲水縣所作所為之事,讓我心驚啊!」

  「開田畝,定民籍,祭龍神,殺山賊,平縣治,這些事情都是深固根本的事,這事情雖小,可是你想想古時,什麼人作這些事?」

  見周竹臉色微變,田紀又提醒的說著:「運來運去,都由天地而定,就如我折一枝花,插在花瓶,這花雖然可燦爛,開上數日,但是終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王守田殺了陳翔我不驚,當上嗣子我不驚,甚至娶了宋家小姐我也不驚,這些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一旦運去,只為人嫁衣。運來花開燦爛,運去就瓣葉凋零,何也,只是無根耳!」

  「但是此子,在縣裡的所作所為,使我心驚,甚至轉輾反側,夜不能眠。若是花枝插在濕地裡,你說有什麼後果?」

  「嘶,長出根來?」這幾句話聲音雖輕,在周竹耳邊如平地了打了個霹靂,一下子就使他從新的高度看問題。

  「不錯,如是無根,花開如運來,運去就凋零,無所懼也,若是給他長了根,就氣運深藏,就算一時花落,明年還會開花,這就和真人批示不一樣了,到時候,無根的反而是潛龍了,這奪得基業就難了!」

  「嘶,那義父何不和師門說說?」

  田紀搖了搖頭嘆的說著:「我不擅長望氣之術,再說這望氣之術哪有這樣簡單,只有真人才可真正洞察,我也不過是在這裡讀書十幾年,有幾分心得,根據以前書中道理,看出些端倪來,卻是很難說服師門。」

  「說句大不敬的話,師門以玄學為宗,卻是不肯聽這世俗之道,說了也沒有啥用,你記在心中就是了。」

  周竹聽了田紀的話,心中越是想變越是有理,原本他暗中,總覺得田紀過於熱中名利,有些不屑,現在想來,卻還真是讀書讀出了些真意。

  就在這時,美婦人田氏微笑的說著:「飯不多言,菜都涼了,大家都快吃吧!」

  二人一笑,田紀就又舉起筷子。

  就在這時,福田村中,道路上一片寧靜,李四縮了縮脖子,繼續向前。

  李四是村裡破落戶,一直作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來餬口,上次弄了一件瓷瓶,混了三兩銀子,吃喝了十天,現在又吃光了。

  聽說王家搬遷到了汲水縣裡,家裡只剩幾個臨時僱傭的僕人,因此今夜便偷偷起來,心想破船還有三斤釘,這王家一貫為本地地主,總有些遺留的財物。

  李四翻過了幾個民家,到了王家門口,就想著要進去,突然之間,只聽後面寒光一閃,一人壓低了聲音,說著:「大人,這裡有人!」

  這李四想也不想,轉身正要逃走,這偷竊財物,在鄉里都是不報官的,抓住就死打,打的半死,甚至有的打死了也沒事,里長之類不會管。

  李四吃過幾次苦頭,哪還想被打,就要逃走,才一抬腳,就手腳呆滯,全身顫抖,不敢動彈。

  只見眼前站著二人,戴著頭盔,穿了皮甲,手按長刀,虎目炯炯,凶狠的掃視著自己,這凜然的殺氣,就使這李四動彈不得。

  隨著他們的報告,一個青年人上前,他沒有穿官服,但是身著身著玄衣,長身玉立,臉若寒霜,正是執行命令的李顯。

  李顯心情很不好,對於熟知政治的他來說,當然清楚著大帥的用意。

  田紀是王守田半師,在禮法上,身份就很特殊。

  師徒有著名分,也有著義務,如果不是所圖甚大,田紀不應該這樣做,王遵之老於權利傾軋,已經敏銳的聞出一些氣息。

  田紀和李家的關係,也隱瞞不了大帥,只是亂世中,這點蠢蠢欲動實是平常事。

  李家一向恭謹,又是文官,不掌兵權,再加上這次已經向大帥擺明了態度支持少主,大帥雖然有點疑惑,但是還沒有認為李家有著不軌之心,也許只是底下想攀炎附熱的人自作主張。

  只是現在在權利交接的關鍵時刻,大帥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田紀就撞到了槍口上了,大帥連審判也不審判,直誅滅滿門,意思不但是敲打李家,也是敲打著整個藩鎮上的一些人!

  被派來幹這滅門的髒活,李顯還是第一次,這當然心情很不爽,這時平日丰神俊朗氣度從容早就不見,盯著這個李四,吐出的話讓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麼?」

  李四靠坑蒙拐騙過活,善於察言觀色,一聽李顯這話,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點不對,立刻就有大禍。

  趕緊跪了下來,磕頭說著:「小人只是村裡窮漢,半夜起來,只是作些摸雞的事,回去弄些吃的,大人,小人不敢說謊啊!」

  說著,就連連磕頭。

  李顯看了上去,只見此人賊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這賊眉鼠眼,倒不是所謂天生命格。

  軍中司法官,以及縣裡法曹司的功曹,無論長的怎麼樣,全身就帶有一種肅殺之氣,這便是常年浸潤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攜帶的法之威嚴。

  同樣,這等賊人,無論長的怎麼樣,平時都琢磨著偷雞摸狗,見不得人,長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覺得是「賊眉鼠眼」。

  至於久居上位者,更是明顯,這就是孟子說的「居移氣,養移體」了。

  原本李顯不在意這種人,這不是他管轄的範圍,放過就放過了,這時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動,心中不爽,一揮手。

  後面一個甲士,更是以殺人為職業,見此毫不猶豫,刀光一閃,這李四的臉上,還在有著奉承的笑意,只見鮮血飛濺,頭顱就飛出,滾在了地上。

  這時,福田村燈火隱隱,萬簌無聲,李顯令著:「上前,包圍田家!」

  「遵命!」周圍甲兵應著。

  此時,田家已經用完了餐,田紀和周竹上了書房,周竹準備把註釋的《論語》從頭到尾再讀了一遍。

  就在這時,田紀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開著窗口,站在窗前,身軀挺直。

  遠處,並無異樣,只有一些狗犬之聲。

  「怎麼了,義父?」周竹抬起頭來,見得田紀身體在微微發抖。

  「快,快下去,不要點燈和熄燈!」田紀拉著周竹就走,一縷燈光從門縫漏出來,直到了下面。

  「夫君?」這時,田氏正準備抱著孩子去睡。

  「村裡殺人了,我祭的樟柳神,已經報了警兆回來了,有大禍臨頭,快,周竹,你抱著孩子出去,出田家。」

  周竹大驚,說著:「義父,那我們一起走!」

  「一起走,走不了,快,你身有命格福氣,只有你才能走得掉,你若掛念我一絲情誼,快帶著潤兒離開,給我田家留一線香菸!」

  周竹這時,見情況的確不對,當下也不說話,抱著潤兒,說走便走,幽靈一樣,從小門暗影處掠出,越過小道,閃入了對面竹林之中。
huro 發表於 2011-6-20 15:09
第三十三章 就義(下)

  
  樟柳神不是神,是鬼魂,並且是一種身世極為可憐可慘的鬼魂。

  這是小孩死後的鬼,被術師驅使,能在一定範圍內有著靈應,對血腥和殺氣最為敏銳,田紀就養有護體,因此才知道大禍臨頭了。

  果然,周竹才跑出去,只聽「噹」的梆聲傳到,卻是一更到了,有更夫出來敲梆了。

  就在這時,三聲鼓響,火把齊明。

  田宅前,點起了大把的火把,穿著皮甲的甲士排列成陣,還有著數個弓箭手等候,火光中,甚至還有數騎巡查左右,田宅周圍被圍的滴水不漏。

  李顯佩劍,左右分列著四個甲士。

  下面,是一個隊正,此人戴頭盔、披著鐵甲,虎背熊腰,眸中凶光,只聽一聲刀吟,長刀出鞘。

  這種長刀厚背薄刃,寒氣逼人,正是軍中利器。

  憑著樟柳神感應,田紀心中一驚,除非身著重甲,騎著寶馬,不然的話,面對這陣,誰也難逃,煉氣士修有法術,能驚世駭俗,但不能持久,拖上片刻便難逃劫運。

  就在這時,李顯已經喝著:「裡面的人聽著,大帥有令,立刻出門受擒,給汝一刻時間,若是不然,格殺勿論。」

  心中卻是苦笑,出來受擒,也是死。

  倒也不是大帥英明神武,滴水不漏,只是大帥只掌這一府四縣之地,再加上十數年經營,查出這類倒是很快的事。

  說來說去,就是地盤太小了,若是整個蜀地,就不一樣了。

  在田宅中,田氏已經抽出了長劍。

  長劍在蠟燭中,反映著光,田氏低聲說著:「夫君,現在怎麼辦?不如我們衝出去?」

  蠟燭和燈光照著田紀的眼,田紀一時間心情翻滾。

  這事被大帥知道,使他心中一涼,驚覺自己的確鹵浪了,只是自知道了王守田如此所作所為,心就焦急起來,迷糊了。

  現在甲兵已經包圍了住宅,生死就在眼前,是帶著家人衝出去,還是束手就擒?

  身為煉氣士,衝出去雖然九死一生,但是倒也未必沒有一線機會。

  可是如果舉兵對抗,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性質就嚴重了。

  大帥大怒的話,不但會追究責任,更會直接影響李家,影響師門。

  為了師門,現在也不能直接反抗,至於為之冒的風險,那就是義無返顧了。

  閃電一樣的思考後,田紀低聲向著妻子說著:「是我耽誤了你……不過為了師門大義,不可鹵莽動手,先出去聽他說些什麼,只消他們不立下殺手,料亦無妨,等以後再作打算。」

  只要稍微緩衝一下,就想必有人求情,聽了這話,他的妻子也點了點頭,丟下劍來。

  田紀鎮靜了一下,親自開門,說著:「汝等何事?」

  「伸手向前走!」李顯卻是不答,又叫的說著。

  兩人依言上前,到了場前,在燈火之下,李顯舉手一揮,帶了二個甲士舉步上前。

  田紀看了上去,發覺是熟人李顯,這李顯雖然不是李承業的家族之人,不是一支,反而是文陽府知府李剛是一族,但是總算姓李,拉得上些關係,並且日常交情都不錯,不由心中暗喜,對妻子低聲說著:「我上前和他問話。」

  說著,就上前,到了幾步,站住了,訝然叫著:「咦!是你?李大人?」

  李顯走近,低問問著:「田先生,你怎麼這樣糊塗?傳得這些不應該說的話?現在大帥問罪來了。」

  「李大人,這事也許有些誤會,還請大人允許我向大帥申辯,想必就可水落石出。」田紀拱手為禮,誠懇地說著:「若是能如此,大人援手大德,不敢或忘。」

  自己私塾十數年,門生遍地,甚至教導過王守田,有半師之誼,這種事,只要今夜緩了緩,作為半個弟子的王守田,就不得不求情,以全師道,就死不了。

  李顯點了點頭,苦笑,突然之間,喝著:「斬了!」

  這一聲令下,後面二個甲士,猛的長刀出鞘。

  這些甲士,都是在戰爭中脫穎而出,在軍中都頗有名氣,敢殺敢拚,這刀法是十數年生死之間磨練而成。

  據說所謂的武林中人,一個被稱為蜀山劍客的少俠,和軍隊起了衝突,就被這等甲士上去十人,才二三個回合,就被斬下了頭顱,亂刀分屍。

  這時,刀光一閃,閃電一樣,快得令人目眩。

  電光火舌之間,本已警惕的田紀,本能就要防備和躲避,就在這時,猛的浮現師門真人的最後叮囑的蒼老面容——這是被削去仙業的白髮蒼蒼。

  「汝等切記,為了蜀中大義,師門興衰,要有殉道之心!」

  心念之間,只見田紀身體一動,似乎又沒有動,二片刀光倏斂,只聽「噗噗」二聲,長刀各從田紀的左右側而刺入,一拔出,鮮血飛濺而出。

  「呃!」田紀從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看了看身上的刀窟窿,又看了看對面面無表情的李顯。

  鮮血飛濺,本來常人應該立刻死了,可是他身為煉氣士,自然與普通人不同,這時,他還正了正衣冠,向著師門地方向跪倒下去,磕了個頭。

  這頭一磕,修持的精氣神崩解,全身抽搐一下,鮮血和泉水一樣,從他身上噴了出來,接著,就「撲」的一聲,伏在地上。

  「夫君!」一瞬間,田氏驚醒過來,本來雍容平靜的臉,一下子變的形如厲鬼,就撲了上來。

  「殺!」隊正沉聲下令,頓時,三個牙兵抽出長刀,只聽「噗哧」一聲,三把長刀,就從各個角度,刺入她的身中。

  她跌在地上,口中鮮血大口大口湧出,拚命向前爬著。

  李顯阻止了甲士補刀,看著她爬上去,伸手抓著田紀的手,氣絕身亡。

  「進去,把裡面的人都殺了。」李顯有些疲倦的說著,命令著。

  後面的隊正,就沒有這樣多愁善感,應著:「諾!」

  猛的上前,後面三十多個甲士,跟在身後昂然一擁而入,而門外,還有的甲兵,已經封鎖了全宅。

  頓時,裡面殺聲頓起,慘叫聲連綿不絕。

  「賊子!」在竹林中,親眼看著田紀被斬殺,聽著這時宅中連綿不斷的慘叫,周竹咬著牙,頓時一絲血紅,從唇中滲了出來。

  望著前面殺戮,聽著雨水打在竹葉上的沙沙聲,周竹不再聽著,捂著田宗潤的手,拚命向外面跑去。

  群竹青青翠翠,雨水打在上面,周竹踉蹌遠去。

  雨越下越大,有甲兵將大傘撐出,打在上面「僕僕」有聲。

  可以看見裡面,有個漢子在廝殺著,竟然給他殺了二個甲兵,但是最後,被一擁而上的甲兵分了屍。

  殺聲漸停,這隊正就又出來了,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廝果然居心莫測,裡面有二個硬傢伙,死了二個弟兄,想不到這裡還有這等銳士。」

  「不就是死了二個,怎麼也稱不上是銳士吧?」李顯皺了眉,問著。

  「李大人,你不在軍中,不懂,軍中最強的高手,殺那些武林高手和殺雞一樣,但是如果不穿甲,卻也受不了三五個士兵的圍攻。」

  「這人被我們十幾個圍攻,還能殺得二個弟兄,放在軍中就是一等一的勇士。」隊正神色有些惋惜和難看的回答的說著:「若是此等人多上幾個,並且能披甲持弓,這就難啃了,如果再有馬匹,我們就很難拿下了。」

  李顯聽了,點了點頭,知道有沒有甲,有沒有弓,有沒有馬,這完全是二回事。

  但是他終不是勇士,不明白。

  事實上,如果田紀準備了甲弓馬三寶,三五人就可縱橫,打游擊戰的話,說不定反過來可以殺上一半,而不是現在就這樣被殺了。

  不過李顯不明白不要緊,他嘆的說著:「裡面都清光了?喚醒村長,清點一下里面的人,我要登記向大帥報告!」

  頓了一頓,又嘆的說著:「田先生教導一方,總要留點情面,家裡你們抄了,留點錢給他們買棺材吧,總要入土為安。」

  這隊正聽了,說著:「諾!」

  就下達命令,讓手下甲兵抄家發財去。

  不過到了清晨,李顯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

  這時,門口有著蓆子,上面橫七豎八有著十幾個屍體。

  一個臉色蒼白不住流汗的村長再次檢查,抬頭說著:「大人,田家的人,多了二個,這二個是寄宿的學生,鄰村的,少了一個,卻是田紀六歲的兒子!」

  「你確定?」李顯低沉的問著,這可是大大的失職。

  「確定,村裡來往,誰家有什麼人,都知道。」村長顫慄的說著。

  就在這時,隊正搜索完畢,上前:「附近找不到,也沒有痕跡。」

  李顯皺著眉,說著:「派人去他的弟子家看看!」

  「諾!」

  這時,旭日初升,樹梢草尖上,還有著昨天夜裡的雨珠點點,在朝陽光中閃爍著,猶如千萬顆小寶石。

  一處莊院,前面都是樹木郁蒼,這時,莊丁已經把幾匹駿馬拉出,讓他們閒散啃著肥茂的青草。

  這時,周竹猛的出現在莊前。

  「周先生,你怎麼這樣匆忙?」這時,一個青年出來,笑的問著,卻是李承業,這是他家的一處田宅,見了周竹一身狼狽,不由奇怪。

  奔了一夜狼狽不堪的周竹,抱著孩子上前,只聽「撲通」一聲,跪在了李承業的面前:「主公,還請救得這孩子,這是我義父的最後一點骨血了。」

  李承業一驚,看了上去,說著:「周先生不必如此,有什麼事,儘管說來!」

  周竹也不隱瞞,一一把話說了,磕頭說著:「還請主公救了這孩子。」

  李承業微一錯愕,接著哈哈一笑,雙目亮起了精光,仔細端詳了這孩子好一會後,嘆的說著:「田先生雖然作錯了事,卻也是對我一片好心,我安能不管?」

  說著,目光帶著精芒,沉聲說著:「你放心,這孩子我一定保下了!」

  周竹不由心中一鬆,磕頭說著:「謝主公,臣以後一定盡心輔助,鞠躬盡瘁!」
huro 發表於 2011-6-20 15:10
第三十四章 破陣(上)


  小雨綿綿,叢林之中,一衛之兵等候在了叢林前的一塊空地上。

  古時,這是官道所經過之處。

  唯一值得慶賀的是,這裡建了營帳,並且早上半日到達,得以休息半日,食了軍糧,得以積蓄體力。

  雨絲不停,黑雲連綿,給戰場上增了一絲壓抑的氣氛。

  五百士兵都在營帳內,手中持刀、持槍,持弓,一臉肅穆和緊張、不時憂心的望著遠方的原野。

  此刻天還未亮,大家都睡不著了。

  主營中,王守田面容平靜,心下還是有幾分緊張。

  上千人的戰鬥和廝殺,單是想想,都覺得血不但不熱,反而生寒。

  「大人,為什麼不設伏?」此時主營中,眾將都集中著,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五人都在,而柴嘉進言說著。

  「川中都新將呂濟是個慎重的人,這林間不厚,藏下這樣多人不行,再說,如果處處設計埋伏,就失了軍中正道——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明白了嗎?」王守田說著。

  前世,如果說最有感悟的,就是一篇文章,說朱元璋和朱棣非常相似,但是朱棣就沒有朱元璋那種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的氣魄。

  姑且不論這觀點對不對,王守田對這句「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非常推崇。

  別的不說,王守田偷襲得手,殺了陳翔,是得了些名望,但是大部分人承認的同時,也會心中想著:「無非詭計耳!」

  卻不會把王守田,當成真正的大將來看待,這其中差別是什麼?

  差別就是缺少了「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而獲勝的氣魄和格局,只要缺少這點,無論怎麼樣勝利都不會凝聚出王氣。

  陰謀詭計不可少,但是那更應該是戰略層,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或者最低層的游擊戰和騷擾戰。

  真正決戰時,必須有一支敢打硬仗,敢打正面戰的隊伍,這才是威懾眾將的真正本錢!

  不過這當然不必細說,王守田淡然說著:「令軍中食早炊,並且食後全軍戒備,此地是川中都選擇的地點,以在夜中割稻!」

  此時,王守田一身戰甲,平添了幾分一股英武之氣,說話之間,自有一股威嚴,由不得人不信服。

  「諾!」眾將都出,傳達命令。

  「報!」果然,過了半小時,一個斥候半跪在前面,大聲說著:「前方發現敵軍蹤跡,大約一隊人馬,疑是敵軍前鋒斥候,請大人指示。」

  「再探!」王守田命令著,同時又命令別人:「令軍中全體出營,與平地上列陣!」

  「諾!」下面二人齊聲應著,隨即行了個軍禮,轉身告退,傳遞命令去了。

  命令傳遞而出,頓時,五百人的隊伍,按照伍火隊營的編制,排列而出,眾人皆是一臉凝重肅穆,縱然面對同僚,也不敢有所言語,排列而出,最後在官道前一片荒野上列隊,動作和隊伍整齊劃一,這是訓練達到一定的效果。

  這才是自己需要的軍風,王守田在心中暗喜,他策騎走到陣列前,銳利的目光橫掃士兵,說著:「將士們,敵軍前來,要割我們的稻子,殺我們的家人,我現在不說廢話,爾等可願隨我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士兵都是應著,呼聲震天:「願為校尉而戰!」

  王守田點了點頭,說著:「此次我親自統軍,監督戰事,如有人臨陣脫逃,立斬無赦,本將後面的騎兵,就是監軍,誰敢後退,無論伍火隊營,全部斬之!」

  這三十騎兵,並非是大帥的親騎,而是自己的騎隊,雖然遠遜色於大帥親騎,但是當軍法隊還是綽綽有餘。

  此言一出,五百士兵都是閉息不語。

  「但是若有人斬首立功,我都看在眼中,按功提拔,絕不食言!」王守田擲地有聲說著,片刻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隨之,士兵都吶喊著:「願為校尉而戰!」

  動員完畢,就是等待了。

  遠處出現了敵人的斥候,仔細打量後,就會發覺正面情況,斥候連忙搜索,甚至插入了叢林,查看有無埋伏,再回稟消息。

  正值王守田等候之時,川中都中,一身甲衣的一個中年人正聽著前方斥候隊長的報告:「什麼,敵軍列陣在前,攔住我軍去路?」

  「是,將軍,有敵軍五百五十人左右,其中有三十是騎兵,並無廂兵!」

  本來大軍出動,就必須有廂兵當後勤和雜役,可是現在只在縣內作戰,不過幾十里,當然不必了。

  「可有黑衣衛?」這中年人,就是呂濟,他是都指揮使,參將,當然可稱將軍了。

  黑衣衛是文陽鎮的精銳。

  「沒有,將軍!」這斥候隊長應著:「叢林甚疏,周圍五十里並無伏軍。」

  「你看的可仔細。」呂濟皺著眉,追問了一句。

  「大人,我等和黑衣衛作戰十數年,相知甚深,這敵軍只有五百,有無黑衣衛,我們一看就知,斷無虛假。」這斥候隊長應著。

  「……你們退下吧!」呂濟臉色微微一變,對方的態度有些讓他動怒,可是這些人是打了十幾年的老兵,現在又是臨陣,斬之不祥,忍了。

  等斥候隊長一退下,剛才沒有說話的一將就出來,這將滿是鬍子,剽悍魁梧,半跪的說著:「將軍,這小兒如此大膽,請將軍下令,立刻攻破之。」

  「程校尉說的沒有錯,這人以卑鄙手段,襲殺了陳翔將軍,吾等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請將軍下令。」

  「這小兒只有五百五十人,還是初建一衛,我軍雖留一百在縣此,此時有六百,豈不勝之?」

  「請將軍下令!」

  「請將軍下令!」

  面對群將洶湧,呂濟更是臉色微青,陳翔善戰,在軍中更有威望,被殺了,軍中不少心腹都日夜思之保仇。

  自己原本只是一個校尉,若不順應此心,只怕以後難以掌握大權。

  這時只得忍了,並且對方的確也只有五百五十人,雖然二軍相差不大,但是川中衛畢竟是老營,而對付初建,怎麼都可獲勝!

  想到此處,呂濟終於下了決心,說著:「這小兒敢於在平地立陣,我們就敢堂堂將其擊破,各將聽令,列隊上前,違令者斬!」

  「諾!」眾將一起聽令,軍隊踏步上前。

  王守田遠望,耐心等待著,片刻後,敵陣終於下了決心,壓了上來。

  「呂濟終於忍耐不住了,說的也是,現在二軍人數相等,若是見了我不戰後退,以後他怎麼壓服軍中?」

  「殺!」遠處傳來了高亢的吼叫聲,一隊隊士兵,同樣列陣出現在前面。

  「賀益,此戰就看你了。」王守田說著,隊伍裡的唯一的一支三十騎,已經全交給了賀益。

  前世此人能用二十騎,奔馳在數千人中,所向披靡,勇不可擋,這次面對的才七百人,並且還多是新兵,自然可以打開局面。

  這就是信任。

  賀益騎在馬匹上,面容肅穆,不自覺帶了幾分肅殺之氣,只是應著:「諾!」

  王守田收斂了心神,面無喜悲,神情淡漠,望向遠處,而甘厚距王守田左右,持刀而立,只待一聲令下。

  川中都上次雖然保持了一批種子,但是真正骨幹者,絕對不超過一百五十人,其它的全部是新兵。

  自己新建的這衛,嚴格的說,只有當初一隊是經過戰陣,其它都是新兵,只經過了殺賊一戰洗禮。

  但是軍中訓練刻苦,又有大魚大肉,王守田相信自己士兵素質在對方之上。

  單是士兵比較,各有優劣,相差不大。

  但是論氣數的話,文陽鎮和長定鎮,本來半斤八兩,可現在可是現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義繼位,氣運大減,而自己方面,大帥王遵之還活著,就已經勝出了幾分。

  川中都損失巨大,不但蒙著戰敗陰影,而且真正有氣數的人,不過呂濟一人,而現在王守田軍中現在有五將。

  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都各有氣運,這時同在軍中,都一損皆損,一榮皆榮,必會支持自己獲勝,這氣數就遠在對方之上了。

  再說,川中都到此,雖然不遠勞師遠征,但是畢竟跑了幾十里路,而自己營地士兵,已經休息了半日,好整餘暇。

  因此看似相當,實是勝出了許多,這若還不勝,就是天要滅之。

  「命所有弓隊聽令,準備射擊!」王守田發令說著。

  一掌旗官應命,取下二把令旗,發出號令。

  頓時,一隊弓隊迅速行動起來,在刀盾兵掩護下,提箭搭弓。

  這時,敵軍也不斷上前,地面都被踩踏的微微震顫,二軍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越是緊張,越是安靜,此時,當真可以說針落可聞。

  「準備!」王守田待敵軍臨近,毫不猶豫喊著。

  令旗重重一揮,五十弓手驟然起弓,一個個都將手中長弓拉滿,弓弦繃緊。

  「放!」令旗一指,箭射出的「嘣嘣」聲不絕,敵軍陣上,頓時傳出了十數聲慘叫,幾乎同時,敵軍一聲吶喊,衝鋒了起來。

  此時,陣前只有五十米,一沖就到,弓手只能發出一箭,十數秒後,二軍猛的沖在一起,殺聲四起。
huro 發表於 2011-6-22 01:02
第三十五章 轟動(上)

  
  小雨初歇,雨過天晴。

  賈斗騎兵才到,一眼看上去,就是大片的屍體,很明顯,戰鬥已經結束,殺戮已經結束,只剩下打掃戰場的人。

  由於才戰後,整個戰場上瀰漫著一股慘烈的氣氛,每個士兵都似乎脫胎換骨,帶上了一陣陣特有的殺氣。

  幾個明顯是軍官的人,更是圍著巡查,身上沾滿了血腥。

  這氣氛,頓時使本來桀驁的黑衣衛騎兵一窒。

  賈斗眯上了眸子,這熟悉的氣息,使他心中震驚,原本看不起的新兵,似乎起了某種熟悉的變化。

  他熟悉戰陣,自然對戰場非常瞭解,一觀看,就知道是正面對抗。

  再觀看著規模,以及垂頭喪氣的敵兵俘虜,就知道事先說的六百敵人並不虛假。

  五百對六百,正面決戰,還取勝?

  賈鬥心中,頓時改變了看法。

  他翻身下馬,走了上去,但是走了幾步,一個聲音就使他瞳孔驟然收縮。

  一個瀕臨死亡的敵兵,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渴望,這是求生的慾望,看這情況,這敵兵還不滿二十,喉嚨發出了含糊的聲音。

  這時,有一個老兵上前,抓住他的頭,用刀子就是一割,這是一聲悶響,同時伴隨著這敵兵最後一聲嘶鳴。

  這種聲音令人心悸,敵兵的喉嚨鮮血飛濺,身體在最後的抽搐起來,鮮血不斷從他的脖子上,身上流了出來。

  就算是殺人如麻的賈斗,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上前。

  在一處稍高點的土丘上,王守田正在掃視著四周,周圍滿是親兵,不知道為何,一眼看了上去,面無表情的王守田,帶著某種熟悉的冷酷氣息。

  「黑衣衛果毅校尉賈斗,拜見大人。」賈斗行跪禮。

  二排親兵,以及五個武將齊齊相對,都不含好意的看了上去。

  王守田面容陰沉,目光凌厲掃視著賈斗,片刻之後,驟然怒著:「賈斗,你為何來遲了?」

  「這個……正巧雨大,馬和人不見其路……末將知罪。」賈斗才想抗辨,但是才一抬頭,就看見了上面冷笑的王守田,以及冷笑的諸將,不由心中一跳,說著。

  自己雖然有五十騎,但是此時,他猛的發覺,自己身邊竟然沒有親兵,頓時就磕頭認罪,並不抗辨。

  實際上,是戰鬥結束的太快,並沒有算得上真正延遲,只是現在王守田是上司,上司呵斥,如果原本是無能之將還可,大可抗辨。

  現在在大勝的上司面前,還是戰場上,當場頂撞,結果如何,賈鬥不用想也知道,更讓他下決心的,就是據說此人很快就會成為少帥,是自己的主公。

  這服軟也是情理之間的事。

  「……哼,賈斗,你身為黑衣衛校尉,居然延誤時辰,這是失職之罪,此次我方雖然大勝,但軍紀不可亂,本應嚴處,不過現在正是用你之時,你可戴罪立功!」王守田見他服軟,冷笑的說著。

  「諾!」賈斗應聲說著。

  見他應下,王守田坐下,面色略緩:「賈斗,你帶領騎兵,準備出發,今日大勝,太素縣還沒有接到消息,我們可奇襲之,賀益,你整頓一下騎兵,等會隨我一起出軍,餘部在今天夜前趕上!」

  沉默少頃,眾將互相望了一眼,齊齊出列,應著:「諾!」

  剛才審問了一下,現在眾將都知道,現在太素縣裡,只有一百兵,必是一攻而下。

  正事議完,下面王守田面容冷峻的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二堆屍身。

  命令的說著:「敵人卸下軍械,就地埋葬,我軍檢查屍體和姓名。」

  在古代,大量的屍體若是不管不顧,棄之荒野,極易發生瘟疫,將屍體聚在一起埋葬,顯是最正統地方法。

  王守田又說著:「人死入土為安,不必堆積,分具掩埋。」

  「諾!」

  看著士兵艱難的辨認著自己戰友的屍體,有的屍體被砍到了頭,血肉模糊,實在不好辨認,王守田心中一動,召見一個隨軍文吏,說著:「以後就制軍牌。」

  「請主公明示。」這個文官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多屍體,剛才嘔吐過,臉色還有些蒼白著,恭謹應著。

  「士兵都用木牌,就是半個把掌大的木牌,新兵和廂兵只有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簡單雕刻的鄉籍,以備查尋。」

  「正兵有著犬首,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鄉籍。」

  「精卒、上卒、甲士,各有狼首,以爪劃分,一根、二根,三根,同樣有姓名鄉籍!」

  「伍長、火長,副隊正,都用鐵牌,同樣有狼首狼爪劃分之!」

  「隊正和營正都用銅牌,以犀牛標記。」

  「姑且就這樣,你記下,作些樣品給我。」王守田吩咐的說著。

  「諾!」這文官應命。

  這時,又有一個文吏上來了:「主公,此一役統計,我軍戰死五十三人,死了三個伍長,二個火長。還有四十三人負傷,要運回本城。」

  這時,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五人都來了,他們雖然有著皮甲保護,或多或少,負了點傷,都是面色陰鬱的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屍身。

  不管怎麼樣,都是半年內日夜相處的人,一戰後,就只剩了屍體了。

  「斬首多少?」王守田問著。

  「斬首九十六級,還有十數人是敵軍重傷給予處決,首級依制折半。」王守田看了看天,說著:「立刻統計軍功,不要拖延。」

  「遵命!」現在人數才五百,又有大批人在現場,這數據並不難統計。

  這時,俘虜已經被驅趕著,挖著坑,幸虧不是大坑,不然這些俘虜還以為要坑殺。

  人多力量大,半小時後,所有坑都挖好了,由於是給戰友埋葬,這些俘虜倒很賣力氣,挖的很深,不少人還流淚。

  「軍功檢查完畢了?」先沒有下葬,王守田問著文吏。

  「大人,已經檢查完畢了。」

  「下葬!」王守田簡單的吩咐,頓時,一具具敵兵屍體,被放入土坑,又迅速掩埋了起來,沒有多少時間,就埋了。

  當然,有些身份貴重的敵人,就保留著。

  「斬首一級,以及以上者出列!」王守田命令著,片刻後,二十一個士兵出列,有不少帶著傷。

  殺了上百人,只有二十一個算是有軍功,王守田不由浮現出感慨。

  要這軍功可不容易。

  「謝大人!」

  「斬首二級者出列!」出來的只有七個。

  「斬首三級者出列!」七個中,又只有三個出來,看上去就是剽悍之士。

  「斬首四級者出列!」但是沒有人回應。

  「斬首五級者出列!」一個人昂然出來,王守田看了上去,發覺這人有著黝黑的皮膚,甚至顯得有些憨厚,不由一笑,這人就是勇猛又運氣好了。

  「你們勇猛殺敵,斬首得功,回去我必有賞賜!」王守田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你叫什麼名字?之前有無官職?」

  「大人,我是楊牛,以前沒有當官。」

  「好,楊牛,你殺得五級,是好漢子,是勇士,我也不食言,我立刻提拔你為火長,賜你總田七十畝,加一頭小牛!」

  「謝大人,謝大人!」楊牛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只是吶吶的說著。

  拍了拍楊牛肩膀,王守田微笑的說著:「你是好樣的,本官最重勇士,你們該得的東西不會少一分!」

  這一戰,全軍並沒有太大損失,犧牲和負傷的人,沒有超過百人,並且大勝了,俘虜了五百人左右,士氣大震。

  經過了戰爭的考驗,回去再整頓修養一段時間,軍隊就真的是軍隊,不是新軍了。

  即使如此,王守田莫名其妙,有些落寞和感慨,這來自地球的靈魂。

  不過,王守田並沒有沉迷於這種情緒,他對著五將說著:「此戰勝利,還不算什麼,此時太素縣空虛,正是取下此縣的良機,你們整頓一下,盡快跟上來!」

  「諾!」眾將沒有任何意見,應聲說著。

  當下一道道命令發佈,收集著全部的戰馬,竟然有著四十匹可用,當下,五十個黑衣衛兵,加上連王守田在內的四十騎,換上了川中衛的衣服,向著太素縣奔去。

  二個縣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只有一百餘里,快馬的話,二小時就到了。

  下午時分,雨過天晴,午後的時光特別悠緩,陽光下,遠處林梢隨風波動,溪水也彷彿靜止了。

  映入眼簾,是一座縣城,有著護城河,並且已經引進了河水,高十米左右,不算高也不算矮了,吊橋跨臥在護城河上,可見的確花費了些工夫。

  城門此時開著,還有幾個百姓進出。

  「過去吧,速度慢些,不要太快。」王守田命令的說著。

  「諾!」

  於是一行人,不急不徐的策馬上前,很快就出現在城門前二百米之內。

  城守兵凝神看去,看見是川中都的軍服,於是站起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馬匹速度何等之快,就算不急不徐,也在十幾秒後,就到了城門前。

  「不對,將軍沒有這樣多騎兵!」看門的伍長突然之間驚覺,高聲喊著:「快,關上城門。」

  不過,這時已經晚了,縣裡才區區百個士兵,城門口才一火兵,哪能來得及關門。

  賀益獰笑一聲,猛的策騎沖上,只聽馬一聲嘶叫,就已經衝入了城門。
huro 發表於 2011-6-22 01:03
第三十五章 轟動(下)


  成都府,宋家。

  望湖之樓,揚揚細雨,今日,臨窗而坐的二人面色凝重,雖不至於愁容滿面,這本來風雅之極的氣氛,卻因這二人這番作態而變的壓抑起來。

  有那七八僕人,身著青衣,頭戴小帽,皆小心翼翼從樓下上來,手捧著飯菜水酒,一一在玉石桌上擺放妥當。

  主家如此,他們自是萬分小心,不敢有絲毫失誤。

  又有幾名樂手,彈奏著清幽樂曲,在這小樓隔斷處,隔著紗簾,那樂聲叮咚咚的傳來。

  這二人卻一直對坐無言,直到僕人們將酒菜皆擺放妥當,其中一面白長鬚者才一揮手,淡淡說著:「都下去吧,我不發話,不得讓任何人上來。」

  看向紗簾,又說著:「你們也暫且下去。」

  「諾!」僕人們連同這幾個樂手,皆低低應了,隨即陸續退下。

  踏踏踏的腳步聲漸遠了,二樓上又恢復了寧靜。

  樓上此時只剩下兄弟二人,酒香瀰漫在空氣之中,飯菜也是香氣誘人,窗開著,雖已時至酷夏,可這二樓高處,卻時不時有那細風吹入,將一樓的悶熱全部掃去。

  遠處湖面上,才子佳人們少了許多,倒顯得湖面上敞亮起來。

  這等時候,縱是愛風流耍弄,卻也知道酷夏時節一走一身汗,絕非書中那長衣飄飄、盡顯風流的好時候。

  偶有那遊船上的樂聲傳過來,也帶著幾分暑氣,沉悶讓人心發慌。

  宋恆抬頭,看向兄長,卻見兄長表情淡淡,只轉頭望那遠處湖面,面上並無表情,一時倒讓外人看不出喜怒來。

  知兄莫若弟,他和宋涵乃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自小關係便好,如他,自能分辨出對方是何情緒。

  對方今日突然叫自己過來,雖是飲酒談心,卻半點喜氣皆無。

  他倒是有心轉談其他話題,可此時此景,卻實是不敢開口。

  自從獲知那王守田有一平妻之事後,兄長宋涵就一直心中不快,這讓當初有意促成此事的宋恆著實不安。

  想到市井上現在傳言,宋恆真恨不得抓來王守田,好好的教訓一番。

  自家的侄女,是何等的賢淑聰慧,難道就不如一平民女子?

  本來侄子歸來後,他還原想著,自家這樣拖著婚事不應,對方自然知道用意,還不盡快的休了那平妻?

  那個女子再好,論家世,論學識,論相貌,必都不如自家侄女,有些抱負的男兒,決斷起來也很是順利才是。

  等到現在,依舊不見汲水縣傳來消息,他這心裡,也開始鬱結了。

  心裡直罵這王姓小兒實是愚蠢!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促成此事!

  竟害得宋家成了這蜀地的笑話!

  愈想,愈是生氣,待宋涵轉回頭時,所見便是自家兄弟這一副表情。

  見此,宋涵倒是笑了。

  只這笑裡,多是無奈:「二弟,你說,我宋家,是不是真衰敗在為兄手裡了?」

  轉著手裡的琥珀杯,宋涵有些自嘲的問著。

  這支小杯極為精緻,卻是前朝魏侯珍愛,放在外面絕對價值連城,可拿著這樣的一隻杯子喝酒,他卻依舊不覺得其中酒有多香甜。

  「大哥,何出此言?」宋恆何時見過大哥這副模樣過,忙說著:「大哥手段了得,宋家在大哥手裡,一直有所發展,為何突然說這些?」

  「為兄心裡著實不安啊。」宋涵少有的嘆氣,心情黯然的說:「想我宋氏一門,從數百年前遷移到此,就是蜀地大族,便是州牧也不敢輕視小看,可現在……可現在,我宋家竟成了這街頭巷尾的笑話,實是讓為兄心中黯然!」

  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宋涵心情鬱結,使得對坐宋恆心中對王守田越發不滿意了。

  「大哥,不過是王家小兒愚蠢罷了,大哥何必為一無知小兒如此介懷?若他不肯休了那平妻,我宋家便不允了這婚事,反正未曾正式確定這婚約,便是不允了,這王家又能耐我宋氏怎樣?」

  宋涵搖頭,淡淡笑:「你呀,莫非以為,我只氣那王家小兒?」

  「怎麼?大哥不僅僅是為了這婚事不快?」宋涵這話倒讓宋恆訝然了,他一直都以為,大哥是在為王守田之事鬱結於胸。

  宋涵又自斟自飲一杯,語帶嘆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說來,這王家小兒雖可惡,卻也並不隱瞞。」

  「二弟你細想,若他隱瞞不說,待這事情正式訂下,你我又能如何?莫非,真能毀了婚約不成?若真如此,我宋氏之女的名聲,便毀了。還有何面目,再在這蜀地行走?」

  見宋恆面現沉思之色,他又將一杯酒仰頭飲下,眼底現出寒意來:「我氣的,卻是二點,第一就是這王家小兒遲遲不肯貶之,第二就是這些搬弄是非之人。」

  「大哥所指,是造成市井傳言之人?」宋恆一點,他立刻明白了。

  「正是,這王家小兒,是王遵之屬意繼承人,雖未公開,這有眼睛的,卻都能看出,本來,這樣一年輕人,日後有些作為,倒也配的上我家悠兒。」

  「現在,整個蜀地皆知,這裡面打擊的不僅僅是王家小兒,也是我宋家的聲望。」

  「這二件事,一表一里,前者不能使這王家小兒決斷,後者無所顧忌,都證明我宋家聲望和威名大不如前,我心裡因此鬱積啊!」

  「若早上百年,誰敢對我宋家如此行事?」

  「大哥,你說的沒錯,只是錯不在您,現在是亂世,向來武夫當道,我宋家雖有人脈,也有金銀,並無衰退,卻到底境轉時移了。」

  聽了弟弟的話,宋涵也再次嘆息起來:「你說的不錯,所以我才猶豫,若是百年前,區區一個鎮帥之子,再怎麼樣出色,出了這事,我也不應了。」

  「現在武夫當道,我們必須找個掌兵權者作為後盾,可現在鎮帥,要不年老,要不已有元配,沒有妻子的繼承人,又寧可找著更有政治利益的家世,現在想找個合適的人選,很難啊!」

  這也是宋涵一直未曾正式表示拒絕的原因之一,但凡能有回轉之地,他也不想簡單拒絕掉,可這回轉餘地,卻有些難了。

  「王家小兒,倒是個有情意的人!」雖氣惱王守田不休平妻,這份風骨作為,卻讓同樣有女兒的宋涵有些感慨。

  若這分情意,能落到自己女兒身上,也算是給悠兒尋到良人了。

  這等亂世,有抱負作為者,為前途,休妻再娶者,大有人在。

  這在宋涵看來,也未嘗不可。

  但對方若是自家姑爺,卻又是另一番感觀了。

  哪怕是大族之主,既身為人父,又豈能不心疼女兒?

  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想到前幾日接到的那份密報,宋涵瞇了瞇眼睛。

  耳邊聽著二弟宋恆說:「重情意?這亂世若太過兒女情長,如何能挑起大任來?」

  宋涵點頭,倒是同意這一點:「前幾日,我收到密報,這汲水縣與那太素縣摩擦不斷,怕是要開戰了。」

  「哦?」聽到這事,宋恆怔了怔,隨即冷哧一聲:「這王家小兒掌兵不久,汲水縣又剛剛恢復,太素縣卻是經營許久,這仗還真敢去打?」

  「你莫小看了王家小兒,若非他之前的種種作為,你我也不會如此看重於他,這次,就看他是否能帶來驚喜了。」撫著長鬚,宋涵低聲說著。

  「莫非,大哥還存著和王家結親的心思?」宋恆見此,追問的說著。

  宋涵既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淡淡說著:「現在亂世,能成英傑者,必可佑一方百姓,這樣的人,百年難遇一個,只看他是否有此潛力了。」

  「這事,小弟會讓人注意,若有消息,也好早做定奪!」宋恆沉吟了片刻,這時也有些明白大哥的心思了。

  若這王守田在戰事上處了下風,那這門婚事自然告吹。

  可這小子贏了,正能顯出此子不俗,這婚事還有機會。

  雖說有了平妻,日後真成就大事之時,這些事情又算什麼?

  這時候,菜卻有些涼了,正是六月,兄弟二人不以為意,於是,不再談此事,二人開始推杯喚盞起來。

  其中,有幾分是借酒消愁,又有幾分是快意發洩,卻不得外人知了。

  太素縣

  衝入城門後,幾乎沒有遇到抵抗,這百兵就投降了。

  黃昏時,上千人的隊伍已經到了,王守田在眾將的擁戴下,巡查著整個太素縣。

  太素縣本是川中都的基地,現在川中都終被剿滅。

  戰利品有著三十匹戰馬,合起來,可以建個小牧場了,弓箭兵器可裝備千人,尚有一批三百兩的黃金。

  這批黃金,只詢問了下,就知道是橫徵暴斂,甚至抄家滅族而來。

  王守田卻沒有自己預期中的欣悅,只見縣城裡有著不少流民,有的還有餓死在街上,王守田勒馬停定,凝視一邊。

  這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餓死在街上。

  眾將見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王守田苦笑的說著:「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直並無感覺,見到這個我總覺得心裡堵的慌。」

  眾將連忙說著:「主公,現在這縣由您掌控,自然不會有這等慘事。」

  王守田嘆的說著:「人非草木,有些感觸,你們聽我號令。」

  眾將應諾:「諾!」

  「第一,收斂屍體埋葬,街道和城外五里內,不許見到暴屍於野。」

  「第二,統計糧庫,開倉放糧,乘著放糧時,將流民一一登記,運回汲水縣,充實戶籍。」
huro 發表於 2011-6-22 13:35
第三十六章 移縣(上)


  六月,下午才是雨過天晴,晚上又有著雨,不斷有著雨絲落下來,淅淅瀝瀝打在了縣衙的屋簷下。

  薛遠趕到太素縣,已經是入夜時分,還是從城門上吊上去,才到了縣衙,不一時就有親兵小跑出來,說著:「薛大人,請進!」

  薛遠來到縣衙裡二廳處,一眼看見王守田立在門口等候自己。

  薛遠心中一熱,就上前行禮,王守田見他行禮,立刻下階,挽起薛遠說:「一路辛苦,到裡面說話吧!」

  到了裡面,就有人上茶,薛遠坐了,喝了口茶:「縣裡的情況,使者已經對我說了,我一路都在思量,主公的章程很不錯!」

  王守田心裡有些高興,說著:「外面還在辦理,你來了正好,我們首要是必須安撫百姓,免的給人嫁衣,民望得了,具體的縣治,可能插不上手了。」

  見薛遠有些迷惑,王守田有些黯然,說著:「大帥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我這次打敗川中都,殺了呂濟,奪取太素縣,與公是改善我鎮的處境,壓縮長定鎮,與私就是建立威信,壓服眾將。」

  「這次大勝後,如果我預料的不錯,大帥就要召我入府,立我為嗣子了,這太素縣,管不了。」

  「主公,臣明白了,這太素縣管不了,也不能給別人收民心,因此救濟安定的事,必須我們來幹!」薛遠喃喃說著。

  王守田笑的說著:「所以我急召你來,我深知你的本事,你在這段時間,給我開倉放糧,安撫百姓,特別是無地少地的流民,全部遷移到汲水縣去,當然,俘虜的家屬也同樣在遷移之列。」

  「我就算當嗣子,這汲水縣還是我的根基。」

  薛遠起身,行禮說著:「必不辜負主公期望,必得這縣民心,他日有其它縣令來,也不得救亡之功,只得守成之望。」

  「大善,就是此意。」王守田大喜,說著,他微微看向著自己的金印。

  金印並沒有改變,可這時,瀰漫的氣數,已經充滿,甚至漂浮在外面了,絲絲在消散之中。

  唯一的變化,就是本命的白紅之氣,已經徹底變成赤紅,一根赤紅氣挺立著,駕御著眾氣,使眾氣漸漸轉紅。

  王守田心中感慨,這次自己已經突破到了正七品,這次大勝,傳聞給大帥知道,大帥必有提拔,到時候正式氣運大盛,就可進一步威凜全鎮了。

  這消息傳來的正是時候,這時,王遵之的身體又有些不好了。

  雖未到那臥床的地步,卻咳了幾次血,這可嚇壞了府中軍醫,細細調養方好些了。

  這一日下午,李顯從外面進來,這位節度使大人正倚窗而坐,微微咳著,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自從滅了田家後,這位大人又先後貶了幾位官吏,如今文陽府上下官吏,都有些人心惶惶。

  這李顯是王遵之親信下屬,倒還不懼:「大人,有軍情從汲水縣那邊傳來了。」

  「念。」王遵之頭也不回的說著。

  「諾。」李顯拿著情報,聲音清朗的念來。

  當唸到王守田大勝,已奪取太素縣時,王遵之一臉驚訝的回過頭,忙叫停下。

  「你是說,王守田已取下太素縣?」這事情,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讓他連咳都忘記了。

  李顯笑的說著:「正是,恭喜大人,文陽府又多出一縣之地。」

  「哈哈!真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駒啊!」確認此事後,王遵之大喜,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這一激動,卻只覺得頭一昏,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大人!」李顯連忙驚呼:「快喚醫生前來。」

  一陣忙碌後,被抬到床上的王遵之,卻醒了過來,無力的擺著手:「我還沒有事!」

  「大帥,您的身體,現在還是無礙,只是這以後情緒上,卻要注意不能太過起伏了。」床榻前醫官小心翼翼的診過脈後,溫言勸著。

  這人也是跟隨王遵之多年的老人,情意自是不比尋常醫官,若非如此,王遵之也不可能讓其給自己診脈。

  聽的出,對方話裡多是關切安撫,王遵之身為病人,卻知自己這身體到底如何。

  因此,只淡淡一笑,說著:「趙先生,我們相交三十年,你就少說這些話來寬慰我,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你也莫講些寬心話給我聽,去忙你的,我這裡你就不用理會了。」

  說完,揮揮手,打發他的同時,不忘叮囑了一句:「出去後,莫要多說!」

  這就是老人才有的待遇,若是普通醫官,不會叮囑,但是若是說漏了嘴,自然就是斬首的命運了。

  趙醫官嘆口氣,只得應了。

  一旁的李顯見了,忙將趙醫官送出去。

  回來後,面現擔憂之色,勸的說著:「大人,您這身體還是要靜靜調養幾日。」

  「我這身體我自然曉得,你把剛才密報取過來,我想再看一遍。」想到剛才那事,王遵之忙吩咐的說著。

  見此,李顯只得暗暗嘆一口氣,將密報取來,交到王遵之手上。

  仔細將上面內容又看了兩遍,王遵之這面色上,又好了幾分,他用手帕咳著,喜說:「此子果然不負我之期望啊!」

  見王遵之咳出的血跡,李顯面上不變色,心裡卻是驚駭和酸澀混淆著。

  大帥,只怕時日不多了。

  李承業的李家,對他曾暗示過幾次,似是有交好之意。

  可想到見到的汲水縣情況,王守田卻也是相當不錯,大帥又對其有意栽培,這事還真是要仔細度量了。

  倒也不是李顯不忠,若是大帥在,他絕對不可能背棄,但是大帥一去,如果繼承者無能,在這亂世,誰也不會把家族賭上陪葬。

  王遵之放下密報,說著:「李顯!」

  聲音雖輕,卻把李顯嚇了一跳,忙應著:「大帥,您有何吩咐?」

  「你立刻傳令,讓王守田進府,並且召集眾將眾臣,我準備三日後,就正式收此子為嗣子!」

  「諾!」李顯忙低頭應下了,心裡卻是一鬆!

  大帥終是殺戮決斷,一發覺身體不對,立刻要收王守田為嗣子,以確定君臣名分,不會突然之間暴斃而導致亂局。

  王遵之默默的想著,見李顯要出去,又說著:「慢!」

  李顯停了下來。

  王遵之想了想,問著:「現在田家那幼兒,還沒有尋到?」

  「是,還沒有!」李顯心中一突,回答的說著。

  「知道了,你傳我命令,開明縣知縣李存義治政寬厚,甚得人心,本鎮甚重之,特轉為太素縣縣令,縣衙眾官可隨之!」

  「李承業年少有為,特賜正九品營正之職,歸屬太素縣。」

  「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各率其衛,駐紮太素縣,以防長定鎮襲擊。」

  「任命王彥為開明縣縣令。」

  「以上任命,立時生效,不過嗣子大典後,再各上任。」

  王遵之一連發出四道任命,頓時使李顯心中凜然,什麼心思都熄滅了。

  前世王守田剛愎自用,少年不曉事,未經過風雨,即位時底下人便多有不服,李存義盤踞開明縣,而李承業舉兵掌握兵權,打下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

  這可所謂軍政都完備了。

  由於李承業在禮法上,也是大帥的女婿,大帥當年也是女婿繼位,有先例,因此舉兵成事。

  李顯隱隱感覺到,其實大帥心裡,對田紀兒子的下落,是心中有數。

  這個時代,上位者不需要證據,他認為是,這就是,當然以大帥豐富的鬥爭和戰爭經驗,很少錯判。

  大帥其實期待李家交出田紀幼兒,以證明李家的忠誠,至於田紀幼兒,倒也不是什麼特殊人物,可殺可不殺。

  但是等了數日,這次李承業沒有交出田家小兒,使大帥頓時起了警惕。

  李家擁有人望是一個客觀事實,在以前,大帥認為李家不掌兵權,有人望也是好事,可輔助王守田,少主年輕,需要重臣才能鎮壓的住。

  現在心情和角度不同,這一看,就覺得李家有些盤根錯節,積蓄人望,心思莫測了。

  並且現在的王守田,先打下了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名望並不比李承業弱多少,這就使歷史發生了巨大變化。

  大帥立刻準備舉行嗣子典禮,確定君臣大禮的名分,並且這一連串任命,卻將李家從開明縣連根拔起,去了太素縣。

  現在太素縣是前線,以一縣之力抵禦一鎮之兵,這壓力可想而知,必會逼出李家的真正底細和實力。

  若是再隱藏實力,就可能抵抗不住,一旦敗了,問罪就可理直氣壯,就算守住了,這底牌全露,日後也有打算。

  大帥為了嗣子,可真是毫不手軟啊!

  而且,這樣的話,文陽府、開明縣、正定縣、汲水縣連成一片,都受直轄,主君的實力大增,已經佔了全鎮一半以上。

  這次王守田接手的處境,比前世好上了許多倍。

  李顯也看出了這點。

  在決定大局時,即便只有細微差別,便可決定勝負,而現在這些,已經不是細微區別,是巨大的差異了。
huro 發表於 2011-6-22 13:35
第三十六章 移縣(下)


  成都‧宋家

  自上次談話後,無論是宋涵還是宋恆,皆對汲水縣的戰事關注起來。

  因此,文陽府這邊收到消息,才第二天下午,成都宋家,也得了信。

  負責收集這消息,便是宋家嫡長子宋子燁,接到這消息,他可是愣了好一會,在下人的提醒下,才猛醒過神來。

  隨即,不敢耽誤,忙快步向父親書房走去。

  敲了幾下門,說了自己身份,裡面傳來了宋涵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後,卻發現,二叔宋恆也在。

  宋恆自然不是外人,宋子燁將那密報,直接交到了父親手上。

  打開看了裡面內容,細看之後,宋涵頓時沉默下來。

  宋子燁站在那裡,等候著父親問話。

  果然,過一會後,宋涵將手裡密報交到了一旁二弟手裡,問眼前長子:「裡面內容,你已看過了?」

  「兒子已看過了。」宋子燁點頭,應著。

  「說說你的看法。」宋涵淡淡說著。

  宋子燁猶豫了下,似是有些不情願,卻只能說著:「從這一仗看出,此子很是了得!」

  「二弟,你覺得呢?」宋涵又看向一旁,問著。

  宋恆正坐於那裡細看情報。

  很快,情報看完,宋恆卻沒有和長兄一樣的面無神情,抬起頭時,已是一臉驚訝。

  「這王守田,竟取了太素縣?真是難以想像啊!」

  「是啊,這件事,之前我也未曾料到,會是這般結果,當日還在想,若這王守田果真能勝了,便是個了得人,沒想到啊,此子居然厲害如斯。」

  宋涵撫著長鬚,忍不住感慨著:「此子,著實不凡!」

  見宋涵言語間,對這王守田頗是讚歎,宋子燁已是聽出了什麼,卻忙低聲說著:「父親,莫非你還想將悠兒許配於他嗎?」

  王守田雖讓宋子燁也很是佩服,可宋子燁年輕氣盛,又很是愛惜妹妹,對王守田娶了平妻之事,一直耿耿於懷。

  「你有什麼看法?」宋涵反過來問著長子。

  「父親大人,這次王守田雖然大勝,卻也是因為柳思明去世,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很難節制手下驕橫之將,因此才私下出兵,結果才讓王守田得勝,若是柳思明沒有死,那有這事?」

  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治兵有方。

  「你說的沒有錯,若是柳思明沒有死,王守田的確打不下太素縣,打下了,也吃不下,只有退出。」

  「但是現實沒有假如,運氣代表的運數也是實力,而且是最大的一塊之一,無論王守田靠什麼成事,至少現在打下太素縣,並且可能長期佔領,而且長定鎮衰微,這幾乎是鐵一樣的事實。」

  「由此而看,王家統一二鎮的時日,不會很長,蜀中又多了一個強鎮啊!」宋涵很是感慨的說著。

  「大哥,這事,你可要想好啊,若真是應了他,那我宋氏的顏面怕是……」一旁的宋恆也提醒的說著。

  對兒子可以直接說,對弟弟,宋涵卻不直接回答,只問著:「二弟,當日你我交談的內容,你可還記得?」

  「大哥說的是?」

  「便是那搬弄是非之人,你可還記得此事?」宋涵淡淡說著。

  「小弟自是記得,莫非大哥查到什麼了?」

  「這事何必刻意去查,你可知,這段時日內,文陽府境內,出的那幾樁滅族之事?」宋涵反問的說著。

  「這……小弟倒不知。」宋恆最近一直忙於生意之事,其他府縣的瑣事,他又怎麼可能知曉?

  宋涵也沒覺得他會知道,這事情,卻要和二弟和長子說清楚了。

  他繼續說著:「其中有一事,便是出自王守田福田村,他讀私塾那田姓先生,在一夜之間,遭了滅門,同鄰也有遇到被殺,是王遵之親下的命令,秘書郎李顯親自帶兵去。這事,你們只怕不知吧?」

  「竟有這等事?」聽到這裡,房間內其他二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田姓先生,便是傳播平妻之事的那人,他如今遭遇,已能表現出王遵之意思了。」

  宋子燁想到了別處,怒著說:「父親,您的意思,若我宋家不答應這門婚事,這王遵之會對我宋家下手?可我宋家遠在文陽府,這裡又非他王遵之管轄之處,他有這等能力嗎?」

  「子燁所言不虛,這王遵之再如何蠻橫,也不可能對我宋氏如何吧?」宋恆也是不信,說著。

  宋涵苦笑說著:「你們想到別處了,不過,你們說的也是一種可能。」

  「現在自然不會如何,蜀地不統一,他沒這本事,可是以後呢?這場大仗,顯出了王守田作為鎮帥的資格,並且作為下一任繼承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即便我宋氏不答應聯姻,也已不會動搖王守田之根基。在這種情況下,若日後王守田得了這蜀地,我宋氏該如何自處?」

  「就算不能統一蜀地,多佔幾郡,就可以對我宋家的生意產生巨大影響,如果我們沒有與之交涉,倒也罷了,許了再悔,這會有什麼後果?」

  宋子燁張張口,想反駁,想到王守田所展才華,又閉上了。

  此子,日後真當了節度使,只怕就算未必能統一蜀地,也可能佔二三郡,到那時,宋氏該如何自處呢?

  更加不要說統一蜀地了,統一了蜀地,如果結怨於蜀王,那時的宋氏,和如今的田姓人家,又有何區別?

  「何況此子也只是娶一平妻,那李家之子李承業,娶了那王遵之養女後,不也納了幾房侍妾?論起門第來,較之平民,哪個不更高些?若這樣看來,只是一無族人可依仗的平民之女,即便有那平妻之位,也不過是一人之榮,有我宋家一族在,她之子嗣,又怎麼可能成為繼承人?這事若從這角度來看,倒不是壞事了。」宋涵淡淡說著。

  「大哥,市井之間……」

  「市井傳聞,不過是人力導之,過些時日,真成了事,誰還有閒心說這些?不過是為阻王宋兩族聯姻,有心人推波助瀾罷了。」宋涵倒是想開了,對此不再在意。

  「可卻是委屈了悠兒。」宋恆在一旁嘆的說著。

  知道此事至此,大哥已經心裡應下了,可宋家嫡長女與一平民女平起平坐,稱姐妹,卻著實有些委屈侄女。

  大多數大族之女,可以容忍丈夫有侍妾,卻不能容忍丈夫娶一平妻,這其中涉及到,更多的是自身利益和臉面問題,與感情卻是無甚關係。

  宋涵卻嘆一聲,說著:「的確是苦了悠兒了。」

  他未和這二人明說,這些道理,卻都是女兒與他講明,若非如此,他又怎肯應了這門婚事?

  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只希望,這王守田能善待女兒,並且有所成就,若真如此,這一族,便會鼎力支持這王守田。

  能掌有二郡,坐穩大位,又有宋家財力和人才支持,這蜀中,未必不可以爭一爭。

  兄長既然有了決定,宋恆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提醒了一句:「大哥,那王彥已經在成都住了一週時間,若是願意結親,就完成下聘,之前我們多有冷待,現在要結成親家,還要多加和解才是。」

  中國婚禮,大體有六項,故稱「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但是到了現在,「六禮」已經被簡化為納采、下聘、親迎等三種儀節。

  納采,就是說採擇之意,即男子選擇妻子。男方欲擇某家之女為妻,便托媒妁交通女方,試探女家之意,這步已經走完了。

  下面就是關鍵的下聘,男方會送來聘禮,這時,如果收下,就必須給一張婚約,上面有著男女的八字。

  這步一旦確定,兩家婚姻就算成立,是中國古代婚姻習俗中最重要,也最具特色的一個環節,即便是「天子」亦不能免,也難以後悔。

  男家拿到婚書後,要把婚書供於祖先神位前,報告祖先已和某家締親。

  前面後悔還不是大事,如果聘禮後再悔婚,按照古禮就是大恥,恨可敲骨入髓,就算王守田日後誅滅宋家,輿論也不會覺得殘暴。

  當然宋家也不會這樣幹,就算對匹夫,也會臉面掃地。

  這時,宋涵聽了,點頭說著:「的確如此!」

  就在如此決意的一瞬間,遠在太素縣的王守田,正接到命令,備馬準備去府中。

  「主公切愁,這裡由我們來處置。」薛遠說著:「我已經初步清點,有無地少地一千餘戶,都可遷移去汲水縣,以充實戶口。」

  王守田哈哈一笑:「先生若能滿三千戶,必不吝官爵提拔。」

  「主公何出此言,主公提拔我以草芥之中,莫說有官爵,就算沒有官爵,臣也鞠躬盡瘁,為主公作那犬馬之勞。」薛遠正色說著。

  王守田不由心中一暖,擺手說著:「是我莽浪了……咦?」

  昨日頂上,就多了一份厚厚的赤氣,盤旋著,只是沒有器可容納,就在剛才,頂上又出現一份雲氣,雖然是白色,卻厚大無比,幾乎在整個汲水縣的白氣之上。

  兩份雲氣懸於頂上,又各自分開,並不混淆。

  這些氣數,只怕正七品之器,都未必容納下,一時間,王守田真是又喜又憂,處於幸福的苦惱之中。

  「主公?」薛遠見主君突然之間怔住,不由奇怪。

  「……沒事,我這就去見大帥,這裡的事,就全交給你了。」王守心不再猶豫,準備早一些上府,早一天得授大器,就免得一些浪費。

  要知氣數雖然不會很快消散,但是總有絲絲浪費,這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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