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45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8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行者現

  夜色下,紅光沖天。

    矮小的孤城在火影中搖曳顫抖,數萬兵馬將其層層圍繞,喊殺聲響徹天穹。

    “世子大人,你若再不束手就降,等到大軍破城,千軍萬馬刀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你可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密密如林的槍陣前,披著重甲的大將手執長戟向城中喊道,他的聲音雄壯渾厚,便連馬後數萬士卒的喧喝都被壓下,這番實力至少也有武侯天品的修為。戰馬似乎被如山如海連綿涌動的殺氣驚擾,不住地嘶鳴著扒動足蹄,卻攝于那員大將的威嚴,閃動著碩大的馬瞳,立于當場。

    半晌,那座小城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若非城頭那幾個隱隱綽綽的人影,真如寂寞淒涼的空城一般。

    “百里雄,現在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城頭,裹在黑色大氅中的男子冷冷地看向被數名銀鎧武士護在身後的少年世子,低沉沙啞的聲音從他窄小的面罩中傳出,仿佛鋼刀磨白骨般冷漠無情。眼見百里雄緊抿著下唇並不說話,黑氅男子輕笑了兩聲道。

    “你一路逃出京城,被大軍逼至此處,千余護衛只剩下眼前這三三兩兩,你已經是大難臨頭了。要麼交出破軍,我們助你逃出。要麼……”

    百里雄臉上浮起赤紅的怒意,狠狠盯著那人,良久才重重一哼。

    “便是我死,也不會將它交給你們天行者。你們不是一向立志替天行道造福天下百姓,居然也垂涎我的破軍,真是虛偽!”

    天行者眸光閃爍,幽幽發綠,冷笑著望向百里雄,“你若死了,被你收入體內的破軍又得重新擇主,豈不是還要花上無數精力時間去找尋,既然你執意如此……”

    說著說著天行者眸底閃過寒意,猛地從大氅中伸出手,人影閃過,卻是站在百里雄身後的那名儒道老者倒飛了出來,被他死死捏在手掌中。

    “一字並肩王的後人果然有他的血性。你不怕死,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怕不怕他死。”

    說完,天行者臉上閃過狠厲之色,鋒利的手指猛地使勁,殷紅的血跡從老者脖頸流出,他那張慘白干枯的面龐頓時變成深紫色,青筋皺出顫抖猙獰。

    “先生……你住手!”

    百里雄雙目通紅,大吼道,向前邁出一步,卻見老者努力伸出手向他搖了搖。

    “世子勿慌……”蒼老遲緩的聲音從老者口中飄出,間或攜著不流暢的粗沉喘息,“切不可為了老夫向賊子妥協……為人子當盡孝道,為人臣當行忠義,為人主當厚部下……為人當才德禮兼備……切務謹記。”

    說完,老者喉嚨口翻滾著,歇斯底里地咳了兩聲,,攜著血漿的濃痰猛地吐在天行者手上。

    “老貨爾敢!”

    包裹在黑氅中的男子眼中暴綻出惱怒,重重一掌拍在老者臉上,將他打翻在地。老者顫抖著爬起身,努力挺直脊背,不屑地看了眼那名天行者,僵硬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擠出。

    “多行不義必自斃……世子,老夫去了!”

    說完,老者踉蹌著身子猛地低頭撞向瀝青的牆壁,血花暴綻,老者轟然倒地,他的脖子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已經無法閉上的眼楮瞪得老大,卻是對著北方,那被一字並肩王一氏經營了數千年的苦寒北疆。

    “先生!”

    百里雄虎目圓睜,顫抖哀慟的聲音被他嘶吼出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滑落臉頰,模糊的目光中,那個從小便不煩不厭教誨著他的老者橫屍牆頭,全身上下再沒有半絲氣息,也再無法站起身來對著自己嘮嘮叨叨了。

    伸手抹去滿臉淚痕,百里雄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那個有些發愣的天行者,眸底升騰起的赤紅無比的火焰瞬間將他眼中的淚水蒸發殆盡,那絲被破軍承載千萬年的殺意死氣一點一點的從他身上涌出。

    “殺!給我殺了他!”

    拔出腰刀,百里雄低吼一聲向黑氅男子撲去,身後僅剩的四名武者沒來得及攔住,相視一眼,眸中閃過決然之色,紛紛拔出早已染滿血跡的腰刀彈射向那天行者。

    “不自量力,哼,武夫爾!”天行者冷哼一聲,目光從死去的老者身上收回,身形閃動,竟然越過百里雄,只一招就將兩名武者擒于雙手,回轉過身冷冷望向百里雄,“死了那個老的,你不心疼,那這些陪你征伐北疆的親侍……”

    他話還為說完,眼中閃過愕然之色,卻是剩余的那兩名武者眼中閃著淚花,趁他說話間分神間揮舞出手中的長刀刺穿了被他挾持的兩名武者的胸口。

    “世子,屬下無能,無法護得您周全…您保重。”說完,那兩名武者咬著嘴唇盯向天行者狠狠說道,“便是死,也不會讓你來要挾我家世子!”

    白光閃過,血花綻放在牆頭夜空中,兩名武者倒轉著身子轟然倒地,那柄先刺穿同僚心髒爾後又劃破自己脖子的刀緊緊被拽在手指間,便是死也不會松開。

    那天行者終于色變,略微慌亂地將手中的毫無生機的武者拋出,從懷中抽出一條絲巾狠狠地擦拭著自己的雙手,目光飄過城頭上五具屍體,最後落到面無表情癱坐于地的百里雄身上。

    “這一字並肩王府的人果然忠義驍勇,不怕死到這等地步。可惜啊,都是愚蠢之輩,自己死的痛快,卻留下世子你一個人面對傾城之兵。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便再次自生自滅吧。”大氅卷起,那名天行者冷冷地看了百里雄最後一眼,幾個閃身越出牆頭,身形如蝙蝠消失在夜色之中。

    血色暗沉的城牆上,百里雄一個人呆呆地坐著,雙眼空洞,喃喃低語著。在他身前,是沖天火光于蔓延至城巔的殺氣,喊聲震天,萬余兵馬中涌出一道洪流猛*撞向被巨石鐵鎖封堵住的城門,一陣,兩陣……坐于城頭的百里雄只覺得整個城池都在千軍萬馬的撞擊中顫抖起來,而他那顆將死的心陡然間被熊熊烈火淹沒。

    起身,百里雄面無表情地望向城下,眉心中一顆火苗躥出肌膚,越漲越大,終于變成一柄古沉的巨斧飄于少年世子身前。

    “你忍不住了嗎?”

    百里雄顫抖著伸出手,細細撫摸著破軍巨斧上那一條條不知記載著多少悲歌殺伐的紋路,好似戀人一般柔柔輕語。

    “終于能和你並肩作戰了,第一次,或許又是最後一次。”

    城池下,千軍萬馬震天動地,大地隨之顫抖起來,那緊封的城門終于被鐵騎撕開一道裂縫,隨後被無數兵刃絞成粉碎。

    百里雄臉上氤氳起濃烈的殺意,手握巨斧,死死盯著城下,眼中紅光大作,就在他一只腳已經踏上城頭,不惜一死而戰時,清遠悠揚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世子切勿妄動,君來相救。”

    身體劇顫,百里雄猛地回轉身體,那個自己白日里高樓而歌為其助威的少年破開夜色,嘴角掛著淡漠的笑容緩緩向自己走來,他身後跟著的那三人亦是熟悉無比。

    千寧臣、沙摩尼、月羅剎,皆是今次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橫掃擂台的少年強者,以一敵數百,如拾草芥。

    百里雄心中沒來由地一松,那股即將醞釀至巔峰的戰意殺氣陡然消散,破軍巨斧重新飛回眉心,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少年世子喘著粗氣,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周繼君,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白日里蒙世子以禮相待登閣高歌,今夜我將助世子脫此險境回轉北疆。”

    周繼君扶住身體僵硬卻滿臉激動的百里雄,冷冷望了眼城下如洪潮般傾瀉如城的千軍萬馬,隨後攜著百里雄騰身飛出城頭,月羅剎和沙摩尼緊跟身後,卻只有千寧臣並未立即離去,他彎下腰從地上拾起那塊絲啪,細細打量著,眼中閃過深思。

    ……

    “破城了呵。”

    半山腰上,數名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遙遙望向燃燒在熊熊烈火之中的矮小孤城,轉眼間,那座城池中已成殘垣斷壁,硝煙滾滾。

    “看來這大煜皇室還想毀屍滅跡,不讓一字並肩王知道此事。”

    “不過也只是早晚而已,卻不知那位北疆之王得知自己兒子死于京城之外,會不會盡起兵馬踏出他數十年未曾逾越的北疆之境。”

    就在這時,一名天行者忽然抬頭望向天空,眼中閃過驚詫之色,隨即眉頭緊鎖,面色陰沉若烏雲。

    “諸位,有人趕在煜軍前將百里雄擄走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19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七州鉅子紛紛來

    “多謝君兄和各位相救。”

    蜿蜒逶迤的曲水邊,百里雄慘然一笑,向周繼君四人拱手稱謝,可他的目光卻始終滯留在不遠處黑煙滾滾火光沖天的孤城上,面色慘白麻木,那雙青筋凸起的手顫抖著死死扣住衣袂。

    “百里兄,卻是君來遲了。”周繼君皺了皺眉,開口說道,隨即略微猶豫接著道,“不知如今百里兄有何打算。”

    “啪!”

    衣袂在手指間裂成一片片,百里雄收回目光,低著頭緊緊咬住下唇,陡然抬頭,卻見他那雙火紅的眸子里溢出猙獰之色。

    “殺!殺!殺!我要返回北疆求得父王讓我親率大軍掃平這揚州之地,攻克京城,擒下那狠毒的婦人生祭我的先生和那千余兵將!”百里雄緊握雙拳,胸脯不住起伏,瘋狂地仰天怒吼,“不報此仇,我今生枉為人!”

    “可是,當年一字並肩王與大煜皇室啟了血誓,你們並肩王一脈世世代代不得領大軍越過北疆之域,否則不得好死。”千寧臣輕嘆口氣,眸底閃過精光,幽幽說道,“除非……這大煜王朝不復存在了。”

    百里雄身體一顫,回轉過頭直直望向千寧臣,面龐僵硬,緩緩開口道,“那我就反了大煜,將你們千氏從那人皇之位上拉下!”

    “哦?呵呵……”千寧臣抿嘴低笑著,別有深意地看向百里雄,直到年輕的世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這才張口說出一句令百里雄詫異無比的話。

    “真是個好主意,你若能回的了北疆率領大軍南下,我便將搜羅多年的各州府縣的軍機地圖抄繪于你,只不過……你既然反了,便再不可心存退意了。”

    百里雄一愣,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似笑非笑的皇室子弟,陡然想起多年前席卷揚州的京城叛亂,心中微微恍然,原來這個佞王公子對大煜皇室的仇恨不再自己之下。隨即百里雄又掃過周繼君三人,遲疑地開口問道。

    “莫非你們都想……”

    包裹在簑衣斗笠里的月羅剎嘿嘿一笑,指間挑起一片竹葉,飛轉著落入身旁那條潺潺流淌的曲水中,卻逆流而上。

    “小世子啊,我們既然從煜軍手中將你救下,你說我們想做什麼?”說著說著,月羅剎饒有興致地看著百里雄,斗笠中露出的陰森的目光,直看得世子心中發毛。

    小世子……幸好羅剎沒叫他小雄雄,周繼君微微苦笑著搖了搖頭,和千寧臣對視一眼,開口朝百里雄道。

    “這里距北疆何止千萬里,想要將你護送回去一來困難重重。二者五天後便是天下第一武道會復賽了,若趕不回去,這剛剛有點起色的京城之局便將前功盡棄了。”

    “京城之局……”百里雄眸子陡然一亮,面露深思。

    城東郊外夜風流轉,呼呼而嘯,掀起五人的衣衫布袂。周繼君眼中忽明忽暗,卻是在思索兩全之法。百里雄面無表情地看向遠方,不知他在想什麼。而千寧臣手指輕彈,嘴角掛起莫名的笑意。

    除了風聲,再無半點響動,就在這時,從周繼君懷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童音。

    “師父,有人來了。”

    已經長成半只小臂大的齊靈兒從周繼君胸口衣衫處鑽出,爬至周繼君肩頭,先朝目瞪口呆的百里雄屈膝作福,隨後一屁股坐上肩膀,在周繼君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怎麼了,君兄?”

    百里雄按下心頭的驚訝,臉上強作平靜。他知道自己的一身安慰都系在眼前這個白日里為其高歌的少年身上,眼下必須裝作鎮定自如來增添他對自己的好感。更何況,此時此刻,百里雄對周繼君的招攬之心又動蕩開來。

    眉頭擰起,周繼君深邃的目光飄向黑夜盡頭,淡淡開說道,“我們的行蹤被人發現,他們正從千余丈外向這里趕來。”

    話音落下,月羅剎三人都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齊靈兒,心中暗嘆這天地靈物所蘊八齋之嬰的神奇,他們都擁有遠勝于她的修為實力,且均有各自奧妙神通,亦尚不能察覺出千丈外有人隱隱更隨。可方才道師境的齊靈兒卻能感應出來,若將她置于戰場之中,那戰局變化還不盡在她眼底,天時地利人和盡為之所擁有。

    黝黑的眸底殺意時起時伏,周繼君余光掃過坐于自己肩頭,粉嫩的小拳頭緊緊崩著的滿臉擔憂的齊靈兒,不由得輕嘆口氣,殺意漸消。若是日後她不能成為被我所控的那顆殺伐棋子,再殺也不遲,如今一切都未知,且看她不久之後在京城之局中的表現吧。

    自古以來豢養虎狼蟲蛇者,成則為臂助,不成則反噬傷主,即便如此卻依舊有人為之痴迷,卻因誘惑無比。

    心意動蕩間,周繼君的心念已然飄出千丈之外,當他心念籠罩住幾個身披大氅的男子時,不由得瞳孔猛縮,

    “天行者?”

    百里雄聞言臉上浮起怒意,忍不住咆哮一聲,眉心又漸生出熠熠發亮的火紅,卻是殺機乍現牽動破軍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也是來爭奪你的嗎?奇怪,為何只有四個人,莫非破軍還不值得京城中的天行者們傾巢出動?”周繼君詭道心思流轉,心念緊緊跟著那四名天行者,卻發現其中三人是武侯天品,只有一人達到武王人品的境界,別說周繼君四人皆在此,便是周繼君一人,也絲毫不懼。

    “確實奇怪,修為實力也不甚高明。”一旁的千寧臣也探出心神,眉頭微微皺起,百思不得其解。

    “想這麼多做什麼,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蹲在河岸邊的月羅剎起身,微微呵氣將口中的竹葉吐出去,直飛過河流落于對岸,隨後轉臉望向百里雄,陰笑著道,“小世子呵,你想隨我們一起殺了他們嗎?”

    “想!”

    百里雄沉聲低吼道,猛地拔出腰刀,合于雙手間死死盯著朦朧昏暗的夜色盡頭。

    戰意殺氣自曲水邊的林間升起,驚得棲息樹枝的夜鳥紛紛撲動著翅膀飛騰而出,圍著曲水盤旋了兩圈,隨即飛向彼岸。五個少年人表情各異,或是淡漠,或是急切,或是悠閑,卻都不再說話,靜悄悄地等候著即將到來的殺戮。而齊靈兒托著小臉坐在周繼君肩頭,興致勃勃地打量著五個人,白嫩的小腿不時踢動著。

    就在這時,周繼君懷中熒光閃爍,傳來嗚嗚的聲響,隨後,那塊古樸的方令躥出衣衫,漂浮于他面前。

    “天行令!”

    千寧臣下意識地脫口喊出,而他身旁的一字並肩王世子百里雄則神色微變。

    怔怔地看著這塊得于雲州天行者的方令,目光掃過那古樸的紋路,只見上面浮現出一行行小篆,卻是那雲州大鉅子傳來的消息。

    “洛公子可在京城?七州鉅子齊聚揚州華清府,卻發生變故。公子若在京城則先放下手頭事宜,速將那一字並肩王世子百里雄奪下,他如今應當正在京城東郊外。此事尤為重要,遲上一步,恐被其各州的天行者先行搶下。此中利害干系日後再說于公子,事不宜遲,切記,生擒之。”

    光暈散去,蝌蚪般的小篆紛紛隱去,而天行令亦回轉至周繼君懷中。

    流風吹拂著周繼君的額發,少年眼中神情變幻著。

    發生變故…各州天行者都來爭搶百里雄……莫非,內亂了?這雲州大鉅子至今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嗎,她是在利用我,還是真欲奉我為七州大鉅子……揚州華清府……

    “君兄,你……”百里雄看到周繼君收回那塊天行令,臉上瞬間變得煞白,眼中流露出慌亂和絕望,咽了口唾液,干澀地開口道,“你也是天行者?”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0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轉戰揚州

    “我自然不是天行者。”

    周繼君輕笑看向神色大變的百里雄,眼里露出一絲戲謔。百里雄長舒了口氣,卻聽周繼君接著說道。

    “不過,我似乎是那七州大鉅子的傳人之一。”

    眼見百里雄額上滴下大顆冷汗,張大嘴,滿臉慘白,旁邊的月羅剎沒好氣地瞪了周繼君一眼,陰測測地說道,“小君君啊,這個時候你還要嚇唬小世子,嘖嘖,你若成了大鉅子,這天行者還真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呢。”

    沒有理睬月羅剎,周繼君深深看了眼百里雄,伸出拳頭,沉聲問道,“你,信我嗎?”

    百里雄渾身一顫,抬起頭看向周繼君,那雙清澈真摯的眸子浮現在眼前,百里雄臉上浮起紅暈,下意識地用力點頭。

    “我信。”

    兩只拳頭重重撞擊在一起,遠處昏沉朦朧的霧氣中,四條疾速閃爍的人影正破開夜色,趕向這里。

    四只黑色的面罩從月羅剎手中飄出,落于各自面前。戴上面罩,殺氣自少年們眼中暴綻而出,便是沙摩尼也是一臉肅穆,經歷過數場殺戮的他,內心深處已然漸漸發生了變化,卻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

    “哈哈哈,我的世子大人,你還真是命大,居然被人救了出來。不過,到此為止罷!”

    率先開口的者正是適才城牆上,將那老邁儒者逼死的天行者,他一身修為赫然達到武王人品,難怪可以飛上城頭。

    “混賬!”

    周圍那四股盤旋攪動的殺氣將少年世子心中那絲久違的戰意點燃,從小隨著一字並肩王南征北戰,屍山血海中走出的百里雄終于將最後那點顧忌丟下,怒吼一聲,從眉心拔出那柄氤氳著紅光黑氣的破軍斧鉞,咬破下唇,直直盯著呼嘯而來的黑氅男子,下一個瞬間彈身而出。

    “殺!”

    百里雄化作一團火焰,刺破夜色的黑穆沉寂,破軍咆哮翻滾,猛地劈向那名武王境界天行者。

    “百里雄,區區武師境界的你居然敢向我動手?莫非是你身後藏頭露尾的四個人給你膽子了?嗤嗤,有意思,居然送上門來了。”

    黑氅人冷笑一聲,凝目看向那個仿佛攜著千年萬年殺戮血色的巨斧,雙手劃過一道虛影,穿過漆黑的夜幕抓向斧刃。就在這時,從百里雄身後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孫將軍,你居然也是天行者。”

    這句話仿佛一道紫雷劈過天際,武王天行者身形陡然僵硬,驚詫地看向說破他身份的千寧臣,而那把如火隕從天而降的破軍斧鉞重重地劈在他手心。

    血光閃過,百里雄倒飛出去,那雙緊握破軍的手還保持著下劈的姿勢,落在周繼君臂膀間,已然被那天行者萬余斤的巨力震暈過去。斧刃上滾動著數顆圓溜溜的血珠子,卻是堪堪武師境界的百里雄趁著對方被千寧臣的話語驚擾,用破軍將他的手皮割破。

    破軍斧鉞雖為不出世的神兵,可落在修為甚低的百里雄手中只能發揮出萬分之一不到的威力,若非千寧臣靈機一動出言攪亂,此時的百里雄或許已經被奪斧擊殺在當場。

    被千寧臣喝破身份的天行者捏緊拳頭,冷冷盯著對面四個神色悠哉的蒙面少年,眼中殺機爆涌入潮,冰寒的聲音自他牙縫中一點一點擠出。

    “你們是誰?”

    “自然是熟人了。”千寧臣輕笑一聲,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只遺落在城頭的絲巾,嫌惡地看了眼,丟在地上,“這雲絛巾帕可是玉蘭坊從海外桑雲國購來的新貨,五十金銖一方,除了那些貴婦小姐外,唯一曾去買過的只有你孫將軍了。”

    “你怎麼知道?”孫將軍瞥了眼身旁目光古怪的同伴,眸底騰地升起羞惱之色,恨恨地望向千寧臣,“你到底是誰?”

    “問這麼多做什麼,孫闐保,便是你們知道了,也不過逃不過一死。”

    千寧臣剛說完,四名天行者互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小輩,你不到三十歲吧,既然知道我孫闐保的大名,居然還說這樣的大話。聽你的口氣也是京城中人,難道不知我的事跡,當年將府周家高手無數,卻無人是我一合之敵,老子只率幾名親衛就將周府眾高手一一滅殺。今日,輪到你們了!”

    話音落下,空氣遽然凝重了起來,孫闐保對面的三名少年齊齊望向周繼君,只見他身體猛地一顫,雙目圓瞪死死盯著黑氅男子,許久才緩緩張口道。

    “你就是當年那個左禁軍副統領?”

    “正是,現在想起來了老子到底是誰了?哈哈哈,可惜已經晚了!”

    ……十二年前,周繼君還叫洛繼君,那天的京城似乎格外安靜,白雲也不再飄動,凝滯在天空中,仿佛死了一般。周繼君從洛府偷偷跑出,想去周家找他幾個堂哥玩耍,可到了周府前,卻發現無數兵馬攪動塵埃滾滾,將周府團團圍住。一個身形魁梧滿臉煞氣的將軍揮舞著雙錘,把攔在門口的二伯頭顱擊碎。

    緊接著便是喊叫痛哭聲,以及血流成河的殺戮

    周府雖然除了他爹爹周久外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可論武道卻遜于京城中的禁軍將領太多,面對如狼似虎的禁軍,很快便被一一擒下……

    沉痛的過去周繼君早已不再去回憶,可眼前這個披著天行者大氅的男子,卻讓周繼君無法控制住心中灼灼燃起的殺意。

    “孫闐保,你可知道我是誰。”

    “怎麼,知道我厲害了想用你身份來嚇唬我?哈哈哈,我可身為天行者,豈會怕你們這些官家公子……”

    在千寧臣等人驚異的目光中,周繼君緩緩將面罩揭下,那張滿是寒意的臉暴露在孫闐保眼中,卻讓他還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你是……君公子?”孫闐保微微疑惑地問道,此次天下武道大會無數天才少年紛紛涌現,而最負盛名的那幾個人已被繪成畫像流傳在坊間,身為禁軍統領的孫闐保自然能認出周繼君。

    “是。”周繼君冷冷說道,“不過,你應該想不到,我姓周,我叫周繼君。”

    “你……”不僅是孫闐保,便是其余三名隱于京城朝野的天行者都張開嘴巴不可思議地看向面前的少年,腦中陡然回憶起若干前那個名動京城的周家不能習武道的廢物,卻再說不出半句話。

    “周家高手無數,無人是你一合之敵嗎……”

    周繼君眼中紅光暴綻,身如閃電劃破濃濃夜色,直撲向神色大變的孫闐保。在他肩頭坐著的那個小到古怪的女童緊緊抓住他的衣領,在獵獵夜風中發出咯吱咯吱的笑聲,流轉入對面四個天行者耳中,卻顯得無比詭異可怖。與此同時,月羅剎三人也紛紛射向余下的武侯天品天行者,殺氣四溢,卷動林間的落葉沙沙作響。

    “小輩,你就會虛張聲勢嗎?”

    孫闐保咬著牙,全身的武道之力瞬間涌上臂膀,冷笑一聲,擊向周繼君。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下來,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卻是如潮起山倒般的十數萬斤巨力瞬間吞沒他的手臂,重重地轟擊在他胸口。

    只一招,以力破力,周繼君的拳頭將孫闐保的胸口打得凹陷進去,隨後整個身體往後飛出,在半途爆裂開來,骨肉鮮血飛散,將暗墨的夜色染得殷紅猙獰。

    其余三名天行者驀然回首,滿臉驚駭,下一刻,兩名天行者被擊殺當場。

    “小摩尼,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心慈手軟的毛病。”月羅剎陰陰地說道,轉眼間閃身來到沙摩尼身前,竹葉翻飛,將那名跌倒在地上的天行者的心髒刺穿,抬起頭對發怔的沙摩尼幽幽說道,“此子不殺,我們身份暴露,將成為七州天行者的公敵。你呀,哎。”

    “無量壽佛。”沙摩尼不忍地看了眼地上漸漸冰冷的屍體,高喧佛號,剛想說什麼,卻見周繼君已然大步朝這走來。

    “事不宜遲,我們速速動身,搶在七州天行者尋到前將百里雄送出揚州。”周繼君掃視著三人,淡淡說道,隨後扛起昏迷不醒的百里雄徑自向北走去。

    他沒再回頭去看一眼那個當年禍害周家的禁軍大將慘不忍睹的屍體,初來京城時候那顆沾滿仇恨的心已經漸漸冷淡了下來,除了對大煜皇室。而這些曾經仇深似海的“故人”,若是遇不到,周繼君也不屑去招惹,給他的京城大局平添變數。若是遇到便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1
第一百四十六章 華清夜謀

    高閣上,星斗如輝。

    六個裹在墨色大氅中的人各坐一方,月華從窗外流瀉于地,竟發出潺潺若溪水的聲音將閣樓正中的方令籠罩入內。方令中,曲水密林以及那幾個穿著黑衣的少年清晰可見。周繼君四人攜著昏厥過去的百里雄徑自向北走,他們並沒發現,那三塊遺落在屍體旁的天行令正發出一束難以察覺的微光將他們的身影收入古樸的花紋之中。

    高閣中靜悄悄的,裊裊檀香升起,如陣陣青煙飄蕩于天行令上,月影忽晃,光幕漸漸消散殆盡。

    “君公子,還有兩人應該就是月羅剎和沙摩尼了,卻不知那第四個人到底是誰。可惜,真正的天行令只剩一塊了,這些五千年前的仿制品卻無法傳出聲音,否則也可知曉適才那君公子說了些什麼,竟能讓孫闐保大驚失色。”說話的人聲音蒼老卻雄壯,隱隱帶著萬人之上的威嚴。

    坐于他對首的黑氅男子低低一笑,端起木杯抿了口香茶,嘆聲說道,“稍稍可惜罷了,不過亦不影響大局。揚鉅子真夠大氣,這般武王境界的屬下,偌大的禁軍統領死了,居然一點都不心疼,揚州一系的天行者底蘊果然深厚,本鉅子好生羨慕。”

    被稱作揚鉅子的老者余光瞟過說話那人,嘴角微動卻沒出聲,隨即扭頭望向另一邊那個身形削瘦的黑氅人,微微頷首道,“雲鉅子布局深遠,此番居功至偉呵。”

    五道目光同時射向那個坐在最靠近窗戶地方,始終低頭不語的年輕女鉅子,卻見她仿佛剛回過神來般驀然抬頭,露于面罩外的雙明亮的眼楮里浮起一絲淡淡的繾綣,微微猶豫開口道,“揚鉅子嚴重了,也算是陰差陽錯。那日得知他不是洛公子後,便傳言于天行令欲要引他前去京城天壇一舉擊殺,以成洛公子大鉅子之名,不料他卻一直沒去。幸好今次他又與那百里雄攪和在一起了,正好將他誘騙而來,既得護天鏡又得破軍,何樂而不為。”

    “哈哈哈,好個一石二鳥之計,他得了消息,定會以為我們七州天行者不和,就算他逃過了我們一次次追殺,也會想到來找你。到那時候……嘖嘖,雲鉅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心計,真是讓本鉅子傾慕呵。”又一位鉅子開口說道,緊緊盯著雲鉅子暴露在面罩外那片光滑雪白的肌膚,眸中閃爍著幽光。

    “如此。”揚州大鉅子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髯,頷首說道,“既然諸位都已認定洛公子便是大鉅子真正的傳人,那便開始布局吧。諸位調遣來的天行者都行動起來,揚州六道一百余府近千縣城,以我估計他們如今只有兩條路可以北上,一是從江溪道上的古溪府走,,二則轉至彧華道由那季城府趕往北疆,諸位可派遣屬下天行者前往一舉擒獲,免得再節外生枝了。”

    “一舉擒獲?你們也太看不起我這個對手了。”

    冷漠厚沉的聲音從閣外傳來,七名鉅子紛紛色變,同時向門外看去。白衣如雪壓迫夜色的黑寂,一個相貌平平無奇卻偏偏讓人攝于鋒芒不敢直視的青年踏入閣樓密室。他手中提著顆猶自滴著鮮血的頭顱,那雙死不瞑目的眼楮瞪得老大,里面還保留著臨死那刻的慌張與恐懼。

    “洛公子……”

    一名大鉅子剛想說什麼,卻被洛繼傷冷冷打斷。

    “怎麼,還不肯奉我為大鉅子嗎?”

    洛繼傷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圍坐在密室中的各州大鉅子們,白衣沾浮在半空,一股威嚴若海漠的氣勢從他身上迸發出,那些或是身處高位或是歷經滄桑一身修為實力不弱于洛繼傷的鉅子們竟無一人敢攖其目光,紛紛回望向一旁,卻只有雲州女鉅子全身一震,直直盯著被洛繼傷揪著頭發拎在手中的頭顱,喘著氣胸口不住起伏,眼中滿是仇恨之色。

    “洛公子息怒。”卻是那資格最老的揚州大鉅子深吸口氣,眼色復雜地望向滿臉寒霜的洛繼傷開口說道,“大鉅子留于我們天行者的密言中稱,兩萬八千年後將會誕生第二任大鉅子,一統七州鉅子,成就大衍紀年時候的天行盛世。只不過那人必須從其余六位準傳承者手中奪取傳承信物,聚齊那七樣天行法寶,方可于天壇祭告天地繼承大鉅子之位。”

    “洛公子如今已搜集齊六樣,當為真正的繼承人無疑了,然而規矩不可亂,等到洛公子奪取那最後的護天鏡,吾等定奉你為大鉅子。”

    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卻轉瞬即逝,洛繼傷直直望向揚州鉅子。

    “所以你們便想代我出手殺死君公子奪取那護天鏡,你們就不怕真正的大鉅子是他?看來,你們比我還急呵。”

    話音落下,揚州大鉅子微微一愣,張了張嘴卻又想不出任何話語來回答,就聽洛繼傷接著說道。

    “我不管你們打的什麼主意,這天下七州大鉅子之位我是坐定了。而且,不會是有名無實的那種。”

    隨著洛繼傷冷漠無情的目光掃過,幾位大鉅子眼神各異,有惱火,有擔憂,亦有猶豫,除了那雲州大鉅子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那顆鮮血淋灕的頭顱,麻木的眸子里流露出遙遠的傷慟。

    “雲州鉅子。”洛繼傷掂了掂手中的頭顱,突然向她扔去,頭顱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滾于地上,卻在她身前一尺處陡然停止,“這是殺死你恩師的那個天行者里的細作,你也認出來了。”

    只是短短兩句話,雲州鉅子猛地抬頭,望向洛繼傷的目光中滿是狂熱。

    “大恩難忘,我必誓死效忠洛……效忠大鉅子。”

    聞言,其余各大鉅子面色微變,目光從雲州鉅子身上劃過,落于依舊面無表情的洛繼傷臉上,眼中滿是濃濃的忌憚。

    “哦?你確定你真的效忠于我,不再把心思放在君公子身上了。”

    “是。”雲州大鉅子微微一怔,隨後恭恭敬敬地答道。

    “你過來。”洛繼傷忽然袍袖翻滾,將猝不及防的雲州大鉅子卷于面前。

    “大鉅子你……”女鉅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卻是面前青年正伸出一只大手穿入面罩中,游走在自己光滑細嫩的臉蛋上,卻猛然握住自己下巴,讓自己再無法發不出半絲聲響。

    “你很早就知道護天鏡在君公子手中,卻誰也沒告訴。”洛繼傷面無表情地望著那個在自己手中顫抖的臉蛋,幽幽的處子芳澤傳來,清香誘人,“你記住,以後若是再發生這等事,那個頭顱便是你的下場。”

    說完,洛繼傷收回沾滿芳澤的手,不再去看微微踉蹌面色慘白的女鉅子,環視著神色各異的鉅子們,冷笑著說道,“傳承數萬年的天行者在你們手中墮落如斯,心志不堅實力不濟,照不復萬年前叱 天地間的威風。就憑他們,也想擒下君公子?更何況,還有月羅剎和沙摩尼。”

    “我會親自坐鎮華清府,等他來。”

    說完,洛繼傷深深看了眼沉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雲州女鉅子,拂袖離去。

    闃寂無聲,良久,卻聽一人長嘆聲,幽幽的聲音回蕩在閣樓中。

    “現在便開始奪權了嗎……好心機好手段,好狠的心。”

    “休得亂說了。”揚州老鉅子目光掃過開口的那名鉅子,蒼老的眸子忽明忽暗,“天行者立志替天行道,造福眾生,地位無差。吾等鉅子只能調遣,亦不能宣命,就算他坐上了大鉅子之位,又有何權力可言。諸位,且去布置罷,速速將那一行五人擒下,不要再讓他小瞧了。”

    說完,他起身向閣樓外走去,余光有意無意地瞟過那個冷寂如冬菊的女鉅子,只見她沒再看眼前的頭顱一眼,卻慢慢掏出天行令,青蔥般的玉指飛快地寫于其上。

    微微猶豫,年邁揚州大鉅子忍住好奇沒有釋放心神前去窺探,滿懷疑慮地走了出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2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長街戰歌

     連夜趕路,天蒙蒙亮時,周繼君五人來到了彧華府。
     
    一個時辰前,百里雄已然醒轉過來,承受武王境高手一擊的他此時還有些虛弱,但勉強能行走。而齊靈兒則在周繼君懷中睡的昏昏沉沉,路途的匆忙與顛簸似乎也沒能將她從香甜的夢境中吵醒過,卻讓極度嗜睡的周繼君羨慕不已。

    “幾位公子,早茶來咯。”年輕的小二邁著輕快的腳步托著一簞湯面走了上來,細細將桌子擦拭干淨,隨後含笑而退。

    早就餓得沒精打采的沙摩尼見著熱氣騰騰的湯面,雙眼發光,伸出胖乎乎的手撲了過去。然而剛到中途,就被冷笑不已的月羅剎一把抓住。

    “月兄……”小和尚微微發急,眼見月羅剎不說話只是緊緊抓住自己的手,不由得滿臉委屈。

    “羅剎,你也感覺到了?”周繼君握著竹筷輕輕挑起細長的面條,攪動著,卻沒動嘴。

    “也就小摩尼這樣的痴人才察覺不到,真不知他怎麼一路來到這京城的,這般不小心居然也能平安無事。”月羅剎冷笑著掃過店內的食客,幽幽說道,“大清早,就有這麼多人在此,真當我們如此好蒙騙。”

    “還有,這小二也太不像小二了。”千寧臣輕笑著,以他在來福客棧的漫長侍者生涯,之前送食上來的小二落在他眼中卻是漏洞百出,“才開鋪子,居然就如此有精神,真是奇了。”

    三人沒有收聲,這番嘲諷之言在店內傳開,小二食客們臉色大變。

    “天行者?”百里雄一臉嚴峻掃過滿店已然站起身,殺機橫生的食客們,不由得雙臂一震,余光掃向周繼君,卻見他眉宇微微凝起,似在思索著什麼。

    這才進入揚州地界便找上我們了,莫非我們的行蹤早已暴露,一切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幾位,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便束手就擒吧。我知道你們個個實力不凡,可是……”小二冷笑一聲,指向窗外,周繼君轉眼看去,這冷清的街道上黑影閃動,數十名天行

    憑空出現,隱隱將小店包圍。那些起早忙碌的攤販們見著一個個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虎視眈眈地向他們望過來,紛紛嚇得腿肚子打軟,收拾家什躲到巷口深處。沒過多久,逼仄的街頭已然空空寂寂,只除了那數十名至少武侯境界的天行者。

    濃濃的殺氣漫起,將清晨的困懶氣息掃得一干二淨,而那些偽裝成食客的天行者小心翼翼地向周繼君這桌逼來。眼前這少年人雖然年紀輕輕,但卻個個危險無比,天行者們隱于市井朝野,對于天下武道大會上大出風頭的周繼君等人自然不陌生。

    一直陷入沉思的周繼君猛地抬起頭,輕笑著開口道。

    “看來,這彧華府的府官也有妳們天行者的人。”
     
      天行者們聞言微微錯愕,就在這時,周繼君眼中閃過精光,單手拍向桌子,木片翻飛如劍射向朝他們逼來的天行者們。隨即拉著百里雄躍窗而出,千寧臣三人亦緊跟而出,半空中,箭弩如雨紛紛攢射而來,攜著霸道無比的武道之力,卻是十數名埋伏于房頂的天行者手持弓弩指向欲要飛離而去的五個少年。一時間,上天無法入地不能,拖著百里雄這個累贅的周繼君四人墜落于地,面對數十名手執利刃的天行者,遽然陷入困境。

    “幽州精弩?”千寧臣掃過旋身而落的短弩眉頭擰起,望向一旁將百里雄護于身後的周繼君低聲說道,“看來他們早已布局多時在此守候了,似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莫非昨夜沒殺干淨,走漏了行蹤消息。”

    冷風吹拂著殺極密布的長街,周繼君長發飄起,眸底的紅光忽隱忽現,壓低聲音對身旁四人說道,“如今惟有盡快殺出城外,再作謀算。七州天行者雲集揚州,一旦拖久了,引來其余各州的天行者,可就難以脫身了。”

    百里雄聞言微聳,咬著牙,臉上浮起一絲歉然道,“卻是我拖累諸位了……”

    “拖累?”周繼君冷冷一笑,眼中的殺意已然醞釀至巔峰,“世子昨日里登閣高歌的豪氣哪去了。”

    “武道斬千人,誰死誰生還。若想脫身回轉北疆,便隨我們一起殺盡這些天行者罷!”

    話音落下,周繼君身影如電閃身上前,口吐白氣,三道蛇人扭轉而出。詭道騎青羽,玄道御紫風,而武道蛇人則隨著周繼君一起步戰。數十名天行者亦不再踟躕,或是手執利刃,或是丟下弩箭,紛紛殺向五名少年。

    轉眼間,大戰一觸即發。

    血雨翻滾,卻是不少天行者見著詭異的三道蛇人微微發愣間,被月羅剎和千寧臣收割了性命,而周繼君更是如虎入狼群般,片刻後,便擊殺了數名天行者。然而天行者傳承萬年,能被調遣來擒拿周繼君等人的又豈會是庸手。沒過多久,周繼君五人便被圍于長街一角,饒是精通陣法的千寧車、精氣鬼魅的月羅剎都被死死壓制。他們雖然實力強大莫測,面對尋常武侯境界的高手如殺豬狗般輕而易舉,可此時對上的卻是配合嫻熟武道技法詭譎的幽州天行者,更何況以一敵十,漸漸的,都已落于下風,更別談束手束腳的沙摩尼和堪堪武師地品只憑借一股血腥而戰的百里雄了。

    此時場中,只有攜著三道蛇人奮力殺戮的周繼君尚游刃有余,不多時,又有三名天行者倒于血泊中,被紫風和青羽貪婪地吸食血肉。余光掃過陷入困境的月羅剎四人,周繼君眉頭微凝,眼見整個戰局漸漸傾倒向天行者一方,殺得雙眼血紅的少年不再猶豫,喉嚨翻滾,猛喝道。

    “咄!”

    攜著先天精氣的天音劃破空氣,掃遍場中的天行者。然而下一刻,周繼君臉色一僵,這滾滾如虹的威猛天音竟然沒有對天行者產生絲毫影響,心頭咯 一跳,心念探出,卻見這些天行者耳中塞著棉絮,以耳入心神的天音赫然被拒之于外。

    “把我都揣摩透了嗎?如此防範,如此布局,卻是想把我們玩弄股掌之間嗎?”已然意識到自己從入城後便陷入對方謀局之中的周繼君眼中劃過惱怒之色,從來都只有他以詭道布局謀算的周繼君心中憋屈無比,怒火滔天時刻,那一直未曾施展過的《玄武神經》第七般武技流轉于心意間。

    《玄武神經》中十八般武技在通天之境前之只能修煉成前八套,然而,即便如此,它們的威力也是驚世駭俗,這第七般武技更是詭異可怖到周繼君都一直不敢施展,可如今面對來勢洶洶即將把他們陷入死局之中的天行者,周繼君再無絲毫顧忌。

    怒吼一聲,周繼君雙臂劃過詭異的弧線伸向天穹,近十萬斤的武道之力將周遭空氣撕扯得卡擦作響,剛剛升起的日頭陡然一暗。火紅色的光暈流轉在他的手掌間,而此時,空門大開的身體亦被十數柄兵刃刺中。

    一顆顆血珠子猛地從周繼君身上暴射出,飄于半空,微微蠕動著。彈指剎那後,如殷紅梅花點點綻放開,染便長街。

    《玄武神經》——血煞訣。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3
第一百四十八章 揚州商會

    長街上空,血梅綻放。

    在流風的呼嘯和絮語中,這些由少年身體內一顆顆血珠子變幻成的猙獰血腥的花瓣破碎開來,分裂出更多如梅血花飄蕩在空氣中,眨眼間,周繼君身前已然聚滿萬千血花,密密麻麻,將他的身形遮蔽覆蓋。

    闃寂無聲,數十名天行者不可思議地看向血光中,若隱若現似妖魔的少年人,只見他面容冷漠僵硬,變得透明的皮膚下方無數條嫣紅的血脈汩汩流淌著,漸漸的,如河海般澎湃洶涌,全身上下無不血紅一片,妖冶如斯。

    “滴答!”

    一片血花悄然墜落在地上,發出如水滴般詭異的聲響,落在長街上幽州天行者們耳中,卻讓他們胸口沒來由地一窒,心頭狂跳不已。就在這時,只見那個蒙在血光中的少年收回了身向天穹的雙臂,手指間隱隱紅光縈繞,清晰的低笑自他嘴中溢出,血花為之顫抖,詭譎無比。

    “不好,諸位小心!”為首那個武王境界的天行者大聲吼出,卻是浮出體外的心神陡然察覺到流轉在空氣中愈發古怪凝滯的氣息。

    然而,為時已晚。

    彈指剎那後,凝于周繼君身前的血花暴綻開,化作如虹血海涌向四方,眨眼間便將長街淹沒。明媚的朝陽下,那一個個穿著黑氅的男子或是喬裝打扮成食客的天行者被避無可避的血影掃過,身體陡然僵硬,動作也瞬間變得緩慢沉重,仿佛托著萬斤巨石一般苦苦掙扎。漸漸的,他們被血光籠罩的膚色變得如琥珀般昏黃透明,全身精血向上漫升,最後沖破頭頂天靈蓋噴涌四射。

    “轟!”

    數十名皮膚干如樹皮的天行者摔倒在地上,面對站在血海中唯一一塊干地仿佛被妖魔附身的周繼君,毫無半點還手之力,臨死前的驚慌和恐懼被臉上干枯的褶皺絞成碎片,再也看不出分毫。

    血煞訣,乃是引自身精血化成無疆血海將對方全身精血吸入血煞之中,連魂魄也隨之被剝離抽走,比普通的殺戮更為痛楚,卻是傷天害理之極。饒是周繼君知道此技法威力強大難以抵擋,也不敢輕易施展,如此形若妖魔的武技,便連他心底也隱隱有些忌憚。

    余光掃過身後四個面容古怪的同伴,周繼君眉頭微微挑起,冷聲喝道,“詭道,還不速速收取血海屍山!”

    “善!”

    詭道蛇人聞言變出棋盤,對上滿街的屍身骸骨,須臾間血影如潮被收入棋盤之中,數十名幽州天行者的亡魂在棋盤中掙扎翻滾,轉瞬後在周繼君揮手射出一束詭道之氣候漸漸消停,凝聚于棋盤之中漸漸在京城之局外開闢出另外一處局勢,卻是隱隱指向揚州之局。

    如今在周繼君的詭道棋盤中已有三處棋局,分別是凝聚三大武尊十數名武王屍骨的雲州之局,雲霧繚繞不甚明晰的京城之局,以及此時方拓展開來的揚州之局。然而除了雲州之局外,其余兩局都被濃濃的烏雲覆蓋,天元不清,虛實不明,至今尚未打開局面。

    半柱香時間不到,詭道棋盤已將幽州天行者們煉化于棋局之中,紫風和青羽這兩只小狻猊也將能吃的血肉吞食殆盡。再看了眼酣戰過後血流成河的空寂長街,五名少年誰也沒說話,施展身法向城外趕去。

    清風拂過長街,血腥味漸漸彌漫開,一個穿著黑氅的男子憑空出現在長街之上。

    “來遲了……”男子皺著眉看向滿地殘碎可怖的屍骨,眼中卻沒絲毫慌張和憐憫,“真是沒用,我言飛居然淪落到與這些人為伍,天行者如今已然墮落到這等地步了呵。”

    男子幽幽說著,墨黑色的袍修翻卷,蔓延至整條長街血水被他收入手掌中,紅光閃過,他的身影漸漸消失,而長街清淨如初,又恢復了清晨的寧靜安詳。

    …………

    “看來我們的行蹤全在天行者的掌控之中,寸步難行,更別談將世子送回北疆了。”千寧臣輕嘆一聲,望向山下的那座城池,眉頭擰起。

    五人圍坐在城外的山林間,陽光躥入枝葉的罅隙,一寸寸照拂在他們臉上,卻無法將滿面的愁雲清散。

    忽然,周繼君腰間的天行令又發出嗚嗚的響聲,隨後飛轉出來,五道目光同時聚集在天行令上,光華閃過,一行娟秀的小字從古拙的紋路間生出。

    “江溪道和@ 藍加刑煨姓呤睪蜃杞兀  涌紗虐 鐨譜﹥奕蕕潰 一嵩諛塹拿髁垢 佑  印!br />
    光華隱去,神奇的天行令又飛回周繼君懷中。

    沉寂良久,一直**著竹葉的月羅剎陡然抬起頭,冷笑聲道,“小君君呵,形勢愈發不妙了,此人有詐。”

    千寧臣微微驚異地看了月羅剎一眼,他從前只以為月羅剎實力高強莫測,性格捉摸不透,可卻沒想到他的心機也非等閑。

    目光飄過冷笑連連的月羅剎落到周繼君身上,千寧臣緩緩開口道,“月兄說的有理,此人太過心急了,他怎麼會知曉世子正和我們在一起,除非……”

    “除非她和幽州天行者也有聯系,這樣一來天行者內亂一說便無從解釋了,或者她與幽州鉅子聯手……不過,她從來都稱我為大鉅子,今日居然叫我公子,卻不得不防了。”

    周繼君起身,看向山下起伏連綿看不見盡頭的揚州城池,臉色忽明忽暗,忽地回過頭緊緊盯著百里雄,開口道,“到如今這番地步,世子也不要在隱瞞什麼了。你一字並肩王一脈立族數千年,雖然止步北疆,可若說在這大煜七州沒有其他的勢力,卻真是讓人無法相信。”

    百里雄面色一滯,抬頭望向周繼君那雙流露出些許失望的眸子,臉上不由得升起一絲紅暈,微微猶豫,百里雄一咬牙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平鋪在五人面前。

    “非我刻意隱瞞,只是那些勢力耳目對于如今的我們來說卻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說著,百里雄指向地圖上那幾個標注出的旗點。

    “雲州、幽州、雍州、豫州、兗州這五州我並肩王一脈的勢力最大,不少諸侯王都與父王關系密切,而揚州乃是京畿之內,炎州又遙遙相隔,在這兩處我並肩王一脈勢力弱小幾不可算。若是能走出揚州之地,到了豫州或是兗州那我召集王府秘衛高手便可保得平安,然而如今這揚州在天行者掌控下如銅牆鐵壁,便是插翅也難飛呵。”

    聞言,千寧臣眉頭挑起灑然一笑,“這隱于黑暗中的天行者也能掌控揚州?只不過大煜皇室的勢力未曾察覺罷了,若是我們能掌握住那七大鉅子的行蹤,引大煜皇室高手以及揚州兵襲之,那眼下的困局也會崩潰瓦解了。”

    “小千千啊,你想的是好,可引來皇室高手後將天行者驅散後,那接下來輪到的就是小世子了。”月羅剎勾起一根竹葉放于唇邊,陰測測地說道,“如今也不曉得大煜皇室知不知道小世子還活著,若天行者把這個消息透露給皇室,想要渾水摸魚,那形勢將會更糟糕。”

    “所以我只是假設罷了。”千寧臣苦笑一聲,余光瞟向餓得耷拉著雙眼無精打采的沙摩尼,忽然輕笑一聲說道,“還有一計策,若是某人能請來通天高手前來相助,那這困局自然如紙窗般輕而易舉地被捅破了。”

    “哦?”聽到千寧臣這麼一說,月羅剎雙目發光,摸了摸下巴瞟向沙摩尼,陰陽怪氣地說道,“小千千此計甚妙,美男計嗎?”

    話音落下,千寧臣和周繼君看向一臉茫然胖乎乎的小和尚同時笑了出來,這沉悶壓抑的氣氛也微微緩解,卻只有百里雄緊緊盯著地圖上某處不甚明顯的紅點,眉頭緊鎖。

    “怎麼了,百里兄?”

    順著百里雄的目光,周繼君看到了地圖上那處和別的府城不太一樣的標識,它在揚州中央,卻與周圍的大府縣城相距較遠,然而從它所在的平原處生處數條道連同周圍的府城,卻像是被眾星拱月般矗立在揚州心髒處。

    “我突然想起父王曾說過,在揚州我們也有一方勢力。”百里雄長吸口氣,苦澀地說道。

    “莫非在揚州商會?”千寧臣也看到了那處紅點,脫口說道。

    “正是。不過,那卻是我祖父時候伏下的棋子了。更何況商人重利輕義,到我父王這代曾在揚州商會吃過虧,那棋子的後人雖然表面上對我一字並肩王府忠心耿耿,可卻經常不聽調遣。然而這揚州太遙遠,勢力極多,卻是對他鞭長莫及,也不知如今他對我並肩王府的忠誠還剩幾分。”

    周繼君詭道心思扭轉,目光落在商會處,久久沒有移開。

    揚州自古以來便是天下地最為富饒的所在,它位于七州東南,承接豫州、兗州,背靠京畿之地,又有揚子江連接滄海貫通各大州,乃天下商貿最為通達之地。那商會則是揚州最大的勢力,它的歷史悠久,雖不如天行者和來福客棧般神秘,但萬年來坐擁天下最為繁華的所在,歷經數個朝代,它所積累的財富卻是多到令每一個王朝都眼紅不已。然而,即便當年最為霸道的大新皇朝,終其一生也為嘗敢揮兵南上,沾染近在咫尺的揚州商會。

    這揚州商會雖不是一方諸侯,可它的勢力絲毫不弱于最強大的諸侯國。不僅是因為它控制著七州九成的私兵、馬匹、糧食、絹布等交易,也因為商會護衛團的存在。三萬實力強大被精鎧利器武裝到牙齒的鐵騎,雖然人數不如正規軍,可每嘗天下大亂時,他們總能將來犯的侵略者無功而返。大周末年,曾有反王聚集三十萬兵馬意欲攻陷揚州商會,奪取那足以養天下七州子民百年的財富。可面對區區三萬商會護衛團,卻被殺得潰不成軍,那些屍體被揚州子民投入揚子江中,清澈的江水被染得猩紅無比,足足兩個月都未曾散去。

    而萬年來揚州商會搜羅蘊藏了萬年的武道功法秘籍和許多連皇室都沒有的靈丹妙藥,更是成就了大批忠心耿耿的武道高手,在揚州外能威風一方的武侯境界高手往往在商會中只是地位稍高的護衛頭領而已,武王、甚至武尊在商會中都不罕見,若非商人重利而不貪權,恐怕每個王朝的主人都會坐臥不安,即便如此,這商會也是統治者最為忌憚的存在之一。

    放下心思,周繼君輕彈手指,忽而一笑道,“世子,我不知道你們伏于商會中的棋子曾經和你們發生過如何的過節,我只知道,這商人大多貪財重利,為了金銖連妻兒都可不顧。即便他對你們一字並肩王府有所不滿,若是我們以利誘之,世子許以重諾安撫其心,讓他把你送出揚州也非難事。”

    拍了拍掌,千寧臣眉頭也漸漸舒展開,那抹美艷絕代的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君兄此言有理,此局的破解之處就在揚州商會了呵,只不過卻有三個難處,一是要逃避過天行者一路追殺到達揚州中心的商會城域。二是小心隱于商會中的天行者,萬一被發現,便前功盡棄付之東流了。三則是以何利益誘之,這棋子既然能被一字並肩王族選中,又不畏懼北疆王的權威,定然在商會中身處高位,何等財富寶物沒有見過,想要打動他心的必須是那種稀世珍寶。”

    “小千千說的不錯。”月羅剎陰陰一笑,不住地上下打量百里雄,直看到少年世子渾身不自在才開口道,“小世子雖然實力不咋地,不過這身氣度還是有幾分君王風範。嘿嘿,常言道,奇貨可居,這稀世珍寶便是世子了。”

    聞言,周繼君和千寧臣微微一怔,轉念反應過來,奇光漣漣看向月羅剎,心中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而後,百里雄亦是滿臉明悟,面頰上氤氳起紅光,心中那個隱藏多年的念頭雖然被人說破,可看到周繼君和千寧臣深以為然的表情,百里雄心中神奇豪情壯志,腦海中的破軍巨斧也興奮地顫抖著。

    百里雄這個擁有數十萬雄兵的北疆王之子,便是最珍稀的奇貨,又有哪個商人能忍得住捧起一個開國君王所帶來的誘惑。

    “寧臣所說的第二點卻是好解決,修羅擁有百變神通,將我們喬裝打扮,避開商會內天行者的耳目亦非難事。不過,這頭一點難處卻是當真棘手呵。”

    周繼君輕嘆一聲開口說道,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千寧臣當成同伴了,不再生硬地稱之公子。男之間的交情除了喝酒,往往只會在並肩戰斗歷經磨難後產生。聽到周繼君這番改口,千寧臣心頭微跳,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仿佛喝醉酒了一般,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感覺。

    百變神通……話音剛落,周繼君心頭閃出個模糊念頭,一個堪堪能解開眼前難處的計策,雖然亦是九死一生危險無比,可卻是他如今唯一能想出逃避開天行者的追殺到達揚州商會的主意。

    眉頭挑起,周繼君不再猶豫,正要開口向千寧臣他們說出,就在這時,一陣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傳來,伴隨著的是令周繼君五人心頭猛*顫的聲音。

    “終于找到了呵,五個小家伙,居然都不曉得掩去血腥味。”

    之前長街上出現過的黑氅男子從樹影中走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全然一副戒備之色的少年們,嘴角飛揚。

    “你是誰?”心頭微亂的千寧臣下意識喊出。

    “我?”來人開口輕笑著開口說道,“看到我這身打扮還要問我是誰?莫非你們現在都成了驚弓之鳥,心神大亂了。如此,太讓我言飛失望了。”

    “你就是言飛?”千寧臣面容一僵,眼中神色變幻著,最終燃起熊熊戰意,“監天雲台所立的七州武王榜上排名前三的言飛,你居然也是天行者!”

    “為什麼不能是呢,呵呵。”黑氅男子深深看了眼一臉寒意的周繼君,隨後轉向千寧臣悠悠說道,“你說錯了一點,我已經不再是天下排名前三的武王了。”

    “我在六年前,已經踏入武尊境界。”

    “只是武尊嗎?”月羅剎陰測測地笑道,食指輕彈,一片竹葉飛射出去,“天行者中終于出現一個稍微有意思的對手了,偌大的武尊呵,似乎我們昨晚才剛剛宰了三個呢。”

    聽得月羅剎這番不屑之語,黑氅男子卻沒動怒,只不過那露在外面的眼楮里浮起一縷訝然,隨後轉瞬即逝,依舊輕笑著道,“你便是月羅剎吧,口氣不小,你這麼說來倒也不像是在說謊。嘖嘖,能滅殺三名尋常武尊,看來我這次也算沒白來一趟。只不過,若你將我與他們相提並論,卻是大錯特錯。”

    “我六年前成就武尊人品,三年前已經踏入地品。似乎上個月剛剛宰了一個武尊榜上排名第七的老頭子,那可是武尊天品呢,無限接近大圓滿。”

    男子狂妄卻似乎又理所當然的話語回蕩在山頭密林中,說話間隱隱牽動空氣抖蕩的氣息讓五名少年心頭猛跳。武尊之中亦有強弱之分,且差距甚大,尋常天品武尊便可輕易滅殺三五個地品武尊,若真如這人所說,他居然越級挑戰滅殺了天下排名第七的天品武尊,那他的實力絕對要遠遠在昨夜滅殺的那三名地品武尊之上。

    周繼君四人互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心有靈犀間四象之陣已然醞釀而生。面對如此天下間絕頂高手,也只有施展四象之陣才能勉強戰之,只不過若是無法將他引入陣中,那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陣法嗎?威力卻也不凡。”

    黑氅男子始終帶著笑的話音傳出,四名少年的心思瞬間被看破,神色陡然一變。

    就在這時,卻聽言飛哈哈一笑,接著說道。

    “你們不用如此,我來這並非想要將你們捉拿。哎,陷于承諾果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君公子,你便是那個擁有護天鏡的傳承者吧。若你能接我三招而不倒,我言飛就此離開,不再理會天行者之事。”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4
第一百四十九章 穹宇之象

   陷于承諾?

    周繼君眉頭微微挑起,詭道心思流轉。

    天行者中莫非有人在暗中相助我們,如此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個雲州鉅子,二來則是某個隱伏于我身邊的天行者。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辨不清善惡,或許只是他們布下的局而已,可此時我卻已然身不由己,只余一戰了。

    晨時的暖風自樹林罅隙間呼嘯吹拂,卷起少年許久未修理的長發,張揚飛散。

    “讓你背負承諾者是誰?”周繼君眸底精光時隱時現,忽然張口問道。

    言飛興致盎然地看向戰意勃發的少年,露于面罩外的嘴角微微翹起道,“他也是你的老熟人了,若你接我三招而不倒,我便告你又何妨。”

    “三招嘛……”細碎的陽光一寸寸鋪滿周繼君的眉梢,那處蜷曲的傷痂微微抖動,蔓延在晨輝之中,仿佛一條小龍張牙舞爪著想要掙脫桎梏翱翔九天,“你當真以為三招便能擊敗我。你以敗我之心戰我,我以必殺之心搏你,即便強如武尊中頂尖高手的你,這生死之數亦未知。”

    “嘖嘖,真是有意思的少年。”黑氅男子咧開嘴,一排雪白的牙齒露于光暈之中,“居然還激我,莫非你真想讓我以全力戰你?這樣一來只有一種可能,便是你這個天下武道大會的奪魁熱門、名動京華的君公子在我拳下立死當場,葬身彧華府的城池之外,絕無僥幸。”

    密密如梭的金輝下,少年嘴角漸漸翹起,戰意殺氣隨著這縷笑彌漫開來。如今在這京城外一子之失便陷入敵方棋局,左右徘徊被牽制如斯,周繼君上丹田里的詭道之種色澤暗淡旋轉緩慢,卻是詭道蛇人的信念和心氣正在消散沉落。而眼下這分不清虛實敵我的強大武尊更是傲然而道以三招敗周繼君,這樣下去,即使撐過三招,與自己心意相通的武道蛇人也會一蹶不振,從此被陰霾籠罩,三道之法再不會有任何進展,更別說九年內突破至通天境界了。

    我以玄道主法,武道行殺戮,憑詭道謀算,三道齊進,一道落下則我之大道再無出頭之日。即便眼前這人再如何強大可怖,我也只有逆流而上拼死一戰,以我血性漲武道蛇人之勢,破此局面堅詭道蛇人信念。

    “你便全力戰我罷,便是死,我也不會倒下。”

    落葉被殺氣掀起,翻滾飄蕩,翠綠的葉影中,周繼君戰意沖天而起,對著微微驚訝的黑氅男子傲然說道,“更何況,生死尚難說。”

    “好,好,好一個生死尚難說。”言飛仿佛聽到了什麼很好玩的事,哈哈笑道,眼楮眯成一條隙縫,“既然如此,我也不矯情了。你想找死,他也怨不得我。那麼,就如你所願全力一戰罷……”

    說著,他的手臂微微擺動,拳掌間紅光閃過,這密林中的空氣猛然一窒,隨後化作流風被他吸入掌心之中,金燦燦的朝陽也如百鳥朝鳳般籠罩向他,整個人仿佛從天外光華中走出的仙神般,耀目而神秘。

    “我平生好殺人,殺人最好以力暴殺之,而後收集血氣凝煉一絕技。”

    抬頭看向對面漫步于林間,全身精氣神已然醞釀之巔峰的少年,言飛嘴角揚起,陡然喝道。

    “接我這招,霸魂拳!”

    隨著他夾雜著低笑的聲音喝出,血紅色的拳罡攜著滔天之勢百萬斤的巨力,碾過林間落葉碎石掀起團團血霧轟向周繼君。

    “五岳訣!”

    周繼君眸中閃過精光,全身武道之力遽然涌上左臂,忽灼忽寒的陰炎精氣崩發而出,卷起十數萬斤的巨力集于一點破向撲面而來的血罡。

    陰炎精氣如劍,血色拳罡如盾,兩者激撞于半途,空氣中發出咯吱咯吱的巨響,竟如琉璃般紛紛碎裂,卻將精氣拳罡的交鋒聲遮掩。

    “喝啊!”

    周繼君張口暴喝,眸中溢出點點血色,武道之力一波一波的涌出,陰炎精氣如劍雨般攢射向鋪天蓋地的血紅拳罡,這陰炎精氣與五岳訣的合擊之招在這一刻被他運用到極致。

    然而,下一刻,如血漫山岳般威猛不可攖的拳罡便把十數道陰炎精氣紛紛碾碎,將周遭空氣震得支離破碎滾滾壓向神色微變的周繼君。

    眼見血色彌漫的拳罡將少年籠罩其中,似乎轉眼間便只余留一團辨不清人形的模糊血肉,就像他以往虐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戰者般,沒有任何懸念,言飛眸中流露出一絲惋惜,輕聲嘆道。

    “確實是少年天才呵,比我們當年還要狂妄不羈,只可惜遇到了我。老朋友,你說他是那類遇強則強的武道俊才,可眼下,呵呵,他再也……”

    他話還未說完,面色陡然一僵,直勾勾地看向對面居然還為被拳罡轟成碎末的少年。只見他咬著牙,雙目微盍,只余一道精光閃爍的細縫,雙手抱圓而立,這渾圓之中光華四溢,竟隱隱對著天穹星斗。

    就在前一刻,周繼君被百萬斤的血色拳罡吞沒,全身上下仿佛被巨手死死抓住,動彈不得,就連體內流淌的三道氣力和六道先天精氣也被滾滾如漠的血霧侵入、束縛,再無法流轉于周天之中。然而,在這千鈞一發時侯,下丹田的藏象之府內卻光華大作,惟有它沒有受到拳罡的影響,兀自旋轉著。周繼君下意識地將心意沉入神奇的藏象,附于紫君身上,隨後,他看到了一幅從未見過的畫卷。

    從藏象之府向上看,二十道大如江河的經絡和它們衍生出的無數條支流蜿蜒伸展,間或星星點點,或是凸起或是凹陷的所在卻仿佛高山和低谷,密布在周天經絡之中。而分處于上下中三大丹田的道種則仿佛日月星般熠熠發亮,澤耀它們之下的山川河流。再往上,卻是擁有無數念頭的念海,蒼茫混沌的念海仿佛懸掛在穹宇上的天河般,一眼望去,渺渺無盡頭,那些閃爍飛騰的念頭漸漸衍化成璀璨星斗,行于天河之上。

    人之上有天穹,天穹之上有九天,九天之外則是無窮盡的宇宙。而我之體象,亦是宇宙。

    心意霍然開朗,三道之種如同藏象般光華大作,猛地旋轉開來,如同日月星辰般溢出勢無可攖的引力,牽動三道氣力和先天精氣,彈指剎那後,潮漲潮落間,三道氣力和先天精氣破去血霧的桎梏,滾滾流淌于體內大周天。

    上有九天日月星辰,下有高山江河,三道蛇人和紫君漫步其間,迤迤超然,周繼君體內宇宙之象初成。

    “武道掌山河,玄道掌日月,詭道掌星河,紫君坐守藏象行監察之法!”周繼君心意念頭飛梭于體內宇宙之象中,發出隆隆道令。

    “善!”

    三道蛇人和紫君齊齊拱手,各司其職,鎮守一方。

    ……

    血霧彌漫間,言飛只看見少年眉宇間微微跳動,嘴角翹起。而後,他那雙細長的眸子陡然爆張開,尺余長形若實質的精光如刀劍射出,堪堪將血色拳罡擊碎開一個豁口。

    天穹之上,星辰熠熠閃爍,九天之下,風起雲涌。

    百萬斤的宇宙之力在周繼君頓悟的瞬間,被他引于體內宇宙之象中,如天河之潮滾滾行于體內大周天,三道氣力和先天精氣都避于一旁,而紫君和三道蛇人則小心翼翼地看護著越漲越大的經絡,被這蒼茫之力席卷的周天二十經絡已然闊漲成江海般寬廣。

    十個彈指剎那後,百萬斤的宇宙巨力涌至少年的雙臂之上。

    “破!”

    周繼君咬緊牙關,冷笑著望向對面一副難以置信神色的天行者,顫抖著雙臂將懷中熒光閃爍的偌大圓球猛推出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5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人將遠行

    …….

    “言兄,我想他會給你帶來驚喜。”

    “他是那種遇強則強的武道天才,天生為越級挑戰而生。”

    ……

    面對周繼君突破之際勢不可攖的一擊,言飛不由得回想起臨別時,那個人說的話。當時他很不以為然地一笑了之,可此刻言飛才深切地領悟到老朋友那番意味深長的話。

    的確,是很驚喜。可是你明知道我最喜歡扼殺天才,就像當年對你,卻還將我引來這,莫非……你真正的用意是讓我殺了他?

    猛地又退一步,言飛看向不依不饒武道之力一波一波轟擊而來的少年,眼中閃過惱火之色,仰天長嘯一聲,右手在半空劃過詭異的弧線,明澈的天穹閃過點點星光落于他拳中。

    “突破到武侯天品了嗎,可是,到此為止吧。”

    引來天地之力的拳頭重重轟向周繼君,接近兩百萬斤的巨力破開少年精氣四溢的雙拳,眨眼間,周繼君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卻在落地後硬生生地止住後退的趨勢,死死撐住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身形已變化成如四歲孩童般大小的三道蛇人互視一眼,丟下鏖戰不休的赤龍,回轉護于面色已然慘白至透明的周繼君,警惕地盯著對面的一龍一人。

    “小君君……”

    眼見周繼君強撐著身體,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身後的月羅剎眉頭皺起微微猶豫便欲上前,卻被周繼君伸手阻止。

    “算是第二招了吧,你那第三招,我等著。”

    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跡,周繼君努力挺起身體,緊咬下唇,傲然看向對面神色愈發怪異的黑氅男子,調動著體內最後的力量,靜靜等候著。

    “就算是我的第二招吧,雖然還未施展出第三變,不過,你確實有資格接完這招。”

    言飛眼中精光閃爍,殺氣時隱時現,當他的目光落到身著護體鏡的武道蛇人身上時,眸底溢出一縷奇異的光彩,突然笑了起來。

    “三招只數也只是圖個順口,就這樣罷,你接我全力兩擊而不死不倒,也能讓我兌現那個承諾。”

    說著,言飛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彈指飛射向周繼君。

    “這是我那個老朋友給你的,你看完後自會明白,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黑氅男子目光掃過周繼君身後長舒了口氣的少年們,最後回轉至武道蛇人身上,陡然放聲大笑起來。

    “擁有護天鏡的君公子,你是想去爭奪那個大鉅子之位嗎?若你真能殺至華清府將護天鏡呈于那幾個鉅子面前,或許還有希望。只不過,天行者七將五法都已經出動,你這一路上將會危機重重,生死一線呵……希望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

    說完,言飛卷起大氅轉身走出山巔樹林,陽光如細碎的金絲纏繞上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隨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那輕不可聞的呢喃也消散在空氣中。

    “老朋友呵,自從下了那落雲山,你愈發高深莫測了。不僅能和我戰得旗鼓相當,還設下這番令我捉摸不透的局,莫非即將遠行的你也想摻一手嗎……不過,我真的好羨慕你,閑雲野鶴般的逍遙自在。”

    ……

    看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巔密林中,周繼君胸脯微微起伏,轉臉噴出一口鮮血,卻是那股未曾發泄出的力量牽動他體內精血波蕩。這口精血吐出,周繼君全身上下渾然變得輕松無比,粗壯晶瑩剔透的三道之力開始緩緩流轉,六道先天精氣也沿著經絡大周天運行在體內穹宇之中,修復著他損傷的經絡骨骼,漸漸恢復元氣。

    就在這時,一個只短小白嫩的胳膊從周繼君懷中伸出,原來是睡眼惺忪的齊靈兒打了個哈欠探出頭來,已圍攏上來的千寧臣四人看到這副場景都有些哭笑不得。師父在拼死而戰,打得驚天動地,而徒兒卻在他懷里睡得死沉無比,毫無半點察覺,居然到現在才醒轉。

    方才甦醒過來的齊靈兒伸出手拍了拍小嘴,隨後轉臉看向周繼君,微微發愣。

    “師父,你受傷了?”

    眼見周繼君只顧盤坐調息並沒搭理自己,齊靈兒臉上露出幾分焦急,跳了下來圍著周繼君團團轉,眼中閃著淚花,陡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女童轉身朝著玄道蛇人伸出手。

    “拿來。”

    玄道蛇人臉上浮起一絲疑惑,喉嚨翻滾開口問道,“小姐欲要何物?”

    “那七本功法秘典啊,快點拿出來,我要助師父一臂之力。”

    周繼君聞言心中一動,眼皮微微抬起看向齊靈兒,只見她飛快地翻閱著七本秘典,黛眉時皺時舒,直到翻至那本《藏道論》,這才心滿意足地破涕為笑。

    雙掌大小的女童拖著那本泛黃的老書放在地上,隨後學著周繼君盤坐于地,全神貫注地看著道典中那一行行晦澀生僻的小篆,口中念念有詞。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萬殊之大宗也。眇乎其深也,故稱微焉。綿邈乎其遠也,故稱妙焉。其高則冠蓋乎九霄,其曠則籠罩乎八隅……”

    “……夫玄道者,得之乎內,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貴,不待黃鉞之威。體之者富,不須難得之貨。高不可登,深不可測。乘流光,策飛景,淩六虛,貫涵溶。出乎無上,入乎無下。經乎汗漫之門,遊乎窈眇之野。逍遙恍惚之中,倘佯仿彿之表。咽九華於雲端,咀六氣於丹霞。俳徊茫昧,翺翔希微,履略蜿虹,踐跚旋璣,此得之者也……”

    隨著她綿軟卻擲地有聲的童音響起,明媚的陽光如清稠的雨線落于在齊靈兒周身,濃郁醇厚的天地精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她玲瓏小巧的身形托起,沒入全身孔**,而她臉上光暈流轉,微閉的雙目陡然睜開,伸展雙臂向周繼君推去。

    鋪天蓋地的四野八荒精氣將周繼君包裹,從他的口鼻耳眼溢進,慘白的臉色亦漸漸恢復紅潤。

    書頁翻飛,綿軟甜蜜的童音接著響起。

    “雖呼吸道引,及服草木之藥,可得延年,不免於死也;服神丹令人壽無窮已,與天地相畢,乘雲駕龍,此道至重,必以授賢,苟非其人,雖積玉如山,勿以此道告之也。受之者以金人金魚投於東流水中以為約,唼血為盟,無神仙之骨,亦不可得見此道也。合丹當於名山之中,無人之地,結伴不過三人,先齋百日,沐浴五香,致加精潔,勿近穢污。世人不合神丹,反信草木之藥。草木之藥,埋之即腐,煮之即爛,燒之即焦,不能自生,何能生人乎……”

    周繼君眼中陡然暴綻出一絲精光,卻是吸食精氣聽聞道語,體內穹宇漸漸發生著變化。藏象將四野八荒的精氣收容後幾個周天流轉突然光暈四射,三道氣力和六道先天精氣亦倒流回轉至藏象內盤旋于光暈之上,不多時,一個透明的圓球隱約出現在下丹田一處灰蒙蒙的所在之中,無數紛繁復雜的精氣道力流轉其中,漸漸的,這只圓球身形縮小凝聚成一顆透明的珠子,然而無論周繼君如何凝煉卻始終是一團飄渺不定的氣珠,久久無法凝實。

    看來,這便是道丹的雛形了,只是如今我還未突破到王級境界,無法凝煉成真正的道丹。周繼君心意飄蕩,嘴角漸漸翹起。

    不過能在侯級境界便修煉出道丹雛形,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自己這個徒弟真是神奇莫測,卻是越來越舍不得滅殺她了。

    “師父,好點了嗎?”

    耳邊傳來輕快的童音,周繼君轉臉看向一臉興奮的齊靈兒,眉宇間閃過一絲驚愕。只見原本雙掌大小的齊靈兒竟不知不覺間長大了,已如出生的嬰兒那般大小,而她的修為居然又精進了不少,已至道師人品巔峰,不久便能突破至道師地品。

    “你這個壞人,干嘛偷食我師父的精氣!”眼見周繼君氣息穩定面色紅潤,齊靈兒轉臉看向訕笑不已的月羅剎,小嘴翹得老高。

    心頭升起一絲古怪的感覺,周繼君看了眼偎依在自己懷里的女童,目光復雜,隨後轉到那封信箋上,輕抖手腕,將那張白紙取出。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6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局伊始

    “小周公子親啟︰流沙河一別至今已有數月,甚念。那日我離開後巧遇言飛,此人便是當年越級敗我者,遂大戰兩天兩夜,不分勝敗,得其一諾。你既看到此信,想必已接下他三招,甚善。我嘗游遍七州各地,又于落雲山上習得玄道之法,對這七州再無牽掛。你見到這信時,我已至四大部洲。日後有緣再見,珍重。”

    落款,蒼怒子。

    輕聲念完,周繼君不禁啞然一笑,原來讓言飛陷于誓言的居然是許久未見的蒼怒子,卻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四大部洲嘛,也不知在七州之地堪稱絕頂高手的蒼怒子到那後又將會有怎樣一番作為。周繼君眉頭微微挑起,隨後陷入了沉思。

    那日在黑水門,雲州女鉅子曾傳信于天行令,說的是蒼怒子被仇敵追殺,可事實並非如此。這樣一來,雲州女鉅子便成了這盤棋局的破綻。我在黑水門時,她必然已經知曉我不是洛繼傷,卻並沒說破,反而讓自己前往京城天壇,應當是想伏擊我奪走護天鏡。如此看來,洛繼傷必然是被他們看好的大鉅子傳承者,而我在他們眼中卻只是一塊踏腳石罷了。

    一子走錯,滿盤皆落索。

    周繼君嘴角微微翹起,詭道心思疾轉,而身後的詭道蛇人亦取出算籌棋盤,謀算連連。不多時天行者所布的揚州棋局上空,迷霧消淡,那天元之地雖仍舊被他們佔據,可大龍失位,局勢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既想得到破軍又想得到護天鏡,而且並不像之前料想的那樣發生了內亂,卻是集七州天行者之力意欲擒捉我們。七將五法嗎,這又是有著何等修為的高手……”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隨後抬頭長吸一口氣,三道蛇人回轉歸位,各佔體內穹宇一方天地,執其運轉之法。

    “小君君啊,之前我看你似乎有話要說,是不是想好了脫身之法?”總喜歡躲在暗處窺探別人的月羅剎陰測測地說道。

    他的話音落下,千寧臣和百里雄同時看向周繼君。雖然那名強大到令他們心生寒意的天行者已然離開,可眼下仍舊是危機重重,只要他們一出這山頭密林,恐怕立馬會被天行者發現,再次陷入重圍之中。

    “百里兄,把地圖取出來。”

    周繼君揉了揉眉毛,心頭怦怦直跳。此時此刻,惟有那般了,雖然危險到無以復加,可只要成功,那便如直搗黃龍般,這天行者之局頃刻間便會土崩瓦解。

    七州地圖再次鋪展于地,周繼君目光尋著揚州,微微思索,隨後伸手指向一處開口道。

    “我們此時身處彧華道外,在揚州六道中,恰恰是離商會最近的一道,中途只經過三府四縣。若妳們施展身法沒日沒夜的趕路,兩天便能到達。”

    千寧臣聞言微微一愣,隨後抬起頭緊緊盯著周繼君。

    “我們?那你呢?”

    “我將前往巨容道的明涼府,一路上把天行者都吸引過來,這樣你們方有可能躲開天行者的追殺,安全到達揚州商會。”

    周繼君嘴角劃過一道弧線,掃視著神情各異卻都是面色發怔的四個少年。

    “小君君啊,你是不是打架打糊涂了,這算是什麼餿主意。”

    月羅剎好似不認識了一般,上下打量著周繼君,陰陰地開口道。

    “就憑你一人,如何吸引這七州的天行者?再說,等你到了明涼府,定然是八面埋伏重重陷阱,你想要自投羅網嗎?”

    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周繼君目光緊緊落在地圖上標注著明涼府的所在,隨後灑然一笑。

    “我若不去那,豈非告訴了她我已經識破騙局,那必定會再度生變。還不如假裝不知,進入他們的棋局之中,便是天羅地網也會有破綻。我以清明之心身處騙局之中,又豈是自投羅網?”

    “憑我一人當然無法吸引全部天行者,不過有羅剎你相助,那定是萬無一失了。”

    話音落下,月羅剎四人都是一臉費解之色,卻見周繼君起身,虛影閃過,五個一模一樣的少年憑空出現。雖然衣著身材相貌完全相同,然而表情各異,仿佛五個擁有獨立性情的周繼君一般,當真是惟妙惟肖。

    “我以分神訣幻化出五道人影,而羅剎你施展百般變化之術,將其中四道人影變幻成你們四人的形容相貌。等我以這五道人影沖下山,必定會將天行者全部吸引過來。而你們可稍等片刻由羅剎易容變化身形相貌,再由這彧華道直下揚州商會。待到天行者發現我這是壹個人時,妳們應當已經到達商會了。”

    周繼君話音落下,站在山頭的四個少年都不說話了,只有齊靈兒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繼君的五道分身,從這個摸到另一個,不時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君兄,你這般做委實太過危險,你為我這樣…….”

    百里雄通紅著,艱澀地開口說道,他還未說完便被周繼君打斷。

    “百里兄休要自責,我這般做也不全是為你了。”

    周繼君的真身淡淡一笑,站在晨輝漸漸飄遠的山頭,轉身望向身下蜿蜒不絕的城池府縣,隨後張口,古樸的銅鏡從他嘴中飛出,漸漸變大最後懸于少年面前。

    “我與天行者的恩怨糾葛都是因你而起,你真的是萬年前平天君聖布下的棋子,而我也陷入他的算計了嗎?抑或……只是個巧合。”周繼君目光復雜地望向散發著青濁光澤的銅鏡,喃喃低語著,“成為統領天下七州神秘天行者的大鉅子嘛,真的好誘惑。只不過,那個被平天定下的人,到底是我還是洛繼傷?”

    獵獵涼風襲過山頭,吹得周繼君長發向後翻飛,好似御風而行一般。

    寂靜的山巔樹林間忽然傳來說不清意味的長笑聲,聽得千寧臣四人面面相覷,望向周繼君的背影神色微微復雜。

    “便是仙神也無法精確演算出萬年之後的事呵,若仙神真有這般大神通,那我們早已成為他們棋盤之中的玩物,窮盡畢生又有何可圖?此行只是為了了斷這場因果,至于七州大鉅子之位,得之我幸,失之亦無惱。”

    張口將護天鏡收回武道蛇人處,周繼君扭頭看向月羅剎,嘴角微翹。

    “羅剎,你還在等什麼。”

    (PS:天下七州分別為揚州、雲州、兗州、雍州、炎州、幽州、豫州這七州,具體地理位置以後在文中會描述。揚州六道分別為彧華道、江溪道、巨容道、松平道、萬泉道、風淩道。每壹道上都有許多府縣,道於道也有相連之處,大致可以理解成公路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7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雲州將

    腳踩天野精氣,周繼君攜著四條變幻成千寧臣等人的分身禦風而行。五個少年的身影方出現在彧華道季城府的郊外上空,便引來數顆強大的心神聞風而動,紛紛探來。

    流雲舒卷,半空中,一顆瑩白之中透著紫火光華的心念從周繼君頭頂飛躥而出,攪動風雲四散,猛地朝身後的心神撞去。

    “天行者們,再見了!”

    紫火光華從晶瑩純粹的念頭中暴綻而出,猝不及防下,將那幾個心神撞飛,而周繼君收回心念,身形若閃游蕩在大風之中,須臾間便消失在季城府外上空,只余留一道黯淡不甚明晰的虛影,卻是向著那巨容道方向。

    “果然中計了。”

    “還得速速告知雲州將,讓他安排妥當,在明涼府就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幾顆心神在半空中熠熠發光,交流著心神之語,之後化作虹光射向明涼府方向。它們消失後沒多久,從郊外的山麓下走出四個衣著樸素好似農家子弟的少年,他們埋著頭混在人流之中進入季城府,片刻後不見了蹤影。

    ……

    當周繼君攜著分身虛影趕至明涼府外時已然晌午,這壹一路順暢,再沒遇見半個天行者,仿佛正應著雲州女鉅子傳來的消息——天行者們都聚守在彧華道和江溪道。可此時站在青灰色的城墻之下,周繼君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區區城府,而是一個張著口等他進去的兇獸,猙獰恐怖。心念探出卻未過府城,周繼君便能感覺到上空盤旋著的那顆強大心神,就在此時,又睡了一覺的齊靈兒從周繼君懷中探出小腦袋,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城池,隨後側轉過身子勾上周繼君的脖頸,咕噥著問道,“師父,為什麼不進去啊?”

    看著滿臉迷糊的齊靈兒,周繼君心頭一動。

    “靈兒,這城內有多少高手,分布于何方,你可否感應到?”

    齊靈兒揚起小腦袋,白淨粉嫩的面龐上氤氳起陣陣光華,眸影流轉若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隨後雙手叉腰好似邀功般滿臉嚴肅地向周繼君說道。

    “回稟師父,這城里有不少氣息強大的人。城門口四人,在城內不遠的一處酒家中有七人,還有許多氣息不如師父強大的人正在城內長街上呆著。”

    “氣息不如我?”周繼君眉頭微微凝起,“這麼說,這城門口四人和那酒家內七人都與我一般修為了?”

    “不是不是。”齊靈兒勾在周繼君脖子上唬著小臉,一板一眼地說著,“在那酒家中有一人,他的氣息可比師父你強大的多了。”

    聞言,周繼君臉上浮起一絲陰霾,忽然間,腰間的天行令顫動起來,騰飛而出呈現于周繼君面前。

    “公子若到了明涼府,請前往城內喜臨客棧,在那有人接應。”

    娟秀的小篆一閃而過,天行令又恢復了古樸沉寂,歸轉于周繼君懷中。

    “這麼巧,我剛到,你便知曉了嗎。”周繼君喃喃低語著,掃視一旁神色各異變化成千寧臣等人的分身,不由得冷笑一聲,“真當我這麼愚蠢,你一個婦人便能將我耍得團團轉嗎?你露出這麼多破綻卻不自知,居然也能成為一州鉅子,真是可笑。”

    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周繼君腳踩風影無蹤步,須臾間便踏入明涼府。心念探出,隱于城門口人群中的那四名強大的武侯天品高手正小心翼翼地尾隨而來,間或還取出天行令在上面寫著什麼。嘴角微微翹起,下一刻,周繼君已然帶著四條分身進入喜臨客棧。

    “幾位客官,是在大堂還是去樓上雅間用膳?”酒家小二笑盈盈地迎了上來,殷勤地招呼著周繼君。

    “把他們都接上二樓。”

    蒼老的聲音從樓上傳出,周繼君眉頭微蹙,卻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隨著小二走上樓,周繼君目光落到那名穿著便裝的老者身上,微微錯愕,隨即笑了起來。

    “老先生,許久不見了。”坐在圓桌主座的,正是當日在雲州來福客棧跟在女鉅子身後的老者,而周繼君的那塊天行令也是由他所傳。

    “的確,許久未見了,洛公子。”

    老者也是淡淡笑著,開口說道。褪去黑氅穿上樸實無華的布衫,他和尋常的老人一般普通,清 的面龐沾染著幾分書卷氣息,仿佛一個沉溺于詩書不怎麼游走市井的老先生。

    目光掃過坐于老者身旁那六個氣息若隱若現的男子,周繼君眼中浮起一縷深思,與此同時,那名老人也打量著周繼君分身變化成的千寧臣四人,微微渾濁的目光陡然變得清澈無比,眸底深處升起一絲錯愕和驚駭。

    瞬間,目光相觸,周繼君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彎起一道莫名得笑意,而那老者的臉色則漸漸黯沉了下去。

    “七將三法指的是你們天行者中的那些人呢?”周繼君彈動著手指,不緊不慢地問道。

    “洛公子知道的還真不少。”老者臉色僵硬著,緩緩開口說道,“三法是七州天行者中三大護法,而七將則是各州主將。”

    “這麼說來,您老就是那雲州將了。”

    周繼君說著,伸手從腰間掏出那塊天行令,拋向老者。

    “還給你,雲州將大人。布了那麼久的局,如今終于等到我了,也改收網了吧。”

    聞言,坐于老者身旁的六名武侯天品的天行者神色遽然一變。就在這時,緩緩飄動的那塊天行令半途中陡然加速,被周繼君附于其上的先天精氣猛地暴綻開,射向四周。于此同時,周繼君的四道分身也各分出三道鬼魅的虛影撲向那六名天行者。修煉至武侯天品境界後,周繼君的分神訣愈發玄妙,便是分身也能再度分出性若實質的虛影。

    “君公子,老夫的確等候你多時了。”

    眼見此局被周繼君識破,雲州將也不含糊,伸手將圓桌掀翻,渾濁蒼老的眸子中精光閃爍,武道之力瞬間涌上手臂,攜著二十余萬斤的巨力的拳頭毫無花俏地轟向周繼君。

    “便是被你識破了又如何,憑你區區武侯境界的修為,也想從武王地品的我手中逃脫?”

    周繼君嘴角含著無比輕蔑的冷笑,也是樸實無華的一拳擊出。武侯地品時,他雙臂之力便已有尋常武王的十萬斤巨力,若是再運用“五岳訣”,那拳力足足可以提升一倍。而此時,他已經成就武侯天品,這雙臂之力已經不次于武王地品的強者。

    “砰!”

    兩只拳頭轟擊在一起,數十萬斤的巨力掀起氣浪將四周的桌椅掀飛絞成粉末。雲州將騰騰地後退三步,臉上瞬間變得慘白無比,拳頭微微顫抖著,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周繼君。

    “你……”

    他話還未說完,面前的少年眼中寒光閃過,張口吐出一道白氣,殺戮成性的武道蛇人翻滾而出,通紅著雙眼射向尚未從驚變中回復心境的雲州將。而周繼君亦手指陰炎精氣,彈指剎那後身形越過三四步空間,眸底紅光乍現,**手掌劈向老者的脖頸。

    此時他的心念感應到四周正聚攏而來的天行者高手,若是被這雲州將糾纏住,便會陷入重圍,脫困不易。既然眼前這人輕敵之下吃了大虧,那便是將他無情滅殺的最好時機。

    “喝啊!”

    那老者既然能成為執掌一州戰事的雲州將,自然也非同小可,面對周繼君和武道蛇人的左右夾擊,怒吼一聲右手反轉成刀抵住周繼君攜著陰炎精氣的一掌,左手虛影閃爍陡然間變幻成一只碩大的 黑利爪籠向武道蛇人。

    “啪!”

    身形晃蕩,又猛退了一大步,雲州將老邁的臉上皮紋翻卷成褶皺,咬著牙,苦苦抵擋著周繼君和武道蛇人一波波凶猛的攻勢。就在他步步後退,直到窗欞邊退無可退之時,一名天行者擺脫了分身虛影回救而來,手執兵刃殺向周繼君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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