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12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08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死丹

    “你這個花花心腸的小和尚,原本以為我會把你吃了,沒想到竟然被你吃了個一干二淨。”

    披著天劫時候褪下的白蟒皮,已化形成女子的白素素雪白晶瑩藕臂從身後纏上沙摩尼的脖子,看著小和尚臉上的慌亂以及眼底的那抹不知所措,白素素撲哧一笑,看向遠方,嫵媚多情的黛眉間卻流轉出一絲淡若點墨的憂愁。

    男子的純陽之氣和女子的純陰之氣天生相互吸引,適才天雷中,兩人的陰陽之氣陰差陽錯地媾和在一起,那瞬間,理智早已在轟擊心神的雷劫下灰飛煙滅,陰陽之氣水乳交融更是激起了他們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守得千年完壁之身的白素素和一心向佛戒色戒欲的沙摩尼誰也沒想到,兩人之間竟然會發生這般詭譎的事情,卻是令他們都措手不及,白素素心頭迷茫復雜,而身為佛家弟子的沙摩尼更是方寸大亂腦中一片漿糊。

    夜色下的龍歸山巔,三個神情各異地少年規規矩矩地坐在雨後的密林間,不時地看向對面那摟成一團的男女。饒是心志堅毅如周繼君,淡然如千寧臣,灑脫若月羅剎,此時都目無表情怔怔望著那個身形婀娜修長、肌膚雪白眸若桃花泛著嫵媚風情的女子,一想到之前她還是只殘暴凶猛身長十余丈的巨蟒,心中皆是茫然。

    月羅剎撓著垂下斗笠的黑發,看了眼白素素,微微猶豫,隨後試探著開口,“弟…….弟妹?”

    聞言,周繼君和千寧臣皆是面色古怪,而渾身不自在的沙摩尼面露急色,卻礙著身後緊緊摟著自己脖子的女子,愣是沒敢開口反駁。

    “我叫白素素。”臉上浮起淡淡的緋紅,白素素狠狠瞪向月羅剎,“你這個殺不死的小鬼真可惡,還想佔本姑娘的便宜!”

    話音落下,周繼君看了眼前這個活了千年的蛇妖,又看向滿臉淒涼掙扎的沙摩尼,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同情之色。戒色戒欲心懷降妖伏魔之志的佛家弟子,居然和修行千年的女蛇妖行了雲雨……真是一場孽緣。

    “對了,你們幾個小子來這龍歸山做什麼,想盜陵嗎?”白素素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開口問道。

    “非也,我們只是想借著陵墓中那條通道前往御殿寶庫。”腦中有些恍惚的周繼君脫口而出,隨即卻想到眼前這女子可是為大煜鎮守皇陵的蛇妖,面色沉下,心頭不由得一緊。

    似乎看破了周繼君的心思,白素素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哦?你們偷偷摸摸想通過那條密道前往御殿,呵呵,看來你們和那大煜皇室也不對路呵。”

    也不對路?周繼君抬頭深深地看了白素素一眼,卻發現她眸底一閃而過的恨意,陡然恍悟。白素素雖然和大煜中興之主不清不楚,可是即便當年她愛上了那千里邦,可是也不可能甘心在他死後守這皇陵近八百年,其中定有隱情。何況,她和沙摩尼又……對了,白素素可是通天境界的絕世高手,若將她也隨著一起去那御殿,別說三個武尊了,便是再來三個,那帝藥八齋也是囊中之物。

    深吸一口氣,周繼君輕聲笑道,“你既然已經化為人身,不如隨我們一起離開吧。”

    冷冷地望了周繼君一眼,白素素轉臉看向身前的沙摩尼,面色復雜地開口問道,“你也想我一起去嗎?”

    沙摩尼一冷,下意識地點頭答道,“嗯。”

    陡然間,白素素面色大變,緊咬著朱唇,裹起蟒皮站起身來,“你們走吧,從今以後再也不要來這了。”

    “為什麼?”沙摩尼騰地爬起身來,急切地問道。

    自從他和白素素行過雲雨後,有過慌張有過迷茫也有過絕望,可再提不起半絲之前那種恨意,明明知道白素素是前年蛇妖,然而,那顆斬妖除魔的心思卻在那場干柴烈火的快意後消失得一干二淨。此時見著她突然翻臉,心中竟然猛地一疼,整個人突然間無法呼吸了,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為什麼?”白素素無比失望地看著滿臉焦急的沙摩尼,邂逅的那兩個男子的身影驀地浮現在腦海中,一個無情無義,另一個卻從來就只將自己當做一條可以欺騙玩弄的妖蛇,便是死了把自己困在這龍歸山上,為他守護陵墓。

    眼前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少年,原本以為他會不同,不料卻還是想著利用自己,進入御殿嘛,無外乎是想讓自己對付那些武尊罷了。

    莫非,世間男子都是如此嗎?

    沒來由的,白素素芳心微痛,看向沙摩尼冷笑道,“我的命魂已經與這大煜皇陵融為一體,被那龍氣死死壓制,除非這大煜朝傾倒,人皇國祚不存,否則我一輩子到死也只能活在這歸龍山上。你滾吧,狠心的小和尚。”

    說完,她的身形微晃,憑空消失。

    良久,月羅剎干笑兩聲打破沉默,開口道,“小摩尼,這女人就是這般嬗變,你不要多想了。”

    沙摩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是月羅剎如何逗他也不開口。

    “摩尼……”周繼君眼中閃過黯然,詭道心思扭轉,他已經微微猜到白素素卻是因為自己適才那番話誤會了沙摩尼。只不過,人和妖真的能在一起嗎?更何況沙摩尼還是佛家弟子。

    下一刻,周繼君目光陡然堅定起來,依依她不也是東海水靈所化嗎,她也是妖呵。自己當年不過是一個沒有半點修為的普通人,卻從來沒有猶豫過。即便摩尼他是佛家弟子又如何?

    天機之下,人如草芥身處樊籠,可這命道,卻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除非身死,否則誰也奪不走。

    “摩尼,我答應你。有朝一日,我必定推翻這大煜王朝,白素素成了自由之身,你也可以回來找她了。”

    周繼君眸中閃著精光,看向沙摩尼,緊握拳頭伸出。

    沙摩尼猛地一震,抬頭望向周繼君,臉色變幻著,眼中閃過痛苦的光芒。陡然間,他全身上下黃光大作,那個怒目羅漢的虛影浮于他頭頂,也是神色變化,可圓睜暴怒的眸子里卻隱隱流淌著些許憂傷。

    “啪!”

    兩只拳頭陡然相撞在一起,周繼君從未見過這樣的沙摩尼,他的臉上的迷茫之色漸漸淡去,肅穆之中透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決然。

    胖胖的小和尚起身,雙手合在嘴邊仰頭大喊。

    “你等著,不用過多久,我一定會回來掘翻這可惡的皇陵,帶你出去!”

    被沙摩尼使盡全身力氣喊出的話音回蕩在夜空下的山頭,棲息的鳥兒被這聲怒吼驚醒,紛紛拍著翅膀飛騰而出。密林後,那道雪白的身影猛地一滯,微微顫抖。

    佛祖心中留,我自行我願。

    沙摩尼眸中閃過堅毅的神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余光飄過身後三個臉上浮起古怪笑意的同伴,小和尚不由得面色微紅,仿佛泄了氣般一**坐下,臉上又騰起他原先的懵懵懂懂。

    把她帶走以後,又改怎麼辦呢?我怎麼和師父交代呢?就和他說是弟子在一個蛇妖身上犯了色戒?他還不怒得閉過氣去……

    沙摩尼眉毛糾纏在一起,一臉迷茫,無助地看了眼周繼君,痛苦地喧著佛號。

    “無……無量壽佛!”

    …….

    身披淡淡的月光,四個少年人走到皇陵中的那條安靜下來的河流前,同時停下腳步。他們從妖蛇口下離奇無比地逃脫性命,接下來還要去從那三名無知虛實的強大武尊手中奪取那神奇之極帝藥八齋,可此時,除了被滋潤過沙摩尼面色紅潤傷勢不重外,周繼君三人皆已是精疲力竭,身受重傷。

    “就現在這等不足平日十一的修為,還真是渺茫呵。”.月羅剎苦笑一聲,撥弄著斗笠上的竹葉道。

    周繼君默然不語,他雖無畏無懼,可絕不是那種莽撞無腦之輩,此時幾人的情況的確實大大不妙。別說奪取帝藥了,就是在那三名武尊面前保命恐怕也不容易。

    就在周繼君詭道心思扭轉,計算著各種局勢時,一旁的月羅剎臉上流轉過猶豫的神色,卻最終還是伸手從懷里掏出顆圓溜溜的黑色藥丸。

    “我有辦法。”月羅剎掃過三人,一臉嚴肅地開口道,“這個是生死丹,無論受過多重的傷,只要吃了它便會立即恢復好轉,實力也會恢復至巔峰。”

    “哦?有這等好東西。”月羅剎面色一喜,猛嗅著從藥丸上發出的清香,眉開眼笑,“那還不速速吞服,更待何時!”

    千寧臣看向眉頭凝起一臉深思的周繼君,眼中閃過黯然,苦笑道,“我原本是想在哪天面臨絕境時候吞服,不料今日卻……月兄,這生死丹若是真能這樣毫無顧忌的服用,那我早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死死盯著渾身散發著黝黑光澤的丹藥,月羅剎眉頭挑起,輕嘆口氣,幽幽說道,“九乃極數,這生死丹之名卻是取自九死一生。服下它,無論是誰,都會只剩下九年元壽。”

    話音剛落,周繼君、月羅剎、沙摩尼都是神色大變,不明所以地看向千寧臣。

    “除非……”俊美傾城的少年公子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淡淡說著,“除非能在九年之內突破尊者境界,達到那傳說中的通天之境。”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09
第一百三十四章 傳陣

     自古洎今,在這七州之地上涌現過無數武道修煉天才,有二十歲前突破至武侯境界,如蒼怒子,亦有不足百年便達通天之境的那些傳說之中的人物。

    然而,區區武侯境界的少年,想在九年內一舉踏上通天之境,那是痴人說夢。通天之境的突破非同于武侯武王時候那般,只需道力道氣醞釀至巔峰,便可沖破境界的桎梏。通天境界不僅需要道之氣力修煉至尊者巔峰,它更多的卻要靠機緣。機緣一說玄而又玄,卻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若樊籠的世間,比如頓悟,比如磨難,又比如奇遇,對于通天之境來說它是那條唯一的道路。

    夜暮低沉壓抑,如黑色的巨山沉沉壓在四個少年心頭。

    瞳影中忽隱忽現的那顆通體發黑散發著誘人香澤的生死丹,好似世間最迷人最誘惑的毒藥,看得周繼君心神恍惚。服下它,傷勢恢復先天精氣重新生出,精氣神俱攀至巔峰後,那才有機會前往御殿奪取那帝藥八齋,攪亂武道大會之局。可是,一旦吞服生死之丹後,那便只剩下短短九年的元壽,想在九年內達到自己曾經以為終生仰望的至高境界,那是千萬中取一的機緣,果然九死一生。

    猛地抬頭望向搖搖無際的天空,周繼君嘴角漸漸溢出淡然的笑容。

    即便是九死一生又如何?我十二年前隨爹爹逃出京城,一路上追兵無數,坎坷艱險,不也是九死一生嗎?十歲那年,偷偷離開爹爹和古叔叔,獨身上巍峨險峻的落雲山,匪盜、滾石、斷崖、 蛇、烈風、山虎、夜梟、流沙、冰雹,這些對于小小孩童哪一樣都足以葬送性命,可自己不還是登上了落雲山。四個多月前,自己于天機府,不惜性命奪取了那逆轉今生的運道,成就億萬人中不存一的先天藏象。而眼前的京城之局,日後的獵天之途,哪樣又不會是九死一生呢?

    我的路在我以廢物之體降臨京城世家時候已然注定,那必定是條斬破一切阻礙、生死一線之間的逆天路途!那現在,我還猶豫什麼?

    天空中的星辰光澤映入少年人恍然頓悟的眸子中,精光閃過,周繼君不再猶豫,伸手抓向千寧臣掌心中的丹藥。

    三只手撞在一起,周繼君和月羅剎、沙摩尼互視一眼,嘴角同時抹過淡淡的笑意。

    “九年突破至通天之境嘛,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能少的了我?自從遇到你們後,朝醉美酒坊夜畫佳人眉的日子終于過去了,這般與運道搏命的日子才適合我月羅剎!”

    月羅剎陰森森地笑道,隨即望向沙摩尼,遲疑著道,“小摩尼,你傷勢不重,不用這麼拼命了。”

    “我……”沙摩尼面色氤氳起紅潮,囁嚅著,半天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卻堅定無比地望向周繼君和月羅剎,胖乎乎地手死死抓在生死丹上不肯放。

    周繼君心頭一熱,莫名的感動縈繞心頭,余光瞟向月羅剎,卻見斗笠的陰影下,那張從來能言會道的嘴緊緊抿著,面龐微微顫抖。

    同甘苦,為朋友。共生死,是兄弟。

    千寧臣望著眼前俱是緊緊抓著生死丹的三個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轉瞬後恢復淡然,“既然你們意已決,那便分食這生死丹吧……伙伴們。”

    白如古玉的手指劃過虛影,黝黑光亮的丹藥從中裂開,分為四份落入各自手中。

    “吞食後,便引道力化之,流入道種。等藥力散發開,傷勢則會痊愈,精氣神也會攀至巔峰。這生死丹原本是來福客棧的老人們在大限將至時,偷得那絲天機欲在最後時刻破通天之境而煉制的,不料卻被我們如此用,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千寧臣黯然一笑,將生死丹丟入口中。

    心意沉入體內,周繼君“看”著那顆黑色的藥被漸漸下沉,卻不單引入道種,而是被三道蛇人和紫君瓜分成四份,各自吞下。三大道種和藏象同時旋轉開來,沒過多久,消失殆盡的道之氣力和六股先天精氣仿佛破土而生般露出一絲苗頭。

    “凝!”

    三道蛇人和紫君同時爆喝道,手臂劃動,執掌三道和藏象的分身們在偷竊天機的生死丹神奇功效下,已然容光煥發,不多時,新的道之氣力和先天精氣開始流轉在體內經絡大周天中。

    心意流轉,周繼君心頭猛跳,卻是這新生的精氣比之從前又有些不同。先前的精氣各有各的意象,神秘而強大,然而卻是被周繼君從宇宙中攝入,煉化而成的。雖然能在周繼君的操控下破出體外如飛劍般攻擊對手,可一旦用了,就無法收回,只能平白消失在空氣中,或是降落塵埃,或是被其它生靈吸收,甚為可惜。而新生的先天精氣,破而後立,涅槃重生,卻是完完全全屬于周繼君的,就好似從他藏象內蔓延生長出的樹枝,密不可分,以後若是再射出體外,卻還可以收轉回來。

    眼中浮起淡淡的欣喜,周繼君嘴角微翹,從今以後,六股極為珍貴的先天精氣將會有增無減,再不用擔心消耗了。

    濃濃的喜悅之情流轉在心意之間,三道蛇人和紫君互視一眼,同是滿臉興奮,朝天搖搖拱手,道喜連連。

    心意飄過四個分身,絮絮碎碎的回憶驀地浮于周繼君腦海之中,一個念頭生出,卻是當年大戰于黑水門偏殿的情景。

    周繼君心頭一動,嘴角的笑意更濃了,轉眼間心念飛出體外。

    “怎麼了,小君君?”

    光華四溢的心念飛轉于少年們的頭頂將他們各自的心神驚出,月羅剎的心神亦是飛至周繼君的心念前,疑惑地問道。

    “即便是我們的修為實力攀登至巔峰,對上那三名武尊又有幾分勝算?”

    聞言,其余三顆心神都默然不語,各自散發著如螢火般光華,似在思索。良久,千寧臣的心神微微抖動,似乎在低笑。

    “君兄,你的這番話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風呵。怎麼,你有何妙計?”

    “妙計尚無,不過,我有一陣法可合四人之力而壯大數倍,變化多端,強悍無比。”

    “是何陣?”月羅剎急急問道。

    “此陣名曰四象。”

    月光下,在三顆如螢火般的心神圍拱下,瑩白之中透著赤焰的心念陡然間光華大作,在這黑壓壓的陵墓之中卻顯得詭異無比。

    “諸位各凝心神,今日傳你們四象之陣……人之初,力極微,待智開,得伍陣。三人伍,可御獸,四人陣,可辨象……”

    隆隆道語回蕩在夜色下,至遠至美的歸墟將四顆心神心念之包裹其中。陰陰為少陰如水便如歸墟之水,陽陽為太陽如火好似東升之陽,陰陽為少陰如風仿佛海上罡風,陽陰為少陽如土卻有如五座仙山。

    一時間,那潺潺的河流似是畏懼浩浩蕩蕩的歸墟之威,竟然停止了流淌。皇陵之中陰森壓抑的氣息也陡然消失,卻是被玄奧無比的四象陣意所覆蓋。

    隨著心神心意旋轉開,圍繞而坐的月羅剎、沙摩尼和千寧臣眼中時閉時闔,眸底隱隱約約閃著精光,卻是在悟這四象之陣。

    流水沙沙作響,時光漸漸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沙摩尼身上突然紅光大作,勢如沖天火焰,卻是他悟出了陽陽為太陽的火之象。隨後,月羅剎頭頂的空氣旋轉開來,憑空刮起颶風,那陰陽為少陰的風之象已然被他掌握。緊接著,千寧臣淡淡一笑,他眼中水波翻滾,浩淼煙波流淌開來,他自然是悟出了陰陰為少陰的水之象。

    眼見三人各自悟出了對應的陣象,早已掌握了四象之陣的周繼君眼中暴綻出精光,身邊黃土猛地翻滾動蕩起來,地動山搖間,黃色的光華自他身上流轉開來,正是那陰陰為少陰的土之象。

    “聚陣!”

    周繼君收回心念,眉頭一挑開口喝道。

    以他的土之象為陣眼,風水火三象各自擇位而守,威猛玄奧的氣息從這初成的四象之陣中漫向四野,皇陵中原本從下往上逆流的河水波濤轟轟蕩開,竟然被這股氣勢硬是壓著向下流瀉。

    頃刻間,河水跌落于皇陵底部,一個三人大的洞口赫然出現在少年們眼前。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0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御殿武尊

    夜穹仿佛漏了,雨一直下,過了子時還未停歇。

    護城河里的水隨著連夜的暴雨升漲開,漫入內城的,又順著白玉城牆的水道傾瀉而進,越過禁門閘口,流入宮苑之中一處偏僻的殿庫內。這座殿庫身處禁衛森嚴的皇宮之中,佔地極大,卻顯得冷清而蕭條,方圓百多丈內沒有侍衛宮女,與華麗威嚴的皇宮格格不入,黑壓壓的夜色下,透著荒涼而蕭瑟的氣息。

    御殿寶庫內,神兵利器和那些珍惜無比的丹藥經書封存于四周的鐵台上,而在大殿中間的漢白玉雕欄里,是灣奇美的碧水,漣漪款款若浮雲,水氣盈盈似玉珠,映著殿頂那一顆宛若星辰的天外隕石,真好像是天宮瑤池一般。

    三名布衣老者盤腿而在水池邊,他們閉目吐納,呼出的道氣有如罡風,攜著唯我獨尊的氣勢疊入池水中,碧水波蕩不息,被他們的道氣絞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水之精華氤氳騰起。就在這時,三名老者同時爆睜雙目,精光熠熠射向碧水中。

    “嘩啦!”

    巨大的水花綻放,四道裹在黑衣面罩之中,看不清容貌的人躍出水面。

    “憋死我了。”陰測測的身影回蕩在御殿內,說話的黑衣人眸中閃過戲虐,望向三名陰著臉的老者嘿嘿一笑道,“果然呵,還真有三名武尊,嘖嘖,怪不得這御殿寶庫如此不設防範。”

    “爾等何人?”當中的一名長須老者眼里泛著冷意掃過周繼君四人,臉上殺機大盛,卻又透著些許警惕。

    這御殿武庫乃是皇宮重地,只有三條途徑可達,然而俱是險而又險,別說眼前這四名看上去堪堪才武侯境界的神秘人,便是武尊境界的絕世強者想要前來此地也是難比登天。因此這三名武尊見到眼前詭異神秘的黑衣人們,心中暗暗提防著。

    懸浮在半空,周繼君一眼就看到了那高懸殿頂,全身上下懸浮著迷一般光澤的隕石,心頭狂跳,與千寧臣互視一眼,不理睬問話的武尊猛然飛躥而去,欲要趁這三名武尊尚未回過神來搶先奪得帝藥八齋。

    “原來是四個蟊賊!哼,小賊膽敢!”

    三名武尊轉眼間便知曉了周繼君他們意圖,左首頭發曲卷的老者怒吼道,身形陡然消失,彈指剎那後,居然出現在殿頂將周繼君和千寧臣攔截下。

    “小賊,居然視我們為無物,受死吧!”

    曲發老者呀呀呀地怒叫道,百萬斤的巨力從他手臂中翻卷開來,如山海般的威漠的氣勢壓向周繼君與千寧臣,那雙老拳更是宛如霹靂般劃破空氣沖擊而下。

    周繼君和千寧臣面色大變,抽身疾退,然而武尊一怒勢不可擋,這滔天拳力分成兩股緊追不舍地逼向身影如風的兩名少年,不把他們砸成粉末絕不罷休。

    半空中,千寧臣長發飄散至腦後,口中不斷吐出渾濁的音符,手形變幻,一層層防御陣法密密麻麻地布于身前,可武尊的拳力豈是這麼容易抵擋的,雖然分出一半只存數十萬斤的巨力,可眨眼間便將十數道法陣被一一破去,那拳力雖然消弱了幾分,卻依舊威猛無比地轟向千寧臣。就在這時,千寧臣身形凝滯,面對咄咄逼人的窒息拳風不再躲閃,雙臂微微抬起,眼中水波流轉。

    “水之象!”

    千寧臣迎風爆喝,精通陣法之道的他對四象的領會遠在月羅剎和沙摩尼之上,眼見大難臨頭,心意微動,水象法陣似然而然地施展出來。碧水池上空氤氳起濃濃的水霧,隨即飄至千寧臣身前好似一堵堅壁般堪堪將武尊之力阻截。

    千寧臣張開雙臂懸滯于水池上方,黑發隨風翻滾,他的傾世俊美的容顏雖然被黑布蒙住,可臨風而御的神秘更添了幾分瀟灑卓然。只見他眸底的水波蔓延開,融于面前的濃霧,整個人似乎亦化作水霧,飄渺不定。

    “給我去!”千寧臣眼中水波蕩漾間閃過精光,濃白的霧氣搖身一變化作柔韌的流水,將數十萬斤的武尊拳力引向下方。

    “轟!”

    攜著巨力的水勢回歸碧水池,硬生生地將潺潺的流水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缺口,四周一排排水花高高濺起,直沖殿頂。

    浪起間,周繼君已被另一半拳力逼至殿底,眼見退無可退,周繼君回身抽出鐵台上存放的一柄大戟,人道精氣與陰炎精氣瞬間從雙臂涌入戟間,面對欲要將他吞噬碾碎的數十萬斤的拳勢,周繼君心頭騰地燃起火熱的戰意,雙目刷地變得通紅,長戟旋轉如風影,攜著數萬斤巨力重重劈向那凶神惡煞地拳勢。

    “破!”

    赤紅的眸子緊緊盯著呼嘯涌來的拳風正中那一點,能破盡世間萬千阻礙的破萬訣意融入大戟,兩道先天精氣混雜著數萬斤的武道之力隨著戟尖轟向那拳風。

    又是一聲轟隆巨響,御殿武庫被這拳風散去時的余力震得微微晃蕩起來,幸好重重禁制緊鎖大殿,這番聲響才沒有傳出。

    周繼君好似醉酒了般身形晃動,被黑布遮蓋住的面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喘著粗氣。

    “什麼?先天精氣!”

    曲發老者看到那兩股流轉在拳風之中的精氣臉色微微變,當人道精氣和陰炎精氣驅散完拳風後紛紛回轉于周繼君體內時,那名武尊再也控制不住他滿臉的驚愕。

    精氣的吸收與煉化只有武尊境界以上者才能做到,然而眼前這神秘的黑衣人分明才武侯境界,他怎麼會修煉出如此充滿神意的先天精氣?這兩道先天精氣居然回轉而不消散,更是聞所未聞了。

    就在三名武尊面面相覷,眼底抹過深思時,卻見那名逃脫死境的黑衣人不退反進,竟然揮舞著長戟身如閃電刺向卷發武尊。此時便連月羅剎三人都眼露駭然之色,心頭狂跳不已。周繼君雖然在年輕一輩中堪為翹楚,實力強大,詭異莫測,然而那可是武尊呵。武尊之下,越級挑戰得勝的例子幾乎沒有過,饒是妖冶如十七郎,實力公認為當今京城青年武者中第一人,可他對上武尊也只會落敗。

    在他們心中詭計多端的周繼君,此舉卻莽撞沖動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體內藏象道種飛轉,先天精氣和三道之力激蕩在經絡大周天之中,精氣神俱醞釀至巔峰的周繼君長發迎風四散,眼中戰意如焰直沖眉宇,攜著五岳訣十余萬斤武道之力的長戟在暗沉的大殿內劃過刺眼的銀光,空氣中裂開數十丈的長痕,而他穿梭其中,長戟如虹直捅向卷發武尊。

    “虛衍能力敵武尊而不死,千十七也能與武尊抗衡雖不勝,我周繼君又為何不能與這武尊一戰?”

    “面對白素素時已然退卻過一次,此時若再退,我這顆勇往無前的道心從此將沉淪。”

    “便是武尊又如何,越是強大到不可能戰勝,我越要戰!”

    眨眼間,腳踩風影無蹤步,身形虛幻若閃電的周繼君離那名眼底泛起濃濃殺意的武尊還剩五丈,五丈只是百分之一彈指剎那。

    “殺!”

    周繼君怒目爆喝,六道先天精氣滾滾轟出,附上亮堂堂的戟尖直刺武尊。

    舉殿目光都集中在碧水池上空那個人戟合一勢不可攖的黑衣人身上,月羅剎三人眼中爆出精光,而另兩名武尊面色凝重得仿佛天頭烏雲。

    龍吟聲在風中呼嘯響徹,帶著周繼君得道以來最強之力的大戟重重地砸在曲發武尊伸擋出的手心中,這能捅破天穹的擊勢微微停滯。

    “喝啊!”

    周繼君雙目瞪圓大吼一聲,殺意肆無忌憚地涌出糾纏上戟尖,全身巨力如垮堤的洪潮奔騰而出,六道先天精氣龍吟大作直射而去。

    這一剎那,大戟上陡然平添了數萬斤巨力,卻是周繼君凶猛的殺氣所化。

    曲發武尊手臂劇顫,在半空中倒退了一步。隨即滿臉不可思議的錯愕,手心戟尖處一片赤紅,竟然是被周繼君刺得疼痛無比,轉眼間又是一大步退出。

    千寧臣月羅剎和沙摩尼驚喜看向半空,堂堂御殿武尊在周繼君傾天一擊下,居然連退三步,似乎轉瞬後即將落敗當場。

    然而,就在這時,被周繼君一戟之威刺得顏面蕩然無存的曲發武尊臉上浮起怒不可遏的神色,猛地爆吼一聲。

    “卡擦!”

    封存御殿之中不知有多少年頭的寶戟微微晃蕩,隨後自戟尖處一寸寸碎裂開,竟化為齏粉在武尊手心中飄散而去,不見了蹤影。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1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四象絕陣

    大殿之中,黑色的人影遽然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光華無暇的花崗岩柱上,隨後彈射落地。

    堅硬無比的殿柱“ 嚓”一聲裂開偌大的缺口,從中轟然倒塌,大大小小的碎石飛散,砸落在趴于地上的黑衣人身上。大殿沒了這顆立柱的支持,微微一晃,粉末煙塵飄散,頓時將原先幽幽渺渺的天宮瑤池氣息遮蔽殆盡,一副淒涼的景象。

    混亂瞬間逝去,大殿中鴉雀無聲,塵埃彌漫不盡,那個挑戰武尊未果反被一拳擊落的黑衣男子,此時深埋于廢墟之中,生死未卜。

    “哈哈哈哈哈哈”

    張狂的笑聲回蕩開來,聲浪化作霸道的氣流攪動著空氣中的塵粒射向目瞪口呆的月羅剎三人。

    “區區小賊也敢犯我的尊威,自找死路。”卷發武尊通紅著雙目,轉頭望向那三個少年,歇斯底里地吼道,“鼠輩還不快快現形!”

    原本月羅剎三人見著周繼君大發神威逼退武尊,心中激動不已,然而,短短片刻後,那個總是帶給他們驚喜的少年卻被暴怒的武尊一拳轟飛,此時更是連影子都見不到,生死不知。由喜轉悲的瞬間來得太突然,卻讓他們面對曲發武尊的突襲個個有些措手不及。

    氣浪攪動的塵埃如長劍般將他們的面罩挑落,三個神情微亂的少年暴露在御殿武尊眼前。

    大殿內再次闃寂無聲。

    良久,那名長須武尊冷冷一笑,“月羅剎、沙摩尼,還有…….千寧臣,居然是你們三個。好膽,好膽呵,在武道大會上耍夠了威風,居然跑來這里撒野了。還想搶奪帝藥八齋……真是好膽。”

    武尊心神強大,自然能遨游四方監察京城,白日里武道大會里涌現出的風雲人物亦被他們知曉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京城四大公子之首的千寧臣他們是再熟悉不過了。

    “果真是一窩子的賊,你祖父千雍好歹當年還是個大反賊,不料他的孫子竟然成了雞鳴狗盜的蟊賊,真是笑煞人了!”另一名青面寬額的武尊望向眼神冷冽如冰的千寧臣嘴角劃出譏諷之色道,“別以為你投靠了來福客棧,我們便奈你不得。你膽敢帶人私入御殿寶庫,我們就算將你車裂分屍,來福客棧也不好說什麼。”

    “反賊?當年的事,你們幾個還不清楚?你們騙的了大煜子民,騙的了自己,難道還騙得了錚錚明明的萬載青史!”千寧臣面若冰霜,緊握的雙拳浮起一條條青筋,眼中似噴著火,然而下一刻,他身體微晃,眼中陡然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冷笑著道,“我就是個蟊賊,不過我這個賊偷得那八齋,卻是要讓你們此次的陰謀再無法得逞!”

    卷發老者仿佛在看瘋子一般看向千寧臣,眼底的不屑和輕蔑一覽無余。

    “就憑你們幾個小家伙?好,好,現在的少年人一個個都自大無比,不殺不得儆效尤。我這便送你們去死罷,和之前那人一塊…….”

    卷發武尊眼中露出殘忍之色,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突然發現自己腳底仿佛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竟將自己牢牢定于地面。

    就在這時,土黃色的光華從大殿內流轉開來,接近碧水池的一處大理石地磚突然翻裂,裹在黑衣中的少年破土而出,直飛向殿頂,趁著剛才他偷偷布下的土象縛陣將三名武尊定身的剎那,伸手,將懸于殿頂的帝藥八齋收入囊張。

    手心傳來徹骨的寒意,周繼君摘下面罩,轉臉朝著三名武尊陰冷一笑,隨即張口高呼。

    “快走!”

    聞言,月羅剎三人忽視一眼,眸底閃過精光,不緊不慢地退向殿門口,然而卻是有前有後的分散人走,地面上若隱若現地閃爍著淡淡的劃痕,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抖動。

    “豎子,哪里走!”

    土象之陣雖然玄奧,但周繼君只是侯級境界,這沒花多少功夫布下的縛陣也只能定住那三名武尊數息時間。數息過後,三名御殿武尊皆已掙脫,身形疾如閃電,追至周繼君身後。

    “小賊,我要把你碎屍萬斷!”

    卷發武尊呀呀呀地怒叫著,望向近在咫尺的周繼君,心中騰起前所未有的強烈殺意,他堂堂武尊居然兩次在這區區武侯少年手中吃了大虧,顏面全失,如此,只能以血來洗盡屈辱。

    就在這時,周繼君陡然凝住腳步,轉臉回望向那名武尊,嘴角翹起一絲憐憫的笑意。

    “被你們看清了我們的相貌,便是不殺你們也不行了。老賊,今日就是你葬命之時!”

    聞言,三名武尊都是一臉不屑冷笑,可就在下一刻,他們臉上浮起錯愕,卻發現不知何時空氣中生出了一股古怪而又玄奧的氣息,似風,似水,似火,似土,陰陽膠著著,竟然硬生生將他們困在當場,一時半會動彈不得。陡然抬起頭,只見那四名少年分成四角而立,冷笑不已,一如他們之前。

    就在周繼君被埋入碎石中後,他已用心念傳于月羅剎三人,計誘這些御殿武尊進入四象之陣。月羅剎和千寧臣心領神會,帶著沙摩尼邊退邊布下法陣。如此,終于將這三名怒火攻心毫不防範的武尊勾引入陣中。

    “我為陣眼,諸位聽我號令!”

    周繼君喧聲說道,盤膝而坐,眸中忽明忽暗,土黃色的光暈泄*入陣中,牢牢佔據天元之位,整個四象之陣陡然間變得厚實沉重,如歸墟五仙山,巍峨肅穆。

    “水象生北斗,化龍而囿!”

    “得令!”千寧臣俊美的眸子中流轉出絲絲水汽溢入四象之陣中,須臾間化作升龍之狀,從陣中北斗處蔓延開來,將試圖掙扎逃出生天的三名武尊緊緊縛于當場,水的柔韌不絕兼之千寧臣對法陣天生的悟性,使得四象之陣中那條北斗水龍強大威猛,竟讓三名強大若斯的武尊再無法動彈半分。

    周繼君冷冷望向此時面色微微有些慌亂開來的三名武尊,嘴角浮起一絲殘忍的笑意。

    “火象起于野,若虎噬之!”

    沙摩尼微微猶豫,眼中閃過不忍,可一想到那個千年百年困于龍歸山的白素素,臉上浮起決然之色,張口喊道,“得令!”

    他全身散發出灼灼火光,好似燃燒了一般,猛地躥入四象之陣中,火焰落于四方化作猙獰可怖的猛火,紛紛撲向三名武尊,嗷嗷撕咬著。那三名武尊面露痛苦之色,卻硬咬著牙不發出半點聲音。

    “哼,還在掙扎抵抗嗎?”周繼君望向那三個已經遍體鱗傷的武尊,眼中殺意更盛,高聲喧道,“風象侵,補陰陽助水火!”

    陰森森的笑意從月羅剎口中傳出,他抬了抬斗笠,狠狠望向三名武尊道,“終于輪我了,嘿嘿。得令!”

    變幻莫測的氣流從他頭頂的空氣中旋轉開來,化作獵獵罡風涌入四象之陣。陰陽為少陰如風,這風象如土象般可陰可陽。被月羅剎操縱著的罡風充斥于陣中,時而助于水象,那道水龍瞬間變得陰寒無比,凍得那三名武尊臉色發白,竟然顫抖不迭。時而又助于火象,赤紅凶猛的火虎得了風象之力,如虎添翼,陡然變得更加殘暴凶悍,肆無忌憚的攻向武尊,口爪並用,四象之陣能,頓時血流成河,一片修羅地獄的景象。

    武尊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強者,饒是陷入這神奇強大的四象之陣,被水、火而象輪番攻擊,陰陽大失,卻仍然生機不斷,不時望向陣外的少年,眼底那抹濃濃的恨意殺機卻是歇斯底里至極。

    心念探出體外,飛轉于宮殿之上,那些從遠處四面八方趕來的侍衛頓時收入周繼君眼底。

    周繼君嘴角微翹,掃過三名苦苦掙扎滿臉不敢的武尊,突然幽幽說道。

    “難怪你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是八齋被摘取,牽動禁止引來了援兵呵。你們倒是打的好主意,拖延時間,等他們來相救。”

    三名武尊只是眼露恨意,並不吭聲,他們沒有發現,一個晶瑩剔透的蛇人正從少年口中的白氣化轉而出,手執念珠匿于陰影之中。

    “也好,便等他們來罷。”周繼君嘴角抹過一絲陰沉,攪亂心神的天音不知不覺地從他口中生出,“等他們來了,看見堂堂的御殿武尊竟然被我們玩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往後這皇宮之中可就又多了一件趣聞呵。”

    陰毒的誅心之言和著天音傳出,那三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武尊不由得臉色大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慌亂,心神已然不穩。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洗劫一空

    “玄道!”

    趁著三名武尊心神大亂之際,周繼君眼中暴綻出一縷精光,沉聲低喝。

    滿臉高深莫測的玄道蛇人從陰影中邁步走出,素來淡然的它此刻眸底卻泛起了滔滔不絕的殺意,手里那六顆邪氣凜然的魔珠呼嘯著被它扔進法陣,夢境、氣機、心意、六欲、七情、倫理,這六大魔頭咆哮而生,看到法陣中神色大變的武尊,仿佛發現可口美味的饕餮大餐般,張牙舞爪興奮之極,頃刻間化作黝黑恐怖的虛影躥入他們體內,吞噬著血肉經絡直達心神。

    若在平日里,即便被外心魔附體,身為武尊的他們依仗百多年磨礪出的堅毅道心亦可輕而易舉地將這些魔頭滅殺于體內。然而此時此刻,在他們守護了數十年的御殿寶庫內,被四個區區武侯境界的少年陷入絕陣,**于股掌,這三名武尊已是心神紊亂道心失守,面對凶神惡煞的六大魔頭的侵噬,毫無半點抵抗之力,轉眼間便一臉萎靡,雙腿微顫跌倒在地。

    陣象之外,周繼君抿著嘴望向苦苦掙扎的三大武尊,眸底的殺機溢出糾纏著他眼角那道愈發黯淡的傷痂,仿佛要裂開般。

    “三象聽令!凝陣,萬道滅法!”

    隨著周繼君這聲暴喝,月羅剎三人手捏法訣,眸中精光熠熠,三象之勢不再保留,一股腦地傾瀉入陣。四象之陣內,水從龍火從虎若影若刃,猛地躥入武尊體內,這不知凝煉了多少遍的武尊血肉終于失去金石般的堅不可侵,被水龍火虎肆無忌憚地刺穿啖食,而三顆妄圖飛出的心神也被風土之象卷起的風沙吞沒,毫不留情地撕裂成齏粉,消散在陣象之內。

    轉眼間,四象之陣內已然沒了生命的氣息,一地血肉模糊,三名身軀殘破的武尊顫抖著躺在地上,心慈手軟的沙摩尼早就收去火之象,風土二象也停歇散去,只余留冰寒凍徹骨的水龍一遍又一遍的穿梭在三名武尊的血肉中,吞噬著經絡府嬰,死咬著皮肉骨骼,不多時,這三名武尊的皮肉在地面堆積如小山,只余留干枯的屍骨依舊顫抖晃動。行完凌遲大刑的水龍似乎還不滿足,纏繞上僅余的血海屍骨,瘋狂肆虐攪碎,直到刺目的白骨被割裂成上百段,零零碎碎地漂浮在血海中,那水龍才意猶未盡地長嘯一聲,頃刻間散于法陣內。

    這便是所謂的恨之入骨吧。

    周繼君沉吟著,望向面無表情的千寧臣。這位翩翩濁世佳公子眼中的猙獰和恨意逝去,恢復了他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是他那顆俊美的眸子始終卻緊緊盯著法陣內殘破不堪的屍骨,目光深邃流轉著莫名的哀慟。

    似乎察覺到三人看著他,千寧臣忽而一笑,抬起頭望向周繼君,卻沒有開口,只是抱拳作禮,莊重無比。

    今日這番廝殺,若沒有周繼君的四象法陣以及他的誘敵之計,恐怕死的便是這四個心高氣傲想從武尊手中奪取寶物的少年了。更何況,之前誰也沒想到結局居然會是如此,盡滅三位強大無比的武尊,而他們亦是當年害得千寧臣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之一,大仇得報,饒是向來桀驁不馴的千寧臣此時也對周繼君感激涕零,原先的利用之意稍淡了幾分。

    “居然真殺了這三個老頭。”月羅剎幽幽嘆了口氣,隨即看向周繼君哂笑道,“小君君,這樣一來死在你手中的武尊已經有六個了,這事若傳出去,恐怕全天下的武尊都會蜂擁而來將你除而後快了。”

    千寧臣搖了搖頭,也淡淡是一笑開口道,“月兄說得有理,若被那些武尊知曉,一個小小的武侯手中居然沾了六條武尊的性命,他們必定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了。”

    說罷,千寧臣不由得低低一嘆,余光掃過身旁這個似乎天生為了打破陳規舊俗的少年,心中去久久無法平靜。如今他還不足二十歲,武侯境界,便已擁有如此驚艷的實力和手段。那等到十年後,二十年後,他修為達到武王武尊境界,這七州之地還有誰能降服得了他?自己嘛,似乎……還差了幾籌,恐怕也只有這禁宮深處,那個同樣驚世駭俗若妖魔的少年了。

    殿外如潮水般的腳步聲愈發清晰,四人互視一眼,隨後目光掃過殿堂四周散發著奪目光彩無窮誘惑的寶物,同時笑了起來,便是沙摩尼也心動得面紅耳赤,自從不久前被蛇妖強奪童子之身後,小和尚心頭那個被信仰約束了近二十年的桎梏已然裂開一個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缺口。

    “這御殿寶庫還真讓人動心呢。”月羅剎嘿嘿笑道,拉起小和尚率先飛向寶庫,大呼小叫道,“小摩尼啊,這里頭肯定有許多房中術的秘籍功法和大補的丹藥,你和我那位弟妹肯定會用的到。”

    “君兄,我們也各尋所需吧。”千寧臣笑著對周繼君道,隨即轉身飛射向藏有大煜秘辛古籍的鐵台,他為古老悠久神秘無比的來福客棧中人,神兵奇丹見過太多太多,這御殿寶庫中唯一入得了他眼的唯有記載大煜數千年秘聞的書籍卷軸,以及那些京畿圖紙。

    看到三人紛紛沒入寶庫鐵台上,肆無忌憚地搜刮著,周繼君張口吐出白氣,三道蛇人騰挪而出。

    “詭道,收其血肉屍骨。”

    “善!”

    詭道蛇人隱于陰影出,手舉詭道棋盤將三大武尊的骨肉虛影和精血收入棋盤內,武尊雖死,可他們的魂魄卻強壯如斯,在棋盤中翻倒沖撞,詭道蛇人久久未能煉化。

    冷哼一聲,周繼君眸底溢出精光,伸手按于棋盤之上,體內道種旋轉,詭道氣力噴涌而出硬生生地壓制住武尊的亡魂,漸漸的,虛影凝實起來嵌入棋盤里京城之局中。有了這三大武尊亡魂的煉化,精血澆灌,詭道棋盤之勢又壯大了幾分,風貌人物也漸漸生動,不再如之前那般刻板無味。

    “爾等也去索羅寶物。武道收神兵,玄道收功法,詭道收丹藥。”周繼君下令道,就在這時,手中緊緊揣的形若隕石的八齋微微顫動,周繼君眼中劃過疑慮卻沒深思。

    三道蛇人得命稱善,面露喜色飛向寶庫鐵台,各擇所需。

    幾個剎那後,三道蛇人已將寶物掠奪一空,各施本命道法收入體內,如同那些被它們煉化的寶物諸如魔珠一般。千寧臣手捏法訣,一個如布袋的陣法出現在鐵台前,無數古舊的書籍卷軸飛入陣中。而月羅剎則變出數只巨大無比的囊袋,唆使著沙摩尼將那些珍奇玩物丟入囊中,不多時,兩人身後就背上三四只碩大囊袋,看起來還真好似兩個飛檐走壁的蟊賊。

    ……

    御殿的大門被重重推開,月光如水銀流淌在寶庫的大理石地磚上,盈盈若泉水。

    為首的侍衛剛想開口問詢,可當他的目光落到血流成河,骨肉四散的大殿內時,那只張大的嘴再也合不上了。

    落在宮中侍衛們眼里的是一片狼藉淒慘的景象,隱約能從衣服上辨認出的三大武尊已經屍骨無存,分成若干段飄蕩在血河中,四周的鐵台上空空蕩蕩,大煜積存了無數朝代的寶物被洗劫一空,再看向頭頂,所有人都身體劇顫。那個被大煜皇室視為命根子的帝藥八齋,已然不見了蹤影。

    空蕩蕩的御殿不見半個人影,只有侍衛們粗重的喘息回蕩著,隱隱和著碧水池淒涼的流水聲。

    …….

    大煜昭平四年這樁無頭公案直到若干年後才被世人知曉,可在若干年後卻依舊是個謎。

    然而,關于這些被竊寶物被人發現的傳聞,在七州之地屢見不鮮。

    曾有位歸仕的老臣行往雲州探親,途中見到過一個憨憨傻傻的僧人在化緣,一眼掃過並未留意,可轉念間卻陡然想起,僧人手中端著的不就是大煜初年遠征海外所繳獲的百島之國的鎮國銅缽。

    當他回過神來再看去,那僧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3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妖龍生變

    原路返轉,回到龍歸山,周繼君三人陪著沙摩尼苦等良久,直到夜雨停歇河潮退去依舊沒見到白素素,于是不再停留,拖著悻悻然的小和尚徑直出了北城,取小道往東趕,前去相援一字並肩王世子百里雄。

    雨後的小道散發著塵泥的清香,曲徑通幽,比之寬大通暢的官道更多了幾分夜深人靜的安寧祥和,大戰過後的四個少年人只覺得神清氣爽,愜意舒暢。

    “他還在跟著我們。”月羅剎抬了抬斗笠余光掃向身後漆黑的四野,陰測測地說道。

    自從出了北城,他們便隱約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緊緊跟隨著,心神探過去,那人影卻陡然消失,心神收回,他又接著出現。那人氣息隱晦似有意不讓他們識別,雖然難以探究虛實,可再如何強也不會是武尊境界的強者。

    四人虐殺三大武尊後,戰意信心俱在巔峰,饒是有武尊跟來此時也全然不懼,更何況身後那人只是侯王而已。

    “趁早解決罷,免得節外生枝。”

    周繼君冷冷說道,停滯腳步回轉過身,尖銳的目光破開夜色射去,那人身形一晃,又要如之前那般隱去,可當他看到周繼君四人同時停住腳步攜著濃濃的殺意望向他,陡然穩住身形,似乎猶豫不決。

    “出來!”

    周繼君沉聲喝道,殺氣如龍蔓延而去,穿過密密麻麻的雜草涌向那人。

    月光下,小徑上,兩股殺氣轟然相撞,碎石紛飛雜草四射。在千寧臣等人訝然的目光中,周繼君面上激起一圈紅暈,騰騰騰地倒退了三步,而對面那人只是後退了半步,微微一晃止住身形。

    這人是誰?千寧臣三人心中同時生出疑惑,以周繼君此時此刻精氣神正處巔峰的實力,武尊之下,居然還有人只憑殺氣便能讓他吃了個暗虧。

    夜幕草尖濃濃的霧靄中,那人邁開腳步緩緩地走了出來,月光遽然灑落,那衫悠悠自飄的白衣和諱莫妖冶面龐暴露在眾人眼前。

    來者正是那個京城年輕一輩武者中,公認的第一人,千氏十七郎。

    “你終于來了。”

    周繼君嘴角微微翹起,並沒因剛才殺氣相撞落于下風而惱怒,反而心旌激蕩,眉宇間升騰起的戰意愈發濃烈。

    如今在這京城之中,最讓周繼君期盼酣暢一戰的,不是三大公子,不是虛柯,也不是那些位于神龕之上的武尊們,而是面前這個如妖龍盤踞皇宮隱匿深淵的少年。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實力強大到至今讓周繼君摸不透虛實,也不是為了爭奪受誓于自己甘為奴僕的鸞鳳公主,去因為在周繼君的內心深處,隱隱約約對千十七產生了一絲惺惺相惜。

    兩人同樣翩躚白衣絕世而行,同樣強大越級挑戰如家常便飯,同樣比這京城上前年輕武者視為妖魔凶獸,忌憚不已。

    只不過,在這京城棋盤中,兩人身處兩營遙遙對立,終將難免一戰,或許還是那生死之戰。

    “十七郎,這偷偷摸摸的行徑可不像那個狂妄無比的你,嘿嘿,莫非見著我們四個在一起你就怕了?”月羅剎怪模怪樣地奚落著千十七,愛出風頭的他對于白日里被千十七橫掃兩場搶了風頭極是不滿,此時便抓著機會不放,譏諷連連。

    面容邪美的千十七冷冷地看了月羅剎一眼,隨即轉臉望向周繼君,那雙幽紫色的瞳仁里涌出濃濃的戰意,卻一閃而過。

    “給,我。”

    “你想要拿回你們皇室的寶物?”周繼君眉頭挑起,冷冷一笑道,“你認為我會給你?還是以為單憑你一人,便能從我們手中將它們奪回?”

    這些大煜索羅了無數朝代的奇珍異寶秘籍功法和國庫里的金銖米糧,以及這天下民心一般,同為大煜皇室佔國祚行君道的根基,周繼君誓要將千氏從人皇之位上拖下,讓大煜皇朝崩潰瓦解,如今得了這些寶物,又豈會再交還。

    此時即便以多戰少,合四人之力立斃千十七于此荒郊野外,周繼君也不會猶豫半分,只會稍覺可惜,畢竟眼下京城之局才是重中之重。

    周繼君和千寧臣目光相觸,心頭微動,眼中同時流露出狠辣的殺機。

    他們四人哪個不是武道翹楚,堪稱年輕一輩中的頂尖強者,與這千十七都有一戰之力,或許勝算不大,但大戰百余回合亦不會輕易落敗。此刻這皇室第一人千十七孤身而來,夜色下踽踽清清,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合而攻之,就算不施展那威可屠尊的四象之陣,也有九成九的把握將他葬命于此。

    無論對于周繼君還是千寧臣來說,鬼魅莫測的千十七絕對是他們京城之謀中最大的變數之一。

    殺機生出,再無法收回。

    夏日的夜色下,這條荒無人煙的羊腸小道寒意逼人,月羅剎和沙摩尼感應到兩人勢若虎狼的殺意,心神動蕩頓然醒悟,望向千十七的目光中也染起幾分殺機。

    濃烈渾厚的殺意氣充斥著逼仄的小道,將那個白衣卓然的少年牢牢鎖定,在場五人俱為此次武道大會奪魁熱門,那身處殺氣之中的千十七更是熱門中的熱門,眼見大戰一觸即發,就在這時,千十七眉頭凝起,紫光熠熠的心神陡然浮出體外。

    “我來這,只要你們手里寶物中的一樣,若你們非要戰,即便我死,你們也好不到哪去。”

    心神之語傳開,周繼君眸底浮起深思,中丹田里,詭道蛇人左手棋盤右手算籌,連連撥弄,須臾間,詭道蛇人眼中閃過精光,遙遙拱手說道。

    “道主,京城之局變數生。這千十七原本身處皇室棋局中,可眼下卻在那棋盤邊緣徘徊,似乎就差幾分氣數便可脫離皇室所布之局。”

    聞言,周繼君微微猶豫,隨後頃刻間殺氣散盡。千寧臣三人見著周繼君眉宇間的殺機陡然消失,雖然不明所以,但亦是收回殺意,面色沉凝,經歷御殿寶庫一戰後,四人已然隱隱以周繼君為首。

    “你要何物?”瑩白流火的心念飄出體外,徑直飛于紫色的心神之前。

    “我要那布囊中的一個九龍鐵匣。”千十七指向月羅剎身後,面無表情。

    “為何?”

    “因為它原本就屬于我。”

    周繼君眉頭緊鎖,詭道心思扭轉,坐擁道種的詭道蛇人手指間劃過虛影連連運算,不久,眼中閃出驚喜抬頭道。

    “道主,那氣數正在他所言的九龍鐵匣之中,若將那物給他,大煜所布下的京城之局中便再無千十七,這局勢亦將漸漸明朗。”

    如此這般,看來那皇室卻是在以此物要挾千十七,怪不得白日擂台上,他隱約流露出對皇室的不滿。可是,他脫離了皇室所布下的局,沒了約束,以千十七鬼魅莫測的實力若是前來攪亂我之謀局,那可是變數大增。

    陡然間,周繼君腦中浮起了那個嬌艷絕美卻始終倔強不屈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倒是忘了,在那皇室之中這千十七身旁我卻陰差陽錯地埋下了顆棋子,那個受誓所束必將為我做牛馬的鸞鳳公主呵,這千十七對我的殺機也來源于此。不過,人心莫測多變,我之詭道卻可謀算于此,若是千若兮這顆棋子能用好,那麼千十七出局對我來說有利無弊。

    心思收回,周繼君猛地抬起頭,望向千十七正要開口答允,卻聽一旁默然不語的千寧臣突然開口道。

    “等等!”

    周繼君微微詫異,擰起眉頭轉臉望向千寧臣,月光下,佞王公子面容忽明忽暗,忽而一笑。

    “君兄,那九龍鐵匣可以給他,只不過,他必須拿出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你想要什麼?”懸浮在夜幕中的紫色心神光華閃爍,卻似惱怒不已。

    深吸一口氣,千寧臣掃過周繼君手中那顆好似天降奇隕的帝藥八齋,臉上氤氳起淡淡的紅暈,沉聲說道。

    “我要這帝藥八齋第一等的服食之法。”

    他的話音落下,周繼君只覺得手中一晃,卻是那帝藥八齋突然顫抖掙扎起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4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齋之秘

    夜幕下的小徑,四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周繼君手頭那塊光華四射仿佛轉眼間便要飛出生天的奇隕上,似乎察覺到周野一股股壓向自己的強大氣勢,八齋陡然平息了下,不再掙扎,可依舊光暈流轉奪目生輝,卻是在靜靜等候逃逸的良機。

    “果然是靈性十足呵。”千寧臣臉頰上的紅暈漸漸散去,嘴角彎起絕美動人的弧線,望向默然不語的千十七淡淡說道,“我兒時也曾進入國子監念書,聽御殿先生說過這樣一句話。”

    “至人無己,天人無憂,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原先我以為這只是上古時候的大德所言關于做人的道理,可當出了這京城牢籠遨游七州,我博覽天下奇聞,這才知道上古時候所謂大德哪個不是手底沾滿鮮血的仙神之輩,這至人、天人、神人、聖人並非標榜道德,而是那仙神妖魔的實力劃分。”

    不談周繼君,便是見多識廣的月羅剎和出身四大部洲的沙摩尼此刻都死死盯向口若懸河侃侃而談的千寧臣,心中無比震動。他們中哪個不對那個傳說中的世界向往期盼,卻始終無緣得入,可千寧臣這番話恰似在遙遙無際的天野打開了一扇窗戶,那個神話傳說中的世界正慢慢浮現在他們眼前。

    頓了頓,千寧臣望向千十七的目光愈發咄咄逼人,接著說道。

    “我搜羅天下,未曾發現其他關于天人、神人、聖人的傳聞,卻無意中得到了一本記載著至人傳說的古籍。”

    “上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陰陽,調于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然則修煉所弗遙遙無期,天帝厚德傳八齋,食其全精,百年後,可成至人……”

    “按照書中所述,若修煉不成,亦可服食那帝藥八齋成就這天人合一的至人之體,可卻必須取其全部精華,也就是那一等一的服食方法。這服食方法只會在煜皇手中,但我知道,你必有。”

    話音落下,周繼君心頭砰然而跳。

    原先只以為八齋能讓他們提高修為實力,變得如史冊中煜始皇麾下的那些強兵猛將般,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現在看來卻並非這般簡單,想想也是,那大煜開朝立國的先祖雖然身世神秘實力強大,可若將手下一干人等都變成壽可近天的強者,他在時尚不怕,卻難保日後基業斷送。只不過,這仙神妖魔的等階劃分真的是如此嗎?師父曾說過,那屠龍老人是天上地下都小有名氣的人物,可他只是通天境界,並未聽說至人天人雲雲。又或許是名號的劃分?可又為何沒有君聖在其中……雖然百思不得其解,可周繼君心中對那遙遙無忌的天宮、仙佛妖魔割據的世界愈發向往起來

    半空中,紫色的心神微微旋轉,風起草浮間,閃爍如星輝,卻似在沉吟。

    “千十七。”穿著黑衣的絕美公子眉頭微微挑起,轉眼望向已被月羅剎從袋囊中取出的九龍紫匣,微微思索開口道,“若我猜的沒錯,這里面裝有的必定是大煜皇室用來要挾你的東西,所以你才這麼急,不惜孤身前來,甚至都沒了戰意。我本不贊同君兄將它歸還給你,可是……這回我聽他的。不過,若你現在不把八齋一等一的食服方法交出,恐怕現在君兄也不答應了。”

    千寧臣輕笑一聲,余光掃過周繼君,隨後緊緊盯著那古樸中透著些許神秘威嚴的九龍鐵匣,目露深思。

    濃紫色的心神懸于半空,陡然間暴綻出熊熊光華直刺面前四人,僵硬卻寒冷無比的聲音傳出。

    “我,答應。爾等之諾,可信否?”

    周繼君瑩白吞紅的心念上浮起花白的光暈,將千十七的心神之威阻截下。

    “我君公子,你信不過?”

    夜幕下,心神心念猛地相撞在一起,卻沒以往山海傾倒之勢,宛若流水的月影中,紫白之光一觸即分,好似拳擊般,誓約已定。

    “京城之中,我第一看的上的便是你,你也是我最想殺死的人,我自然信的過。”

    紫光之中,心神之音緩緩流淌,隨之光華大放,一幅幅古老悠久的畫面浮現于紫幕中。

    ……天地初始,有巨山有奇人,奇人于巍峨入雲的巨山之巔取得百草百石,又以滄瀾海精溫孕千年,斬下孽龍之首,拾得天雷地火煎熬于龍之府嬰,又千年,黝黑天隕破開府嬰直飛天穹。萬雷滾滾將其包裹,亦有無數仙神各施法訣禁止將天隕制服,壓于天河之尾消其暴戾,孕育靈性,千載後,被天帝以秘法收于爐中醞煉千載方成帝藥八齋……

    爐開,火雷翻滾,八齋聞風逃竄,卻被天帝伸手握住,目射雷電般的精光,活生生地將它殺死。白霧散去,地上除了殘破的隕片外,只余留一個身體發白拳頭大小的嬰兒,它緊閉雙眼,全身晶瑩剔透,嘴角微翹仿佛睡著了般,安詳寧靜……

    帝得隕片,分于天宮兵將侍衛,其人服之渾身上下有如金石,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而那嬰兒,則被天宮眾人分而啖之,瑩光流轉的液體泄于面頰,似在低聲嗚咽。

    …….

    “如此,便是八齋第一等的服食之法。殺死,再食嬰兒之體。”

    千十七不帶任何感情的心神之言傳出,卻又聽得周繼君等人頭皮發麻,心生寒意。適才光幕中的那八齋,最後時刻分明就是初生的嬰兒,竟然就這樣被活生生地吞食撕咬殆盡。

    南郊外的羊腸小道鴉雀無聲,周繼君掃過面色變幻的千寧臣,又看向神神叨叨喃喃低語的月羅剎,最後目光落到高喧佛號雙目通紅的沙摩尼,拳頭緊握心中掙扎不已。

    “鐵匣,歸還。”

    千十七不去看面色時陰時陽的周繼君,遙遙向月羅剎伸出手,嘶啞僵硬的聲音傳出,不容拒絕。

    “給他。”眼中隱隱約約閃過一絲紅光的周繼君張開嘴,艱難地說道。

    鐵匣飛出,落于千十七手中,白衣少年如大理石板生硬俊美的臉上竟然溢出一絲激動,顫抖著手猛地將鐵匣撕扯成碎片,天穹之上雷聲轟然,巨大的紫電如劍戈呼嘯著劈向千十七,卻見他張口吐出一條病懨懨的妖龍,硬生生地將雷電扛下。紫雷散去,那顆渾圓散發著濃烈耀目紫光的元丹漂浮于半空,妖龍猙獰的面容上涌起激動之色,大嘴張開便將元丹吞入腹中。

    “ 里啪啦”的聲響自妖龍體內傳開,得回元丹的妖龍紫氣翻滾,目射雷光,驀地騰身直飛天際。烏黑的浮雲間,妖龍騰挪穿梭,雷聲轟轟,紫電閃耀,這被千十七吐出的龍影竟如真龍般翻雲覆雨執掌雷電。

    周繼君眉頭微皺,再看向千十七,只見他全身氣勢不住上升,隨著妖龍在天空淬煉身體吸食精氣,他整個人的氣息也變得飄渺莫測,氣息渾厚實力不斷攀升,竟讓周繼君四人再無法摸透半分。

    周繼君心頭隱約升起幾絲不妙,詭道心思扭轉,蛇人運算連連,那千十七的身影陡然從皇室棋盤中躥出,遨游于京華上空,偌大的京城之局竟然無法束縛住他,卻見他的身影不斷變大,氣息若山海連綿無絕,竟然囊括天下七州。

    妖龍破枷風起雲涌……這京華之地亦容不下他了嗎,那我之棋局再如何精妙卻只能伏于他的輝芒之下,莫非我真的犯下大錯了……

    劍眉擰起,那條如蛇龍的傷痂猙獰扭曲,周繼君掃過身邊面色沉重的三人,目光輾轉落到全身仿佛籠罩在濃濃紫霧之中的千十七,眸底殺機涌動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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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魔頭欲降

    清亮的龍吟聲自雲叢中回蕩開,那如閃雷從天而降的紫龍攪動風雲變色,一個偌大的窟窿口從天際破開,瑩白的光柱順著飛入千十七頭頂的妖龍落下,將白衣翻飛卓然不群的少年籠罩其中,而他染盡紫氣的雙目直直望向殺機如虹的周繼君,陡然間長嘯一聲,仿佛要將這十數載的憋屈苦怨發泄殆盡,隆隆壯哉瞬間傳入京城之中,整個京華城池都被他快意酣暢的咆哮淹沒。

    然而下一刻,向來冷酷無情的千十七嘴角竟然浮起一絲古怪僵硬的笑意,落在周繼君眼中顯得無比詭異。

    “現在,想殺我,遲了。這個情,我會還。”

    話語漸漸流暢起來的千十七伸出右手插入空氣,將周繼君射來的凝實殺意捏碎,趁著千寧臣等人微微愣神的瞬間,避開那四道呈犄角之勢合圍而來的殺氣,衣袂翻滾,抽身後退向南射去,眨眼間沒入夜色濃霧,直余留杳沓龍吟咆哮余音繚繞,卻再不見人影。

    饒是千十七如今再無任何制約束縛,實力攀升至生平巔峰狀態,對上武尊級強者也不見得落于下風,可周繼君四人皆是與武尊有一戰之力的少年強者,眼下都動了欲除他而絕後患的心思,千十七再如何狂傲此時此刻亦不敢托大,何況,如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風雨漸歇,小道邊過膝的雜草也不再搖曳晃動,沒了這沙沙作響的草語,夜色的寧靜襲來,頓時闃寂無聲。

    千寧臣苦笑一聲,張了張口卻又頓住,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而月羅剎幽幽一嘆,目光掃過沉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周繼君,隨即望向天穹,喃喃說道,“這下子千十七可更強了,嘖嘖,難辦難辦。小君君呵,你是怎麼想的?”

    月羅剎話音落下,千寧臣和沙摩尼同時看向周繼君,卻見他緩緩抬起頭,眼中陡然竄起絲絲邪冶的火苗,整個人的氣質搖身一變,竟透出幾分陰沉。

    “有了這樣一個對手不是很好嗎?我們可都是要在九年內突破至通天境界,連一個千十七都如此忌憚,那道途艱險遠阻,豈非要處處顧忌徘徊。更何況……”

    周繼君眸中的邪冶陰冷更盛了,嘴角翹起詭譎的弧線低頭望向手中,如天隕的帝藥八齋似乎察覺到大禍將臨,再不顧一切地掙扎顫抖起來,卻被周繼君牢牢抓在手中,便是插翅也難飛。

    “有了它,等我們服食後成就那神秘莫測的至人,還需擔心什麼呢。”

    “君兄!”

    “小君君!”

    卻是千寧臣、月羅剎和沙摩尼同時叫了出來,滿臉的難以置信和驚詫,怔怔地看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周繼君。

    沙摩尼更是滿臉慌亂,眼中流露出絲絲哀求之意,脫口喊道,“它,它是活生生的生靈啊,嬰兒之體……”

    “它只是丹藥!”

    沙摩尼還未說完便被周繼君無情地打斷,念海之中海潮翻騰,無數染滿黑氣的心魔肆無忌憚地猙獰咆哮,拼命撞向飛舞而來的上千晶瑩剔透的念頭,欲要趁著周繼君心意紊亂間,掙脫出這苦苦束縛著它們的獄海,禍亂反噬。

    它真的是生靈嗎?初生的嬰兒……不,它只是由那百草百石煉化而成的死物而已,只是丹藥!

    夜風吹拂過少年黝黑的長發,他的臉色忽明忽暗,陰沉得令人心生寒意,可眸底如火的赤紅卻好似即將噴涌而出燃盡滿地野草。

    它是生靈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服食它,我便能修煉成傳說中的至人,那這京城之中又有誰能擋得住天人合一的我,這大局和我一體,那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嗎?心魔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呵……哼,何乃心魔,這帝藥八齋才是此刻的心魔,破魔惟有食之!

    殺機如潮水般傾瀉爆發,便連那煢煢孤月也為之一黯。

    孤月之上有穹宇,穹宇九天之上,那處威嚴雄大的魔神宮中傳來陣陣哄笑。

    “那少年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執欲和貪婪了,心魔很快便會破牢而出,諸君,吾欲再降魔頭分身,生噬活啖了這可恨的少年!”

    高大的壁椅上,暗沉黑寂的幽魔君猛地將酒盅砸向幾案,全身黑氣翻滾著,一只高大強壯的魔頭漸漸生出,金碧輝煌的殿堂下,身著絲縷的舞姬看到那凶狠邪冶的幽魔分身嚇得花容失色,齊齊伏身拜倒于堂下,嬌柔的胴*體微微顫抖著,卻是大氣也不敢喘。

    酥胸露出大抹雪白肌膚的欲魔君掃過滿堂戰戰兢兢的舞姬,笑得花枝亂顫,媚意流轉,朱唇輕啟道,“我的幽魔君大人呵,你看你這一激動把孩子們都嚇壞了。帝藥八齋呵,對于他們這些地境尚不足的存在,確實是無比誘惑,只不過現在還未到魔頭降臨的時候哩。”

    “嗯?”幽魔君連于眉心的虯曲眉毛微微一挑,轉臉朝欲魔君看去,詫異地問道,“此話怎講?”

    “嗤嗤嗤。”欲魔君渾圓白嫩的長腿翹成勾人心魄的弧線,染滿桃花的眸子幽幽望向遙不見盡頭的穹宇之下,飽滿的嘴唇一點一點咧開,陰寒無比的話音傳出,回蕩在神魔殿中。

    “此時他心意雖然紊亂無比,但卻用執念緊緊壓制著,心魔尚不能逃出生天。不過……等殺死了八齋,當他看到那讓人狠不下心的嬰兒之體時候,他定止不住心意大亂,掙扎萬分呵。”

    “只有到那時,本心魔沖破念海,大行其身,方是吾等大開殺戒蹂躪他的時候。嗤嗤嗤,如何,諸位魔君大人?”

    輕舔嘴唇,幽魔君掃過春光大泄的欲魔君,嘴角漸漸彎起,磔磔而笑。

    殿中哄笑一團,六只分身魔頭已然射出魔神宮,直降下界伺機而動。笑聲四起的大殿內,惟獨裹在白袍中的那個氣魔君面色平靜寂淡,眉頭微微皺起。

    ……

    殺意既生,便再平復不了,周繼君眸底陡然射出尺寸長的電光,如劍般射向手中翻滾似在嗚鳴的八齋。

    “住手!”沙摩尼面色大亂,猛一咬牙,彈指剎那間便出現在周繼君身前,胖乎乎的手指握成刀壯,將那紫紅的電芒斬碎,隨後他抬起頭剛欲說些什麼,可當他看到周繼君那雙猙獰可怖的眸子,嘴巴不由得張得老大。

    狀若瘋魔的周繼君一把推開發愣的沙摩尼,三道蛇人從他口中騰挪而出,護在身前。沙摩尼倒退兩步被面色凝重的月羅剎扶住,眼中泛起失望和痛楚的淚花,就在這時,卻聽身旁的千寧臣低聲說道,“不妙,君兄心魔生了,如此下去走火入魔我們都無能為力了。”

    沙摩尼微微一怔,一把抹去眼邊的淚珠,眼中浮起決然的神色,手捏伏魔印,剛想上前,便被面無表情的三道蛇人攔下。

    “誰敢阻我!”

    周繼君仰天長嘯,眼底泛起死死血跡,左手高高舉起猛地劈向掙扎哀求的帝藥八齋。

    下一刻,隕石碎裂開,幽幽無色的清香飄散開來,無數道刺眼的白光旋轉飛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伸手遮擋住眼楮。天穹傳來陣陣雷鳴,狂風大作將周遭的野草卷折,電光閃爍連連,竟比方才妖龍入天還要猛烈令人發 。

    烏雲翻滾濃濃欲壓城,這蘧然大變的天地之象直到半柱香後才漸漸平息下去。

    白光消淡,沙摩尼迫不及待地睜開發痛的雙眼,當他目光落到周繼君手心上時,那張胖嘟嘟的嘴巴又張得老大,滿臉的難以置信。

    瑩白的光華流轉在周繼君手心間,霧氣氤氳升騰,恍若仙境,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女童正楚楚可憐地坐在周繼君手心間,身形只有巴掌大的她緊緊抱住周繼君的手指,粉撲撲的臉蛋上浮起驚惶的神色,俏生生地開口道。

    “你要吃我嗎?”

    綿軟的童音落入周繼君耳中,滿臉暴戾殺機的少年面色陡然一僵,身體劇顫,難以置信地望向手中的女童。忽然間,一股清涼的氣息自心底升起,流轉至念海,那些蠢蠢欲動的心魔面色慌亂,紛紛躲進念海深處,不敢再露面。

    胸脯不住起伏,周繼君喘著粗氣看向手中的面露哀求之色的女童,心意劇烈地顫抖起來,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在此時,天穹傳來咆哮的聲音,卻是魔頭分身從九天之上降臨。周繼君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冷冷望向那六只面露殘忍之色的魔頭分身,心中那濃稠的愧疚瞬間轉成無疆殺機。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6
第一百四十一章 齊靈兒

    月華如水,傾瀉在昏沉如墜墨的半空。

    六只奇形怪狀的魔頭分身虎視眈眈的目光掠過手執魔珠的玄道蛇人,落在手捧女童的周繼君身上,眼中紛紛浮現出驚疑的神情,卻是不知為何那少年念海中適才群魔亂舞的心魔陡然消停下去,雖然心意依舊紊亂,但卻漸漸平復下來。

    忽地,幽幽渺渺的聲音從那殷紅透粉的魔頭口中傳出,間或夾雜著幾聲誘人心動的嫵媚輕笑。

    “帝藥八齋呵,這可是天地至上的靈丹妙藥呢,吃了它,當可立即成就永生不死的至人之身,這帝藥八齋如今在天下天上已然所剩無幾……你還在猶豫什麼呢,吃了它,不用再苦苦修煉,從此以後大道康莊,前途無量。”

    帶著無窮魅惑的聲音飄飄然傳入周繼君耳中,少年托著女童的右手微微顫抖,猛地沉下頭死死盯著她,那粉臉藕臂的女童臉上露出絕望之色,抱著周繼君拇指的手不由得松下,一**跌倒在手心中,泫然欲泣。半空中的魔頭分身們對視一眼,眸底全然喜色,察覺到周繼君體內氣息不定,毫不猶豫地撲向千丈高空下的周繼君,玄道蛇人似是不敵來勢洶洶的魔頭們,側身躲開。

    眼見轉眼後魔頭分身們便要又一次降臨少年體內,就在這時,周繼君猛地抬頭,清澈透明的眸子中閃過精光,嘴角彎起詭譎的冷笑。

    “至人雖強大如斯,可卻去世離俗,不惜生食嬰身,當為妖魔,何以再稱人!如此至人再非我所願。心魔主君,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尋我麻煩,今日就讓你們後悔為之!”

    “水火風三象何在!隨我布陣,切莫讓這些可惡的魔頭逃出生天!”

    “得令!”

    “得令!”

    “得令!”

    月羅剎三人下意識地脫口喊出,隨即陡然恍悟,紛紛看向周繼君,卻見他眉宇間雖然殺意勃發,但已然清明,絲毫沒有之前堪堪入魔時候的猙獰暴戾。

    互視一眼,月羅剎三人長舒口氣會心一笑,水火風三象瞬間生出,匯合周繼君的土之象將那六只分身魔頭團團包圍,囿于四象之陣中。異變突起,魔頭分身們猛地滯于當場,滿臉難以置信,沒過多久便知已是大難臨頭,回轉身形欲要逃離出去。配合愈發嫻熟的周繼君四人既已布定法陣,豈會再讓它們逃脫,魔頭分身雖然強大無比,卻只能侵入吞噬生出心魔的修道者,周繼君心魔早已平息,這些魔頭在法陣中便如刀俎魚肉,任由宰割。

    “水龍火虎風中雲鶴,共弒之!”

    “得令!”

    “得令!”

    “得令!”

    月羅剎三人齊聲答道,四象之陣中,水若蛟龍,火如惡虎,風似雲鶴,各顯身手齊齊撲向掙扎逃竄的魔頭,淒涼詭異的慘叫聲從法陣能傳出,向來只會撕咬吞噬修煉者的魔頭分身此時被水火風三象毫不留情地摧殘著,不多時,已經氣息奄奄,紛紛破碎開來。

    “玄道何在!”周繼君眉頭挑起,低聲問道。

    “吾在此,道主有何吩咐?”玄道蛇人摸著下巴優哉游哉地從周繼君身後游出。

    “且去收化這些魔氣,以助魔珠之威。”

    “善!”

    玄道蛇人眼楮眯成一道小縫,手中黝黑發亮的魔珠咕嚕嚕地被他扔進陣像之中,四處收納著逃竄的魔氣,而這魔珠的光澤愈發明亮,珠身也漸漸飽滿圓潤起來。

    “咯咯咯……”

    手心中傳來童真無比的嬉笑聲,周繼君低頭看去,卻見八齋化成的女童捂著嘴望向怪模怪樣的玄道蛇人連連發笑,娥眉輕黛,眸子彎成月牙形,配上她嘴角邊兩個粉嫩的小酒窩,煞是可愛。

    “它長的真奇怪……咯咯咯。”

    天真無暇毫無心機的女童坐在周繼君手掌中,抱著肚子笑得跌仰起伏,無意中目光與周繼君相觸,陡然停止發笑,咬著手指怯生生地望向周繼君,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還要吃我嗎?”

    那雙澄淨無比的眸子映入周繼君眼里,卻仿佛一顆石子突然墜落心頭,掀起圈圈漣漪。曾幾何時,周繼君也擁有過這樣干淨明媚的眸子,這般純潔無暇的心靈,卻在這滔滔濁世中歲風飄逝,再也找不回來。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中,性嬗變。人之末,再無性。這般純潔無暇集天地靈氣所煉制的八齋,卻被用來成就淳德全道的至人,真是諷刺無比。

    剎那間,周繼君那雙滿是殺意的眸子漸漸變得清明通徹,望向空闊遙遠的天穹,靜靜體會著天地的寧靜悠遠,無數念頭如星辰般劃過腦海,他的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干淨無比的笑容。

    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陰陽,調于四時,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益其壽命而強者也。然而,這天人合一的至人卻依舊被人性欲念所束縛。人之初,性本善,可往後心思卻漸漸變得紛繁復雜,卻是因為被這世俗人性所操控。人性乃人之根本,棄之則和禽獸妖孽無異。而我所求卻是人性長存,以我為無上主宰,善惡皆在我心念間,我動,它方動……

    月影婆娑拂過少年平和無比的面頰,他一身氣質悄然改變著,雖然依舊飄渺莫測,卻多了幾分悠遠博大的淡然和沉穩,體內六道先天精氣流轉周天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數倍,一股陌生的氣息漸漸在藏象內生出,捉摸不透,卻是剛剛生根發芽。

    莫非是那第七道先天精氣開始生出了嗎?可是,這股精氣又是來源何方。

    長舒一口氣,將念頭定下,深深埋入念海之中,周繼君低頭望向小臉揪成一團的女童,忍不住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拂過女童柔軟光滑的臉蛋,輕笑著道。

    “放心,我不會吃你了。”

    聞言,女童粉撲撲的小臉如花兒般綻放開了,撥弄著周繼君的食指咯吱咯吱地笑著。

    “你有名字嗎?”

    “我嘛?”

    女童咬著朱唇,白玉如蔥的手指絞在一起,黛眉皺起苦思良久,終于囁嚅著開口道,“八齋上齊下而,我本天地靈物,我就叫齊靈兒吧……好嗎?”

    看到適才還對自己害怕無比的女童此時一臉期待地看向自己,周繼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剛想開口,卻陡然聽到從那遙遙天穹傳下陰狠淒涼的聲音。

    “君公子是吧,好,好,你竟敢三番兩次奪吾魔頭分身,吾等魔君算是惦記上你了,你等著,只要你活在這世上,便躲不過吾等法眼,終有一天,吾等魔頭降下讓你再無法翻身!”

    隨著這聲音漸漸消散在郊外古道上,四象法陣內的魔頭終于被誅殺殆盡,滾滾濃稠的魔氣亦被魔珠全部納入,仿佛吃飽了一般,魔珠興沖沖地嗚鳴著,光華熠熠飛轉至玄道蛇人手中。

    齊靈兒興致勃勃地緊緊盯著玄道蛇人,忍不住抬頭望向周繼君,訕訕地開口道。

    “它是你變出來的嗎,你能教我嗎?”

    周繼君微微一愣,看向盈盈立于自己手掌中,全身上下察覺不到半點修為,和那尋常女童似乎沒什麼兩樣的齊靈兒,不知為何,心頭突然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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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殺伐之子

    許多年前,周繼君在天機府的典經閣博如海漠廣如煙雲的古籍中,看到過這樣一個故事。

    ……

    汪洋外有古洲,其上修煉者不修身不修精氣亦不修大道,專修耳邊一處軟骨,煉成劍丸,可變幻成劍,飛于萬里外取人之首級,得劍之大道者名曰劍仙。某日,一位李姓劍仙入山修行,是時雷雨大作,電光中忽而降下一塊奇怪的石頭,李劍仙運使飛劍劈向那石,奇石碎裂飛綻,雷雨頃刻停歇,只見從石塊中走出一個兩三歲大的男童,除了身形小了數倍,其余皆和尋常男童無異。李劍仙孤身修行已近百年,不曾婚娶因此尚無子嗣,見這男童從天石而降,料其不凡,便以子養之。

    余後三十年,李劍仙仿佛突然開竅了般,從一個平庸弟子變成那古洲名動一時的強者,人皆奇之,卻不得解。李劍仙雖劍道精進駭人,然其一生卻大小險難無數,待到最後,終不得善終。

    在這故事後有批注,字色黯淡辨不出年月。

    “李劍仙之子乃靈丹之嬰,卻無意流入古洲,歲月無度,于丹石內成長至幼童之身,幸李劍仙修為低劣,未能殺死于丹石內,反將丹嬰釋之……凡世間靈物者皆天資獨降,福緣廣澤,然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是福是禍難以預料。吾苦思良久,方有所得,李劍仙修為增長雖快,可卻不如其子,待到其子修為實力超過他,福難壓禍,終到那大難臨頭之日。”

    ……

    夜幕下,周繼君看著滿臉希冀的女童,詭道心思流轉。

    這齊靈兒定與李劍仙之子一般,流落大煜皇室後,在丹石內漸漸長成。而我修為實力不夠,未能如天帝那樣將她殺死其中,卻把她從丹石中解救出來,也算是場機緣罷。只不過,如今又該如何是好,是留于身邊,還是放任自流。她乃天地靈物所孕,自然神奇莫測,留于身邊,或許真能如同李劍仙般讓我修為實力大進,可卻是禍福難料。若放任自流,不去管她,她如今身形不足一尺,幾乎毫無修為,被人見了定會當做奇物強擄去,此生將會命運多舛。

    “哈哈哈……”卻是身旁傳來月羅剎陰陽怪氣的笑聲,他走到周繼君身前,細細瞅著撅著小嘴赤身**的齊靈兒,一時玩心大作,簑衣微微顫抖,憑空變出身正合小女童的裙衫送于她面前道,“我也會變,要不要我教你?”

    齊靈兒望向碧藍的裙衫,眼楮張得老大,又看了看面前四人,連忙接過穿上,嘻嘻一笑道,“我不要你教,我只要他教。”

    月羅剎沒好氣地瞪了眼一直不語的周繼君,幽幽說道,“小君君冷面冷心,你再怎麼求也沒用,你又不是他徒弟。”

    齊靈兒眼楮連連眨動,忽然抬頭望向周繼君,開口道,“那你可以收我為徒嗎?”

    話音方落,周繼君的心沒來由地怦怦地跳動起來,詭道心思飄轉開來,偌大的棋盤被浮于詭道蛇人頭頂,血霧繚繞間,殺伐征戰,卻又不是京城亦非七州之地,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棋盤中,己方局勢大亂,勢如山海欲傾倒。而敵方陣營中,那個如玉面修羅渾身沾滿鮮血,手執法寶,將自己局勢摧垮即將崩潰瓦解的女童,正是齊靈兒!

    棋盤中的虛影轉瞬即逝,又變回此時的京城之局,可那滿臉寒意的女童深深映入周繼君腦海之中,久久未曾消散。

    “詭道,此何解?”

    心意傳向詭道蛇人,周繼君眉頭微皺,看向那個怔怔望著自己的女童,眸底深處殺機滾動。他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雖然之前一刻被純真無瑕的齊音兒感染,心有感悟,初通那掌控本身人性的道,可正因如此,此時的周繼君比之前更多了幾分灑脫淡然,善惡念頭不再困擾,殺戮起來也愈發無所顧忌。這齊靈兒雖然天真可愛,可若真會在以後成為他的阻礙,周繼君將她殺之眼都不會眨一下。

    “道主,此乃未來征兆,卻也不可全信。詭道棋盤之運算乃是根據局勢而變,這女童于道主之局亦有無數種可能,適才出現的只是最有可能的一種,道主不可不防。”

    周繼君眼中陰影處飄過一絲血色,指間微微發力,就在這時,一個綿軟卻真摯無比的童音傳入他耳中、

    “師父…嘻嘻。”

    頓時,周繼君心中殺意如風散去,回憶似流水飄過,那個自己一直不肯張口叫師父的女子浮現于眼前,卻又模糊黯淡。

    上丹田的詭道棋盤中,又出現了另外一番景象。自己坐擁五山四海,稱霸一方,是時天上地下軍閥無數,生靈涂炭。而眼前這個可愛的女童卻是自己手下大將,繃著臉立于蒼鷹上,率領己方強者大戰群雄,驍勇無比。

    一時間,詭道棋盤上虛影升變幻,卻是關于齊靈兒未來無數種可能飛快閃過,棋局無常,自己所擁有的局勢亦變化多端,或是為一派掌門,或是為一方諸侯,或是踽踽獨行,卻都有齊靈兒的身影交叉其中,身處天元而定周繼君的成敗。

    ……

    月光下,月羅剎四人只見周繼君面色時明時暗,眸影昏沉,就在千寧臣看了看天色剛想說什麼時,卻陡然聽到一陣豪邁的笑聲,卻是周繼君眼中閃過豁然之色,仰天大笑。

    “我之命運居然掌握在這區區女童手中,操控我局,主宰我成敗生死,真是可笑之極!命道命道,即便真是如此,我也終會將它獵下,再逃不脫我手心!”

    “天上地下,誰能阻我!”

    上中下丹田中的三道蛇人和藏象之府中的紫君皆顫巍巍地伏下身子,大氣不敢喘一聲,眼中滿是敬畏。而詭道棋盤中的萬千虛影景象如同琉璃般,咯吱咯吱地破碎開,隨後如齏粉般飄散殆盡,再不見蹤影。

    “師父,你在喊什麼呢?你願不願意收我為徒啊?”齊靈兒囁嚅著問道,看著滿臉煞氣的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害怕。

    “收你為徒嗎?”轉眼間,周繼君臉上凶狠無比的煞氣被夜色滌盡,他嘴角微微翹起,饒有興致地細細盯著齊靈兒,不知在想什麼,這抹淡笑落在千寧臣月羅剎眼中卻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你想做我徒弟,我便收你又如何。”周繼君淡淡說道,目光卻飄向那看不到盡頭的夜色中,悠遠深邃。

    聞言,齊靈兒笑靨如花,跪倒在周繼君手心中,恭恭敬敬地扣了三個響頭。身為天地靈物的她,心思聰慧,這世俗規矩更是生來通曉。而月羅剎三人則滿臉驚詫,在他們心中,周繼君可是那種喜歡獨來獨往性情冷漠之人,就算放過齊靈兒不再吃她,可也沒有理由收她為徒平添束縛,他這樣做,又到底為何。

    千寧臣悠悠嘆了口氣,收回望向周繼君的目光,遙視那輪皎月,心頭暗道,先是將元珠歸還千十七,如今又收齊靈兒為徒,自己這個盟友愈發琢磨透起來。在不久之後,抑或是從現在開始,自己還能像之前設想的那般掌控他嗎?

    “天色已晚,也不知城東戰事現在已是何等局面,我們得盡快動身去相援一字並肩王世子。他必須活下去,至少在破軍出世前。”

    回轉過身子,周繼君對月羅剎三人說道,余光掃過一地破散的丹石碎片,微微一笑道,“這些可是吃了可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寶貝,就這樣棄之荒野太過可惜。”

    放下齊靈兒,周繼君四人分頭搜集丹石碎片,沒過多久零碎的丹石已然收集完畢。當周繼君目光再次回落到齊靈兒身上時,瞳孔遽然一縮。

    月光下,一臉天真可愛的女童盤膝而坐,天地靈氣仿佛潮水般涌入被她吸納,體內不知何時生出的道種飛速旋轉著,流轉于大周天的虛力漸漸聚攏。齊靈兒眼中閃過精光,張口呼氣,猛然間,她面龐上氤氳起火紅的光暈,精氣神瞬間攀至巔峰,體內虛力疾速運轉,隨後變得粘稠凝實。

    道師境!

    周繼君硬生生地按下心頭的殺機,嘴角的冷漠無情漸漸幻化成難以捉摸的淡笑。

    不愧是天地靈物所化,比我當年晉級武師境還要快上不少。真想看看,等九年內我突破通天之境後,你又將踏上何等境界。

    與天命斗,果真其樂無窮。不過,我之命道卻再不會掌握在別人手中。

    既成為我徒弟,那你之一生,便安安穩穩地在我棋局中做那顆殺伐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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